时间梯—— by码代码的Gigi
码代码的Gigi  发于:2024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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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机灵聪明。”
李敏笑了,“好了,你这两天辛苦了,去洗澡赶紧休息吧。明天还得伺候儿子去露营。”
“好。”
他离开客厅后,李敏觉得空气中仍残留着一股酒味,她站起身去打开了玻璃门。本只想通风的,她却有些闷,打开纱窗,走去了露台。
夜里降温,有些凉意,却再也冷不到哪儿去。
这件事,在何昊看来没那么复杂,她却始终认为,没那么简单。对方为何要费如此力气,却又未造成一场血雨腥风。难道真的仅仅是生意场上的招式,如果亚东集团应对不及时,就能顺势打秋风?
这种不对劲感的源头,来自于那次于孟思远。
那次争吵,她的每一个字句,都扎在李敏的心头。被最熟悉的人刺伤,察觉到她微妙的轻视。那一点的看不起,就足以将自己灼伤,反复萦绕在心头,疼痛没了那么尖锐,却依旧是痛。这种滋味,更是无人可说。
曾在将近三十岁的时候,李敏认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坚定,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影响自己。可孟思远的评价,却是让她如鲠在喉,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不会再有联系。
而那一句被绑在船上,船要沉,当时被怒意占据头脑的李敏只以为她在讽刺自己的婚姻,冷静下来后,觉得有些奇怪。
同样奇怪的,是她问,靠山到了,该怎么办?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产生一个念头。
而后那句阴德有亏,倒像是找补着转移自己当时的问题。
孟思远在华科是中层,不太会接触到公司内部未被披露的信息;可她的男朋友却是华科的老板,她有机会接触到更多公司战略决策。
如果是华科的老板出手,李敏不认为他只是单纯地想低买高卖,小赚一笔。
他想要亚东集团的控制权,还是什么?
此时,这些仅限于猜测。李敏却止不住地去想,如果就是他,那孟思远是不是与他站在了一处,对自己,一句提醒都不会有。
如果那能称之为提醒的话,让自己做切割吗?
的确,在商言商。
翌日,李敏同丈夫载孩子去公园露营。
小朋友的电量太满,几乎是两个大人轮流上场,追着他跑。吃饭倒是不用管,他吃完鸡肉卷,还要伸手去拿紫菜包饭吃。
养育孩子,有时更能体会到时间的存在。小朋友的饭量与日俱增,精力旺盛到必须白天把电放掉;而大人,食量在逐步减少,也更容易感受到疲惫。
回去的路上,小朋友终于累了。跑出了一身的汗,她在车上给他换了身衣服,他刚刚还在说妈妈,我下次还想来露营,转头就睡了过去,手中还拿着他心爱的玩具。
看着他手中的玩具就要掉下,李敏笑着拿过,放进了储物袋里。
到家后,何昊抱着熟睡的儿子进屋。他正要坐下休息时,就接到了电话。
李敏听着他说好,我马上过来,见他挂断后,她问了他,“怎么了,要去哪儿?”
“舅舅那要我去一趟。”何昊吐槽了句,“听着他背景音,怎么那女的也在。”
“阿姨刚好在家,我也很久就没见到舅舅了。”李敏看向了他,“你带我一起去吧。”
何昊犹豫了下,便点了头,“好,走吧。”
孙亚东的办公室讲究风水,据说有一年不太顺利时,还请大师从香港过来看过。但走进去的人却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是正常的布局。
地方颇大,办公桌旁是会客的沙发,沙发上坐着孙亚东,他的儿子孙睿,以及王芸。
这个年纪的孙亚东,都并未发福,然而不知是他思虑算计过多,还是单纯的干瘦,他眼角的皱纹很深,脸上还多了斑点。
李敏随着何昊喊了舅舅,孙亚东点了头,对她来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孙睿热情地同他们打了招呼,说许久不见了,下次一起聚会。而王芸与他们点头,彼此都笑了下,场面上大家都做的很到位。
“下周市里会有人来参访集团,做个报道出来宣传。”
孙睿点了头,“好的,我过会儿就去联系媒体朋友,加大宣传力度。”
孙亚东看向了何昊,“新产品线开发的事,先把消息放出去。”
何昊应下了,“好的。”
“能有筹码,及经营范围上有一定交叉的,我跟几位高管讨论了下,列出了几个有较大可能性来做这件事的人。”王芸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张纸,弯下腰,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你们帮忙参谋下。”
何昊看向了王芸,“这件事会有这么严重吗?”
“会,到现在都查不出是谁放的消息,一般人可做不到。”
李敏的目光向白纸看去,上面写着五个人名。其中一个,便是肖华。
他们在一个个讨论着,回想着同名单上这些人的往来,列出认为的可疑点。李敏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面容严肃的孙亚东,这件事兴许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
讨论过半,王芸起身添了杯热茶给身边的男人,坐下时看着李敏,观察的视线得到回视时,王芸问了她:“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沉闷的办公室里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其余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李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一瞬她脑中闪过许多杂念,想起高三,模考失败后的课间,心中无比沮丧,似乎只有自己如此糟糕。她戴上耳麦趴在桌上,没有播放音乐,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华科的董事长,我和他身边的一个人认识。早些天,见面时,我们发生了争执,不知她是不是气话,她说,盛极而衰,如果我们的靠山倒了怎么办。”
孙亚东盯着李敏,“这人和肖华,是什么关系?”
“抱歉。”李敏对上了他锐利的目光,“抱歉,我不能说。”
何昊看向妻子,“怎么就不能说?”
李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对方知道了......表舅的事。表舅这件事,会不会对集团有影响?”
“不会。”孙亚东一口否决,“对方拿不到证据。”
孙睿看着李敏问:“这人是谁?你给出这个证据,我们要有核实。”
李敏没有回答。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像是无声的刑讯逼供。
王芸看着缄口不语的李敏,出于第六感,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能让一个精明的男人犯蠢的,也只有女人了。她轻拍了下孙亚东的肩,“歇一下吧,你都坐了半天没动弹了,起来走走。”
“好。”
王芸笑着看向李敏,“走,一起去洗手间。”
邀约发出,李敏只得跟着她离开。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再回来。
高跟鞋哒哒的落在大理石上,往洗手间走去的路上,王芸开了口,“对了,我印象中,你是A大毕业的吧?”
A大,是孟思远的大学。
李敏心中生了警惕,“不是。”
“那我记混了,我侄女是A大的。不过记错也正常。”王芸笑了,“你们年纪差不多,长得很漂亮,脑袋瓜子也聪明。”
李敏没有回答,随着她走进了洗手间。这个洗手间较小,一眼可见里面没有旁人。
王芸停住脚步,顺手关上了门,“我挺欣赏你的,坚决不说。他们想知道这个人,无非是想做核实。这个人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对了,我侄女姓孟。”
李敏想起了那一天,孟思远与王芸的打招呼,原来她们是这层关系。但是,她信不过王芸,更不知王芸知道了些什么。
“我觉得我给出的信息并不是很重要。你们只要去将表舅这件事处理干净就好,当然,我认为最好的处理,还是把他送进去,彻底没有漏洞。”
“不,这个信息很重要。你开口的那一刻,就没有退路了。”王芸看着她,“我们认识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吧。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女,我不会毁了她。况且,做人留一线,即使今天是对手,明天都有可能继续合作。身份不是重要信息,没必要多事给自己惹麻烦。”
李敏仍旧不相信她这个人,却能相信她对利益的纯粹。听着她口中的做人留一线,自己的那一线,在开口时,就已经彻底没了。
“做人的确该留一线。”李敏忽然笑了,看着王芸,“你毁了她,我记你一辈子。”
“我信。”
王芸打开门之前,又对她说了句,“你比你那老公能干多了。”
再回到办公室,王芸向孙亚东点了头。
孙亚东冷笑了声,“我做生意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吧,都敢来弄我。”
“爸,证据不足,无法确定是他。”孙睿觉得他爹这两年,不知是不是年纪变大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怪。有时对他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这赶忙先劝住他,“华科的实力一点也不弱,没有证据,就把人得罪了,这不太好。”
王芸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即使她觉得,这事儿八成是肖华在背后干的,也算证据不足。但她知道,孙亚东现在的脾气是听不得劝了,她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蠢?这次他只是试探。”孙亚东皱着眉看向了儿子,“你这次忍了,再等着人家下一次打过来吗?”
何昊帮孙睿解围,主动上前问了舅舅,“试探我们的靠山吗?”
“不然呢?”孙亚东没好气,“他这几年起来了,这是心大了,想挑我来捏?当年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在我面前叫孙董。”
他爹这在气头上,孙睿也没敢问,不是人家干的怎么办。到时候,他老人家要是拉不下这个面子,他还得再请人来说和,都不知能请谁才能兜得住这个场面。
孙睿谨慎地问了他爹,“那这事儿能怎么办?”
“你不是说怕不是人家干的吗?那就让证监会帮忙查一查,看他有没有操纵股市喽。”
孟思远醒来时,卧室里一片漆黑,都不知是几点,肯定不早。睡得很沉的一觉,舒服得她都想伸个懒腰。
新业务迅速往前推进着,昨天周五,她倒是没在公司加班。两人去餐厅吃饭。散了步回家后,他们就开始加班。
习惯在书房呆着的他,看到她拿着电脑坐在餐桌上,他也挪了地方。餐桌够大,他坐到了她对面。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像是在被监工,又像是在上晚自习一起写作业。然而他太过专注,完全无视她,搞得她想多了。两人就算是没年龄差,他这种人,她也不敢跟人早恋,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鄙视她成绩不够好。
昨晚她上床时,他还未结束工作。她几乎是秒睡,更未察觉到他是何时进卧室的。
此刻身旁是他,他还未醒,她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念头刚生,他就已经将她捞入怀中,胡茬扎在了她的肩头。
“醒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像是将醒未醒,可他的手已经摸向了她的小腹,她抓住他的手,问了他,“你什么时候睡的?”
“比你晚一个小时。”
“哦,那你要不要再睡会?”
“你真的要我再睡会儿?”
“你睡好了。”
肖华笑了,捏了她的鼻子,“变长了。”
“才没有呢。”
在黑暗中她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轻笑声,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口是心非。她恼得正想用脚踢他时,窗帘却是忽然缓缓打开。
是个晴天,阳光一点点地洒进房间。一层薄被不知何时从身上掉落,当她从愉悦中回过神来时,窗帘已经彻底打开,是正午,光亮填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没有遮掩的敞亮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有那么丝羞耻,从前最多是在开了灯的房间里,而不是阳光底下。
他看着自己,不让她有半分的躲避,更不允许她闭上眼。
每一下,他都在看着她的眼。是占有,是掌控,是要求她的全部接纳,不允许有一丝保留。

周一,亚东集团的利好消息迅速传往市场。
省委副书记莅临亚东集团参访,表示要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新闻一出,此前查税的谣言不攻而破,是场无稽之谈。市场迅即给出回应,股价收盘前就已被拉高。
同时,新产品线的计划及初步投资额向市场揭晓,虽还未任何切实的目标达成,但恰逢市场情绪高涨,同样为股价的上升带来了积极影响。
这样强有力的回应,更是佐证了亚东集团雄厚的实力,给股民一阵强心剂。
肖华看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多少意外,这甚至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朝堂之上的事,略懂门道者,能看出个大致方向,却极难有准确的时间预测。朝中之人,都尚且不知其运数,求诸于神秘力量。可这些神秘力量的水准,与股民是不相上下的。消息一出,骚动难禁的发财心又被勾起,被反复血洗的沉痛教训瞬即被置之脑后。
如果亚东集团连这么个流言都无法承受,大厦倾颓的征兆无比明显时,肖华是碰都不会再碰一下。
是不能碰,也不敢碰。
做生意的规矩很多,不同的逻辑都有其生存空间。一种方式是正常的买卖,对价值定义的不同,过程中会伴随着讨价还价。于买家而言,无非是想降低购买成本。也有另一种方式,犯不着用真金白银去买,如强盗霸占了山头,剥皮脱骨后,如何分赃,是人家的内部矛盾。
一笔生意,当后一种人想做时,前一种人就断然不该碰。该拱手让给人去做,否则事后一样被清算。黄海峰便是前车之鉴,所幸他遇上的不是强盗,只罚款了事。
雾里看花之时,肖华选择更谨慎些。
然而周一注定是跌宕起伏的,在收盘前,又一消息震荡了市场。
华科集团董事长被举报内幕交易,证监会或将对该项举报进行核查。
获知此消息,是肖华结束会议,回了办公室时。他难得拖会,已近下班点。这次会议,战略层面上,他定下了一个新规定。上调了业务的利润率要求,低到一定价格,华科就不会做这笔生意。
今年的市场竞争格外激烈,能有得赚,大家都会去抢着做,几乎是进入恶性竞争的循环。他这一决策,是通过董事会的。推行时反对意见,但从不足以形成阻力。
在他真正在意的事上,从不讲什么民主,他也能对他的一切行为负责。
汽车,早已不是个高科技行业了,就是个普通制造业,更是个准快销品。如今华科的护城河来自早些年在技术并购和研发上的巨额投入,资金回报周期很长。但成为有技术壁垒的供应商,在这个时代,才能活下去。
手机被放在办公室里充电,肖华拿起时,已有若干条信息,及几通未接来电。他看了信息,电话一个也没回,就“啪”得将手机扔到了桌上,走到了窗边。
周末晴了两天,今天就淅淅沥沥地落了春雨。见到如此天气,他也难得会感叹,幸亏周末天晴出门了。
最近彼此都算得上忙碌,没有换地方,就在京州过了个完整的周末。两人出门骑行了,春天大自然的风景很好,新鲜的空气让人放松。有了她,他有了生活的概念,他想要花更多的时间在生活上。
肖华看着阴下的天,这一片正聚集了乌云。是这片云,带来了雨。
不论证监会调不调查,他都经得起查。华科会受到牵连,但影响也会尽量在控制范围内。
问题是,孙亚东的反应太快了些,这不正常。几乎是迅速确认了是他,才会有这样的出手。
刚才的未接来电里,就有张文杰的。
即使有过再多年的情谊,认定为可以一起做事的朋友,肖华也不会全然信任。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只要有利益纷争,就会有背叛的可能。
张文杰与黄海峰,虽然是一同参与这件事,但这一次的试水,是他独自行动的。直到此刻,他们都不是利益相关方。只要利益没绑在一条船上,他们都有可能背叛他。
而且并非无利可图,消息放出,华科的股价震荡,他们可以从中获益。
至于投资有风险,值不值得这么去干,那是另一个问题。毕竟人并不总是理性的,有时会做出许多荒谬而不自知的决定。不然的话,所有的企业都是百年老店了。
但凡如果他真下场交易了,他的后果会很严重,公司会陷入危机中。他的危机,于旁人而言,是机遇。
这不是件小事,会影响他后续的计划。他需要现在就为这种可能性作出防范。
肖华走回到办公桌前,拿了手机要打电话时,就收到了她的信息,问他一起吃晚饭吗?
他愣了下,知情者,还有一个她。
在这件事里,她无利可图,嫌疑要比其他两人低,做这件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从个人感情上,肖华不认为她会背叛自己。
但他知道,他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
呆在办公室里仍未下班的孟思远收到了他的信息,他说有点事,不能一起吃晚饭了。
她当然知道他有事,还是不小的事。他回答得简单,估计正在忙着处理,她没有多问。他晚上回家后,她可以问下情况。
当亚东集团被传查税时,孟思远就猜到应该是他做的。这才短短几天,对方就迅速精准回击,而他有可能被喊去协助调查,这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能慌张,她也不相信他做事会这么轻易地留下证据,等着被人查。此刻她所知的情况太少,无从判断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去想,此时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大概率是要收购天坤,今天的会议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利润过低的业务都会被他放弃。天坤对配件的年降要求增高,严苛地压榨着他们的利润空间,想买下这项技术,是个顺其自然的念头。
获知那件丑闻后,她有考虑过,能不能利用那件事。
难度很大,如果这个人是孙亚东,或是与他有着核心利益牵连的人,可以考虑试一试。但是一个远房的亲戚,并且关联度很低,就没什么价值了。
网络与现实是两个世界,就算侥幸能扩大影响力,情绪无法维持很久,能否向股市传导更是个问题。但现实里的秩序,是悍然不动的。可以不做加分项,但不能做减分的事。如果要得罪链条上的人,就必须拿到更大的利益。
根据她最新了解到的消息,那个人已不在天坤。线断了,更没有可利用的余地。
她此前有留意过天坤的产品业务,今年以来,产品的质量是在降低的。她与行业内朋友交流过这个问题,适当下调产品标准,就能显著降低成本。市场竞争激烈,更低的报价能获取更多订单,这种现象今年以来特别多。
她要在这件事上深挖一下。
如果他被证监会调查,那公司需要危机公关。不知对方是否会将这件事的影响力扩大,公司公关在面向大众的危机处理上经验并不丰富,她一会儿可以给刘钰打个电话,请教下这件事。刘钰手中的媒体资源丰富,必要时可以让她帮忙。
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天也黑了下来,孟思远内心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更有能力些就好了,但丧气的念头随即就被她清空,她此时只能专注于能做的事。
肖华回家时,已经九点多。家里亮着灯,玄关处她的拖鞋旁,是一双湿了的单鞋,瓷砖上隐约可见一个湿了的脚印。
他换了鞋走进去,高脚凳上是她的风衣外套,驼色的,一眼可见是湿了。而厨房里的她,正光着脚丫,裤腿卷起,正弯腰从碗柜里拿出锅。
“你怎么身上湿了?”
听到他声音的孟思远,拿着锅就转过身,能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在家中,就足以将一部分的担忧放下了,“你回来啦。”
“你没吃晚饭吗?”
“对,我刚回家。要煮泡面,你吃不吃?”
看见她的头发都有些湿,他问了她,“你怎么淋成这样?”
“我忘记带伞了。”像是怕被他骂,孟思远又补了句,“昨天天气那么好,谁想到今天会下雨啊。”
肖华知道她是打车回来的,想说你有空去练车,但她最近确实很忙,“你去洗澡,我来煮面。”
衣服湿着贴在身上有点难受,她也没跟他客气,“那你帮我煎个蛋,冰箱里还有火腿肠,切片加进泡面里。”
“嗯,你去吧。”
孟思远放下了锅就走出厨房,路过他时,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谢谢。”
肖华笑了,开口却是催促,“赶紧去。”
这个时节的早晚还是带着凉意,热水冲洒在身上,驱走了被淋湿的不适。诸事繁杂时,连洗澡都衬托得很有幸福感。
不过肚子却很饿,匆匆洗了个澡后,孟思远就裹了睡袍,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她还未走到厨房,香味已经传来,他正将汤碗端到岛台上。打散的煎蛋浸泡在汤汁里,切片的火腿肠点缀其中,像是为了健康点,他还放了把鸡毛菜,颜色搭配十分好看。
孟思远坐到了高脚凳上,饿的什么都没说,就拿起筷子挑面吃。许久未吃泡面,还是当作夜宵,放纵感总让人快乐,她吃了两口才想起问他,“你吃过了吗?要不要来点儿?”
“吃过了。”
“哦。”
吃得半饱后,她停了筷子,太晚了,怕撑了睡不着。而他正坐在对面,低头看手机,在回消息。
肖华回完信息,抬起头看到她剩下的面,“吃饱了?”
“对。”孟思远喝了口水,见他忙完才问了他,“严重吗?会被调查吗?”
肖华看着她,吃饭时的她总是放松而开心的,私下的她也总是毫无心机的纯真,此时她的眼神中带着关切,“没事。”
孟思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愿多说,这样的界限感,瞬间便让她的问题都说不出口。此时她无法去问,他也不想讲,她只能是说一句无用的关心,“我希望你好好的。”
“会的。”肖华站起了身,“我去书房了,还有点事。”
“好。”
看见她脸上闪过的无措感,肖华走到她身边,想讲些什么,但只是揉了她的湿发,“吹干头发,早点睡觉。”
“嗯,你去吧。”
他去书房后,孟思远独自坐了会儿,站起身时扫到了旁边的客厅,偌大的屋子里,像是只有她一人。
她收拾了碗筷,兴许是觉得客厅太过空旷,时候也不早了,她关了灯,走进卧室。吹干头发后,便上了床。
孟思远毫无睡意。她完全能理解他此时的烦躁与压力,她不傻,能体会到他的一丝疏离。这种疏离,像是对她有所防备,不愿多讲一句话。
难道他是不信任她、在怀疑她吗?
那次的聚会,有她和他的两个朋友。他的朋友与他有合作,所以,他是觉得她不可信吗?
还是说,那就是一次对她的考验?
绝不可能,她捏紧了被角,将自己全然裹在被子里,反复劝着自己,是她想多了。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遇到如此境况,兴许只是他心情差,不想多讲话。
可她无法接受感情里有一层层的考验,她只要认定对方,她就不会有任何防备,更别提考验。
带着防备的爱,还是爱吗?
不知在黑暗中躺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开门声。
闭着眼的她,听着门关上,他一步步走到床边,脱的衣服扔在了床尾,感受到他掀开被子时床垫的微微下陷。
他家的床很大,可以做到互不触碰。他没有抱她,只是平躺在床上,无一丝皮肤的接触。
她应该睡去的,应该一切如常的。
可是,她受不了这样的不确定性,无法接受他没那么爱她还跟她躺在一张床上,她想要确定他的爱。
她忽然翻了身,主动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他。抱着他,与他在一起,就能让她感觉好一点。

房间里很安静,听不到外边的雨声,不知雨是否还在下。
肌肤相贴,他身体的热意传给了她,他依旧是沉默着,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抱过她。
孟思远不擅长主动开口问,而他是不想与她多说话。她眷恋过他的拥抱,此时他不想给,她还是松开了他。
身体退回到安全地带,与他没有触碰。她闭上了眼,像是刚才的主动没有发生过,试图排空脑中的所有杂念,尽快进入睡眠。
他却是忽然翻身,覆到了她身上。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他以何种目光看向自己,更看不懂他的心。
吻落在她的脖颈上,睡裙的吊带被捋下,亲到肩头时,她骤然疼了下,是他咬了自己。可紧张的神经就此松弛,他的吻依旧炙热,撩拨着她,让她身体酥软,陷入了他与被窝的温暖之中。
他的动作是罕见的粗暴,像是在发泄,又像是一晌贪欢。在危机来临的前夜,不顾一切地汲取着彼此的身体,像是没有明天一样的贪求与迫切。
她闭上了眼,无比细致地感受着他的存在,试图去安抚他的躁意,却又全然被他压制,她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切。
他这样的强势占有,似乎是她寻求的确定性。
这一场爱,让她在天堂与地狱间徘徊。在地狱时渴望进入天堂,可进了天堂,又怀念地狱里真实的疼痛。兴许是由地狱进入天堂的那一瞬,是最为美妙的部分,在基因里刻下了对危险的追逐。
终于结束时,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疲惫到极致,倦意让她再无力去思考更多。沉重的身躯离开自己,她听到了纸巾的抽动声,随即就感受到柔软纸巾的擦拭。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轻声跟她说了句,睡吧。
翌日,华科董事长涉嫌内幕交易的消息传导至市场,迅速引起股价波动。
华科集团发布公告,表明这是不实传闻,董事长继续正常履行职责,公司经营管理一切正常,坚持为股东和投资者创造长期价值。并呼吁投资者理性看待信息,避免被不实传闻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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