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了身:“你什么表情。”
正绷着脸皱着眉望他?的女?孩沉默了下,转开?了。
但不等庚野再开?口,她又转回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个?理由:“虽然说好了,不结婚不恋爱,但,总归,你也不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劈腿。”
“你以为?我要送给谁,”庚野笑了声,“这是给老范和他?同事的。”
“……”
别枝僵着,假装没事发生地转回去,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
签和解书还算快,方韵霏比庚野回便利店还要早些。
提前加热好的三明?治和饭团被别枝递给了方韵霏:“打车回学?校吧,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跟你聊聊天。”
方韵霏也确实饿了,红着脸接过去:“那,别枝老师,你会告诉我爸妈吗?”
托腮坐着的女?孩转回来,五官漂亮又温柔,声音也轻和:“会哦。”
“……”
方韵霏差点哭出?声。
“知道怕父母担心或者责骂,下次做错事前,你就能多想想了,”别枝慢吞吞说完,支起眼皮,看了霜打茄子似的小姑娘一眼,她轻勾唇,转回去,“放心吧。我会跟叔叔阿姨好好沟通一下,不会让他?们骂你太狠的。”
方韵霏眼睛一亮:“真的啊?”
“我们可是专业的。”别枝朝她抬了下杯子,不等方韵霏感动,她温吞神色秒切,“但是,以后少去酒吧。你的男朋友不会养你一辈子,以心理学?这个?专业来讲,本科再不好好学?习,刷刷GPA,大学?毕业后就只能去街上要饭了。”
方韵霏汗颜:“老师,我才大一呢,不要这么打击我啊。”
别枝莞尔,挥挥手:“走吧。”
“……”
方韵霏犹豫了下,也挥挥手,然后有点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她转身朝便利店门走去。
等到?了门口,小姑娘还是扒着门回过头,眼睛亮闪闪地回过头看别枝。
“老师你真好,我毕业后能嫁给你吗?”
别枝浅呛了下。
回过神,她好气又好笑地抬头:“连老师都?敢开?玩笑了,你——”
“能。”
一道倦懒低哑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插了进来。
方韵霏一毛,僵硬扭头,对上了门口正踏上台阶的庚野。
青年?瞥过她,进门。
擦肩时漆黑碎发下那个?眼神却比刀片都?刮人。
“后边排队,”庚野漫不经心地一侧颈,示意自己肩后,“等我死了就轮到?你上位了。”
“……”
方韵霏:“老师我走了!老师再见!”
仿佛被眼神发了恐吓函,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跑了。
庚野走过来,往高脚凳上一靠,视线和别枝平齐。
盯了女?孩几秒,青年?轻啧了声:“你要是只有一米五多好,往人堆里一扔,谁都?看不见。除了我。”
省得招蜂引蝶还男女?不忌。
别枝没表情地低头,脚尖在半空晃了晃。
而身旁这人,半边屁股已经靠坐到?了高脚凳上,长腿还着地,更甚至,他?还是斜撑着长腿,根本没站直。
别枝:“。”
他?是不是在嘲讽她。
嫌弃地抬回眼,别枝刚要说什么,忽然顿了下,她上身倾过去,在庚野身前嗅了嗅。
看见女?孩快要贴到?他?白T领口下,鼻翼微动,庚野眉峰跟着跳了跳:“……你在干什么。”
“你身上有烟味,”别枝直回身,“你去抽烟了?”
“老范值班那屋里沾的。”
庚野随口解释了句。
别枝咬了一串豆腐泡,想了想,神色肃然地转回去,将硌着她牙印的豆腐泡松开?:“庚野,你会戒烟吗?”
“……”
庚野停顿,挑眉,“什么?”
“吸烟对身体不好,会致癌。”别枝有点困了,语气也温吞,“你能不能……”
“你会和我结婚吗。”
“……”别枝眼皮拎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怔然而本能排斥地望向他?,“我们不是早就说过这个?问题。”
庚野在女?孩那个?眼神里停了两秒,淡淡嘲弄:“我不在你面前抽烟,就对你无害。而你又不会和我结婚,我将来生不生病,和你有多大关系?”
别枝抿唇,不说话了。
她抬起手里那串关东煮,耷着眼要咬上去,忽然手腕就一紧。
别枝抬眸,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庚野将她的手拉向他?,一低头,咬走了最上面那颗豆腐泡。
别枝:“?”
她甚至看见它上面还有她的牙印。
“庚野,那个?我咬过了。”
青年?没回答,到?咽下去了,才冷冷淡淡地瞥她:“哦,法律规定,不是结婚的关系,就不能吃另一个?人咬过的?”
“……”
别枝决定放弃跟他?讲道理。
之后都?安静,就别枝无声地吃,庚野在旁边无声地望着。
直到?某一口,确定女?孩嘴巴里没什么空隙,也没办法说话,庚野突然开?口。
“像玩机车,抽烟,这种最深入,最难戒的爱好和习惯,是会跟人一辈子的。”
“唔?”别枝抬眸。
“你没想和我过一辈子,就不该对我提这种要求。”
庚野淡声说着,却低了眉眼,从口袋里拿出?的打火机和香烟盒被他?掂了掂,然后像没有一丝迟疑,叫他?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别枝怔住了。
庚野像在笑里叹了声:“将来,别后悔。”
“……”
那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
说完以后,青年?从高脚凳上起身,懒插着空了裤袋朝外走,“我去开?车,你吃完就出?来,我送你回家。”
隔着便利店的落地玻璃,街边,没有路灯的树下。
女?生将抬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退出?相机,林巧微对着自己拍好的几张照片,吹了声口哨:“这技术,都?能去当站姐了吧。”手机的光投在她脸上,显得斑驳,阴沉与?笑容分区,割裂而晦暗。
等到?目送那辆白色小轿车离开?,林巧微才朝路边呸了一声,吐掉了口香糖,然后她抬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去。
拨了三遍。
最后一遍对方才接通。
“……喂?”手机另一头是个?沙哑的男声,底色很沉,像是沉浸在某种事情里。
就像为?了验证林巧微的想法,电话那头一声木板撞墙的闷响后,跟着就是一声高亢的女?音。
很熟悉。
毕竟林巧微记得清楚,自己也在祁亦扬的房间里这样叫过。
指甲狠狠抠进掌心,林巧微却逼着自己笑出?来:“忙呢,祁少?”
“我忙不忙,”祁亦扬语气带喘,沙哑地笑,“你听不出?来?”
“噢,忙到?连我发你的照片都?没看?”
“什么照片,你的自拍?”
祁亦扬恶劣地问,“我说没说,我只喜欢你那张脸,其他?地方你拍烂了我也不想看?”
“说了,我记着呢,”林巧微咬牙,“但这回不是我,是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位……别老师呢。”
对面声音骤停。
几秒后,大概是看过了照片,祁亦扬阴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她为?什么和庚野在一起?”
“怎么办好呢,祁亦扬。”
林巧微报复似的快意笑了起来,“我看你心心念念的初恋,这次,又落到?庚野手里了。”
“——!”
东城区某五星酒店房间里,一声巨响。
手机砸在电视机上,将屏幕撞得四?分五裂。光线昏昧的房间内,被子下的女?人吓得惊叫了声:“祁,祁先生?”
“转过去!侧脸!”
惊怒过后,如山脉起伏的影子被微弱光线的地灯投在了拉合的窗帘上。
祁亦扬死死捂着女?人的嘴巴,逼她的尖叫化成自己掌中的湿漉。
窗帘上山倾海覆,直到?平歇。
男人低头,将晕过去的女?人拎着头发,像对待个?摆件一样,冷漠又厌恶。
直到?她的侧脸被他?摆到?某个?角度。
地灯阴霾下,那个?记忆里的影子恍惚重叠上来。
祁亦扬的眼神忽然就转作温和,他?闭上眼,吻了吻女?人汗湿的长发。
“……别枝。”
别枝的转正通知,下得比她料想中还要早。
月初的第一个周一,中?午,别枝和乌楚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惯例地聊了聊乌楚上?周的学习和生活,然后别枝送她回到调换的新宿舍后,就直接回了办公楼。
由于方德远的那桩事,如今山海大学内各项辅导员工作都抓得很严,连这学期的德育分公示都要求进行期中、期末两次,以示透明?、公开、公平。
这学期的期中?就在?这个月,别枝第一次做这么分支复杂又数量庞大的统计,为免纰漏,只能提前加班加点了。
结果一进?办公室,她就迎面撞见了往外走的毛黛宁。
“啊,吱吱,我正找你呢!”毛黛宁在?她面前急刹车,神情激动?,“你是不是没看学院群里的消息啊?”
别枝拿手机:“我中?午陪乌楚谈心?,没来得及看,怎么……”
屏幕还没来得及抬到眼前。
别枝的手已经被毛黛宁激动?得一把握住了:“你的转正通知来了,估计是已经发进?你邮箱了!刘主任在?群里@你说这事呢,大家都在?恭喜,你快看看!”
“这么快吗。”
别枝有些意外,但神色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是你转正哎,怎么你比我都淡定,”毛黛宁抱着她手晃了晃,“你快回复一下嘛。”
别枝无奈,艰难地把手腕抬了抬:“我也想?,但首先,你要把我的手放出来。”
“啊,哈哈哈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没注意。”毛黛宁连忙松开。
“……”
毛毛大概算是别枝的“事业粉”,在?敦促她这方面格外殷勤。
等监督着别枝在?院工作群里一板一眼地回复过刘主任和其他同事后,毛黛宁见别枝就要关掉微信,连忙拍了拍她手腕:“等等,还有另一个群!”
“嗯?”别枝回头。
“领导不在?的那个,约饭的私人群,”毛黛宁压不住笑,“我们正在?群里讨论,什么时候给你开欢迎会的事情呢。你快进?去,就等你一锤定音了!”
别枝反应过来,失笑:“好啊,图穷匕见,是不是?”
“哎呀,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毛黛宁蔫了笑也塌下肩膀:“你都不知道,陆易生那个人有多变态,他管我比我爸妈管得都严!不准喝酒,不准泡吧,不准晚归……啊啊啊他简直就是个封建大家长!我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凭什么这么管我啊?”
别枝笑容一淡,不由地晃了下神。
她忽然想?起上?周那人在?便?利店玻璃窗前说的话。
[像玩机车,抽烟,这种最深入,最难戒的爱好和习惯,是会跟人一辈子的。]
[你没想?和我过一辈子,就不该对我提这种要求。]
[将来,别后悔。]
别枝下意识地捏紧了指尖,细微的痛意才叫她从思绪里醒回来。
耳边,毛黛宁还在?愤慨:“……幸亏当初他出国了,不然我爸妈那么信赖他,我肯定是要被管出心?理阴影的!难怪这么大年龄了,长相和履历都金光闪闪的,到现在?还没结婚!谁受得了他?”
“还好吧,”别枝掩饰自?己的走神,一边说着,走回办公桌旁,“陆教授才32岁,又是在?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被授予教授职称,年轻有为。我听?乌楚说,连他们班里都有女生喜欢他。”
“你要这么说,那学校里追他的女老?师确实不在?少数……”
毛黛宁下意识接话,跟着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她们就是离他太远了,距离产生美?!让她们被他管一周,绝对跟我一样,三百米开外见了他都得扭头就跑。”
别枝点了点头:“懂了,你是想?借给我开欢迎会的名义,名正言顺地从你陆教授那儿拿到豁免权。”
“哎呀,不要说这么直白嘛,”毛黛宁蹭到她身旁,“大家说好了,欢迎会时间你定,地点我们定,其余都不用你操心?——你看,时间上?,我们就定这个周六晚上?好不好?”
别枝敲键盘的声音停顿。
毛黛宁想?起来:“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周末是不是没时间呀?那要不,就周五晚上??”
“嗯,还是周五吧。”
别枝回神,眼眸微弯下来,“虽然还没有计划,但,以防万一。”
“懂,难得的二人小世界嘛,”毛黛宁坐回办公桌后,一边在?群里发消息告诉大家确定时间了的事情,一边顺口问,“说起来,怎么上?周来了一趟后,就没见你男朋友再来学校,接送你上?下班了?”
别枝:“是我不让他来的。”
“咦?为什么?”
别枝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
原因说起来简单。
那天庚野在?便?利店最后说的那番话,提醒了她。明?明?最早在?两人之间设限的是她,最先情不自?禁、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跨过了那条线的,却也是她。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想?自?己在?医院提出交往时,或许心?里就早有预料了。
别人是愿赌服输,她是明?知会输,仍然想?赌。
因为赌桌对面站着的是庚野。是那个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朝他走过去的人。
但别枝知道,她不能放任。结局是既定的,戒断反应又最痛苦,她必须在?自?己彻底习惯和依赖他的存在?之前,让自?己抽离出来。
“难道,你们闹矛盾了?”毛黛宁忽然探头。
“没有,”匀速的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女孩音色平静,“我跟他说好了,只在?周末见面。”
“……哎?”
毛黛宁惊呆。
怎么谈恋爱还有手动?冷却的。
“对了,毛毛,”别枝想?起什么,回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位长辈,目前在?做成人自?考和同等学力申硕这方面的教育机构?”
毛黛宁点头:“对啊,我们这一大家子,也算是全数投身教育事业了,甭管它?正统不正统吧。”
“能把你那位长辈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我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当然可以,我再帮你跟我大伯说一声!”毛黛宁掏手机,“不过你这种世界名牌大学背书、还有同行翘楚大佬作导师的高?材生,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事情了?”
不等别枝回答,邻办公桌小姑娘忽然警觉:“莫非,是为了你男朋友?”
别枝默认,浅笑。
“……服了,你这何尝不是一种扶贫呢,”毛黛宁转回去,感慨万千,“学历扶贫,还得替他操心?以后的学业职业发展,啧啧。你男朋友到底长得什么神仙模样,能给我们吱吱迷得神魂颠倒的?”
别枝顺着毛黛宁推过来的名片,彬彬有礼地发了微信好友申请:“你就别打?趣我了。”
“哪有,我很认真的好不好,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毛黛宁托起脸,“想?了想?我这辈子遇到的帅哥们里,虽然都不错,但要说能让我做到这个程度的,应该,最多也就惊鹊那位天菜老?板吧。”
提起他来,毛黛宁立刻眉飞色舞,跟着遗憾摇头:“可惜,人家单酒吧那流水,一天下来估计就够顶我们一年工资了,这种好事,这辈子怕是轮不到谁了。”
别枝在?等毛黛宁大伯通过申请,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下。
片刻后,她才有些反应过来。
“这周五,你们定的地方,该不会就是……”
“Bingo!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家酒吧!”毛黛宁暗示成功,喜笑颜开地转回来。
别枝无奈:“你们对它?就这么情有独钟?”
“那是对酒吧吗?那是对酒吧老?板!”
毛黛宁不服气地一昂首,“而且我绝对不相信何芸真加到了天菜微信,这次一定要去看看,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别枝轻叹声:“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没、有。”
毛黛宁侧过脸,笑眯眯朝别枝晃了晃手机,“大家已经说好了,周五晚下班后一起过去,你别想?逃。”
“……”
周二。东城区,哲晟律所。
合伙人办公室。
“……肖女士,你先别激动?,是这样,我知道你很想?提诉,但寻衅滋事罪并不是发生单方面打?骂就可以定罪的。它?构成要件之一就需要对方具备肆意挑衅,也就是无事生非的行径,而鉴于你们之间过往纠纷,对方因事起意,所以这个要件并不符合,我更建议……”
“笃笃。”
办公室门?叩响,助理探身进?来,“林律,您的咨询人到了。”
“好,”林哲捂住手机听?筒,“请他在?咨询室稍等。”
两分钟后。
林哲结束了通话,起身出了办公室,顺口问了门?外助理:“咨询人有说是什么案子吗?”
“没有,他说只能跟您交谈。”
“还挺注意保密。”林哲走向咨询室,“我知道了,忙你的吧。”
“好的,林律。”
哲晟律所位于办公楼高?层,俯瞰半个东城区,咨询室的落地窗外更是视野广阔。
林哲推门?进?去,就看见会议桌旁的椅子里,坐着个背对他的青年身影。
“不好意思,前一位委托人耽搁了两分钟,我会在?计时里延长……”
林哲走到距离椅子两米外,忽然顿住。
他狐疑地盯着椅子扶手上?那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懒懒散散地垂在?那儿的手。
不等他心?里的预感冒出。
会议椅转过一百八十度,庚野那张脸就不紧不慢地转进?了他视线。
林哲:“……?”
他甚至左右转了转,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你?咨询人?”
“嗯,法律咨询两小时,我预约的,”庚野声线压得平直,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眼神却又懒洋洋的,“请坐吧,林律师。”
“不是,你钱多烧得慌啊?找我聊天,还得走预约咨询的途径?”
尽管好笑,林哲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到底什么事啊,你别这么严肃正经的,我不习惯。”
“我这是尊重你的劳动?价值,”庚野敲了敲桌面,语气懒慢地撩起眸,“请林律师不要浪费委托人的时间。”
“好好好,我算是发现了,你只要碰着别枝,精神状态就很难当正常人来看,”林哲叹气,举手投降,“说吧,这位庚先生,有什么法律咨询服务需要我提供?”
“普法课。”
“啥?”林哲茫然仰头。
“我最近,希望有一个人能从世界上?消失。”
在?林哲瞪大的眼前,庚野倦懒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来这儿,请林律师给我上?一节普法课,讲讲伤害罪之类的量刑,用法律的准绳拉住我。”
林哲:“……?”
“哦,普法开始前,能附赠一个私人问题咨询吗?”庚野掀起遮眸的睫,语气难得有了点起伏。
林哲咬咬牙:“你说,我听?听?。”
“我上?周说了不该说的话,把金主得罪了。到此刻为止,她已经有一天零十五个小时没有主动?给我发信息了。”
庚野边说边看了眼手机。
从进?咨询室的门?后,大概数这个问题,他问得最真诚且发自?内心?。
林哲深呼吸,心?说看在?大四位数的咨询时薪的面子上?,不气,不气。
于是他保持微笑:“所以?”
庚野颓懒皱眉:“我没有下海经验,不好判断,这种情况,我是失宠了吗?”
“……”
林哲:“?”
这人花大几千一小时的价格买他时间,就为了给他塞狗粮的吗?
漫长的沉默和对视后。
林哲:“你认真的?”
庚野:“嗯,不明?显?”
林哲:“……那我也认真地回答你,依我看,你这种情况不像是失了宠,更像是失了智。”
庚野:“?”
林哲冷笑一声,推开椅子,起身:“下楼右转,三百米公交站台,坐上?121路车,五站后——界石塔医院,精神科,诚邀您前往咨询。”
庚野靠回椅里,没表情地挑眉:“嘲讽我?”
“我哪敢啊,”林哲直接坐到了会议桌边上?,嫌弃地看他,“说说吧,你都想?让他消失,那是何方神圣啊?”
“你认识。”
庚野缓声,抬了漆黑沉冷的眸,“祁亦扬。”
一小时后,山海大学。
“请我……吃饭?”
正是傍晚,最后一节课课后。
别枝刚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走到理学院办公楼外,就被在?这里等她的方韵霏拦住了。
她眼神复杂又无奈地望着面前的方韵霏:“是你男朋友的意思?”
“是啊,”方韵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长发,“我男朋友说,上?周多亏别枝老?师,我才没惹出大乱子,而且还麻烦你那么晚跑去派出所,理应请你吃顿饭的。”
别枝眼神凉淡地看了眼手机。
从上?周派出所回来的第二天开始,方韵霏那个富二代男朋友骚扰她的频率忽然加剧,别枝不堪其扰,第一次把什么人从微信里删除拉黑了。
却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到这种程度。
甚至不惜利用他女朋友的名义。
“抱歉,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别枝调缓呼吸,“你回去告诉你男朋友,他的感谢我心?领了,这是我分内职责,不需要他做这些额外……”
“别老?师这样见外,那也太让人伤心?了。”
身后兀地响起道男声。
别枝蹙眉,回过身。
站在?她面前的方韵霏一抬头,看清来人,她立刻笑起来,小跑过去,抱住了来人的胳膊:“亦扬,你不是说在?停车场等我们吗,怎么也过来啦?”
“我们别老?师不好请,怕你应付不来。”
男人是对身旁的女朋友说话,眼神却一瞬不瞬地,深盯在?对面素白衣裙的年轻女孩身上?。
停了许久,直到他在?女孩的表情和眼神里,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微小的波澜。
而此刻,别枝望着这张在?光下得以看清的面孔,也终于勾起了对那个在?高?中?时代就早已模糊的名字的记忆。
她有些意外而怔然:
“祁……亦扬?”
男人在?被叫出名字的那一瞬,眼底震颤,像是有什么克制经年的情绪骤然汹涌,冲撞得他胸膛都剧烈起伏了下。
“是我。”
漫长的数秒后,祁亦扬压住了颤声与汹涌的欲念,他缓展开笑,“别枝老?师,方便?一起吃顿晚餐吗?”
别枝难得有些迟疑了。
在?她的记忆里,祁亦扬是和庚野关系很好的朋友,与林哲差不多。三人多数时候形影不离,尽管那会在?班里学生看来,都很不理解——祁亦扬这样一个三好学生,怎么会跟庚野林哲他们走得很近。
别枝见证过一些琐碎小事,也听?庚野偶尔提起过,她大概知道,祁亦扬当年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模范的三好生。
只是……
“你变化真大,我要认不出来你了,”别枝浅笑,“你是不是早就从你女朋友那里知道是我,才故意说要请我吃饭的?”
“等等,”方韵霏反应过来,惊愕地看两人,“别枝老?师,亦扬,你们认识呀?”
“高?中?同学,同级,也同班。”
祁亦扬终于舍得挪开眼神,敷衍地看了一眼在?他眼里已经快要失去利用价值的“女朋友”,只是当着别枝的面,他还掩饰了些,“这就是缘分吧,你说呢,别枝……老?师?”
祁亦扬再次转回来。
别枝面上?仍漾着浅笑,眉心?却微微蹙起来一点。
不知道是祁亦扬这些年气质变化太大,还是别的什么,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可祁亦扬又算得上?是庚野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应当不会。
可能是这人气质大改,从以前的一板一眼斯文温柔变成了如今的玩世不恭风流浪荡,叫她想?多了吧。
“是你和你女朋友的缘分,和我应当关系不大。”
别枝淡淡笑着推了太极回去,她假装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约,晚餐的事就不必了。放心?,即便?是看在?庚野的面子上?,我也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小女朋友的。”
说完,别枝朝方韵霏轻挥了下手:“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记得在?门?禁时间前回学校。”
“知道啦别老?师。”方韵霏不好意思地点头。
别枝朝祁亦扬略一颔首,尽足了“老?同学”的礼数,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她肩膀刚转过微角,身侧垂到一半的手腕就被人蓦地倾身握住了。
别枝一顿,眸色彻底凉了。
她回身,余光瞥过方韵霏愕然的神色,判定了对方的不知情后,将冷淡眼神定格在?祁亦扬身上?。
与之同时,她腕骨一震一脱,不动?声色就将祁亦扬的手挥开了。
“啊,实在?太抱歉了。”
祁亦扬面色表现出一丝慌张,和恰到好处的歉意,足够安抚他身旁单纯无知的女朋友,“我刚刚是想?喊住你,怕你没听?见,太着急了,你千万别介意——”
“祁亦扬,”别枝后退半步,温吞而柔和地抬眼,“你有病吗?”
像是温温柔柔的一刀倏地划过,所有?平和的假象被斩碎,剥落。
空气在两人对峙的眼神间凝滞。
几秒后,祁亦扬忽然笑了?:“啊,被发现了?。”他在别枝清凌淡漠的注视下退后,“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心理学的高材生了吧?这不是正?好吗,我?有?病,你能治。”
“没有?国内从业执照,不好意思,我?治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枝漠然说完,就要转身。
“我?本来以为?你和从前不一样了?,”祁亦扬眯起眼,“现在看,原来还是一样啊。那庚野呢,他对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