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则一看,反而笑了,放松地靠回去说:“好,现在你也拒绝我一次了,之前的事扯平一半了。”
他自顾自宣布。
薛铃:“……”
啊啊啊啊该死我怎么不能说话啊好想骂他啊!好想大声骂他啊!
薛铃抬起写字板用力砸闻九则的头。
“写字板就这一个,砸坏了没有备用。”闻九则提醒,“要不你用书砸,那个不容易砸坏,砸人也比这轻飘飘的写字板疼。”
很有挨打经验的样子。
车子在路上歪歪扭扭开一阵停了,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薛铃下车,气得在原地转了圈,又跑到路边锤树。
还好她已经死了,不然真怕再被他气死。
好好说一说当初的事,解释一下,好好告诉她是怎么想的,就这么难吗?!
锤了树干两下,闻九则过来把她拖回去,不等她瞪人,闻九则抓着她发青的拳头,怼在自己的头上:“还是打我吧,我保证不躲。”
薛铃瞪着他半蹲下低着的脑袋,到底没下得去手。
她以前别说打人了,对人说句重话都没有过,从来不和人红脸。
但是骂闻九则,被他气到了锤他,不知不觉就变成习以为常的事。
第一次被他气得失去理智时,她特别用力地踹了他一脚,回过神后,她心里立即觉得很害怕,怕他生气发怒,因为他是一个高大又看起来凶悍不好惹的男人,如果他生气了……
但他没有生气,甚至没什么反应,哪怕腿上被她踹青了一块,仍然是笑眯眯地和她说话,一点没有把她那一脚放在心上。
薛铃觉得他像是那种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很温顺的大型犬,被主人踹了,他也不会发出恐怖的叫声,还是会过来在脚边转,下次继续惹人生气。
不管再被踢几次,还是这样的。
事后薛铃反思了很久,是否人心里都有暴力的一面存在呢?
不管怎么样,她打人总是不对的。
所以她很羞愧地向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动手,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
闻九则听了她的道歉,揽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倒在沙发,语气轻松笑说:“我说你,别整天对自己有那么高的道德要求吧。”
“下次要是不爽,可以再继续打我几下,反正你知道的,我皮糙肉厚。”他耸耸肩,满不在乎说。
薛铃当时内心满是对自己的谴责,愧疚地看他,反驳:“如果我生气就打你的话,那和闻煊有什么区别啊。”
闻九则因为听到闻煊的名字,露出一点不愉快的神色,他说:“那不一样,我不乐意让闻煊打,但乐意让你打。”
薛铃屏住呼吸,追问:“为什么我就可以,我和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闻九则噗地笑了:“因为你比他力气小很多,打人像在撒娇。”
发誓再也不对闻九则动手的薛铃,当场就破功了。
总之,立志当一个道德高尚好人的薛铃,硬生生被欠揍的闻九则激活了暴力因子,只要听到他开始犯贱就条件反射想给他一拳。
因为他的纵容,她养成了糟糕的习惯。
最生气的时候还咬过他,脖子、肩膀、手臂、手掌……还有胸口,都咬过。
他瞧瞧牙印,还要真诚地问一句:“你的牙齿还好吗?不会早早就松掉吧?”
有一次给他手臂上咬出血了,他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臂,问她:“你觉得我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当然没去打疫苗,他连创可贴都没用一个,就带着她愤怒的牙印招摇过市。
跟闻九则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薛铃最害怕的不是闻九则会伤害她,反而更担心自己会因为习惯性向闻九则发泄脾气诉诸暴力,最终理所当然去伤害他。
薛铃挣开闻九则的手,没有碰他的脑袋,沿着马路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就地躺下。
她张开四肢,躺在被雨水冲刷过又晒干的绿荫公路上,躺出了要卧轨的死意。
闻九则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端详她僵硬的表情:“别憋着,憋气伤身体。”
薛铃:还能怎么伤身体,我现在还能得癌是怎么的?
看她半天没有起来的意思,闻九则也跟着躺下了,他躺在薛铃旁边,眯眼看头顶的树隙光,又把脑袋移到薛铃胸口,压着她单薄的胸膛低声说:
“我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会有末世,他不会和薛铃提分手,如果早知道她会变成丧尸,他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瑜市。
闻九则最烦“早知道”,哪有什么早知道,后悔是最没用的。可他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后悔里。
不愿意想,也不想提,还不如打他一顿算了。
可惜薛铃又下不了手,把她自己气成这样。
他到底是说:“当初的事,对不起,是我错了。”
虽然还是没什么实话和解释,但他这种不嬉皮笑脸的道歉也算难得。
薛铃终于被他从地上哄起来。更主要的原因是天又阴下来了,看起来要下雨,薛铃不想躺在这淋雨。
一点争吵,倒是也不必搞得在大雨中挨淋那么悲情。
这天说变就变,这次闻九则没有停在路上躲雨,就迎着雨幕开车。
“那,我们就往瑜市的方向开了?”他询问薛铃的意见。
薛铃抱着胳膊坐在副驾驶上,有几分他平时的拽样,不爽地“嗷”了一嗓子。
接下来两天,她明显还不怎么高兴,虽然丧尸的脸上表情不明显,但她的主动交流几乎没有了。
她要是不肯写字,就是抓着她的手写字也没法正常交流。
不会说话的丧尸,在冷战在这个赛道上拥有天然优势。
这天停车在路边生火做饭时,闻九则还在琢磨怎么让薛铃高兴点,忽然薛铃瞪大眼睛,扑过来激动地猛摇他的脖子,又焦急地指他身后。
疑惑的闻九则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在路边树林里看到一只大型猛兽。
“老虎?”
薛铃连连点头,揪着他的衣服很激动。
她吓死了,刚还坐在一边生气,忽然树林里冒出来一只老虎。哪来的老虎啊这!
傻狗还坐在这里不动,有老虎啊!老虎过来了!还不赶紧走!
闻九则被她拽的T恤变形,领口大开,他琢磨了一下说:“我知道了,这附近好像是有个动物园……不然我带你去动物园玩怎么样?”
这样应该能消气了。
薛铃:“……”
你真的神经病啊!
闻九则询问的同时, 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枪,另一手抽出短刀。
他的目光紧盯着林中的老虎,手一扬, 短刀倏地飞出去, 钉在老虎左前侧的一棵树干上。
那只金渐层老虎没有上前来攻击,它扭头钻进了树林里,很快就消失了。
薛铃终于把闻九则的衣服松开。
闻九则看看自己松垮的领口, 还有被她抓出几个窟窿的衣摆,心说她现在力气是大了。
上去把自己的短刀从树干上拔出来怼回鞘里。
“走。”他上车开车。
薛铃顾不上跟他生气,余悸未消地拿过写字板写:“老虎!”
闻九则奇怪看她一眼:“老虎怎么了,有什么好怕的。”
老虎吃人啊!薛铃写道。
闻九则:“到处不都是吃人的丧尸, 老虎就是少见一点而已。”
薛铃:“……”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闻九则从他收集到的一大堆新旧地图里翻找出附近的地图:“嘉市动物园……要从这条路插过去。”
薛铃无语地看他, 原来他不是随口一说, 而是真的要去?
“老虎都跑出来了!”她写道。
要是动物园那些大型动物全跑出来在附近溜达, 那不是很危险吗?
闻九则安慰:“没事的,动物园里很多动物,老虎跑了还可以去看其他的, 不可能全都跑了吧。”
薛铃:我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吗!
最后还是去了那个动物园。
这个动物园建在嘉市近郊, 占地面积还挺大的,比薛铃以前去过的瑜市动物园要大很多, 而且这里没看到多少丧尸。
是末世初这里没多少游客, 还是其他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 这让他们的入园参观变得更加顺利。
薛铃担心会有什么大型猛兽随时扑出来,走在闻九则身后,左右张望的样子像是个贼。
闻九则抓住她的手, 牵着她往前走,笑话她:“真有猛兽也不爱吃你, 别紧张。”
薛铃被他牵着手,忽然一怔。
闻九则没有戴上皮手套隔绝危险,和从前一样地抓着她的手,热乎乎的掌心熨烫着她的手背。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两人第一次牵手的场景。
……别误会,那不是什么浪漫回忆。
当时两人确定关系没有多久,彼此还处于一种生疏状态,薛铃对他客客气气,闻九则对她也淡淡。
那天闻九则在她学校侧门等她,忽然主动对她伸出手。
之前两人出门,闻九则要么走在她前面,要么走在她旁边,手总是插在兜里,偶尔薛铃走到路边,离车比较近,闻九则才会伸手把她往回拨一下,牵手是没有的。
所以他主动伸手要牵,让薛铃有点奇怪,又有点紧张。
她伸出手,被他握住。
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薛铃那点害羞和紧张才生出苗头,就察觉到他手里有点湿乎乎的东西?
收回手一看,和闻九则手心相贴的手背处,沾着一些灰白的……鸟屎?鸟屎!
闻九则支着那只手,笑眯眯说:“刚才等你的时候不小心在栏杆上沾到了鸟屎。”
“……”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的相处方式,从不尴不尬的客气,变成了一个犯贱一个生气,演变成打打闹闹。
不知不觉,他们就开始经常牵着手,虽然每次薛铃都要仔细看看闻九则的手里有没有东西才肯握上去。
比起和男朋友牵手的羞涩,她想的更多的是,这人今天是不是又准备犯什么贱?
薛铃从过去的记忆中回神,都没注意闻九则把她拉哪儿来了,抬头一看,猛兽区。
你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幸好,猛兽区的栅栏破了个大口子,里面的野兽全跑光了。
……这不是更可怕吗?万一还在附近徘徊呢!
“都跑了?”
闻九则挑眉,抬脚往那个窟窿里走,想进从前游客进不了的区域看看,被薛铃用力往后扯了个趔趄。
她几乎是拖着闻九则离开这里。
斑马、长颈鹿、鸵鸟还有大象的区域都是空着的。
他们走到禽鸟区,大笼子似的房间长长一排,各种品种的鹦鹉牌子还挂在笼外,但笼子里的鸟已经没了。
有些房间里能看到鸟死去后留下的骸骨,有些就空空如也。
薛铃正有些难受,闻九则示意她抬头看,他们头顶的树上站着两只羽毛靓丽的鹦鹉。
薛铃高兴了些,指着鹦鹉嗷呜了一声。
树上的鹦鹉看着底下的人类和丧尸,张张嘴:“嗷呜。”
闻九则:“噗哈哈哈,学的还挺像。”
树林里又响起一阵奇怪的笑声:“嘎嘎嘎嘎嘎嘎,像!”
原来那里面还有只鹦鹉。
薛铃和闻九则都:“……”
比起这些关在笼子格子里的,被放置在水边造景里的天鹅鸳鸯丹顶鹤这些,存活的就更多了。
薛铃还在湖对岸的草丛里看到一窝蛋,不知道是什么鸟下的。
隔壁的孔雀笼子空着,不过雀实没事,拖着长尾巴正在路上溜达。
看到有人过来,它昂着修长的脖子,一副高傲睥睨的神态,目不斜视地晃悠了过去。
闻九则的目光随着它移动,问:“不知道孔雀好不好吃。”
薛铃犹豫了下,还是把他往前推。算了,长得那么好看,别吃它了。
前方有小桥流水,有大湖小湖,成群结队的观赏鱼在相连的鱼池里游动,悠闲的模样和末世前没什么两样。
长得漂亮的观赏鱼,通常都不好吃。
薛铃防止闻九则又想打它们主意,抢先指指鱼群,摇头比叉,示意它们味道不行。
闻九则也指着鱼池,他指的地方是鱼池边缘,薛铃仔细一瞧,那边泡着好几个发胀的丧尸,有一群红红黄黄的鱼正围在旁边啄食。
——丧尸嫌弃鱼不好吃,但鱼不嫌弃丧尸不好吃。
薛铃: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对这些鱼失去胃口。
薛铃这三年里,看到过被丧尸咬的动物,基本上很快就会死,而不会像人类一样产生异变。
那这些吃了丧尸的鱼呢?它们也会死吗?
他们蹲在鱼池边看了好一阵鱼,没瞧出什么来,附近有两个丧尸走了过来,被闻九则剁了丢进鱼池,给鱼群加餐。
不过新鲜的丧尸入水,鱼群立刻都散开了,没有去吃。
“新鲜的不吃,要泡发了才吃,难道泡发了就没那么毒,可以入口了?”闻九则猜测。
薛铃持有不同的看法,她写:“可能不泡发,咬不动。”
当丧尸越久身躯越坚硬,皮肤充满韧性,刀扎上去都铛铛响,像砍金属一样,质量差点的刀还有可能戳折了,这样鱼怎么咬得动。
薛铃更奇怪的是闻九则怎么做到那么轻松用短刀割丧尸脑袋的。
鱼池里的鱼们自由生活,水箱里的观赏鱼们就有点倒霉了。
浑浊的水久没有人换,供氧装置也早就停了,水箱里的水发绿,不用说,水箱里的漂亮小鱼们当然全都死了。
他们只是扫了一眼就走过去,闻九则把薛铃带到了一个建成岩石山洞模样的地方。
薛铃没注意看牌子,刚想着这里是什么区域,就看到了玻璃后面的大蟒蛇。
薛铃:“!”
闻九则听到自己T恤被撕裂的声音。
幸好薛铃还有理智,没伸出手指在他身上抓几条道道,只是把他T恤撕了。
玻璃后面的大蟒蛇一动不动,薛铃看着它身上艳丽的花纹,几乎贴在闻九则身上。
想问它活的还是死的,又怕问出来闻九则要把玻璃打破去给她寻找答案。
只好转开眼睛,用拳头推着闻九则的后背,让他赶紧往前走。
那些蛇薛铃都没敢仔细看,不小心看到个空的巢穴,就疑心那蛇跑出来了,怀疑脚下随时会出现蛇。
走过这一片,两人又在玻璃后看到了鳄鱼。
一动不动的鳄鱼张着嘴,看上去像个雕像。
闻九则蹲下来看了一阵,又敲敲玻璃。
“死的还是活的?”
薛铃还是了解他的,因为闻九则问完这一句,就动手试探着按玻璃边缘,像是准备把玻璃拆了,把鳄鱼弄出来看看。
他猛锤玻璃的时候,薛铃也开始猛锤他。
最后到底没有把玻璃拆了,只能遗憾留下一堆“它们到底活着死着”的疑问。
离开这里,闻九则那件旧T恤几乎被薛铃又撕又拉扯得变成碎布条,接近报废了。
穿着这乞丐装,闻九则和薛铃继续去逛下个区。
下个区是猴山。
相比其他区域里的动物要么空了要么跑了,这群猴子直接在此地称王,扩大族群。
才过去,假山上,附近的树上,全都是猴子!一眼看去起码几百只。
看到他们出现,一只猴子开始叫,一群猴子跟着开始叫。
薛铃觉得不太妙时,闻九则已经当机立断,把她一揽转身往回跑。
“快跑!”闻九则说。
一个面对老虎面不改色的猛男,终究还是在几百只猴子面前屈服了。
虽然自己现在也是倒霉的一个,但薛铃有点不厚道地想笑。
拽哥,拽哥,你也有知道怕的时候!
身后有猴子追过来的动静,它们不知道抓了些什么东西,吱吱喳喳叫着往他们身上砸。
噼里啪啦的土坷垃小石子和干果核砸到他们身上,弹到脚边,下雨一样。
闻九则罩着薛铃的脑袋,几乎没让她被砸到,半拖半抱着她跑出了猴山范围。
停下来后一看,他身上各种灰印,头发里都有土渣子,是彻底不能看了。
薛铃想笑。可惜做不出哈哈笑的表情,她就稍微龇了龇牙。
闻九则了然地看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现在高兴了?”
没有!薛铃立刻把龇着的大牙收回去。
平白无故去动物园遭了猴子一顿打,两人重新上路。
膝高的乱草里, 薛铃弯着腰在地里拨开冬瓜叶子寻摸。
没人照顾,但是从前留下的蔬菜瓜果种子,仍然在这些田地里年复一年地发芽生长, 开花结果。
薛铃找得很专心, 越走越远,在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绿皮大冬瓜的时候,她听到远处路上传来一阵停车的动静。
那是一辆带着车斗的卡车, 开车和停车的声音都不小。
薛铃抱着冬瓜直起身,加快步子往刚才的来路走。
她和闻九则今天早上路过公路边的一个小镇,她看到附近有不少菜地,就准备来找点新鲜菜蔬。
而闻九则, 被她打发到周围几户人家去找衣服。
他之前过得很凑合, 一共就那么两件T恤换着穿, 一件黑的一件白的。
被她在动物园撕坏了一件, 另一件也被她抓出了很多窟窿,成了洞洞装,还能穿的竟然只剩下那件她带回去的博物馆联名T恤。
薛铃现在能穿的衣服都比他多。
在路边荒废房屋里翻找衣服的闻九则, 比薛铃更早听到外面的动静。
他丢下手里的衣服, 从二楼窗边往下看了两眼,这才提着个袋子下楼。
那辆卡车上下来的有三个男人, 两个中年人, 一个年轻男人, 车上还有个年轻女孩趴在车窗上跟他们说话。
几人正在聊着闻九则停在边上那辆车。
“哇,这车不错啊,改装过的吧?”
“没看到人在, 说不定是废弃的车辆,爸, 二叔,要不我们开走吧?”
“别傻了,一看就不是废弃车辆,人说不定是进屋找东西去了。”
闻九则就是这个时候走了出来。
他看一眼在场几人,拉开车门把手里的袋子丢进去,哐地关上车门,靠在车边。
他比在场三个男人都要高出大半个头,手臂和胸膛的肌肉形状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动手。
不说这个傲人的体格和不好惹的气质,只看他身上的枪和短刀,几个人就按下了抢劫的心思。
刚提议要把车开走的年轻人收敛了自己眼里的贪婪,走到自己的车边。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人显然要圆滑很多,他打量两眼闻九则,露出笑容掏出烟递过来,打听消息:“年轻人从哪来啊。”
闻九则没接,摆手拒绝了。
独自在外必须有防人之心,他以前遇到过在烟里加料的。
“不知道地方,就胡乱开。”闻九则说。
中年人收回烟,自己点了抽起来,笑说:“我看你这方向,是准备去坪区基地,还是准备去川安基地?”
从这条路去,一左一右可以通往两个不同基地。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几人,“我弟弟和我一双儿女,从川安基地过来,准备去拾荒。”
现在把进入废弃城市寻找还能用的物资,称作拾荒。
这样的人不少,通常几个人就组成一个小队,一般是以家庭为单位。
像眼前这个小队,就是在小镇或城市外围,搜索一些小东西,不会深入城市内部。
闻九则随口说:“可能去坪区基地。”
中年男人笑问:“你是坪区基地的?我们以前也去过坪区基地,好像没见过你啊。”
基地里人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敢或者说有那个条件往外跑的,大部分人还是在基地里和基地附近干活。
眼前这年轻人,像是独身出门,又能有一辆这样的车,有足够的汽油到处跑,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们这样经常往外跑的人消息灵通,不大可能没听说过他。
“在坪区基地待过一段时间。”闻九则心里开始不耐烦。
他的目光扫过看似友好,实则身体略有些紧绷的中年男人,站在附近眼神警惕的另一个黑瘦中年,还有那两个不吭声的年轻男女。
在外面遇到人,是比遇到丧尸还需要警惕的事,因为很有可能就会遇到杀人劫道的。
虽然他们有四个人,而闻九则只有一个,看似闻九则比较弱势吃亏,但这四人小队更不想起冲突。
闻九则比他们看起来要更轻松一点,反问:“你们准备在这里拾荒?还是在这里歇歇脚就走?”
这附近他们早就来过,没什么好东西了,要不是看到路边这辆车,也不会特地停下来看看。
中年男人笑两声:“时间不早,我们这就准备走了。”
他招呼另外两人上车,蓝色卡车很快就从闻九则面前开走了。
闻九则目送这辆车离开,年轻女孩的脑袋探出车窗往后瞧,见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吓得又连忙把脑袋缩回去。
等车开远了,闻九则才回身往屋后走。
他的脚步很快,走出后门时猝然停下。
薛铃蹲在后墙根下,怀里抱着个大冬瓜,正仰头看他。
刚才对那几个人漠然的一张脸,看到躲在这里的薛铃时,下意识就露出个笑。
但这笑又马上变淡了。
以前就体型不大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丧尸缩水了,一团蹲在这,看着有点可怜。
“听到有人来是不是害怕了,躲在这?”
他接过冬瓜,把薛铃拉起来,揽着她的肩轻抱了一下。
写字板没带在身上,薛铃指指那边的马路,闻九则便说:“人走了,没事。”
他和薛铃一起往前面走,看着被自己一手托起的冬瓜,突然低声抱怨:“我又不喜欢吃冬瓜。”
薛铃怒目,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挑食!
看他要把自己往门外车上带,薛铃忙拽拽他的衣服提醒他,衣服。
闻九则说:“衣服都太小了,穿不了。”
薛铃不信,闻九则跟着她去屋里,薛铃拿起一条被他随手丢到衣服堆上的T恤,展开在闻九则身上比了比。
好像是有点小,但衣服有弹性,说不定能穿呢。
闻九则单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她手里这件。
薛铃忍笑,好像大人偷穿小孩衣服,绷得紧紧的,好傻好滑稽。
这件不行,她又找出件中年人衬衫,闻九则穿上,衬衫前面拉都拉不上,袖子还短了。
薛铃:真是的,长得这么高个干什么,衣服都找不到合适的。
他们回到车上,薛铃看到位置上多了个袋子,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她的。
自己的衣服没找到,倒是又给她找了新的衣服。
提出来一件,气质中年女人的雪纺连衣裙。
闻九则说:“这边离有人的基地比较近了,接下来可能经常遇到人,你下次就坐在车上,有人和你说话也别理。”
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是个丧尸,薛铃也知道。
她早就做好了全副武装的准备,只要换上长袖长裤,戴上手套帽子,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遮住,不和人靠太近,应该没问题。
“刚好,你可以把这个衣服换上。这个长袖打底,外面套这条雪纺裙,再穿上黑色打底袜……”
薛铃早知道他的审美像狗屎一样糟糕,还是为他的搭配感到震撼。
高领长袖叠穿雪纺裙,他到底怎么想到的?
审美这么异于常人,他难道是什么奢侈品牌设计师吗?
而且,那不是黑色打底袜,是一条女士秋裤。
薛铃拒绝了闻九则的服装搭配,换上了自己上次找的长袖长裤,罩着一件大点的冲锋衣外套,可以把半张脸都遮住。
幸好丧尸不怕热,不然这一身穿上,她非得中暑。
闻九则给她翻出来几双手套,让她挑选。
薛铃打开车窗,冷酷地把那双粉蓝色草莓毛线手套丢了出去,戴上了那双平平无奇的黑色骑车手套。
“还有帽子。”
这次没得挑,只有一顶森女风草帽,上面有少女心的小碎花丝带和蕾丝花朵。
虽然觉得在车里穿一身这样的衣服,戴着这种帽子实在太神经了,但薛铃还是忍了。
“眼镜。”
这个墨镜,大概是闻九则找到的,唯一让她满意的配饰。
薛铃欣然把大大的墨镜架在鼻子上,遮住那双暗红色的丧尸眼睛,感觉良好地对着车上的小镜子照了照。
好久没感觉自己这么有人样了。
闻九则也戴上了墨镜,和她的同款。
其实是比较土的墨镜,有些人戴上去像算命的瞎子,但闻九则戴着,就酷帅酷帅的,像是什么复古时尚单品。
接下去的路上,他们果然陆续又遇到了几次人。
不过闻九则没有和他们打交道,通常是直接开车过去,有人主动搭话他也没理。
闻九则准备去坪区基地补充点物资,这是他表弟戴英和他表姨姨夫住的基地,之前意外在这里遇上他们,就待了一段时间。
戴英所在的那个车队,不是闻九则跟过的第一个车队。
他到处找人的时候,去过大大小小几十个基地,跟过的车队也多。
不过,他和每个跟过的车队都相处淡淡,纯粹是干活出力换物资,有分歧的时候就分道扬镳。
戴英在的那个车队,去安溪搬机器,遭到丘庄基地的人阻止,无功而返,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回来了。
闻九则没想去找他们,他把车开到坪区基地门口,准备下车去换点东西就走。
基地门口附近有换物资的地方,可以供来往的车队做交易,省得外来车队进基地停留,容易惹出乱子。
下车前,薛铃从后车座底下的空间里掏出一个袋子来给他。
闻九则看到袋子上“安溪文康医院”的字样,又看放在后座的另一个药袋子。
原来那一袋有过敏药、安眠药和精神类药物的,还是给他的专属药物,另外还藏着一袋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