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by白鹭成双
白鹭成双  发于:2024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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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你敢反抗,我就诛你九族!”
“……”
“瞧,这不是挺喜欢我的吗,你在你心上人面前,也会如此大的反应?”
“别说了……”
他是被张家最严厉的祖母带大的,守的是最严苛的礼法,男女别说亲近,连见面都需得有第三人在场。
可在他十几岁的年纪里,在那晦暗的柴房之中,他一个翻身,竟是将她压在了身下。
“予怀,你只喜欢我可好?”她回抱他,轻声问。
张庭安当时没有回答。
少时所有的岁月都是在东宫里度过的,他陪她琴棋书画,陪她翻墙闯祸,连被罚都是跪在她身后,将软垫悄悄塞过去给她。
除了她,他又还能喜欢谁呢。
纠缠之间,他还是没忍住问她:“你那日在葡萄藤下,亲的人是谁?”
“葡萄藤?”李秉圣挑眉,“在那下头我只亲过你。”
“撒谎。”
“真的呀。”
他生了气,一字一句地道:“两年前的二月初八,小考放榜之后。”
李秉圣歪着脑袋想了想,翻了个白眼:“你眼睛瞎了?什么亲,那不是常欺负你的闵家小子吗,我在找他算账呢,你不能因为他没我个子高,就觉得我在亲他吧。”
张庭安:“……”
拧巴了两年的心,至此终于舒展。
他将她拥紧,红着脸说抱歉。
又说等自己拿下一个四品的官衔,就向陛下求娶她。
李秉圣咯咯直笑,似乎有话想说,但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好呀。”她道,“等你我都弱冠了,你便来娶我。”
彼时心中涌起狂喜的他并不知道,年少的承诺最是美好,却是最是不可能成真。
张庭安开始与她形影不离,伴读当不成就当护卫,她看书他守着、她与人争辩他护着、她游玩他陪着、连她种花他都在旁边帮着递水壶。
大盛有不少人觊觎这储君之位,屡次派人刺杀于她。
一开始李秉圣还难免被冲撞,但自从有了张庭安,刺客再也没能靠近她三丈之内,甚至到后来,他在前头拼杀,她可以安坐车辇上喝茶。
一边喝一边双眼含笑地看着远处那越来越厉害的身影。
李秉圣也待他很好,会怒冲冲地为他出头,会笑吟吟地夸他厉害,甚至有一年他失职害她中了毒,她也白着嘴唇跪在陛下面前,求陛下饶他一命。
张庭安觉得自己可以为李秉圣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但李秉圣满十六岁的这一年,她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一个陛下御赐来的男人。
那人五官与张庭安八分相似,李秉圣却待他有十分的好,为他冒险亲自出宫去买点心,带他去最高的宫城楼上看云海。
一开始张庭安以为她只是在应付陛下。
但自己生辰的那日,其余人都来了,唯独她没有到。担心赶过去找人,却正好找见她抱着那人躲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亲热。
这一次他还特意多换了两个方向看。
嗯,没有看错。
李秉圣是当真在亲吻那个人,余光都瞥见旁边怔愣的他了,也没有停下。
张庭安自己退下了,回到生辰宴上,满脸都是茫然。
好友荀理过来笑他:“才刚当上四品的录事就这么忙,酒都不与我喝?”
想起荀理一直与众皇子皇女相熟,张庭安侧头问:“你觉得皇太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荀理笑,“政事上没得说,有她是我大盛之福,就是私事上风流了些。”
“私事……风流?”
“你不知道么?她身边的男人,那可是一年一换,鲜少耽误的。霍家那小子迷上了她,连腿都断了,一年之后还不是照样被抛弃。”
“刘家的小儿子不也总往她跟前扑么,得宠也不过八个月,听说被关在家里还发了疯。”
“还有闵家那小子,多清冷的一个人呐,都被咱们这皇长女破了功,听说在跟家里闹非皇长女不娶呢,也不想想,那可是储君,储君岂能轻易嫁一个臣子。”
“也就是御史台连参她好几本让她收敛了些,不然我定还能知道更多的风流事来说与你听。”
说着,荀理一顿,突然看向他:“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她身边当护卫,你该不会……该不会也?”
“没有的事。”张庭安垂下眼眸,半晌之后又轻笑着重复,“我和她,没有的。”
“那就好。”荀理点头,“来来来,喝酒。”
张庭安酒量很好,一人能喝一大坛,鲜少有醉的时候。
但今日,众人都觉得他是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太尽兴了,所以喝了个烂醉,最后被三四个人扶着回了房。
李秉圣赶过来的时候,他靠在床头上,已经是满怀脏污不知吐了多少回了。
“予怀?”她唤他。
张庭安睁开眼,眼尾通红,目光却平静又冷淡,仿佛不认识她。
“醉成这样。”她挑眉,“方才在宫里那人,真是你?”
她似乎有些心虚,但毕竟是做储君的,很快就掩盖好了情绪,笑眯眯地又问:“不是说今日有重要的事想跟我说?现在可还说得?”
他点头。
“臣……官已拜四品武中录事。”
李秉圣眼里泛起光来,含笑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他疏离地拂开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东边悬河关战事告急,臣即将前往支援,请殿下保重。”
李秉圣原本高高扬起的嘴角,在他这话里一点一点地放了下去。
“你要离开上京?”
张庭安不答了,只将头往后靠,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整个人。
李秉圣抿紧唇角起身:“男儿志在四方,你既想去,那本宫也没什么好说。”
她转头就大步往外走,但快走两步之后,又忍不住在门边停下回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
张庭安醉醺醺地拱手:“祝殿下生辰快乐。”
门被打开又摔上了,那人走得头也不回。
张庭安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夏日结束了,他所有的年少悸动和一厢情愿,终于也结束了。
情爱这东西没什么意思。
他再也不想沾惹了。
后来的张庭安在悬河关拼杀,勇猛无匹,屡立奇功,在第四年的时候就该班师回朝受封赏。
但他把机会让给了徐震河。
徐震河很惊讶:“边关苦寒之地,多少将军急着立功都是想回去,你怎么还不乐意呢?”
张庭安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蓄起来的络腮胡,满不在乎地道:“让你回你就回,就当欠我个人情,别问东问西的。”
“你这人可真是……行,这人情可大了,他日你若有事想求,我徐震河也自当不二话。”
手边的盒子里放了一大叠信,都是从上京加急送过来的。
张庭安挑着封皮看,将落款是张家的家书都拆了,而那些没落款的,他知道是谁,顺手往盒子里一扔,连拆也懒得拆。
如今倒是一封封拆开了。
利刃割过信封当间,有经年沉压的花香混着纸页的气息一同氤氲在他的房间里。
张庭安依旧没看其中的内容。
只要他不看,就也不会再被哄骗。
李秉圣是天生的帝王,她有自己想走的路,他也有他该去的地方。
他心里早就没她了。
驻守悬河关是一个将军该担的责任,有生之年只要有他张庭安在,异域之人就绝不会踏进边线一步。

第188章 收养的小孩儿(番外)
陈宝香觉得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偏喜欢操心别人的。
这不,她跟张凤卿不成婚也不生孩子,她都没急,倒把满朝文武给急坏了,成天地排着队劝她,说怎么都得养个孩子,不然她这爵位都没法往下传。
陈宝香烦不胜烦。
她没法在知道自己生母的死因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去踏同一条路,也不觉得成婚与否对她和张知序有什么影响。
但她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问问张知序的看法,毕竟日子是两个人在过,她也不能太独断专行。
结果这日刚回家,她就发现家里站着两个瘦瘦的小孩儿。
张知序一脸无奈地朝她摊手:“银月去襄州治瘟疫,带回来一百多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挨家挨户地送,我没法子,就答应接下这两个。”
陈宝香:“……”
她好笑地摸了摸那俩孩子的脑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大仙是最了解她的人,替她解围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你想好了?”她问。
“嗯。”他答,“姐姐就叫陈郁离,弟弟叫张载雪。”
陈宝香问的不是名字,他答的也不全是。
但两人相视一眼,还是齐齐地笑了出来。
两人莫名就过上了有孩子的生活。
陈郁离打五岁起就跟自家娘亲在校场里混,练得一身好武艺,肯吃苦又会办事,十二岁就被圣人破格提拔去了御前做侍卫。
而张载雪则是喜欢念书,上京书院的每次小考他都拿头名,不满足于跟别的小孩儿考一样的卷子,他还偷摸去刑部看书库里的案卷。
有一日张知序正在为一桩久久难破的奇案发愁。
张载雪看了看,随口道:“这跟十二年前苏州那边的旧案作案手法不是一样么?”
张知序愕然抬眼:“什么旧案?”
张载雪立马拉着他去找卷宗,十分准确地就在第三排第二格的最里头将案卷翻了出来。
“很好。”张知序点头夸他。
但当晚两人就围在一起发愁:“这孩子是不是太过成熟了?”
“是啊,我昨儿说带他上街去逛逛,你猜他跟我说什么?”陈宝香瞪眼,“他说那是闲人才做的事。”
张知序抿唇:“前日看案卷,有一桩案子是一个商贩言语侮辱了一个农妇,那农妇的儿子就冲出去,将商贩给砍了——刑部众人都在商议此子该不该偿命,大多人觉得该宽一宽刑罚。”
“可载雪看了一眼,说不能宽,若宽这一次,那以后谁杀人之前都可以说自己母亲受辱,逼不得已,以求减刑。”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在场的各位大人都觉得他过于冷漠、有悖伦常,语重心长地劝我回来好好教导。”
陈宝香听得直挠头:“是不是咱们给他的关怀太少了?”
张知序严肃地点头。
于是第二日,二人就对张载雪进行了轮番的关心和关爱,从糖葫芦买到小玉佩,陪他上课,接他下学,又与他谈心,企图像朋友一样与他聊天。
结果张载雪将脑袋从书页里抬起来,很无奈地道:“您二位一个当朝左丞,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不忙吗?朝廷的差事就这么好当吗?”
“……”好像也不怎么缺乏关爱。
陈宝香纳闷地去找陈郁离问情况。
陈郁离玩着机巧头也不抬:“您才发现吗,二弟就那德性,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极其讨厌任何蠢笨的人和事,有时候就显得有些无情。”
她将桥梁的最后一块木头放上去,纳闷:“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陈宝香不动声色地就掐了自己身边的人一把。
张知序觉得很冤枉,他虽然也早慧厌蠢,但也没到张载雪这个份上,起码对身边的人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节。
再看张载雪,下学出来走在路上,同窗的小姑娘红着脸问他今日夫子布置的课业怎么做,他白人家一眼道:“那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还来这里做什么。”
“……”
陈宝香冲上去就拧他耳朵,留张知序去给人家小姑娘道歉。
“其实夫子对他多有夸赞,连圣人对他这小聪明劲儿也有所耳闻。”张知序道,“就前途而言,他是不愁的。”
“是不愁,就算他没前途我也不会让他饿死。”陈宝香直叹气,“但就这样下去,还有人愿意跟他玩么?”
当然是没有。
张载雪靠一张嘴得罪完了整个书院的同龄人,走在路上旁人都隔他一丈远,更是经常有人偷偷捉弄他,给他使绊子。
旁人遇见这事,大多会告状。
张载雪觉得告状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他直接还了手。虽然只有一个人,虽然打伤对面自己也会受些伤,但还手次数多了,那些人也就不敢了。
这日,他解决掉了书院里最喜欢捉弄人的几个学子,擦着嘴角的血转身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站了个姑娘。
那姑娘低着头,看起来怯生生的,但还是将一方手帕递了过来。
张载雪眉头直皱:“我不需要,别靠近我。”
说完,抽身就走。
小姑娘呆愣地站在原地,很是不知所措。
他以为自己的无礼足够让这些人退避三舍了,但下学的时候,张载雪又看见了她。
这人跟在自己身后,手里还多了一瓶药。
母亲知道他的德性,连忙过去拉住她:“这个是要给载雪的吗?”
小姑娘轻轻点头。
他张嘴就想拒绝。
“天呐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帮你给他吧?”母亲一把捂住他的嘴,问了人家姑娘的名字之后,拖起他就走。
“张载雪,你再跟别人说难听的话,我就揍你!”
他不太服气:“我是来上课的,又不是来说好话的。”
“还嘴硬?”陈宝香将他拎回去,看着他脸上的伤又生气又好笑,“打成这样也不要我帮你出头?”
“小孩的事有小孩的解决办法,我不用你们帮忙。”
“哟,这会知道自己是小孩了?”陈宝香戳他的脸蛋,“平时还老装大人。”
“我才十二岁,当然是小孩。”张载雪别开脸,“你还替我收人家东西,人家揣的什么心思你都不清楚。”
陈宝香摇了摇手里的药瓶:“你说这个?荼锦说你今日救了她,所以她想用这个跟你道谢。”
救了她?
张载雪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才了然。
原来今日揍的那些人不是冲他来的,是冲后头的她去的。
这倒是他会错意了,对人家态度还挺差。
张载雪一向不犯错,不管是无意间打碎碗还是惹父母生气,他都没有过。
这算是他孩童生涯结束之前犯的唯一一个错。
心里不太舒坦,张载雪问自己的母亲:“爹犯错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来弥补?”
陈宝香瞪眼看他,脸都红了:“那可不兴学,你,你犯什么错了?”
“没有,随口问问。”张载雪拿起书,又重新遮了自己的脸。
第二日,他特意找了找这个荼锦。
一堂课四十个人,这人本就生得矮小,居然还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发现身前来了人,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抱住自己的脑袋。

张载雪一看就能猜到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如今上京的书院的确可以让男女都来上学,但却不保证里头不发生欺凌,有的人天生就觉得这地方是属于他们的,对弱小可欺的人从来不留余地。
他皱眉:“你不去告状?”
荼锦听见他的声音才放下了手:“我,我不敢。”
“你家境不好,没人可以倚仗?”
“没……”她小声道,“我家……也有官职。”
“那你怕什么?”
荼锦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最后只声如蚊呐地道:“谢谢你。”
这么软弱,可不得被人欺负么。
张载雪是不打算管她的,人各有命,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救人的。
但想起自己昨儿说那话,他挠了挠耳侧,还是退回两步:“下学我跟你一起出去。”
荼锦的眼眸刷地就亮了起来。
上京书院修得很大,光从学堂出去大门口就要走半炷香的时间,经常有人在路上将她拦下要她新买的毛笔、新买的砚台,亦或者直接要银子。
张载雪是她见过最勇敢的人,他敢还手,还敢把那些人打得再也不敢找他麻烦。
她很愿意跟他一路!
于是从这日起,陈宝香就经常看见荼锦了。
她总是跟在张载雪身后出来,一张小脸怯生生的,但会很有礼地过来跟她问好,有时候还会塞给她一朵小花,说多谢照顾。
“天呐载雪,你是终于有朋友了吗?”陈宝香差点喜极而泣。
结果张载雪面无表情地道:“那是路搭子,跟朋友二字并不沾边。”
“路……搭子?”
“是,她不跟我一路就会被欺负。”
“这不是英雄救美的桥段么。”陈宝香激动地道,“娘昨儿刚在戏台上见过!”
张载雪皱了皱脸,扭头问父亲:“您跟娘说话,她也不往耳朵里听么?”
张知序双眼含笑地看着自家夫人:“嗯,她都往心里听。”
张载雪:“……”
好愚蠢的两个大人。
抱起自己的书回房,他觉得大盛朝的官职是真好当啊,他爹娘这样的都能权倾朝野。
春去秋来,童试院试乡试都过了,张载雪也就从个十二岁的、说话不好听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说话不好听的少年。
他照旧下学从书院里出来,背后也照旧跟着个怯生生的姑娘。
只是年岁大了,娘亲不来接他了,他自顾自地上马然后往家的方向走。
荼锦很害怕骑马,但为了能继续跟他一起走,她买了头小矮马,努力跟在他后头。
路过的同窗开玩笑:“你俩这形影不离的,都能直接去成婚了。”
张载雪冷了脸,一鞭子甩下去就先走了。
荼锦的小马当然跟不上他这速度,只能无措地面对那几个人,结结巴巴地道:“不要胡说,我,我们没有。”
“害臊了?你成日跟着他,不就打的是这个心思么?”
荼锦天生胆小,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交道,面对这群人的戏谑,她涨红了脸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前头原已经离开的少年人突然就回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撞开说话的几个人,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有张载雪真好啊,荼锦想。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永远不会被欺负。
一开始她觉得这人说话难听,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想着还了恩情就躲得远远的。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护着自己,无论寒来暑往,只要在书院里,他就会在她身边。
可惜,马上张载雪就要去参加科考了,而她还要考院试。
两人很快就要分开了。
又是一年二月,上京百花盛开,陈宝香负手而立,望了望前头那雕着龙的鱼鳞门。
“鲤鱼跃龙门,一朝化龙,逆天改命!”身后响起一阵山呼海啸。
她回头,就见一群男男女女穿着青白色的长袍,激动地朝龙门冲去。
人群被她分割开一个小茬,又在她身后汇拢继续往前奔涌。
定睛一看,能看见不知参考多少次仍不愿放弃的钱来富,已经做了女官要去监考的含笑,还有无数生机勃勃的新鲜脸庞。
科考改制,福泽了天下学子,也使大盛很快抖落了门阀世家的废墟残渣,重新聚满贤才。
张载雪是第一次参考,家人当然要来送他。
陈宝香给他一大床棉被:“里头冷,这是为娘亲手给的钱买回来的。”
张知序也给了他个精巧的汤婆子。
张载雪斜眼:“这也是父亲亲手买的?”
“不是,是你大姐做的。”张知序道,“她嫌这边远,懒得来,让我带给你。”
张载雪:“……”一时不知道该夸大姐手艺厉害,还是该说她对自己半点不上心。
摆摆手,他正要进门,忽然就听得一声:“等,等等!”
侧头看去,荼锦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从远处跑了过来。
“我来得有些慢,路上耽误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将包袱放在旁边,开始往外掏东西。
“这是护膝,这是暖脚套,这是披腿上的皮毛,这是垫手腕的。”她一边掏一边解释,末了还拎出一件狐裘。
张载雪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里头再冷这也是春日。”
“啊?”荼锦迟疑地道,“用不上吗?”
“用得上用得上。”陈宝香转身拉着荼锦的手,后脚一抬就踹了这臭小子一脚,然后继续笑,“你准备的这些他都会用上的,就是太辛苦你了,等科考结束一定让载雪好好报答你。”
荼锦怯生生地摆手:“不,不用报答。愿张公子金榜题名。”
张载雪看了看时辰,也没多说什么,扛起一堆东西就进得龙门去。

第190章 (番外3)
三日科考结束,各家学子都在上京里活动,书院成了夫子专为他们答疑解惑之处,其余学子都放假不必再去。
但荼锦还是去了。
她在人声鼎沸的书院里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张载雪,正有些沮丧,就听旁边的人议论:“张载雪能前三?当真?”
荼锦的耳朵当即就支了过去。
“张载雪什么出身?又有太师提点又有主考官问候的,他不前三谁前三?”另一个人酸溜溜地道,“把他那出身给我,我包中状元。”
“想想也是,说不定咱们苦读的时候,他已经连题都看好了,瞧那不慌不忙的模样,唉,真是不公平。”
她一向害怕这些人,原是该听了就走的。
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荼锦一咬腮帮子,竟就冲了出去。
张载雪正在家里待客。
陈宝香和张知序认识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似乎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见他们,所以闹哄哄地挤满整个庭院,喝酒聊天,从白天一直玩到了深夜。
张载雪无奈作陪,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瞥。
别人都有这么多朋友,怎么他的朋友不知道来。
夜深席散,陈宝香和张知序开门出去送客,张载雪跟在后头站着,有些气鼓鼓的。
一颗小石头突然从旁边滚过来,骨碌碌地到了他的脚边。
他侧眸看过去,就见石狮子的阴影之中,有个熟悉的人朝他怯生生地笑了笑。
居然一直在这里?
张载雪觉得不敢置信,大步走过去:“你做什么?”
荼锦脖子缩了缩,小声道:“等,等你。”
要等人不会回去等下人传话?
张载雪气得直跺脚:“没见过你这样的蠢人。”
后脑勺突然被自家娘亲打了一下。
他吃痛咧嘴,扭头就见自家娘亲笑眯眯地在荼锦跟前蹲下:“这么晚了,外头风凉,跟伯母进去坐坐如何?”
荼锦很喜欢这位夫人,但碍于自己身上的形状,她还是摇了摇头。
“娘,你别管她。”张载雪恼道,“长个嘴不知道说话,谁猜得到她想干什么。”
荼锦眼眶一红,无措地左顾右看。
陈宝香没好气地又踹他一脚:“你倒是长嘴了,也没说过什么好话,快把人给我请进去。”
“她自己有家,进咱们家做什么。”
“赶紧的!”
哼了一声,张载雪朝荼锦道:“走,进去。”
荼锦迟疑良久,还是慢慢站到他身后。
陈宝香觉得荼锦很像一只站不稳的鸡崽子,每次都只有在载雪身后,神情才会有些许放松。
她不由地露出慈祥的笑容。
等几人回到亮堂的地方,陈宝香才“啊”了一声。
“怎么?”张知序闪到她身边拉起她的胳膊左看右看。
“不是我。”陈宝香指了指张载雪背后,“是她,怎么伤成这样。”
张载雪一愣,回头看过去,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我一日没看着你你就又被欺负了?”
荼锦老实摇头:“没,是,是我找人打架。”
“你?”张载雪更生气,“就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还主动找人打架?!”
荼锦脖子一缩,又不吭声了。
陈宝香拿出药箱,乐呵呵地道:“没事,我们家别的不多,跌打损伤的药是最多最灵的,你放心,明儿就能消肿。”
荼锦怔怔地看着这位夫人。
她好温柔啊,不会破口大骂,也不会伸手掐她,涂药的时候甚至在给她的伤口吹气,凉丝丝,软绵绵的。
荼锦是孟家前主母生的孩子,主母和主家不睦,两人和离谁也不愿意要她,主母一走了之,她也就厚着脸皮在孟家混口饭吃。
这样的境况里,自然没什么人会对她好,她甚至觉得人生本就该如此,阴暗的、被苛责的、被忽视的。
“爹娘,我想吃城北的包子。”有个大姐姐揉着眼睛从外头进来,嘟囔了一句。
荼锦下意识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都快子时了。
可张知序闻言就拿起斗蓬道:“走,我陪你过去。”
“要坐车呀?”陈郁离不太乐意,“我坐车头晕。”
“想吃好吃的包子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张知序柔声问,“看你是想吃买回来的冷掉的包子呢,还是想吃热腾腾刚出炉的呢?”
陈郁离想了想:“好吧,坐娘亲新买的那辆马车,那个晃得没那么厉害。”
“好。”
张知序跟陈宝香说了两句,就拉着郁离一起出门。
父女两个背影靠得很近,一点隔阂也没有。
荼锦愕然地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会有父亲温柔到这个份上吗?
“娘,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回去吧。”张载雪嘟囔,“她还要考院试呢。”
陈宝香又白自家儿子一眼:“她这模样若是能回去,还用得着来找你?你这孩子是不是念书念傻了?”
“找我有什么用。”张载雪撇嘴,“我又不是大夫。”
陈宝香牙根都痒:“你这臭小子……老娘待会再收拾你。荼锦走,跟伯母去郁离的院子,她那院子里有客房,你且先住一晚,我派人去孟家知会一声。”
张载雪负手站在后头,十分不服气,娘亲对姐姐和含笑姨都挺好的,很是尊重他们的决定,怎么独独到自己这里,自己说什么她都反着听。
费解地去找含笑姨,张载雪问:“是我还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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