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地告诉他,这就是她的态度。
无声对视持续了约莫两秒。
“程菲。”周清南终于开口,嗓音极沉,“你乖一点,别闹。”
程菲闻言,轻淡地弯了弯嘴角,道:“周总,我并没有对你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干任何无理取闹的事吧。”
周清南注视着程菲,忽然明白过来。
之前遇险那日,她说他每句话都是保护她,每句话都是把她摘出去,每句话都是为她着想,却没有一句话问过她是什么想法和态度。
刚才她做出的举动,就是她的回应。
她在用一种没有言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掷地有声的行为告诉他,她对这段关系的态度。
一阵尖锐的针刺感忽然袭击周清南大脑。
“……”他吃痛,用力拧眉,闭眼甩了甩头。
从周清南进梅家的第一年开始,他大脑和身体就长期承受着神经毒素的侵蚀。
吐真剂对人体的副作用巨大,毒素在周清南体内日积月累,造成的危害和损伤不言自明。
从今年开始,周清南便明显感觉到,他头疼的毛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强度也有日益剧烈的趋势,有时候几十秒,有时候几分钟,有时候两三个小时都缓不过来。
周清南眉头越皱越紧,丝丝细密的冷汗从他额头皮肤里渗出来。
程菲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慌,赶紧反手将他的胳膊扶住,担忧道:“你怎么了?忽然哪里不舒服吗?”
周清南薄唇紧抿没有言声。
不多时,那股几乎要将他整副大脑撕裂的痛感终于消退,神思逐渐回归清明。
周清南重新睁开了眼睛,唇色和脸色都隐有几分苍白。
程菲眉心皱得紧紧的,问他:“你刚才怎么了?”
“头疼而已。”周清南轻描淡写地回,“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程菲面上忧色难掩,忍不住小声嘀咕:“年纪轻轻的,身上那么多伤还有头疼的毛病,你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吗。”
周清南闻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这会儿你倒是真清醒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没喝醉,一直都很清醒。”程菲怕他还是把她之前的举动当成醉酒发疯,咬了咬唇瓣,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真的是在很清醒地,向你表态。”
周清南微动薄唇还想说什么,这时,一阵系统自带的铃声却忽然响起来。
是他的手机响了。
周清南取出手机,垂下眼皮看一眼。
眸光倏地微凝。
程菲站的位置离周清南很近,听见这位大佬的手机在响,下意识便也跟着看了眼他的手机屏。
匆匆一瞥,见来电者在周清南的手机里没有备注名,屏幕上显示的也不是常规状态下的数字号码。
而是几个乱码似的字样。
“……”
程菲狐疑,潜意识里觉得这通来电有点儿古怪。
她见周清南看着屏幕,半天都没有接电话的意思,正想开口问什么,不料下一秒,周清南竟长指一滑,面无表情地点了“拒接”键。
“就这么挂了?”程菲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望着他道脱口而出,“是谁打给你的?”
周清南眉眼间神色自若,平静地回答:“骚扰电话。”
程菲哦一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跟着这位大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当然不会天真到真去相信这个说法,但程菲知道,周清南不愿意言明的事,自然就有他的原因,她不会追问。
程菲垂着眸,若有所思。
就在她想着事情、又要沉浸进自己的思绪时,男人的嗓音再度钻进她耳膜。
周清南说:“我能自己站稳。”
“嗯?”程菲眨了眨眼睛,起初听见这句话时还没反应过来,面露迷茫。
周清南瞳色沉沉的,视线落低,缓慢扫过姑娘抓住他右臂的两只纤细的手——肤色瓷白透粉,每根手指头都细而长,指甲盖修剪得光整圆润。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程菲怔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很用力地抓着他,窘迫得脸微红,赶紧松开来。
周清南的注意力还在程菲的十根手指头上。
蓦地,他问道:“你修剪指甲的频率,是不是三天一次?”
程菲怔愣半秒,冲他点点头:“嗯。”
“这个习惯说起来,还是我一个叔叔帮我养成的。”想起小时候的趣事,程菲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弧,接着道,“小时候我喜欢骑马马,但是我指甲长,玩儿起来又疯,老是在那个叔叔的脖子上抓出血印子,他每隔三天就会把我抓去剪指甲。时间一长,我自己也就留不惯长指甲了。”
说到这里,程菲顿了下,又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问周清南:“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修剪指甲的频率是三天一次?”
周清南很随意地说:“你的指甲长度,每隔三天就会出现一次变化。”
闻言,程菲不禁错愕地瞪大眼,瞠目结舌。
这人是齐天大圣吗,长了一副火眼金睛?连她指甲的长短变化都观察得这么仔细且精准?
程菲脸颊泛红,瞪着男人英俊又淡漠的脸,半天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周清南抬起腕上的表看了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道:“看程助理应该也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兀自便从楼梯间移步而出。
程菲只能跟上去。
她走在周清南身后,迟疑好几秒,终于还是禁不住问出口,说:“你……你是每天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盯着我的手看吗?”
大佬闲庭信步似的走在前面,头都没回一下,平静地回答:“我是随时随地都喜欢盯着你看。”
程菲:“……”
程菲被口水给呛到了,脸颊的红晕摧枯拉朽蔓向耳朵根,抿抿唇,说:“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我?”
周清南从善如流,还是眼皮都没动一下地便说:“因为你漂亮,从头发丝到手指头都长得好看,赏心悦目。”
程菲听得脸色更红,轻声嘟囔着说:“你这个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就是因为,”周清南淡淡地说,“我心理变态。”
“……”程菲黑线脸。
周清南顿步,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理由呢,有没有说服力?”
太有了。
程菲深深地汗颜,在心中默默朝这位大佬竖起一根拇指:你叼。
回到雅间,空酒瓶子摆了好几个,席上众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韩秘书唤来服务员,出去结账。
程菲跟在周清南身后回到雅间,正往自己的座位走,经过某处时,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却蓦然响起,语气温和地道:“程助理出去了这么久,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程菲闻声卡了壳,脑袋转向声源方向。
只见说话的人是梅四少梅景逍。这位毒蛇一样漂亮的贵公子身着华贵西服,正交叠着长腿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她的眼神温润中缱出几分关切,与往日相比没有丝毫异常。
程菲可不会被这人无害温柔的表象所蒙蔽。
她朝梅景逍笑了下,笑意疏离,不入眼底,回道:“上了个洗手间,出来之后顺便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谢谢梅总关心。”
梅景逍是何等人物,从几日之前便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姑娘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他一点不在意,嘴角勾起抹从容的浅笑,说:“可是我看程助理脸色不太好,不如,我派人送你先回酒店休息?”
“不用了。”程菲毫不犹豫地拒绝,“待会儿我跟周总一起回去就好。”
听见这话,梅景逍的神态倒是出现了少许变化。
他很轻地挑了下眉峰,目光在周清南和程菲之间流转一圈,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神情耐人寻味,不知所想。
程菲坐回自己的位子。
在楼梯间休息了二十来分钟醒酒,之前吃的东西也消化得七七八八,程菲有点饿,见桌上还有一份桂花糕没怎么动过,便拿筷子夹起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顺手放进左侧的餐盘。
边儿上,周清南刚低眸回完一条消息,熄灭手机屏。余光一扫,正巧看见小姑娘往自己碗里放进来一块糕点。
程菲悄然拿眼风往旁边瞥,见这位大佬耷拉着眼皮瞧着她给的桂花糕,好几秒都没有动筷去吃的意思,不禁蹙眉,凑过去小声说:“喝了白酒要吃点主食,这样胃才不会难受。”
周清南顿了下,也倾身往她贴近,薄唇与她微红小巧的耳珠仅隔两指,轻声道:“凑这么近跟我说话,不避嫌了?”
程菲双颊热热的,嘀咕着他:“我这几天真的想了很多很多事。反正你对所有人都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我避嫌给谁看?”
周清南盯着她,眸光深沉而复杂:“你……”
“先吃你的桂花糕。”
程菲吃完自己的桂花糕,又拿起另一个,二话不说直接往周清南嘴里一怼,红着脸压低声,“其他话,等你从乌川回来,完全思考清楚了再跟我说。”
她不让他说,他只好闭嘴。
周清南嘴巴被桂花糕堵住,一双微挑的狭长双眼笔直盯着身旁的小姑娘,眼神沉得危险。
须臾,毫无征兆又没来由的,他竟很淡地笑出一声,撤开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程菲捕捉到他嘴角那丝笑,狐疑:“喂,我很严肃。你笑什么呀?”
周清南垂着眸,手拿着桂花糕送到嘴边,一口咬下一大块儿,左侧腮帮鼓起来,缓慢咀嚼,没有答她这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本来以为你醉了,还准备今晚让陆岩在酒店守着你。”
“为什么让陆岩守我?”程菲清秀的眉打了个结,脱口而出,“你呢?”
“我待会儿要出去办件事,你要是状态不错,可以带你一起去。”周清南说着,侧目瞧她,似笑非笑地挑了下嘴角,“跟么,小女朋友?”
这称呼虽然只挂着一个掩人耳目的虚名,但实在暧昧又亲密。
程菲心尖猛地颤了下,像趟过了一溪甜蜜的暖流。她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起一个弧度,亮晶晶的明眸望着他,用力点头:“嗯!”
晚上十一点整,兰贵县某地下酒吧内。
空气里充斥着重金属摇滚乐的音符,光线昏暗,灯光迷离,烟雾被光线照得五颜六色,包裹着舞池中央那些尽情扭动享乐的年轻躯体。
舞台之下,卡座吧台几乎座无虚席,到处都是正在喝酒抽烟玩骰子的男女。
一局开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笑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糜乱得像一场群妖盛会。
吧台最靠边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与喧嚷的大氛围不同,这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面前摆着两杯特调的鸡尾酒,偶尔喝上一口,看上去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终于,在咽下第三口鸡尾酒时,程菲绷不住了。
她在滨港时虽然也去过酒吧之类的场所,但这地方毕竟地处边境,周围人的交谈声中,除了本地方言外,还夹杂着缅甸语和老挝语,混乱异常。
程菲有点害怕,时不时左右环顾两眼,边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边贴过去凑到周清南耳畔,问道:“你说你要办事,就是来这种地方办?”
周清南喝了一口酒,很随意地“嗯”了声。
程菲轻皱眉心:“你到底要办什么事?”
“见一个人。”他答道。
程菲好奇:“见谁?”
周清南单手晃了下洋酒杯,深紫色的灯光照下来,在酒液表面荡开圈圈暗影。他神色散漫自若,没什么语气地回答:“快来了。”
问了几句没问出个所以然,程菲不好再多言,只好乖乖闭上嘴巴,继续端起面前的果汁鸡尾酒,抿着喝。
过了大约五分钟,程菲正百无聊赖地拿手机刷朋友圈,眼风不经意间往右侧一刮,便看见一道黑色人影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程菲愣了下,定睛去看。
那是一个身形挺拔而高大的男人,年龄约莫三十岁上下,黑衬衣黑长裤,容貌俊朗五官立体,浑身的气质却十分雅痞,一双桃花眼含着七分醉意三分情,路都走不稳了,醉醺醺,看着像个不学无术游戏人间的富家公子哥。
只见这人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踉踉跄跄走过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周清南的胳膊。
酒液倾洒,瞬间将周清南的衣服湿透。
程菲:“……”
程菲见状,别提多无语,连忙从随身背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给周清南擦拭。
周清南也眉心微蹙,一副不爽又忍着不发作的样子。
然而,令程菲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烂醉如泥的公子哥儿眼神都聚不了焦了,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扬手一抬指向周清南,大着舌头骂道:“操!你他妈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啊?撞翻老子的酒,还不跟老子认错?”
周清南气极反笑,冷冷道:“不好意思,听不懂狗叫。”
“什么?”公子哥儿大怒,居然一把揪住周清南的衣服,骂骂咧咧,“你敢骂老子是狗?欠收拾是不是?”
周清南满目戾色,懒得跟这醉鬼废话,直接反手把这公子哥的领子一提,起身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程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怕闹出什么大事,只能也快步追上。
这种场合,醉鬼打架常见得很,周围人一点不在意,没看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继续找自己的乐子。
程菲一路跟着周清南和醉鬼公子哥来到了仓库间。
“周总!周清南!冷静啊!千万不要冲动!”眼瞧着周清南满脸怒火,像是分分钟就要发飙,程菲急坏了,用力拽住这人的胳膊往后拽,“冲动是魔鬼,你要是把这人揍成猪头,我们考察团明天就走不了了!你……”
谁知进了仓库关上门,她话还没说完,周清南便一把将醉鬼公子哥给丢了开。
原本还醉得像摊烂泥的公子哥儿扭了扭脖子,居然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眼中再无半点醉态。
“老大,你怎么还带个妞?”醉鬼公子哥儿奇怪地问了句。
“她望风。”周清南说。
公子哥:“……”
程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公子哥似乎对周清南的这个说法有点无语,但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他目光在程菲身上打量一圈,之后便重新看向周清南,脸色严肃几分:“进隔间再说。”
周清南点了下头。
随后,只见公子哥就像变魔术似的,移开仓库墙上的一副巨大裸体美人油画,露出后方的一扇小门。
程菲:“???”
又见公子哥触亮电子屏,用指纹开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公子哥面无表情地提步入内。
周清南也跟上去,经过程菲时看了她一眼,冷静而平和地道:“你在外面等我。不用害怕,里面有监控,我能看见你。”
程菲呆呆地问:“刚才进去的那个是谁?”
周清南从容道:“一个朋友。”
程菲继续呆呆地问:“这个密码房间是什么?”
周清南继续从容地答:“他的个人工作室。”
“他干什么工作的?”程菲匪夷所思,“工作室这么神秘见不得人?”
周清南:“卖黄片。”
程菲:“…………”
话说完,周清南便转身进去了。
密码门关上,徒留程菲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这又什么情况?
第58章
对小姑娘交代完后,周清南便不再耽搁,迈开长腿提步进了那扇密码门,也就是他口中那个身份神秘的“黄片工作室”。
独留程菲一脸迷茫加呆滞的站原地,瞠目结舌,cos雕像。
下一秒,轻轻一声“砰”,那扇开启的密码门被进屋的男人反手就给关上了。
一室之内寂若死灰。
也就是在那阵关门声响起的刹那,程菲飞远的思绪才回归大脑,一个激灵,猛地醒过神来。
那位大佬刚跟她怎么说的来着?
那个装醉的公子哥是他朋友,专业买黄片,为了自己隐秘而伟大的黄色录像带事业,不惜在这个地下酒吧的小仓库里搞了个工作室?
程菲回忆着周清南说的这番话,眉心越皱越紧,不多时,直接双手叉腰笑出一声,只觉得荒诞又离奇。
看着眼前紧闭的钢制密码门,程菲眯了眯眼睛,暗道:看来,真的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这位黑老大的身份绝不简单。
密码门外,程菲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一墙之隔的隔间内部,周清南反手将门关紧,刚回转身,眼前视野便是一闪,原本漆黑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的空间被瞬间点亮。
先进来的人摁亮了墙上的灯开关。
只见这间屋子并不算大,总体面积不超过三十平,水泥地,没铺地板也没铺砖,四面墙壁斑驳掉漆,几个黑色大铁架分别陈列在房间的西南两面,上面摆着很多玻璃水、打蜡器以及成摞成捆的新光碟,杂乱不堪。
初看之下,就是个杂物间,并无任何异状。
“老大啊,不是小弟我说你,为什么让你在滨港好好待着不听,非得跑来这个边境小县城!”
穿西装的纨绔公子哥满嘴怨气,说话的同时,弯下腰,一屁股坐在脚边的一个大纸箱上,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抬指敲出两根,一根丢自个儿嘴里,一根凌空抛给周清南,继续没好气地吐槽,“搞得我也只能上这儿来找你。”
周清南随手把烟接过来,看都不看纨绔西装男,只随手打开旁边的监控显示器。
屏幕闪了一下,之后便显现出画面。
小小的显示器方框内,年轻姑娘在密码门外踱了会儿步,随后便索性弯下腰,大剌剌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掏出手机玩游戏。
周清南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器看,语气随意:“之前还听你说想出外勤,难得让你出一回,又他妈不乐意了。”
西装纨绔,也就是丁琦,在听完周清南的话后,顿时被呛了下,绿着脸怼道:“这是给我机会出外勤吗?你这是让我来遭罪!”
周清南挑眉,视线在丁琦身上打量一圈,问:“你来兰贵,一没动刀二没动枪,遭什么罪?”
“谁告诉你吃枪子才是遭罪啊!”丁琦激情开麦,对着这位既是搭档又是上级的大佬就是一通喷,“上头前几天收到你发的摩斯密码,专程让我和你见一面,面对面核对这次反恐任务的细节。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本来我都准备订票休假回老家了,临时受命出差找你,本来以为你在滨港,我还喜滋滋的以为是个美差,结果呢,你莫名其妙跑这地儿来了!”
“你不知道兰贵这边的住宿条件有多差吗?我又不敢跟你住一个酒店,隔着两条街随便找了个小旅馆,昨晚一住进去,半夜起来就起来打了三次老鼠!”说到这里,丁琦吸了吸鼻子,瞬间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小声咕哝,“哥你真是太过分了,跟你搭档这么久,你不知道人家最害怕老鼠吗!”
周清南:“……”
周清南冷脸寒眼,看着眼前的英俊青年,冷冷道:“这位警官同僚,我时间宝贵,没多少精力看你在这儿表演。”
眼瞧着搭档老大要发飙了,丁琦一滞,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脸上期期艾艾的小表情给收起来。
丁琦早年间是中国红客组织的核心人员,后来,在一次与国安局合作的反间谍行动中,丁琦凭借过硬的技术水平与境外黑客死战三天,成功拦截下间谍组织对国安局内部网络系统的数千次攻击,立下大功,中央赏识,被特招进了国安局做后勤警察。
即使是在高手如云的国安局中央本部,每年的技术考核,丁琦在后勤人员中的排名也还是名列前茅,其实力可见一斑。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令国际上无数电脑大神黑客高手闻风丧胆的技术流顶尖大佬,对外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私下里面对熟识的老朋友,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骚气欢脱。
丁琦的性格,插科打诨时嬉皮笑脸不靠谱,可一旦正经起来,那也是一是一二是二,半点不会掉链子。
“不好意思啊,主要太久没见到亲爱的搭档同志,我情绪有点儿激动。”丁琦握拳遮嘴咳嗽了两声,下一秒脸色便严肃下来,光速切换进工作状态,“那咱们就说正事儿。”
周清南脸色淡而冷,转眸看一眼,见旁边有把破了几块皮的老旧办公椅,也弯腰落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丁琦,等对方下文。
丁琦语气微沉,道:“根据你上回给的情报,红狼将安排梅凤年于6月4号当天对乌川进行恐怖袭击,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把他们预备袭击的具体场所或者地标建筑逐一汇报清楚?”
周清南冷声道:“梅凤年生性狡诈,极其多疑,那天晚上我递出来的已经是我目前知道的全部。”
闻言,丁琦蹙眉,诧异道:“马上就要四号了,那老东西还没把具体的恐袭地点告诉你?”
周清南面容平静,摇头。
丁琦:“那参与人员呢?具体有哪些?你也不知道?”
周清南沉声道:“根据梅凤年之前告诉我的,正式行动开始前的四小时,他会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告知所有人计划的具体实施步骤,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拿到恐袭人员名单。”
话音落地,屋子里一阵安静。
丁琦眉心的结皱得更紧,懊恼地低咒一声,骂道,“这个姓梅的也太难搞了,你他妈在梅家耗了这么多年,流了血改了姓,他居然还是这么防着你?老家伙身上带着那么大个肿瘤,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做点好事为自己延个十月八月的寿,真是无可救药!”
“据我之前掌握到的情况,红狼组织有一个领袖,就是被组织成员尊称为‘神父’的人,那应该是个极端主义者,平时肯定没少对底下的人洗脑。”周清南神色凛然如冰,说道,“他们致力于挑起争端破坏各国秩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是通过在各国之间倒卖情报,挑拨嫁祸,利用国与国、地区与地区之间的矛盾,引发大规模战争。”
丁琦听后,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稍顿两秒,忽然问周清南道:“蛟龙的沈寂,你应该认识吧?”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周清南垂眸,面无表情地思索几秒钟,点点头,“有点印象,海军陆战蛟龙突击队的队长。”
“没错。”丁琦眼神里泛出一丝惊喜,“你之前见过他?”
周清南摇头,散漫地答:“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沈寂,这人挺出名的。”
“我和他交情不错。”丁琦说道,“沈寂两个月前在红海执行任务,抓到了一个犯罪嫌疑人,艮悉尼亚籍的,从这个艮悉尼亚人身上,蛟龙突击队搜出来了一个U盘。沈寂当晚查阅了这份U盘上的资料,第二天就派军用直升机把那U盘送到了我手上。”
周清南猜到什么,眉峰挑高几分:“和红狼有关?”
“对。”丁琦点了下头。谈到这里,他眉眼间的神色忽而凝重几分,静半秒,望着周清南道,“那份U盘里的资料是神父日常给底下人授课的课件,神父的授课内容很杂,跟传销头目搞洗脑的套路差不多。但是其中有一节大课,我记忆很深,叫‘人类清除计划’。”
话音落下的刹那,周清南的瞳孔有一瞬收缩,眸色骤凛。
“相信沈寂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个标题,才引起了高度警觉。”此时的丁琦面容冷肃,再没了半分先前那个放浪不羁纨绔大少爷的影子,缓声道,“在那套课件里,红狼神父花了很大篇幅来详细阐述他的观点,他认为,地球上存在的所有犯罪,都是因为人口太多,人均到手的资源少且劣等,所以,只要清除掉全球95%的人口,剩下那5%的人,就人人都能享有取之不尽的优等资源,同时,地球现今存在的很多自然类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听完丁琦的话,周清南只是极淡地冷嗤了声:“看来,那些人没把自己当‘恐怖组织’,反而是以救世主自居。”
“可不是吗。”丁琦也无奈地摇摇头,叹息,“歪门邪理一大堆,不过是想统治世界、独享自然资源,给自己的贪欲找借口罢了。”
须臾,周清南眯了下眼睛想起什么,又对丁琦道:“对了老丁,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作为局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周清南进入梅家潜伏,转眼已经十余年。这些年,周清南的上峰换了无数个,搭档倒是只有俩,自打上一个后勤搭档因伤退役后,便由丁琦接手,继续给周清南打辅助。
和深入敌方腹地,每天都要花心思跟一帮牛鬼蛇神周旋的周清南不同,作为后勤组的搭档,丁琦的工作内容便轻松很多。
只用偶尔给外勤大佬提供一些情报,帮着外勤大佬打打下手,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敲敲键盘就能完成。
跟周清南合作了五六年,丁琦觉得他这位大佬搭档是真的事儿少。
其他同事搭档的外勤特工,哪个不是今天找后勤搭档要资料,明天要后勤搭档跑长途。看着同组的其他同事工作任务如此繁重,丁琦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
配了个如此全能无敌、几乎完全不需要自己这个小辅助的大佬级搭档,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忧伤。
说实话,丁琦其实也挺愁的。
丁琦虽然是个技术流,干出过只用七分钟就黑进五角大楼安保系统的光辉事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想每天抱着电脑在空调房里安稳度日。
丁琦总是想,自己这么好的身手和使不完的牛劲,上头一直把他困在办公室里敲键盘,真是屈了他的大才!
这会儿,闲了好些年、已经浑身发痒的丁琦一听搭档大佬要给自己安排任务,他瞬间就激动了。
丁琦眼睛蹭蹭放亮光,脊背一挺坐得格外端正,兴奋不已道:“哥,你终于舍得给我安排活了?天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不枉我除夕那天给我太奶烧了三箱黄纸,她老人家终于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