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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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顾姨进医院了,我都才知道。”蒋兰催促,“你赶紧起床收拾一下,市医院住院部骨科9楼。”
话音落地,程菲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没影儿,惊慌道:“顾姨出什么事了?骨科?摔倒了吗?”
“你顾姨昨晚不是在东门口摆摊吗,半夜遇上几个喝多了的想吃霸王餐。”蒋兰也忧心得很,叹气,“你顾姨的暴脾气你也知道,一点就炸,哪儿能忍得了?说是跟那俩小年轻打起来了。”
程菲:“……”
没再多问,她火速挂断电话从床上弹射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冲出了家门。
数分钟后,出租车在市医院住院大楼前停下。
程菲推开车门一路狂奔,终于在骨科908病房里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顾姨。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顾静媛穿着病号服半靠在病床上,左手臂打着石膏掉胸前,唇色泛白,满脸不耐,一头羊毛卷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整体造型看上去十分狂放不羁。
病房是双人间,外面的床位空着,顾静媛睡的是里面那张。
程国礼和蒋兰站在旁边。两人明显也刚到不久,手里拎的一箱牛奶和水果都还来不及搁桌上。
“顾姨。”程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走进去,蹙紧眉头道,“你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就胳膊有点小骨折,你槐叔大惊小怪,非要拖我来住院做个全身检查。还搞得你们全部都知道了,神经。”顾静媛低咒了句,不爽得很,边说边拿没打石膏的手去摸索床头的柜子,想拿烟来抽。
“槐叔也是关心你嘛。”程菲见顾姨精神不错还有心情骂人,放下心来,顺手又把柜子上的香烟跟打火机给先一步收走,冲顾静媛促狭地眨眼睛,“住院期间,病房可是无烟地带,这个您老人家就暂时别碰了。”
顾静媛无语,白程菲一眼,接着又没好气地道:“要不是我现在上了点儿年纪,就那两个小瘪三,能让我折只胳膊?操蛋。”
蒋兰笑容温柔:“你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纪,那就配合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就当今年的体检提前做了。”
顾静媛看了眼蒋兰,知道这群老友都是关心自己,也不好再满腔怨气了,闭上嘴巴不发言。
程菲转动脑袋在屋子里环视一圈,问:“槐叔呢?”
“你顾姨想吃鸡蛋羹。”程国礼笑答,“你槐叔回家给她做去了。”
程菲点点头,又问:“那昨天打伤顾姨的两个混混呢?”
程国礼:“楼下。”
程菲:?
“你顾姨抡着搬砖给给人打得头破血流,警察一会儿还得过来做笔录,鉴定你顾姨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故意伤人。”程国礼说着,眯了眯眼睛,冲病床上的顾静媛竖起大拇指,“大姐大就是大姐大,风采不减当年。”
顾静媛一笑,扬手摆了下,豪情万千,“低调。”
程菲:“……”
别人家里的长辈团,德高望重慈祥和蔼,她的长辈团,过肩龙糙汉与抡板砖女侠,比年轻人还癫。
程菲不知道说什么了,陪着顾姨和她爸妈在病房里又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被蒋兰使唤着下楼,去给顾姨买住院期间的一些生活用品。
上午的住院部全是人,电梯里也跟下饺子似的。
程菲等了会儿电梯,连续两次都没挤上去之后,无奈放弃,默默去安全通道走楼梯。
下到8楼时,跟一道高个儿身影迎面相遇。
程菲正低着头想事情,见头顶多出一道黑色阴影,也没多想,侧身就想从人影旁边绕开。
然而,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又往右,那人也往右。
步子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就是不给她让路。
“……”程菲有点不高兴了,微皱眉头,正准备问候一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料眼帘一抬,整个人当场石化。
她站定了,错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头顶上方那张英俊又冷沉的脸,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周清南轻嗤,“不认识了?”
此言一出,程菲立刻回魂。面对他,她只感到莫名的尴尬与窘迫,同时又十分心虚,很快便重新低下头,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说完,她迟钝地反应过来什么,瞄他一眼,难掩担忧:“……你怎么会在这里,哪里不舒服来看医生吗?”
“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儿。”
周清南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瞧着她,眉峰一抬,道,“请程小姐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程菲没反应过来,很茫然:“解释什么?”
“为什么删我好友。”
“……”呃。

医院里大部分人都在几个电梯厅堵着,楼梯间这边倒是难得的清净。
程菲和周清南就这么僵持上了,你不言来我不语,半晌都没人出声。
这片空间鸦默雀静。
周清南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见她耷拉着脑袋眼神闪烁,一副根本都没勇气抬头看他的模样,不由轻微拧了下眉。
他是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昨晚一宿没睡好,今天早上不到六点钟他就醒了。腹部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对肢体活动的影响已经不大,他拿出干净纱布给自己换了药,然后就躺回床上抽烟。
抽进肺里的是尼古丁,吐出来的每口烟雾,素白又婀娜,却都描摹成一个女孩的轮廓。
干净,洁白,纯美无暇。
连抽两根之后,一口吸得有些急,他被呛得轻咳出声。咳嗽牵扯到伤处,痛感便在大脑里蔓延开,尖椎般刺入他的神经。
可是咳嗽完,周清南还是继续点了第三根烟。
烟雾在黑暗中升腾飘散的样子,太像姑娘白皙的皮肤,也太像她温软的浅笑,甚至连那种转瞬即逝、虚无缥缈的梦幻感,都和她相似。
在他眼中,她给予的所有都像是一种恩赐。
即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也让人迷恋。
第三根烟抽完之后,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周清南起身去了浴室,翻出一张大号防水贴,撕开背面包装纸。然后抬头,看向大理石台面上方的镜子。
天色到亮不亮,浴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依稀可见镜中映出一副敞露的男性躯体,肌肉紧硕,线条分明,每块肌理都像有生命,在暗光中结实地贲张呼吸,上头刀疤横错,一点不精致,只让人觉得狰狞骇人,野性难驯。
周清南用防水贴覆住腹部的新伤,随手拧开水龙头,冲澡。
水声哗啦而下,在紧实的肌肉上肆意冲刷。
他闭上眼。
一息光景,脑海中忽然闪过双怯生生又隐含怒色的眸,接着,一滴晶莹汗珠,顺着姑娘柔美的脸颊耳际滑落,滑过小巧的下颔,修长的脖颈,绵延没入一道奶白色的深深沟壑……
周清南暗暗咬了下牙,全身燥热起来,血液完全失控,万马奔腾般朝一处汇聚,顶得他下一秒就快爆炸。
他没有睁开眼,眉心的结越皱越紧,在黑暗中扣住花洒开关,往反方向一掰,灼热的水流温度急转直下,瞬间冰凉浸骨。
身体变得很冷,但心里的火越越烧越旺,他整个人像被烈焰焚灼,奔涌的血浪难以平息。
冲了大概五分钟冷水澡,周清南薄唇紧抿,关了水,顺手扯过一张干净浴巾围腰上,走出浴室。
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
他走过去,一把扯掉充电线,点亮手机屏幕,手指翻找滑动两下,进入微信APP。
周清南其实很少用微信。他很忙,鲜少有能浪费在社交软件上的空闲时间,因此这个微信号上添加的好友也不多,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聊天消息这一界面也很干净。
周清南一眼就看见了页面最上端的金元宝美少女头像,他没加备注,昵称就是对方的网名,叫“美少女壮士小程同学”。
加上这姑娘微信之后,他和她就只有第一天聊过几句,她说自己要去萧山太公顶,主动提出可以顺便帮他也求一个平安符。
后面的这段时间,周清南一直没再用微信找过她。
捏住手机的修长五指,慢条斯理摩挲过纯黑色的金属边,这种触感,让他回想起女孩滑腻纤软的手腕。
明明告诫了自己很多次,不能再靠近。
如今所有,不过饮鸩止渴。
然而,眼是情苗,心做欲根,他中了毒发了疯,心里的鬼太多,魔魅作祟,言行思绪便逐渐脱缰,难以再受理智这个枷锁的掌控。
沉吟两秒后,周清南点击屏幕,在输入框里敲下了一行字文字。
【栏目的策划案我这里缺一份电子档,麻烦程小姐抽空发我邮箱。】
输入完,周清南点了下“发送键”。
紧接着就跳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附加一句系统提示语:抱歉,您和美少女壮士小程同学还不是好友,无法发送消息,请先进行好友验证。
周清南:“……”
不是好友无法发消息?什么意思?
看着屏幕上的这行文字,周清南轻微眯了下眼睛,思索半秒,回过味来——
自己这他妈是被那小东西给删了?
好友是她莫名其妙主动加的,现在一声不吭地说删就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耍他玩儿是吧。
周清南站在原地,冷不丁嗤出一声,都他妈让这条系统提示给气笑了。片刻,他左手用力地拧了下眉心,右手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两声,接通,听筒对面的人毕恭毕敬地招呼了声:“老板。”
“人在哪儿。”周清南缓慢掐着太阳穴,语气不善。
对面便恭谨地汇报,不敢有丝毫遗漏,“昨天晚上程小姐和朋友去新环广场吃的晚饭,回家之后一直到一个钟头前才出门,这会儿在市医院住院部。”
听见“市医院”这个字眼,周清南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却没有变化:“她去医院干什么。”
底下人回答:“应该是哪个亲戚住院了,过来探视。”
下一秒,周清南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随便抓起一件衬衣往身上一套,径直大步朝外。
心里确实很窝火。
这个说法还委婉了点,事实上周清南简直都要气死了。他开着车一路狂飙,从尹华道直接横跨两个区杀向市医院,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她,找她问清楚。
镜头回到市医院住院部8楼的楼梯间转角。
此刻,看着跟前这只几乎要把整颗脑袋埋胸口里的小鸵鸟,周清南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吭声,只能再次开口,道:“你说话。”
程菲被这三个字的命令给吓了吓,本来就对他有愧疚心虚得很,这会儿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说话,说什么?
总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她是因为发现喜欢上了他,为了强行斩断情丝才发神经删掉他好友。
……早知道就不删了。
把他留在好友列表里能怎么样?搞成现在这个局面,被人质问了还得现编理由,郁闷。
程菲心里思索着,愁眉不展,越想越忧伤。
对面,周清南见她还是没说话,终于彻底没辙了。
怎么能不无奈?大清早起床了,好不容易想出个理由给她发消息,结果就发现自己被删了。
他满肚子鬼火没地儿撒,出门那会儿还想着见了面得好好教训让她长点儿记性,可当这姑娘真的水灵灵出现在面前,他就所有脾气都没了。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压下所有愠恼,心平气和地问一个原因。
哪成想,这小祖宗反而委屈上了,脸蛋皱巴成一团,跟只软乎乎的小包子似的,低着头闷不做声,就跟她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似的。
周清南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程菲,静等半晌后,终于侧过头,沉沉吐出口气。
周清南第三次开口,语气里多出几分无可奈何:“为什么删我,你给个理由。”
都说事不过三,显然,这位大佬耐着性子连问三次,已经是极限。
程菲暗咬牙,心想一直这么装死确实也不是办法,于是便睁眼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定下心神,故作淡定地回他:“删、删你一定要有理由吗?”
周清南:“要。”
程菲:“……”
行。一定要有理由是吧?看我马上给你编一个!
程菲脑瓜子飞速运转,仅仅半秒钟,她便继续淡定地答道:“因为我微信好友的数量达到了上限,必须删一个才能加新的好友,所以我就把你删了。”
周清南让这个滑稽的理由气得无声一勾唇,扬扬眉,眼神却沉得格外危险,轻声又说:“你的意思是,删我是为了给你的新好友腾地儿?”
程菲理不直气也壮,磕巴着回:“对呀。”
周清南:“那你怎么不删其他人?”
“其他人……”程菲脸蛋一红心里一慌,半天憋不出下文,思来想去好几秒才支吾着道,“其他人都是隔三差五会聊聊天的,我们加上好友之后又不说话,彼此在对方的列表里也没存在感,删不删有什么区别?”
周清南闻声,浅色的瞳定定注视着她,片刻,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好?
程菲狐疑地瞟周清南一眼,不知道这位高深莫测的大佬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手机拿出来。”周清南说。
唔?程菲不解地皱了下眉毛。
奈何人周大佬的气场着实太强,这个节骨眼儿上程菲不敢惹他,因而也没敢多问,乖乖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举到他面前。
“喏。”程菲老实巴交地说,“我的手机在这。你要干嘛?”
周清南朝她动了动下巴,道:“微信打开。”
程菲更疑惑了,完全猜不到这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好听话照做。
就在她心虚紧张又一头雾水的时候,对面的周大佬终于又有了新动作。
他也随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低眸点亮屏幕,修长有力的指滑动两下,然后便重新掀起眼皮子看她,说:“好友验证给你发过来了。”
程菲:“……?”
“给我通过。”周清南没什么表情地说。
“……”???
程菲被呛到了,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瞪得老圆,望着周清南半天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给我把好友加回来。”周清南直视着她充满困惑的眼,顿了下,微微一挑眉,道,“你不是说我不和你聊天吗。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你发十条以上的微信消息,绝不间断。”
“……不、不用。”程菲被大佬这番表态给震住了,表情微僵,迟疑好几秒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接着说,“加回好友也可以,但是每天十条以上的消息就不用了,不要勉强自己。”
开什么玩笑。
她删除他好友本来就是为了管住自己的心,让她不要再对他产生非分之想。
每天十条消息,她还怎么坚定信念快刀斩情丝?
程菲双颊红扑扑的,心里也乱糟糟的,没敢再多看周清南,自顾自低头在手机上操作,迟疑半秒,通过了来自“Zhou”的好友验证。
“好了。”程菲干巴巴地憋出两个字,说话的同时把手机重新收回包里,垂着眸故作自然地继续,“现在好友已经加回来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走吧,我阿姨住院了,我得去帮她买日用品什么……”
“我没有勉强。”对面冷不丁扔下一句话,轻描淡写,将她没说完的话给打断。
程菲怔住,下意识抬起眼帘。
正好便上一道深不见底的视线。
周清南浅色的瞳正笔直地盯着她,瞬也不离。
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频率,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看着周清南的眼睛,程菲竟有刹那失神,仿佛从那双眼瞳里看到了许多汹涌的暗潮。
复杂,隐晦,克制,从不为人知晓。
然而没等她发呆太久,对面的男人已经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周清南转过身,两手插兜,迈开一双大长腿便踏着台阶往楼下走,懒懒给她撂来两个字:“走吧。”
程菲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痴呆症。否则,为什么经常听不懂这位大佬说的话呢。
“去哪里呀?”她轻皱着眉头问。
“你不是要给你阿姨买东西吗。”周清南回头看她一眼,嘴角玩味地扯了下,又恢复成往日里那副漫不经心又混不吝的模样,说,“陪你。”
程菲:“……”
没等程菲做出反应,人周大佬已经踏着步子往楼下走去。
她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足足石化了两秒钟才回过神,忙忙也加紧步子追上去。
“周……”
男人个子太高,两条腿也格外长,走起路来步距宽大,一步要顶程菲好几步。因此她不得不小跑起来。
楼梯不比平地,她怕步子太快会摔倒,只能硬挤进男人高大身躯和楼梯扶手之间的狭窄缝隙里,一边扶着扶手往下蹦着走,一边着急忙慌地说,“你不用陪我,真的不用,你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快去操心你自己吧!”
程菲简直快要急死了。
这会儿她一大家子全部都在这个医院里,谁知道她爹妈会不会也去楼下买什么东西?要是偶遇,被他们撞见她和周清南在这儿……
苍天啊大地啊。
太可怕了!
谁知她这番苦口婆心的话劝完,一旁的大佬却跟完全没听见似的,只是微蹙眉,伸手一把捏住她细生生的胳膊,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前带,口中说:“靠里边儿走。这个扶手栏杆的空隙那么大,不怕摔下去?”
程菲一僵。
今天天气热,她的外套刚才已经脱下来,放在了顾姨的病房,这会儿身上只剩一件无袖的宽肩带背心。
男人的修劲有力的指掌覆上来,糙糙的,与她的滑腻皮肤形成强烈的触觉差,瞬间便激起她一层敏感的颤栗。
“……我又不是猫儿狗儿,怎么可能从缝隙里摔下去呀。”程菲脸蛋不自觉变得更烫,嘀咕着说了句,另一只手抬起,往他胳膊轻拂一下,便自然而然将男人的指掌推开。
周清南被她挡开,右手悬在半空停了停,继而收回,两指却不动声色地捻磨两下。
指尖对刚才触及的水嫩很留恋,忍不住便去回味。
似乎,关于她的一切,他总是记忆犹新。
“……”周清南眸中的暗潮涌起又褪去,转瞬即逝。他顿了下,回她刚才那句不是”猫儿狗儿,道,“你这么小的体格,也没比那些动物大多少。”
程菲听得汗颜,心想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这是在讽刺她个子矮吗?
典型的自己是姚明就看谁都是土行孙,明明是他又高又壮太大只好不好!
程菲腹诽着,但也没什么闲情跟他斗嘴,左右环顾一眼,又紧接着说:“拜托了周总、周大佬、活菩萨!我跟你说真的!你别跟我一起去买东西行不行?”
周清南侧目瞅她一眼,见这姑娘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做合十状,皱眉嘟嘴,一副可怜巴巴的状貌,不由扬眉,“为什么?”
“我爸妈还有其他长辈都在这里。”程菲说起来就害怕,做贼心虚般将声音压低,格外严肃,“被他们看到我们俩在一块儿,他们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周清南问。
“当然是误会……”程菲卡壳半秒,一双大眼眨巴两下,耳根子也被灼烧得烫起来,小声嘟囔,扭扭捏捏的,“误会我们两个有一腿。”
周清南:“。”
周清南将小姑娘绯红的脸蛋和耳垂收入眼底,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又问她,“你爸妈见过我?”
程菲呆了呆,摇头:“没有啊。”
“那你怕什么。”周清南直勾勾瞧着她,似笑而非,“如果真和你父母遇上,我就离你三米远,装不认识不就行了。”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经这位大佬这么一提点,程菲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拍拍脑门——也对哦!长辈团里至今只有顾姨见过他本尊的庐山真容,她爹妈又没见过!她怕个登儿啊!
果然爱情使人愚昧。
自从喜欢上了这个坏男人,她脑子里就跟装了团浆糊似的。
想到这里,程菲一下就没那么慌了,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周清南凌厉冷峻的侧颜,在心里默默点评:男颜祸水,毁我智商。
我势必将恋爱脑剔得一干二净!
“也是。”
程菲冷静下来,想起昨晚某狗头军师说的“欲斩情根,冷若冰霜”这一八字箴言,便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用此生最冷酷无情的表情,语气梆硬地说,“那你想跟就跟吧,随你。”
周清南点头:“好。”
程菲眯眼瞅他,更加冷酷无情地说:“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自己机灵点儿啊。”
周清南:“……”
周清南:“好。”
放完狠话,程菲就把目光收回去了,发誓一个眼神都不再给这个乱她心神的坏男人。自顾自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走出了市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全国各地的医院都差不多,大门口小商店扎堆,什么日用品店、食品店、水果店,应有尽有。
程菲随便找了一家大型点的商超,提步入内。
周清南踏着步子跟她后面,脸上神色平淡,全程一个字不说,主打一个安静。
要不是这人身上的气场和存在感实在太强,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背后还跟着个跺跺脚整个滨港都要大变天的黒帮大佬了。
不过,周清南不说话,倒也正合程菲的心意。她现在本来就不怎么想跟他单独相处,他一声不吭,她索性也就把他当空气,全程不理也不睬。
她来到货架前,从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对照着上面的内容依次往购物车里扫货,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盆子,牙刷,牙膏,漱口水,洗脸巾,水果刀……”
没一会儿,蒋兰布置的购物清单全部采购完毕,程菲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结账。
“一共一百三十块。”店员小哥热情地说。
“哦。”程菲笑着应了句,从包里取出手机,正准备展示付款码,视野中却忽然映入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指尖还夹着两张百元大钞,递到了店员小哥面前。
“好的,收您200元整,找零70,请稍等。”店员小哥笑眯眯的,顺手就把那张纸币给收进了收银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跟古时候的武林高手有一拼。
“诶诶诶,不……”程菲傻眼,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小哥已经把找零的七十块笑眯眯地递了回来。
她:“……”
程菲被小哥的手速深深震惊,正想对小哥竖个大拇指,夸他一句今年的武林大会没你我不看,边儿上的周大佬却已随手装好了所有物品,袋子一合拎手上,转身走出了商店大门。
无可奈何,程菲只好从店员手里接过纸币,转身小跑着追出。
“周清南。”她略微抬高音量。
闻声,前面的周清南步子微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嗯了声,强调带着一丝鼻音,听上去慵懒又随性。
“我有钱,不用你帮我付。”程菲尽量管理好表情,冷冰冰地说,“我等下就把两百块微信转回你。”
话说完,她便大步上前,伸手抓住购物袋的提手,试图把袋子从他手里抢回来。
周清南这会儿也察觉到这姑娘有点儿不对劲了。他直勾勾盯着她,五指力道一分不松,眼神里充斥着兴味儿和探究,暧昧不明。
这边的程菲拉拽半天,发现抢不过来,不乐意了,晶亮的明眸抬高了望他,眼一瞪,硬着头皮摆出自己最凶恶的神态,道:“快点松手,不然我就大声说你抢我东西,让围观群众报警抓你。”
周清南:“你怎么不说我非礼你。”
程菲:“……”
“像我这样的恶人,罄竹难书,犯的罪根本数不清。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哪样我没干过。”周清南眉峰微抬,忽然弯下腰,倾身往她贴近些许,在她耳畔续道,“不过,非礼姑娘对我来说还真是实打实的第一次,怪新鲜的。”
程菲:“…………”
周清南又低声说:“污蔑我对你犯非礼罪,应该比污蔑我抢劫有意思。”

第37章
他靠近她耳边说话,这距离说近也不算太近,但呼出的气息却丝丝缕缕吹拂过她细腻的耳朵,有点儿凉,烟草味里夹杂一丝薄荷气息。
程菲没有料到他会忽然靠过来,被男人身上的味道兜头盖脸罩了个透,心一慌,脸发热,条件反射便侧了下脑袋,躲开。
与此同时,她脚下也往后退开一步。
鼻息间清甜的果香淡去了,像从周清南梦境里振翅掠过的蝶。他对她的逃离毫不意外,只是慢条斯理地重新直回身子,站原地,耷拉下眼皮直勾勾地看她。
程菲两边脸都还红红的,整颗心脏也因为男人刚才的举动兵荒马乱狂跳个不停。
她羞恼,同时也郁闷自己不争气,忍不住抬眸瞪他一眼,磕巴道:“你说话就说话,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周清南神色自若,懒洋洋地回她:“不靠近点,难道拿个喇叭喊,说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犯了一堆事?”
程菲:“……”
好吧,他有道理。她说不过他,躲得远远的总行吧。
程菲一时无言,面红耳赤地抬手捋了捋头发,随后便转过脑袋假装看风景,又换上那副“你爱咋咋”的冷酷表情,闷闷地道:“你非要做苦力那就做吧,反正我没薪水付给你。”
说完,她又瞟了眼周清南拎在手里的一大袋东西,接着便暗暗咬了咬唇瓣,转过身,大步往市医院住院部的大门走去。
一副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的模样。
看着小姑娘纤细楚楚的背影,周清南细微挑了下眉,被她的各种古怪反应弄得有点儿想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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