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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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看着周清南的侧颜,看见金色晨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丝丝缕缕,描摹出他英俊而冷硬的轮廓。
忽然一道光线太刺目,她禁不住眯了眯眼睛,光影错位,一瞬恍惚,眼前这张脸竟然与记忆深处的某张面孔重叠……
程菲愣了下,旋即便回过神来。
沉默片刻,她忽然再次开口,声线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意捏出来的矫揉造作,而是轻柔而平缓:“我确实有一对非常爱我的父母,也有很多关心我爱护我的亲人长辈,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离你口中的那种生活就真的有多远。”
说到这里,程菲暗自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像鼓起某种勇气般,续道:“在我很小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人。”
周清南闻声,顿了下,侧目看她,眸光深不见底。
“他的身世……”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抹小小的背影,嶙峋,孤独,阴沉,而又倔强。
程菲弯了弯唇,笑容里难得地掺了丝苦涩,抬眸看周清南,“比你刚才描述的还要可怜许多。”
耳畔的风仿佛静止了刹那。
须臾,程菲听见周清南的声音响起,语调如常,嗓音却有点儿哑,淡淡的:“那么久之前的事,程小姐居然还没忘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菲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摊手,“就是记得好清楚,他就像刀凿斧刻一样印刻在我的心里,怎么都忘不掉。”
耳畔的风仿佛静止了刹那。
不多时,周清南意识到自己必须走了。
他这才移开落在小姑娘脸上的目光,低眸点了根烟,抽一口,直起身,径自朝阳台出口的方向走去。
这边,程菲一见这位大佬要撤了,心里一慌,忙忙追上去,紧张地压低嗓子小声问:“周总,那你现在还在生我气吗?”
周清南:“没有。”
那就好。程菲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静默片刻,又道:“你放心,梅四少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甲方,要怎么应付,我心里自有一杆秤。虽然不知道你的提醒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我会留心。”
然后就站定了,冲那道高大的背影挥挥手:“您慢走,再见。”
本以为这尊大佛这就算顺利送走了,不料大佛往前又走出两步后,像是想起什么,冷不丁又顿了步,转过头来。
周清南指尖夹着烟,散漫地说:“对了。”
程菲刚松懈下去的神经立刻又崩成一条线:“还有什么事?”
他平静地瞧着她,道:“程小姐的娇撒得很好。”
程菲:“。”
“以后别撒了。”
“……”
程菲窘迫又尴尬,干巴巴地咳嗽一声,红着脸碎碎念:“你以为我想捏着嗓子说话,还不是为了向你表示友好。”
“我不太习惯你那种状态。”周清南淡淡地说,“以后你好好说话。”
程菲被这五个字的命令镇住了,呆了呆,莫名就有点儿委屈,不满地嘟囔:“至于这么嫌弃吗。”
“不是嫌弃。”
周清南注视着她,很冷静地续道:“而是我本身是个下流色胚,经不住撩,你一撒娇我就受不了。”
程菲:……?
周清南更加冷静地说:“下流色胚受不了就容易对你动手动脚不规矩。听懂了?”
程菲:……???
程菲心想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社会大佬果然是社会大佬,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佩服。
她胡七八糟地思索着,两颊的温度本来就高,这下更是彻底熟透,面红耳赤,跟只熟透的小石榴似的。
卡壳了差不多两秒钟,终于挤出两个字,回大佬话:“好的。”
闻言,周清南便不再看程菲,转身大步离去。
哪儿还敢跟她再单独待着。
他身体里住着一只野兽,遇火即燃,焚天灭地,根本经不起半分半毫的挑衅与撩拨。
周清南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沼泽地。每多看她一眼,每多与她相处一秒,他的身体就会往深渊里陷一寸。
天晓得,他究竟有多想要她。
想到无数个深夜梦境里,看见的都是关于她的一切。她的影子,她的发,她的眼,她的笑容,甚至是她白皙可爱的两枚腿窝。
这个女人他分明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如今近在咫尺,却偏不能触碰分毫……
走出滨港电视台的演播大厦,街道上行人车辆往来不休,忙碌而繁华。
周清南脸色阴沉地站在路边,静默须臾后,拨出去一个电话。
没一会儿,黑色越野便从车库里驶出,稳稳停在他身前。
周清南上了车。
驾驶室里的陆岩通过中央后视镜往后瞄,通过周清南的表情和神态判断,老大此刻心情不佳。不禁有点儿费解,扬扬眉毛。
后座,周清南低着眸正在手机上回消息,本来压根不想理陆岩,但对方偷瞟的次数一多,惹得他愈发不悦。
周清南眼也不抬,冷冷道:“眼珠子不想要了?”
陆岩:“……”
陆岩尬住,赶紧管好眼睛,认认真真开他的车。
过了大概十来秒,周清南才又出声,问陆岩:“想说什么。”
陆岩听周清南这么问,索性也就有话直说,问道:“老板,你和程小姐吵架了?”
周清南手指动作停了下,瞥陆岩一眼,微蹙眉:“我跟她有什么好吵的。”
“那没有吵架,你怎么心情这么差?”陆岩问。
周清南没说话。
陆岩又接着道:“平时你只要和程小姐见过面,整个人都如沐春风的,今天有点儿反常。”
车厢内一阵死寂。
下一秒,哒一声,周清南锁了手机屏。他取出白玉珠,转动把玩,漠然直视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绿化带,然后忽然开口,没头没尾来了句:“下周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帮我做点‘准备’。”
话音落地,陆岩脸上的神色瞬间微变。
陆岩从中央后视镜里看眼周清南,抿唇,迟疑地说:“老大,四少爷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一直就喜欢和你比、同你争,所有东西,一模一样的他都不会要,就只认你手上那个。”
“现在程菲小姐是你女人的事已经传开了,四少爷难免不动歪心思……”陆岩沉吟,又补充了句:“可他毕竟是梅老的亲儿子,血浓于水,你怎么都得留点情面。”
谁知话说完,竟引来周清南一声嘲讽的嗤笑。
“别胡思乱想。”周清南转着玉珠子,语调散漫,“为这么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就把堂堂梅四少做了,你当我是杀人狂?”
陆岩噎住了。
周清南说:“喜欢抢就尽管来抢。四少可是梅老的亲骨肉,我对梅老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真对他怎么样。”
陆岩:“那……”
周清南:“这趟远门估计不会太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让你干什么。”
陆岩心思微转,而后颔首:“明白了。”
今晚难得不用加班,程菲心情愉快,下午四点多在茶水间摸鱼的时候,顺手就给闺蜜温舒唯发去了一条微信消息,问她今晚有没有兴趣相约逛街。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温舒唯的回复就来了:好啊!!!!!!
“……”程菲好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好基友的兴奋劲,框框打字回复:逛个街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我才不是因为可以逛街激动,我是因为要见到你才激动!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亲爱的小菲菲同志,你知道我们已经多久没见过面了吗?
程菲摸着下巴思考两秒,回复:两周?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错!!!是一个月!!!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自从你进了电视台实习,我们两个的见面频率就越来越低了【大哭】我恨!
程菲捏着手机噗嗤笑出声来,赶紧安抚:摸摸头,晚上请你吃麻辣烫,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剩下的两个钟头很快结束。
打完卡,程菲直接拎上包飞奔出公司,火箭发射般直接冲进地铁七号线,杀向市中心的购物广场。
抵达目的地,下了地铁,刷码出站。
程菲正把手机往包里装,忽然眼前飘过一阵香风,她整颗脑袋被埋进一副软绵绵又馨香的胸口。懵懵然间,又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悦耳清亮的嗓音,热情似火:“菲菲仔!”
抱住程菲的女孩子也就二十六七的年纪,身形纤细,肤色白皙,五官立体分明,漂亮得没有丝毫攻击性,看一眼就让人心情舒畅,是个难得一见的温婉型大美人。
程菲额头上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奋力将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抬起手,用力在温舒唯的脑门儿上一戳,吐槽道:“你把我当沈寂啊,一来就埋胸杀。”
温舒唯一张可爱的小脸瞬间红个透,羞窘地回道:“呸,他才没这待遇。”
两人东拉西扯瞎扯了两句,然后便挽着手走出地铁站,准备去吃麻辣烫。
然而走着走着,程菲就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又过片刻,她像是终于有点受不住了,转头看向温舒唯,不解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呀?我脸上长草了?”
“不是。”温舒唯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温舒唯:“我觉得你不对劲。”
程菲更迷茫了,问:“哪里不对劲?”
“表情,动作,眼神,神态……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温舒唯深沉地眯了眯眼睛,突然脖子一抻,直接怼程菲眼皮底下,若有所思道,“这状态,我怎么看都觉得好眼熟。”
程菲被好友端详得心里发虚,眼神闪烁,没说话。
这时,又听温舒唯恍然大悟地“啊”一声,两只小手一拍,弹个响指:“我想起来了!就跟我刚和沈寂恋爱那会儿的状态差不多!”
程菲:?
程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很不解,“……那是什么状态?”
“坠入爱河的状态啊。”温舒唯换上副阴险笑容,肩膀一搡,撞了撞程菲,冲她挤眉毛,“快点,老实交代,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呀?”
程菲:“…………”
就无语。
前有她爹妈和顾姨槐叔怀疑她搞地下恋,后有闺蜜小温一口咬定她坠入爱河,她这是捅了恋爱脑的窝了吗?

程菲实在是很佩服身边的这帮狗头军师。
看着眼前满脸八卦姨母笑的温舒唯,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终于轻皱眉头,忍无可忍地说:“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妈和我顾姨他们成天怀疑我搞地下恋,今天刚跟你见面,你又说我坠入爱河。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些离谱到没边的结论的?”
听程菲说完,温舒唯的注意力却全在她前半段话上。
温舒唯认真思考了下,旋即悚然震惊,睁大了眼睛:“我的天,难怪我看你状态这么迷惑,双目含情春光满面,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你真和那个黒帮老大搞到一起了?”
程菲被呛了下,动了动唇正要解释,边儿上的大美女却已经给她训上了。
温舒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抬手直接在程菲胳膊上轻拍一下,愤愤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离那种人远一点,你怎么就不信邪呢?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女一样迷恋坏男人,当初高中我也没见你看上哪个不良少年啊!”
“谁说我和那个黑老大搞到了一起?”程菲下意识否认,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里却透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虚,磕巴着道,“你、你别在这儿瞎说,我跟那人现在的关系,撑死就算是互相帮过忙的熟人,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温舒唯哼两声,在程菲脑门上一戳:“少骗我了!我认识了你多少年?咱们两个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有没有春心萌动,我能看不出来?”
程菲又觉得不服气又觉得好奇,顺势回了句:“你们一个个都说我有情况,我倒是好奇了,你们是神仙转世、能掐会算还是怎么着?又没证据,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春心萌动’?”
“好,还跟我嘴硬是吧?”温舒唯怄得脑仁儿疼,朝程菲缓慢点头,“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证据。”
程菲狐疑,用一副警惕又探究的眼神看向温舒唯,“……你哪儿来的证据?”
“别急,马上就有。”
只见亲爱的好友在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顿后,低下了脑袋,在自己随身背的单肩包里翻找起来。半秒后,取出手机,解锁屏幕,直接打开前置摄像,二话不说怼到了她脸上。
程菲下意识抬眼看向面前的手机屏。
手机镜头有点畸变,她脸型本就尖俏小巧,让屏幕一收,显得稍稍有点窄,因此上面的五官便显得更加立体,娇俏妍丽,眼角眉梢间全是掩不住的媚态。
程菲一时间怔住了。
耳畔紧接着便传来温舒唯同志的解说点评。她一本正经地道:“你瞧瞧你这张脸,粉面桃腮面如桃花,你再瞅瞅你这双眼睛,秋水明眸秋波荡漾,眉毛、鼻子、嘴巴、下巴,甚至是这头仿佛海藻般浓密飘逸的头发丝,都写着几个大字。”
说到这里,温舒唯停顿了下,用她身为记者的专业口吻采访程菲:“请问这位小姐,你知道是什么字吗?”
程菲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很迷茫地回望好基友,摇头:“不知道。”
温舒唯正色:“写着‘我思春了’。”
程菲:“……”
“啧啧啧。”替程菲答完疑解完惑,温舒唯又露出个老气横秋的表情,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程菲下巴,小流氓调戏良家少女似的往上一勾,打总结,“就这副有女怀春的尊容,你还敢跟我说你没、动、春、心?”
程菲着实是被温舒唯这番明明狗屁不通却又自信异常的推理给震慑住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在心中暗道: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不愧是网红名记,胡扯起来一套接一套,就连向来自诩嘴强王者的她都要甘拜下风,自愧弗如。
程菲沉默了整整五秒钟,才抬起手,将温舒唯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机给压下去,冲基友发出由衷的疑问:“温老师对成语的使用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有这水平,高中那会儿你怎么不竞选一下语文课代表呢?”
“我才不当语文课代表呢,又要收作业又要帮老师跑腿……”温舒唯很自然地回了句,回完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程菲给带偏了,赶紧清清嗓子重新拉下脸,说,“这位女士,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很严肃。”
程菲好笑,噗嗤一声,抬起胳膊一把环住温舒唯的肩膀,语气松快道:“好了别这儿严肃了,咱俩是什么关系,我如果真有情况,怎么可能瞒着你。”
温舒唯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程菲,还是满面的忧色,不确定道:“真的吗?你和那个坏男人……真的没有发展什么不该发展的关系?”
程菲诚恳地回视,点头:“真的。”
温舒唯和程菲是多年的挚友,她对程菲是发自内心的关怀。仍旧不放心,又试探地问:“那你心里也没有其他想法?”
听见这个问句,程菲眸光轻微动了动。她没有立即回答温舒唯的话,只是若无其事地把脑袋转到了一旁,看别处,随口笑着说:“大街上人来人往,你就准备一直站在地铁口跟我聊天呀?”
温舒唯察觉到她态度躲闪,微拧眉,正要接着说什么,手掌又被程菲亲昵地一把抓握。
“说好要请你吃麻辣烫的。”程菲转眸朝温舒唯弯唇,眉眼含笑,“那家店很火的,咱们这个点儿去说不定个还要排队,别到时候大半夜都吃不上。快走吧。”
温舒唯望向程菲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她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朝程菲回个笑容,点点头,“嗯。”
程菲请温舒唯吃的那家麻辣烫,开在市中心的一条老街上,店主是一对本地老夫妻,六十来岁,勤劳朴实,听说靠着这家麻辣烫小店给家里供出来两个大学生。
如今两个孩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本想让老两口关了店在家安享晚年,无奈两两口闲不住,这店也就一直开到了现在。
七点多,天色暗下来,城市各处都亮起霓虹灯。
两个姑娘来到麻辣烫小店的门口,果然如程菲所言,门口的小板凳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慕名前来品尝美味的食客。
温舒唯眼疾手快,赶紧抢占下两个空板凳,程菲则去前台取号。
不多时,程菲手里捏着一张排号小票折返回来,坐在了温舒唯身旁,幽幽叹了口气,道:“听说以前这家店只有本地人知道,后面来打开的旅游博主美食博主一多,它一夜之间就爆火了,我上个月跟我妈过来吃也排了半个小时。”
“好吃的店铺值得被更多人发现。”温舒唯朝程菲露出个笑,“反正晚上又没什么事,排队就排队吧。”
程菲:“我是怕你饿肚子。”
温舒唯心里一阵温暖,继续笑眯眯:“我下班之前吃了几个无糖饼干,不饿。”
两个女孩排排坐聊了些有的没的。
不多时,温舒唯想起数分钟前那个没说完的话题,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禁不住开口,对程菲说:“刚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菲闻声,面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微微一僵,旋即又换上副困惑的表情,看着温舒唯,“比如呢,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真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一样,喜欢刀尖饮血的古惑仔?”
说完,程菲失笑摇头,“我有这么幼稚吗。”
温舒唯这次不开她玩笑了,神色柔静,说:“我倒不是觉得你幼稚,我只是真的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被坏男人骗。”温舒唯沉声道。
程菲安静了会儿,眼帘低垂下去,回答:“其实,他真的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女孩子的直觉都很准,温舒唯听程菲这么一说,心里便已隐约猜到什么。
她心累地长叹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再不一样,那也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物、危险人物。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识过他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子,你跟这种人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
程菲闻声,心里莫名便生出几分慌乱,两颊温度也不受控制地飙升几度,支吾道:“……我只是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又没说我想跟他在一起,你不要乱脑补。”
温舒唯瞪大眼:“你都觉得他不一样了,还说不喜欢他?”
听见“喜欢”这个词,程菲整个人瞬间微滞。继而便糊涂地皱起眉,换上副格外诚挚的语气,问温舒唯:“等等。你能不能先跟我科普一下,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温舒唯看她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语,静默两秒,才道:“根据我的亲身体验,刚开始喜欢一个人,最典型的特征有三个。”
程菲听得很认真,好好学生般发问:“哪三个呀?”
温舒唯于是竖起一只白白的小手掌,掰着指头依次数起来,“第一,无论现场有多少人,你总是会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其他人在你眼中会自动被忽略。”
人群中总是第一眼就注意到?
程菲在脑海中回忆了下,发现确实。不管在任何场合,只要那位大佬在的地方,她总会第一眼就看见他。
——完蛋,中。
温舒唯接着说:“第二,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你会觉得很紧张,好像整颗心被悬在了半空,会随着他每句话、每个举动,甚至每个神态,忽上忽下。”
见到就很紧张?
程菲仔细一琢磨,发现真是。回回见到那个大佬,她可不就都紧张到无所适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吗?
——完蛋,又中。
温舒唯压下第三根细白手指,继续:“第三,你会很关心他。看到他生病或者受伤,你会觉得特别心疼,甚至会变得很唠叨,叮嘱他去看医生、去医院接受治疗,暗示吃药什么的。”
受伤就心疼,唠唠叨叨催人去医院?
程菲又是一阵思索,瞬间就想起之前那位大佬腹部受伤,她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冲到他家,对着他疯狂唠叨催他去医院这件事。
——全部中。
短短几秒钟,程菲整个人愣在了小板凳上,脸色一阵青红一阵白,呆若木鸡,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过分残酷的事实。
真是个比鬼故事还惊悚的鬼故事。
她居然,真的喜欢上了周清南?
程菲脑子还懵懵的,半天回不过神来,一旁的名侦探温舒唯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眯了眯眼睛,两秒不到,什么都悟了。
“怎么样?”温舒唯抬手覆上程菲纤弱的肩,深沉道,“这位施主,在老衲的提点下,是不是终于参透了自己的本心?”
此时,回过味来的程菲已然诚惶诚恐、如遭雷劈,哪儿还有闲情跟温舒唯瞎扯淡。
她肩膀颓然地一塌,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般,又蔫又沮丧:“你这么一分析,我好像还真是……有点那种想法。”
温舒唯两手一摊:“早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只是你一直不承认而已。”
“我一定是被那个人的美色所迷惑……”程菲焦灼起来,下意识捉住温舒唯的胳膊,轻轻晃动,“那现在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马上清醒过来?”
温舒唯本来还想教育程菲两句,结果一扭头,看见她这副衰兮兮的小模样,又有点于心不忍。
温舒唯静了静,只是一声老气横秋的长叹:“之前你一直记着小时候那个哥哥,我操碎心,巴不得你早点走出来。万万没想到,你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心动男嘉宾,居然是个黒帮老大……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继续替你那个小哥哥守活寡呢。”
闻言,程菲神色微凝,但也只是刹那。她很快就从久远的记忆里抽身回来,说:“我对小哥哥的感情,跟对那个黑老大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温舒唯扬眉瞧她:“哦?”
“真的!”
程菲正色,非常严肃地强调: “我小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对小哥哥是年幼相识感情真挚,对那个坏男人……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一时新鲜感,没得比。”
“好吧,这句话我还是相信。”温舒唯了解程菲对童年那个小哥哥的情感,点了下头。
程菲随之又肩膀一垮,陷入深深的苦恼:“那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及时止损?”
温舒唯:“你都说自己是见色起意,那你以后再也不见那个老大,不就好了?”
程菲悲伤地摇头:“我们现在有工作上的接触,没办法不见。”
“这样啊。”温舒唯不满地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又问程菲,“他对你有意思吗?”
程菲耳根子猛地一烫,含糊道:“没有吧……”
温舒唯听后,很快便给好基友指出另一条明路,“那重点就是你的态度。请你对人家冷淡起来,除工作之外,坚决杜绝跟那位老大的一切接触。”
程菲思索了会儿,下定决心,颔首:“好。”
晚餐的时候程菲和温舒唯小酌了几杯桂花清酒,晚上九点多,两人各自乘地铁回家。
错开了早晚高峰,程菲乘坐的线路乘客并不多,她幸运地坐到了一个位子。
刚才喝过酒,这会儿程菲脑子有点儿晕乎乎,捏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般,打开了微信APP。
将消息界面往下拉,不多时,视线里映入一个背景黑暗的头像:浩瀚夜空,点点星河,看着幽远而又孤独。
点进去。
双方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好几天前。
当时她即将出发去萧山,想顺便给周清南也求一个平安符,所以特地加了他好友。
对话的回合数不多,手指往上翻,没两下就到了头。
程菲张嘴打了个酒嗝,眼皮沉沉的。
然后,她指尖挪动,戳进了那个黑沉沉的夜色头像,点进了“资料设置”功能区。
指尖悬停在“删除联系人”这五个字的上方寸许,她轻轻咬了咬唇瓣,陷入纠结——老实说,从两人认识到现在,周清南确实对她不错。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忽然把他的微信删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程菲思来想去纠结不已,大脑越发混乱。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女孩站起身来准备下车,抓扶手时没站稳,一个踉跄,整个人忽然撞向程菲右手臂。
程菲没留神,在那股力道的撞击下手一抖,哒,删除成功。
她:“…………”
“对不起啊美女。”女孩好不容易抓住扶手站稳,回头不住地道歉,尴尬极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程菲又衰又囧又丧,看女孩道歉态度这么诚恳,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句没关系,有点迷蒙的目光重新回到消息界面上。
这一次,那个夜空头像便再也不见踪影。
半晌,程菲将手机屏熄灭。
删了就删了吧。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阴差阳错有了缘分,本来就是个错误,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故事。
把周清南从微信好友里删除,也把他从她心里删除。
删干净,一切就能真正回归正轨了吧。
程菲头重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想。
滨港之后连续下了两天雨,等到雨过天晴,气温骤然飙升。
程菲本以为,忙完招待梅氏集团一众贵客的饭局,到正式启程去兰贵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都没什么事,她能好好休息个几天。
然而,变化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周日一大早,还在被窝里的程菲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她睡得正香,手一捞,迷迷糊糊接起来,听筒里立即传出蒋兰女士的声音,语速稍快,听上去有些焦急。
“菲菲,你还没起床呢?”
“正准备起呢。”程菲听出一丝不对劲,皱起眉毛,“怎么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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