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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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黒帮青年也变得这么有社会责任感?
周清南盯着她,沉声:“你别跟我东拉西扯。”
程菲立刻乖乖地闭嘴。
周清南非常平静地说:“我既然敢对你说这句话,就一定会替你解决你遇到的所有问题。”
“……”程菲闻声,愣怔刹那,心里莫名便翻起一片异样悸动。
她思考了会儿,接着想到什么,又轻叹一口气,说道:“周总的好意和决心,我都了解了。”
“不过,早在我们这个项目还只有一个策划案的时候,梅氏集团就在跟徐总监接触,你和梅景逍梅总是朋友,肯定也知道梅氏集团这些年在世界各地做了很多公益,也一直都对国家的扶贫事业很上心。”
说到这里,程菲似乎有些为难,语气变得迟疑,“如果是梅氏那边说不赞助了还好,要是双方本来都谈得好好的,我们这边忽然终止跟梅氏的合作,那不是彻底把梅氏集团得罪了?徐总监和我们台长绝对不会同意。”
周清南坐在会议桌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身气场冷冽,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程菲已经隐约看出点什么了。
她悄然端详着身旁大佬的神色,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么不想让梅氏集团赞助我们的栏目,到底是为什么?”
周清南说:“这跟你们的栏目没关系。”
程菲迷茫:“那是跟什么有关系?”
周清南盯着她,眼神深不见底,“跟你。”
“……”轻描淡写两个字,成功噎到程菲失语。
本以为这人会接着说点什么,作为对自己刚才那句答话的补充,然而周清南却没有再出声。他只是定定看着她,清冷的浅瞳眼神不移,几乎要在她绯红的脸蛋上灼出一个窟窿。
大佬不说话,旁边的程菲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硬着头皮木呆呆地与大佬对视。
须臾,程菲纤细的指无意识收拢成拳,忽然鬼使神差般启唇,来了句:“……周清南,你记不记得之前你对我说过一句话。”
周清南:“什么话。”
程菲:“那次我去尹华道,你说我的很多行为都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周清南轻微眯了眯眼睛,眼神不明,没吭声。
程菲齿尖扣住唇瓣,沉吟两秒才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继续说:“但是,你现在的很多行为,岂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
话音落地,屋子内瞬间静下去。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微妙。
过了不知几秒钟。
周清南瞧着面前的小姑娘,忽而嘴角一勾,挑起个笑,先前眼神里的复杂同深沉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又恢复成他往日里散漫又混不吝的模样。
“是么。”
他浑不在意地说,“程小姐误会了什么,我看看能不能解释。”
“……”程菲无语。
都说男人心,海底针,这位大佬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前一秒还正经八百,下一秒立马就没个正形,搞得她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就在程菲动了动嘴唇准备回话的时候,砰砰,一阵敲门声突兀响起。
程菲眸光略微一跳,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和周清南这会儿的姿势暧昧,立马像火箭发射一样嗖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到旁边。
比起她的失措,周清南倒是泰然自若。
他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薄唇微启,出口的话语却是朝会议室外说的:“哪位。”
“周总您好,我是梁瀚。”门外传入一个中年男性的嗓音,恭敬之中夹杂丝丝不太明显的讨好,格外殷切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刚见过。”
周清南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昨晚那场饭局,除了本就认识的梅景逍外,他的注意力全程都只在程菲身上,对其他人的印象几近于无。
梁瀚,他不记得。
一旁的程菲暗中观察着周清南,见这位大佬低眸不语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猜到什么,赶紧将声音压低,乖觉提醒:“梁瀚就是梁主任,昨天晚上在饭局上本来坐在你旁边,后面跟我换了位子。”
听见这话,周清南眼底的瞳色凉几分。
想起来了。
那个明里暗里给程菲穿小鞋,相当于变相给她灌了一满杯红酒的中年人。
周清南神色阴晴不定,静了静,说:“进来。”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正装打扮的梁瀚出现在了大门口。
程菲对梁瀚没什么好感,余光瞥了眼,顿时有点被呛到——梁主任今年已经四十几,没逃过中年发福的命运,一张圆滚滚的啤酒肚高高隆起,将贴身的衬衣撑得快要炸开,跟怀胎十月马上就要生了似的。
不忍直视。
程菲默默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端坐在会议桌旁的周清南,发现同样是黑西装,两相一对比,这位大佬简直是沉鱼落雁寒月降世。
就在程菲胡思乱想的当口,梁主任已经颠颠儿进来了。
他手里也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资料,进屋之后看都没看程菲,径自便走到周清南对面的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
“周总,不好意思啊,徐总监刚跟我说您来了,有失远迎。”梁瀚满脸横肉,笑起来所有肉都挤一起,更显得滑稽,“您已经拿到栏目资料了吧?”
周清南眉目冷淡,扫了眼桌上那个厚厚的文件夹,似乎对梁瀚的多此一问感到不悦。
梁瀚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精得很,当即笑呵呵地说:“资料上有的内容我就不跟您赘述了。下周末梅总会跟着我们一起去兰贵县实地考察,不知道周总没有兴趣参与?”
周清南顿了下,继而便转过头,看向了透明人般乖乖站在旁边的程菲。
他淡声道:“昨晚听徐总监说,兰贵之行,程助理也会在?”
程菲没料到这位大佬会忽然跟自己搭话,愣了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周总。”
周清南便做出副了然表情,微微点头。
这时,对面的梁瀚却不爽地皱了下眉,心想: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中层领导,这个周总从他进来到现在,就没拿正眼看过他。现在还直接无视他去问那个小实习生,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总,小程毕竟才刚进台里实习,我对项目的了解比小程多,您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行。”梁瀚赔着笑脸冲周清南道。
说完,他嫌程菲杵在这里碍事,便扭头给程菲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程菲当然知道梁主任揣着什么心思。但她这会儿本来心情乱脑子里也乱,不怎么想跟周清南再相处,梁主任这个眼神信号丢出来,反而正合她意。
因此程菲一句话没说,从大佬身后轻手轻脚绕过,准备悄然遁走。
然而走出没几步,听见人周大佬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
“有点儿口渴。”周清南说。
程菲和梁主任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程菲暗道一声糟糕:刚才她只顾着给这厮投喂蛋糕,居然忘记给他倒喝的了!这下又让梁瀚捉住她一条小辫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梁瀚就拉下脸子数落开:“小程,你怎么做事的。周总是我们的贵客,你连茶都不知道给周总倒一杯?”
“不好意思,周总。”程菲没争辩,闷闷地说,“我这就去给您倒水。”
她说完就要去开门。
“稍等。”周清南又出声。
“……”程菲都快抓狂了,搞不懂这个老大还想怎么折腾自己,心如死灰地回过头去。
“程助理留下继续给我讲资料吧。”周清南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地说,“麻烦梁主任帮我们一人倒一杯咖啡,多谢。”
梁瀚:“……”
程菲:“……???”
不是。大佬别搞我行吧?你让梁主任给你倒咖啡也就算了,我一个小实习生,何德何能?
程菲眼皮突突狂跳,震惊得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旁边的梁瀚也被周清南这个要求给弄懵了。他僵坐在位子上,犹豫纠结纠结犹豫,好几秒才暗暗咬了下牙,应句“好”,赔笑起身,去茶水间给两人倒咖啡。
会议室的大门开启又关上。
门关紧的瞬间,程菲立马就装不下去了,瞠目结舌瞪着周清南,低声嗔道:“你干什么呀?梁主任是我的上级,你怎么能让他给我倒咖啡!他肯定气死了!”
周清南神色如常:“气死他,总好过让你受委屈。”
程菲倏忽一怔,反应过来什么,所有的郁闷不解都在眨眼间消失。
周清南侧眸看向她,调子一贯的漫不经心,说:“不让这人长点记性,他还以为你背后没人撑腰。”
没一会儿,梁主任就端着两杯热咖啡重新回到会议室。
他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到周清南面前,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周总请慢用。”接着瞥眼身旁的程菲,将另一个杯子往桌上一撂,语气明显冷下几分,说,“来,咖啡,喝吧。”
程菲才不想喝猪头梁倒的咖啡。她默了默,只朝梁瀚说了声“谢谢主任”后便继续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周清南倒是优哉游哉自如得很。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接着又拿起配好的小匙,慢条斯理地搅拌。
仪态矜贵松弛而又优雅。
一时间,会议室内安静无声,没有人说话,空间内只有周清南手中的陶瓷匙碰撞杯子所发出的清鸣。
没过多久,又一阵敲门声响起,砰砰。
程菲猜到来者是谁,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瞧,果然,开门进来的美人一身国际大牌时装,长发高挽,明眸皓齿,正是她亲爱的徐总。
“不好意思周总。”徐霞曼面上挂着一抹知性而又得体的笑容,上前同周清南握手,“刚才有点事耽搁了,劳您久候。”
周清南绅士地起身,同徐霞曼握手以示友好,笑意清冷而疏离,“徐总您好。”
随着两位大BOSS双双落座,今天的会谈才宣告正式开始。
徐霞曼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将最新的文件,随手递给身旁的程菲,程菲机敏,眨眼便领悟徐霞曼的意图,将文件放置到周清南跟前的桌面上。
“周总,这是兰贵之行的行程表。”徐霞曼笑着说,“是我才拟定出来的,您过目。”
周清南低眸,将文件翻开,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老大登场,程菲这个被派出来打酱油的小虾米自然也就功成身退。她自觉充当起茶水员,见徐霞曼面前还没有水,便去给徐总倒了杯玫瑰茶过来。
徐霞曼这头正在跟周清南谈,余光瞥见年轻姑娘纤细雪白的腕,想起什么,抬眸看向程菲,说:“对了程菲,你出去给梅总回个消息。”
“梅总”二字刚落地,会议室内便再次寂静。
梁瀚微皱眉,心里嫉妒又困惑:让程菲给梅总回消息?什么鬼。
程菲脑门儿上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满脸茫然:梅总找她了?
周清南垂眸,喝了口咖啡,眼底神色阴郁之中又添一丝戾气。捏住咖啡杯的修长五指,不动声色地收紧,几乎能将白色的杯体给捏得粉碎。
短短半秒光景里,程菲在惊讶疑惑的同时,飞快拿眼风瞄了下一旁的周清南,竟无端感到心虚。
只见大佬脸色淡淡,仿佛对徐霞曼口中那句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稀里糊涂的,问道:“徐总,刚才梅总找我吗?”
“对呀。” 徐霞曼很自然地说,“之前梅总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不是把你的号码发给他了么。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昨晚给你发了短信,结果一直不见你回复,还以为你出了什么状况。”
梅景逍给她发了短信?
程菲愕然,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短信信箱,看一眼,果然发现一条被她忽视的消息,内容是【程助理安全到家了吗】。
“……”
程菲很轻微地皱了下眉,虽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很快便低着头出去了。
会议室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点不方便,于是她捏着手机径自来到露天阳台。
新修的办公大楼十分人性化,每层楼都有露天阳台,阳台上摆着遮阳伞和躺椅,供大厦内的员工透气休憩。
程菲弯腰,在躺椅上坐下。
看着收件箱里的陌生号码,她想了想,很快便切换到微信APP,将号码复制粘贴,点下搜索键。
很快便弹出来一个名片。
对方的昵称叫“Daniel MEI”,应该是梅景逍在国外生活时使用的名字,头像是一只大眼睛大耳朵的孟加拉豹猫照片,威猛又不失可爱。
程菲平时不喜欢用短信息和人联络,想着既然后面还要和这位小少爷组团去兰贵,那干脆加个微信好友好了,发文件发定位什么的,沟通起来更加便捷。
她脑海中回想起那名干净清秀而又温文尔雅的美少年。
老实说,程菲对梅景逍的印象还不错,富家子弟她也见过一些,像梅家小少爷这样气质纯净的,确实是蛮稀有。
沉吟两秒后,她点下了“添加对方为好友”。
不多时,对方便同意。
程菲想起徐霞曼的叮嘱,想了想,在输入框里编辑起文字:【抱歉梅总,昨天晚上我有点事,没注意到您发来的短信息。希望您不要介意。】
输入完,读一遍,客客气气,礼貌友好。
程菲满意,将这段文字发了过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几秒钟,对面的小少爷便回复了她。
梅景逍:原来是这样。
程菲眸光微微一动,顿了下,又打字回复:请问梅总昨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梅景逍: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程助理不像是经常喝酒的人,怕你喝了那么大一杯红酒,身体会有什么不适,想问问你。
“……”看着美少年发来的这段回复,程菲不禁有点感动,扬扬眉,心想:周清南非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绅士温和又体贴,这不挺好的嘛?
程菲回复:谢谢梅总关心,我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梅景逍:那就好。
梅景逍:对了,徐总监已经把下周去兰贵县的行程发给我了。我的总助刚才查询过,兰贵县所在的城市好像还没有修机场?
程菲:是的,那边基建相对落后一些,我们可以先乘飞机抵达邻市平南,再转乘大巴车。
梅景逍没有回复。
程菲琢磨了会儿,又发送道:梅总方不方便把您和随行人员的身份证信息发我一份?我统一为你们订购机票。
梅景逍:不用了。我父亲很重视这次的项目,到时候会派专机送我和其他人。
程菲:好的。
梅景逍发出邀请:不如程助理也一起?
程菲当即婉拒:谢谢梅总的好意,我们出差的路费可以报销,就不麻烦您了。
说完去兰贵县城的事,梅景逍又给程菲发来了一张油画,说这是法国一个新生代艺术家的画作,他很欣赏,准备出高价拍下。
程菲本身对艺术并不感兴趣,饭局当晚能说得头头是道,也全仰赖临时做的功课抱的佛脚。但她又不好扫梅家小少爷的兴,只好强打精神东拉西扯地聊。
聊了约莫十来分钟,梅景逍说他马上要开个视频会议,先失陪。
程菲心下一喜,赶紧回复:好的好的,梅总您忙,我不打扰了。
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程菲赶紧“哒”一声将屏幕熄灭,手机往兜里一揣,站起身,准备回办公室。
谁知转身一抬头,视野里猝不及防闯入一副身形,黑西装,大长腿,懒散而又痞气。
周清南高大的身躯斜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站姿慵懒,指尖夹一根刚点燃的烟,正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
“……”程菲被生生吓了跳,下意识往他身后望一眼,狐疑嘀咕,“徐总监呢?你们谈完了?”
周清南抽了口烟,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音,就算回她:“嗯。”
程菲视线落回他脸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周清南说。
两回合的对话结束,程菲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点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片刻,周清南冷不丁又出声,懒懒地问她:“刚才干嘛呢。”
“……没干嘛呀。”
那种奇怪的心虚感又从心头升起,程菲两颊燥燥的,清清嗓子,尽量用最正常的口吻,回他,“为了方便工作上的交流,我加了梅总的微信好友,然后跟他随便瞎聊了两句。”
谁知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竟咬着烟轻嗤一声。
“加微信……”
他直勾勾盯着她,重复一遍,像把这三个字放在齿尖磨,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令人毛骨悚然。
前面加陆岩,后面又加梅景逍。
合着是条狗都能跟她成为微信好友。
还记得收到她好友申请那天,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以为自己在那姑娘心里有那么点儿特殊。
现在回想一下,周清南觉得自己像他妈个二百五。
“前脚跟你说完,让你离梅景逍远一点。”
周清南随手掐了烟,迈着步子朝她走近过去,“你后脚就加他微信。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几个意思?”
青天白日,男人的眼神却黯如浓夜,直瞧得程菲心惊。她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口中解释道,“都跟你说了是工作需要,你……”
话还没说完,手腕便被他攥住。
周清南将她一把扯过来,直勾勾盯着她,说:“如果我的话你容易忘,那我可以换种更直接的方式让你记牢。程小姐要不要试一试?”
程菲:“……”

气氛骤然紧绷起来。
程菲被周清南捉住手腕拽过去,被他碰到的皮肤瞬间过了阵电般,火星燎原。
她被惊呆了,睁大了眼睛瞪他。咫尺的距离,男人素来冷定的眸色此时锋芒毕露,黯得格外危险,仿佛她是他锁定的猎物,已经羊入虎口,被囚进了他股掌之间。
“你又要干什么?”程菲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耳根面颊的颜色几近血红,一边甩手挣扎,一边慌张地低斥,“放开我!”
这人是不是真有什么精神病。
莫名其妙发疯,还是在她们演播大厦的露天阳台上,这要是被其他遛弯儿路过的同事看见,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吧!
周清南盯着她,修长有力的指非但不松,反而将她攥得更紧,沉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把梅家那个四少爷当好人,离他远一点。”
程菲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半天挣不开,情急之下说话不过脑,飞快地便说道:“你是我们电视台的合作方,梅先生也是我们电视台的合作方,你总是在我面前说梅景逍不是好人,那你自己呢,你难道就是好人?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远离你?”
话音落地,周围突地便静下去。
只剩微凉的晨风吹拂而过。
在听完程菲的话后,周清南眸光微凝,瞳孔急速收缩了瞬,薄唇抿成紧紧一条线,盯着她,没有出声。
视野中,姑娘小巧的脸蛋涨得通红,目光疑惑交织惊恐,看来确实吓得不轻,以至于胸口起伏不停,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混乱。
刚才一番拼尽全力的挣扎,让她出了不少汗,几粒晶莹的汗珠顺着耳畔滑落,蜿蜒绵延,顺着下巴和脖颈继续往下流淌。
周清南的视线仿佛生出了自主意识,那一瞬间脱离他掌控,顺着其中一滴,游走至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与锁骨。
吻过寸寸奶白色的柔媚皮肤,最终调皮地躲藏,没入那道若隐若现的沟壑……
短短零点几秒,周清南眸色蓦地转深,脑子里嗡一下。
这个视角太糜艳了。
他本就高出她一个头还多,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角度,他在上,她在下,一个低眸,便不费吹灰之力探尽她的媚态风光。
“……”周清南闭上眼睛,侧过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平息什么。
下一秒,他五指一松,放开了她。
对面的程菲人都还是懵的,哪里知道他在经受哪种非人折磨。
就看见这位大佬本来还跟只被烧了尾巴的狮子似的,听完自己的话后,离奇冷静下去,转过头一声不吭,还突然就把自己给放开了。
禁锢手腕的有力五指终于松开,程菲心口一松,赶紧后退几步,边揉她那只可怜巴巴的爪子,边有点纳闷儿地蹙眉。
怎么了?
瞅瞅大佬这会儿的表情:下颔线紧绷,眉心紧拧成一个川字,克制隐忍当中好像又透着点儿……受伤?
程菲僵住,细细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言论,当即一拍脑门儿反应过来什么,暗呼不妙。
她刚才说他不是好人,自己更应该远离他,该不是戳中这位黑老大脆弱敏感的自尊心了吧?
“那个……”
程菲平时虽然喜欢以嘴强王者自居,但本质上还是挺温和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分又伤人,心里瞬间就愧疚起来,支吾着找补,“你刚才的样子比较吓人,所以……惊恐之下口不择言,乱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周清南这时已经缓过来了点儿。
他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听完程菲的话也没反应,只是抬指掐了下眉心。稍下了些力道,指节修劲泛白,透着股发泄似的狠劲儿。
周清南脑子有点乱。
这么多年,他始终孤零零一个,走在一条暗无天日又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里,值得庆幸的是,所有事情按部就班,至今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他原本再熟系不过的深夜,那片他原本再熟系不过的冷风,阴戾拉扯呼号咆哮,会将一朵洁白柔韧的蝴蝶兰吹回他不见天日的世界。
有时候竟然分不清,这是老天对他的恩赐垂怜,还是对他更彻底的厌弃。
因为一个她,他所有计划被全盘打乱。
乱了方寸,也乱了心神。
滴水不漏的自制力,随时都如临大敌。
其实她说得一点错没有。在这个世上,他确实才是她最应该远离的人……
周清南面上神色与往日无异,却更加发狠地挤摁眉心,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收攥成了拳。
这头的周清南想着事儿,一语不发,那头的程菲将他的神态举动收入眼中,以为他是真生气了,只觉更加惴惴不安。
须臾,她不自在地抠了抠脑袋,心想这人现在也算是她们台的甲方之一了,要是被徐总知道她把这位大佬得罪了,那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成不成。
得想法子让他立马消气才行!
可是这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人大佬不接招,她还能有什么辙?怎么办呢……
程菲绞尽脑汁地琢磨起来。
又过了大约三秒钟,周清南的心湖彻底回归平静,不起一丝涟漪。同时也得出了一个新认知新结论,那就是他必须尽可能减少和这小姑娘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么想着,周清南随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脸色淡淡正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料,一只纤细雪白的小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暗搓搓地、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的西服下摆。
紧随其后,耳畔又响起一道绵软又甜美的嗓音,娇滴滴地唤:“周清南?阿南?南南哥哥?”
周清南:“。”
周清南没留神,手里那包软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微滞了下,乌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一圈,很快便弯下腰,替他将烟捡了起来,殷殷切切递回到他手里,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堆砌,跟朵刚盛开的小向日葵似的。
小向日葵捡完烟,小嘴又叭叭开了,还是那副矫揉造作又甜得发腻的腔调,对他说:“周清南小哥哥,我们两个好歹也见了这么多面了,我还给你送过不少吃的喝的,光是那十斤车厘子就两千块呢,诚意满满。大家就算不是朋友,怎么着,也算是熟人吧?”
周清南闻声,思考半秒,继而便微微点了下头,对这一说法表示了认可,“算。”
“既然都是熟人,那你肯定就知道,我虽然有时候嘴巴上不饶人,但内心深处是很尊重你的。”小向日葵脸上的笑色更浓,阳光灿烂,几乎用上了她这辈子最真诚的眼神,望着他,“我也一直坚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和难处,你走上这条不归路,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原因。”
“……”周清南定定瞧着她,挑了下眉,眸光不明。
又见这姑娘说完以上内容后,似乎还怕他不信,又壮着胆子,将那只原本捏着他衣摆的小手往上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正色补充,“我理解你。”
周清南:“你不用理解。”
程菲:“?”
程菲明显没料到他会忽然回自己这么一句话,一呆:“不用理解?”
周清南:“我混这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和苦衷。”
“……”这是个既在程菲意料之中,又在程菲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微微皱起眉。
之前他帮过她好几次,那些亲身体验过的温柔与好意,让她产生错觉,觉得他虽然身处泥潭沼泽万丈深渊,但是本性良善,走上这条道或许是不得已。
然而周清南现在的这番话,无疑将程菲的这一猜测否认。
她面上笑容僵了僵,一时怔忡,不知该说什么。
周清南直视着她,嘴角散漫那么一勾,眨眼光景,浑身痞气直冲云天。他眼神游移,上下打量她一遭,语气随意地说:“程小姐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从小爹亲娘爱没吃过多少苦,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底层是什么样子。”
程菲听他这么说,内心莫名一阵震荡,没有接话。
“你想象不出来,有的人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一口饱饭,可以麻木地承受各种白眼和耻笑。”周清南背靠上栏杆,懒懒看向脚下的车水马龙与林立高楼,冷漠续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才会明白权势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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