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
颜夏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就这样？
这么容易定性的吗？不是应该把她关个几天？
她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顾淮站在门口等她，看见她的时候，他表情柔和下来。
颜夏鼻子一酸，扑进了他怀里，“顾淮！”

她差点就杀人了，还好人没事！
顾淮犹豫了下，还是抱住她，轻拍后背安慰，“好了，没事了。”
颜夏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太妥。她啜泣着，不太好意思地松开手。顾淮也顺势松开手。
“好点了？”
颜夏抬头看向顾淮，他很平静，好像完全没看到她失态的样子一般。颜夏轻轻地“嗯”了声。
顾淮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说，“你这个是正当防卫，不会进去的。”
颜夏：“……”
谢谢，有被安慰到。
“颜老师。”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颜夏低头看去，是陈媛。
“陈媛你怎么还在这里？”颜夏接过顾淮递给她的纸巾，擦了下眼泪。
小姑娘朝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妈妈和爸爸也要做笔录。”
“你妈妈和爸爸……哦，对。”那是他们家被入侵了，所以要做笔录。
“陈威！你怎么对得起我！”
一声暴喝传来，颜夏吓得差点跳了起来。那是在不远处对峙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得光鲜亮丽的，很像成功人士的样子。
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跟你吵。”
女人愤怒地一甩手里的包，整个拍男人脸上，“我要跟你离婚！”
男人狼狈地后退，又色厉内荏地喝道，“你闹什么？这里是警局！”
“警局怎么了？打的就是你！”女人直接扑上去，伸出尖利的指甲使劲地挠男人的脸。几个警察在一旁站着，不住地劝和，“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女人不顾不管，继续对男人又挠又踢。
顾淮和颜夏侧目。
竟然在派出所就敢打起来，好厉害的人。
陈媛苦笑着说，“老师，那就是我爸爸和妈妈。”
颜夏：“啊？”
陈媛垂下头，“那个不穿衣服的阿姨……一年前我就见过她了。当时她不穿衣服从我爸房里出来，我问她是谁，我爸问我在问谁，后面她就经常不穿衣服在我跟前晃悠，我爸说根本没有人，是我得了妄想症。”
“爸爸还说，”陈媛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我要是再见到，就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我就再也不说了。可是原来妈妈和老师都看得到。上个月妈妈问我是不是看到她了，我以为妈妈是要确认我是不是妄想症，我就撒谎了。所以妈妈很生气……”
颜夏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
“陈威你给我等着！”
那对男女已经被分开。警察站在他们中间，女人不好动手，只能指着男人鼻子骂，“王八蛋！你等着被起诉离婚吧！”
陈媛妈妈好有精力啊。
颜夏继续侧目。顾淮却点评了下，“刚刚应该上拳头的。”
颜夏点了点头，“那是，用手指多危险，要是被咬了怎么办？”
虽然她学习时间不长，也主要学的擀面杖，可是基本知识颜夏还是知道一点的。陈媛妈妈比她丈夫矮了好些，用手指挠他的脸实在低效，而且要是被一口咬住手指怎么办？到时候不但手指有可能被咬伤，还可能因为疼痛、手被限制，被抓住狠打。
所以用拳头划算得多。打架，自古以来，最基本的方式无非拳和掌。但是掌是需要很专业的学习才能形成杀伤力，但拳头不一样。人手握成拳就自带棱角，骨头它是硬的，远比掌适合击打。所以用拳更容易形成战斗力，就是普通人都能来两下王八拳。古人所谓“无拳无勇”，也跟这个不无关系。
颜夏想了想，也点评了下，“而且用手指要是戳到眼睛是故意伤害罪。用拳头也有可能梆梆两下就变故意伤害罪，可是自己受伤概率比用手指低得多。所以为什么不用拳头呢？”
顾淮赞同地点了点头。颜夏有些自豪，这两个月也不是白学的。但是待她低头一看，陈媛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颜夏：“……”
好像，不该在学生面前说这个。
虽然陈媛似乎很想让颜夏留下来陪陪她，但是顾淮并不觉得是好主意。加上颜夏也不太想掺和进他们家事里——从目前的架势来看，笔录完了这对夫妻肯定还要找她——颜夏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但是出了派出所，颜夏突然想起来。
“我得先去一趟龙舒区医院。”
打开微信正准备叫车的顾淮愣了下，皱眉看她，“哪里受伤了？”
颜夏摇了摇头，“我没受伤。”
“那去医院干吗？”
“呃……我答应了医生要过去？”
“你答应了医生要过去？”顾淮危险地眯起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来派出所之前。”颜夏比划，“就，我问要不要转钱给他们，他们让我直接去龙舒区医院缴费……”颜夏越说越小声，最后停下了。
顾淮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你傻的吗？你是正当防卫，你出什么钱？医院就是怕人逃单，想要人给钱，所以就是忽悠都得把你忽悠过去而已。”
“可……可是，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我是正当防卫啊？”
“他们知道你有钱就行了，管你是什么性质。”顾淮继续戳她的脑袋，“那是那个谁……你那个学生爸爸的情妇，让你那个学生的爸爸出钱就好了，你去掺和什么？他还该给你赔精神损失费，你看看你，眼睛都肿了。而且你真要给钱，信不信你学生的妈就打上门来了，说你帮小三。”
颜夏傻眼了。
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
顾淮看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又低头打开网约车小程序。但是颜夏又抓住他的手，“还是不行，我得去龙舒区医院一趟。我要去看看那个女人的情况。”
在顾淮的瞪视下，颜夏鼓起勇气说，“我起码也该知道她是不是真没事，是不是真醒了吧？”

第44章 那个说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
顾淮被颜夏缠得没法，只好答应了。但是这回死都不肯打车，也不许她打车。
“为这种人花那么多钱？你疯了？”
这是顾淮原话。
颜夏想想也是，就同意了。于是他们只好去坐公交。在这之前顾淮还强迫她去公厕整理一下仪容。
一开始她还不太理解，但看到镜子里肿起来的眼，她也吓了一跳。但对于肿起来的眼睛，她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洗干净脸后，用冷水打湿手帕敷上去。
也因为这样，在公交上颜夏紧紧挨着顾淮。视野受限，还是挨近些比较安全。
顾淮看了她一眼，干脆把她半圈在怀里。
她莫名地有点紧张。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个姿势让她想得有点多。
不，还是这个人长得太高了，太有压迫感的缘故。
她偷偷又看了顾淮一眼，发现他好像一点也没想多。
渣男！想过他以后的女朋友吗？
一路无言。
到了医院急诊，顾淮也没让颜夏去找护士，而是自己去咨询。
“你好，请问是不是有个被打了头的没穿衣服的女人被送过来？”
“你好，”护士看见顾淮的脸呆了一下，但还是警惕地问，“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她可能是我的朋友，警察叫我们来辨认的。”顾淮面不改色地无中生友。
护士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啊，她已经收神经外科了。”
“好的，谢谢。”顾淮说完就想离开，但是护士叫住了他。
“等等！”
颜夏看见护士的眼睛亮晶晶的，微笑着让顾淮稍加等候，然后飞快地窜到诊室。
“刘医生！赶紧把无名氏的单都打出来！有家属来缴费了！”
顾淮脸色一变，抓起颜夏的手就跑。等他们跑远了还听见护士的声音传来，“人呢？我明明叫他在这里等的……”
顾淮松了口气。
还好是他问护士，否则某个人还得傻乎乎地在原地等，还要当冤大头缴费。
颜夏：“……顾淮，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在想很不礼貌的东西？”
顾淮移开视线，“你想太多了。”
两人到了神经外科，刚好护士站没人，他们趁机找了下无名氏的名字，在37床。两人走到37床病房外，那个女人已经换上了病号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但顾淮还是被那女人的脸惊了一下。
“她真的是情妇？”顾淮有些怀疑人生，“你学生的爸爸……挺特别的。”
颜夏很认真地解释，“这也许就是真爱呢？陈媛爸爸为了真爱不惜一切甚至践踏法律。电视有鬼丈夫，现实里有鬼妻。”
然后，然后他们就看见那个女人当着护士的面擦掉脸上的颜色，然后揪住烧伤那部分的皮，撕了下来。
顾淮：“……”
颜夏：“……”
两人看着现在那张光洁的脸都懵了。最后顾淮说，“这妆……化得不错。”
颜夏想，都能给自己伤妆卸妆了，看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但就是……
这人都飞那么远了，竟然也就受这么点伤。难道她打出的攻击都有自动减伤90%的debuff吗？
眼见着这女人啥事没有，颜夏也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人好手好脚的，难道不会自己交钱吗？
要是这女人真的半死不活，她还会内疚。但现在这样，那就算了。她也很无辜的好吧？！一进学生家里就看到别人的裸体，她还怕长针眼。
回去的路上，颜夏主动要求坐公交。好气啊，今天这都是什么事？不但浪费时间，还浪费金钱。她都比往日多花两块钱了？还好坐的公交，要是打车那不还得心疼死？
回去的路上，颜夏给林清质报了平安，也说了下陈家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现在不害怕了，她实在很想把这件事分享出去。
不行，必须奇闻共赏。她还要发朋友圈，让熟人都围观一下。
但在选择可见范围时，她突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读书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朋友，可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好像就突然淡了。甚至有个之前玩得很好的朋友，也突然淡了。不，都不只是淡了，而是面对面，人家都不会跟她打招呼。她好几次自讨没趣后，也就不再跟她们联络了。
但是之前……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她怎么突然就孤家寡人了？
颜夏想不通，但也不想了。
这天晚上，颜夏休息了。顾淮要求她这三天内都不能练功。
练了会怎么样？
顾淮说，“也不怎么样，也许你就可以体会一下小说里的走火入魔是什么样的了。”
颜夏：“……”
所以她这晚无所事事，倒是拿出久违的板子，想画一下那个女人当时站在客厅里的样子。
正要下笔的颜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对啊，这画了也没法发出去吧？这种图发了搞不好号都没有了。
她及时止损，倒给那个跟她在学校处了好一段时间的鬼老师涂了张。
还是她们的鬼老师好。虽然长得有点可怕，可是平日里就自己一个鬼写写画画，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的，比陈媛爸爸和他的情妇像人多了。
完了，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她下楼以后，又在剥他的蛋的顾淮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要去上班？”
“对呀。”
她又没什么事，干吗不上班？昨天下午请假她都很心疼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扣钱等着她呢。
顾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还没看？”
颜夏缓缓打出个问号。
顾淮好心地提醒她，“你今天最好请个假。”
“我下午还有一节课。”
“让给主科老师吧。”
“为什么？”那明明是她的课。
顾淮说，“你去看下本地。”他想了想又补充，“头条或者渣浪也可以。”
什么……
颜夏困惑地打开，然后沉默了。
陈媛家里的事竟然这么快就被报道出来了，还比她知道的版本要详细得多。
陈媛爸爸，跟他的情妇好了两年。一年前，陈媛提前回家，他正好和情妇在主卧里颠鸾倒凤，被堵了个正着。于是他就想了个馊主意，让情妇不穿衣服、披头散发地走出去，在他女儿面前晃悠，而他则装作根本没有这个人。小姑娘很快就被吓到了。之后经过多轮恐吓，小姑娘再也不敢说见到有个不穿衣服的女人。三个月前，陈媛爸爸因为挪用资金炒股，结果亏损80%以上，无法填上这笔帐，就盯上了陈媛妈妈的钱。于是他跟情妇合谋恐吓陈媛妈妈。并因为陈媛早被吓到只要听到那个女人相关的东西都会否认，陈媛妈妈以为自己见鬼了。但是陈媛妈妈是个讲科学的人，所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看了医生以后开始服药治疗。直到昨天，陈媛受伤，学校让老师送她回家，情妇以为是陈媛妈妈回来了，特意来恐吓。但是回来的是陈媛和送她回家的女老师，情妇当时想着要把老师吓跑，结果老师受惊过度，把她打了，陈媛母女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幻觉……
颜夏快速看了下头条，又快速地看了下渣浪。这个奇闻果然上了热搜，后面大大的爆。
她抬头看了下顾淮，又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顾淮，“这……这是……”
顾淮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是你啊，说皇帝没穿衣服的诚实小孩。待会肯定有人去堵你的。”
颜夏：“……”
啊！！！这让她还怎么上班？！

颜夏还是去上班了。
倒不是说她有多热爱工作。而是他们学校请假很烦，她昨天下午没回去，今天还得回去补手续。
回都回了，这班干脆就上了吧。谅那帮记者也进不来学校，也不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虾米一大早堵人。何况报道也只知道是个女老师，她又不是什么名人，记者根本不认识她，也用不着太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或多或少她还是有点担心。直到发现校门口果然没什么外来人口，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种心态一直保持到校领导带着一堆人进他们办公室。
那会儿刚好是第一节课，颜夏正好在对着鬼老师画肖像，突然浩浩荡荡闯进来一群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校长一脸春风得意地指着她说道，“这就是我们见义勇为的颜老师。”
被点名的颜夏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
那帮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眼前一亮，感觉这新闻里边最不打眼的女老师也完全可以是亮点。
这老师揭穿皇帝的新衣不是亮点，受惊过度打了情妇也不是亮点。可是这老师是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大美女，那就是亮点了。直接把美女老师四个字往标题一加，再配上照片，那就是亮点。
“颜老师！”陈媛拄着拐杖走到颜夏旁边小声说，“那个，我妈妈说要感谢你，送你锦旗。这些记者都是她请过来的。”
颜夏：？？？
锦旗是什么鬼？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早上就有锦旗了？
“颜老师。”陈媛妈妈笑容满面地出现了。她今天妆容精致，打扮得体，举止优雅，跟昨天挠人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真是非常地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们母女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颜夏没法，只得露出惯常的营业性笑容。
这个时候她要回答什么？
她要做什么？
她这是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陈媛妈妈双手提着锦旗递到她面前，她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舍己救人，见义勇为。伸张正义，恩重如山”。
见义勇为已经够夸张的了，其他三句更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颜夏不知道，颜夏只能营业地笑着接过锦旗，记者“啪啪啪”一顿狂拍。陈媛妈妈又笑着转向记者和她握手，她也只能笑着面对镜头。记者又“啪啪啪”一顿狂拍。末了校领导纷纷上前，一堆人面带微笑，记者继续“啪啪啪”一顿狂拍。
颜夏只觉得自己笑得快麻木了。这时，陈媛妈妈忽地凑近，小声说，“颜老师，你是林家的真千金吧？”
颜夏看向她，陈媛妈妈眼里满是探究。颜夏继续维持营业性笑容，也不回答，然后转过了头，继续配合他们的宣传欲。
怪不得还要过来找她宣传。毕竟只是为了起诉离婚造势，那一堆热搜就够了，何必要找她呢？
拍完照片，记者纷纷想采访她。颜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抱歉，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接受采访。各位假如需要，可以联系一下我们学校的宣传中心，让他们安排一下。”
宣传中心主任笑容满面出列，把那一摞摞的记者给带走了。颜夏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陈媛妈妈，苏雁这会儿却只是给了她一个得体的笑容。
“谢谢你，颜老师。也代我谢谢林三少爷。”
颜夏微笑，“我会转告三哥的。”
就是林三少爷这种羞耻的称呼，陈媛妈妈怎么说得出口的？
陈媛妈妈带着依依不舍的陈媛离开。颜夏这才有空注意到还留在办公室的同事。
他们正在用一种看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跟看西洋镜似的。
颜夏一把抓起鬼老师的肖像画，把正凑近了看自己肖像的鬼老师烧得滋滋响。
不行了。她今天一定要请假，下午的课就让给主科老师吧！

也许是颜夏给学校争取了正面新闻曝光权，她的假很快就批了。
在心里跟鬼老师道歉了下，颜夏收拾好东西飞快地离开。现在她只要在办公室，其他人就跟看猴一样看她。受不了！完全受不了！
只是她一出校门，就见到顾淮杵在那看小说。
她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顾淮收起手机，“我说因为你待会要遇到灵异事件你信不信？”
“什么呀，我不是差不多天天都能遇到吗？”
鬼老师天天就在他们办公室晃悠。
顾淮说，“不一样。”
颜夏有些疑惑，这还有不一样的？
正想着，她就看见一辆红色的公交车停在了他们学校公交站上。
她更疑惑了。他们市……有红色的公交车吗？私人改装？
然后，一群游魂呼啦啦地从红色公交车上下来了。
颜夏一秒贴近顾淮，抓住他的袖子。
然后，她又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游魂呼啦啦地进了他们学校。
顾淮说，“嗯，这就是你今天要遇到的灵异事件。”
颜夏：“……”
这比灵异事件严重多了！他们学校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游魂！
待那辆鬼公交开走了，顾淮才带着她慢悠悠地晃到公交站下。
“你也知道，鬼域多在清明前后孕育，在中元节前后彻底成形，又经过不定的时间以后自行消亡。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鬼域，但是倒霉的，可能会被鬼域带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一些可移动的鬼域在消失前，会把里面的鬼魂带到正在孕育的鬼域附近。刚刚你见到的鬼公交，就是我们夷安市三年前形成的鬼域，根据华电工78所的监测，今年可能就要消散了。”
“华电工78所又是什么？”
“华电工就是华国电力工程研究集团，用来管理这些……东西的机构。在夷安的是78所，萧老头就是他们所的顾问。”
颜夏的关注点完全在华电工上，“怎么是电力工程？”
“哦，你知道，以前就知道电是唯一什么鬼都能灭的手段。无论是多强的大鬼，被雷电持续打击也得死亡。所以他们集团从一开始就是用电力工程的名义，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建一堆电力工程把全国的鬼灭了，几十年前还搞过全国灭鬼行动，爷爷也参加过。后来他们发现没必要把鬼都给灭了，他们也还是沿用这个名字。”
“后来他们怎么就不灭了？”
要是都灭掉了，她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因为他们搞灭鬼运动的时候，也在搞卫生运动啊。”
“然后？”
“上面发现鬼其实会源源不断地生成，只要世界还存在就会不断诞生，根本不可能歼灭。华电工花的经费又多，效果又不好。而卫生运动搞了几次以后，他们发现人体质提高了见鬼率大大下降，一般人就见不到鬼了。而且卫生运动是一定要搞的，他们就直接把华电工给精简了。现在华电工也就监控一下鬼域和那种超级大鬼，别的就不管了。”
实际上现在正式职工都没几个，全都是外聘顾问跟临时工。这年头，谁想一个月拿着三四千块干这么没前途的工作？
颜夏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正在孕育的鬼域？
她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学校，哆哆嗦嗦地说，“顾……顾淮，你刚刚说……说的正在孕……孕育的……”
“哦，对，就是你们学校。”
颜夏茫然地看向顾淮，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颜夏：“……”
不！她不想！美术老师有多难找工作这些鬼知道吗！她好不容易才考进他们学校，她才不要失业！

关于未来，颜夏在多年的谋划下早就自成体系。
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她还幻想着自己可以当一名画家。但是那个时候她爸还活着。到大一第二学期他因为心梗死亡，她的目标就变了。她要赚可以稳定到手的钱，这样才可以照顾好妈妈。所以她当时想的是要当一个原画师。但到了大四，夏霜——也就是她妈妈——因为白血病入院以后，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先在家里接单，这样她才好照顾妈妈。
可是夏霜不允许她这样。夏霜希望她当老师。原因很简单，老师有寒暑假，不会太累，收入也算稳定。颜夏考虑到她一个油画专业的，见天了也就当个美术老师。众所周知，美术老师的课总是会被占的，所以她也不是不行。加上她读书时学校管理宽松，老师提前走也是常事，她觉得这样也方便照顾夏霜。
但是夏霜根本没活到她毕业。她一个是想完成夏霜的遗愿，一个是美术老师看上去确实轻松，所以她还是继续往这条路走下去。但是等她处理好夏霜的丧事，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美术老师根本找不到地方要！
这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副科老师，所以学校也不太需要。一旦要招聘，那就是千军万马拼关系。颜夏没有关系，学校很不错，但是本科学历也是硬伤，完全是走了狗屎运才进他们学校。虽然入了职才发现学校现在竟然是严格坐班制，上下班还得打卡。而领导不是比较狗，是非常狗。但是他们学校待遇在老师里算很不错的了。在老师大面积降薪之后，她一个月也还能拿到一万多，这还要什么自行车。要知道很多地方的老师，一个月也只有三四千了。
虽然在夷安这个物价畸形的破地方，一万块假如要租房会过得很吃力。但是她是土著，她有房，那就完全不成问题，她可以活得很好。之前她还不时接一下商稿搞副业，所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顺带一提，其实他们学校不允许搞副业，但是她在网上接单，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根本不成问题。
但现在，他们学校，要生、成、一、个、鬼、域。
什么叫鬼域？可以视作异次元空间，规则跟他们的世界不太一样。进去了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法师，也有可能出不来。鬼域有移动的也有固定的，固定的鬼域入口虽然本体不会移动，可是它跟现世重叠的部分随时可能打开一个入口。
他们学校将要形成的鬼域要是固定的话，可以想像得到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掉进鬼域里的奇景。
是的，就是这样。一般人进不去，可是她被侵蚀的时间太长，只要她还没到可以毕业的水平，那就不是一般人，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鬼域的入口吸引过去。
到时候不说她可能因为旷工扣工资，上个把新闻也是可以预见的。但这都没有她可能被困在鬼域里死掉可怕。
所以，要辞职吗？辞职后很可能就找不到这种薪水过得去又还算清闲的工作了。
颜夏焦虑地在备忘录上拚命打字，车来了好几趟她也没上，顾淮也没催她，就陪着。
最后颜夏长出一口气。算了，鬼域形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个学期的班先上完再说，一般没那么快的。
但她还是很想抱头，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安乐乐地当条咸鱼啊？！
颜夏终于抬起头，顾淮问她，“想通了？”
“嗯。暂时不辞职。”
这年头裸辞没有好下场的！
顾淮：“……”
他们要坐的那路公交又来了一辆。颜夏终于站起来准备上去，却被顾淮抓了回来。
“不是这辆。”
颜夏愣了下，再仔细一看，发现这辆车看上去非常陈旧，上面好像有血迹，但是又不像之前那辆鬼公交那样通红。
一张苍白的人脸从车门处伸了出来，脸是正常的，但眼神让颜夏发毛。
“上车吗？”那张脸问。
颜夏视线移到它脖子上。
有点长，还是弯曲的。而且，下面好像没有身体。
“上车吗？”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地问，眼睛却逐渐泛出红色来。
终于感受到寒意的颜夏反抓住顾淮的手，干笑了两声，开始对着顾淮棒读：“我们要不先去看场电影？好久没去电影院了。”
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继续问，“上车吗？”
不上，谢谢。
颜夏紧张得要命，顾淮若无其事地揽住她肩膀往电影院方向走去，“好啊，想看什么？”
“我……”
“上车吗？”那张脸忽然伸到她旁边，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