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没有前生
李秀兰把虾滑放进锅里，盯着翻滚的汤，问了颜夏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什么叫鬼遮眼吗？”
颜夏点了点头，“记得。”
所谓鬼遮眼，科学一点说，就是鬼通过能力扭曲人获得的视觉信息。因为心头血的缘故，颜夏恶补了一通人体生理——感谢三哥，她早就不记得的东西，三哥都给她补回来了——所以现在也能稍微科学地猜想一下原理。
眼睛是引起视觉的外周感觉器官，外界的光线经过眼睛的折射系统，成像在视网膜上，再由眼睛将视网膜上的视觉信息转变为生物电信号，进行初步处理后，再传入神经中枢，最后在各级中枢，尤其是大脑皮层进行进一步处理，最终形成视觉。
简单点来说，就是眼睛接收外界信息，眼睛经过处理，这些信息变成电信号输入大脑，大脑再进一步处理成视觉。
所以本质上来说，人所谓看见东西，是指自己的大脑认为看到的东西。为什么精神病人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那是因为那东西是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看到了，而不是这个东西真的存在。
虽然鬼魂也很可能是扭曲了外界信息，但考虑到就算是同一个鬼魂，也可能同时造成视觉错误、听觉错误和触觉错误（例如无数书生和艳鬼行房的聊斋故事），所以鬼魂很可能是伪造了一段生物电信号，让人获得错误的信息。
李秀兰还在盯着虾滑，只是继续跟她解释。
“佛教有所谓六根、六尘、六识。六根，是指眼、耳、鼻、舌、身、意，也就是人的感觉器官和大脑。六尘，也就是色、声、香、味、触、法，说白了就是人的感觉器官能接收到的信息类型，以及大脑能产生的认知类别。而六识对应的就是人对六尘的认识，也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和意识。而意识，就是人的认知的总和。
“佛教那一大通根尘识理论绕来绕去，似乎很复杂。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人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躯体的本体感觉、触觉、痛觉、温度觉，这些感觉接收到的信息会影响到人的认知。”
这些道理颜夏都懂，可是她不知道李秀兰到底想说什么。
李秀兰把已经熟了的虾滑捞起一半，放到颜夏碗里，又把剩下的捞给自己，然后继续解释。
“依五根能见五尘，而为五识，于五尘境，而起分别，为第六识。所以意识生时，即能于五尘之境，分别善恶好丑也。
“但是五识，不需要全部被影响，才能影响到意识。因为人对另一个人的认知，大部分时候，是建立在‘听其言而观其行’上。”
颜夏夹虾滑的动作顿住了。她抬头看向李秀兰，后者正认真地注视着她。
“捂住一个人的眼睛，堵住一个人的耳朵。她看不见真实，也听不见真实。她所见的，是别人想让她见的，她所听的，是别人想让她听的。她所思所想，在产生以后不断被清空。又有人在她耳边不断说话，她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这就是她自己固有的想法。”
颜夏顿时毛骨悚然。
李秀兰微微一笑，“你觉得如何呢？”
“我不懂。”颜夏听见自己说，“意义呢？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你没有前生。”
“什么？”
“你没有前生。”李秀兰轻轻敲着桌子，“颜夏，你跟我、顾淮，还有爸一样，都没有前生。”
颜夏一脸空白地听着李秀兰说道，“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前生的。你懂了吗？”

第58章 不是董卓，是董仲颖
这顿饭吃得无比地长。因为到吃完的时候，颜夏才想起没给顾淮点餐，这才急急忙忙加上。到打好包，距离她们出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
颜夏不是没想过问李秀兰别的一些问题。例如人怎么可以不被鬼魂侵蚀到虚弱，又例如李秀兰是不是知道她一开始所接收到的“剧情”。
但是她不知道这些能不能问，因为李秀兰解释完以后，就似是无意地说，就算是陈四夫人，也不可能什么秘密都能守住。
她顿时就觉得，现在已经是非常擦边的行为。李秀兰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她了，剩下的就是不能说的。
回来的路上，李秀兰又似是安慰地说，待她筑基成功以后，她会自由一些。这让颜夏前所未有地紧迫起来。
虽然她已经是勤练不辍了。每天都坚持修行，但是现在她是不是太松懈了，是不是该每天早起一个小时练功？
但是想到顾淮给她列的时间表，她瞬间泄气。
还是别了，相信专业人士吧。说不定提早一个小时，反而因为睡眠不足变成欲速则不达。
回到病房，老爷子正捧着本《射雕英雄传》看着。
折叠床已经叠好收起了，但是顾淮不在。
老爷子看见她那样子，就说，“那小子去买泡面了。”
颜夏：“……”
是她的错。
颜夏把饭放到一边，开始给顾淮发信息，告诉他，饭已经帮他带回来了。但是过了一分钟，顾淮没回。她想打电话了。
李秀兰坐在她旁边，连上医院wifi就开始看剧，但还不忘跟颜夏说了句，“放心，顾淮吃不上泡面的。”
颜夏：“……”
这话听着真的不像什么好话，好像什么最后一餐一样。
颜夏还是没忍住，给顾淮打了电话。结果顾淮果然还没吃上泡面。因为他觉得医院里的泡面太贵啦，不想当冤大头，干脆出去买了。结果就是现在还在路上。
打完电话，颜夏才放下心来，还有心思看李秀兰在看的剧。
一眼过去，她就看到了她的便宜二哥。
想起李秀兰那么精准地说出她和她二哥血缘关系的样子，颜夏不由得怀疑李秀兰是不是她便宜二哥的粉。
不是啊，图什么？师姐自己就是大美人，顾淮也长得比二哥好看多了，粉二哥图什么啊？图他够傻吗？
眼见着儿媳妇和徒弟都在看剧，顾老爷子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像应酬似的问道，“你们在看的是什么啊？”
颜夏正想搜一下这个剧的简介，就听见李秀兰说，“是一个疯批男主怎么和脑子进水的女主好上的故事。”
才打开浏览器的颜夏顿住了。
师姐……也会看这样的……剧吗？
这个形容把老爷子迷惑住了：“什么是疯批啊？”
颜夏正想回答，又听到李秀兰说，“疯批就是，你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坏，他就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穷凶极恶，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疯，无差别地杀死所有人。”
颜夏被震住了。
疯批是这么解释的吗？
顾老爷子却是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董卓吗？”
颜夏再次被震住了。
疯批原来是董卓吗？
李秀兰却否定了，“不对，董卓这个名字会联想到一个肥胖的中老年男性。疯批不是这样的。”
顾老爷子不懂，“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李秀兰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董卓字仲颖，我们不能叫他董卓，要叫他董仲颖。”
“董卓跟董仲颖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不一样。”李秀兰说，“董仲颖听起来比较年轻，也比较英俊。”
顾老爷子消化这个信息消化了半天，终于又说，“所以这是董卓……不，董仲颖和貂蝉谈对象的故事？”
李秀兰一秒回答，“当然不是。貂蝉身份不够，不能当女主。”
顾老爷子说，“那还有谁？何太后吗？”
李秀兰说，“何太后只是屠户的女儿，出身也不够。”
李秀兰想了想说，“这应该是董仲颖杀了何太后和汉少帝刘辩，在想加害何太后亲生女儿，也就是大汉最后的嫡公主的时候，公主用一眼就很拙劣的计谋脱离危险，后来两人就情不自禁地相爱的故事。”
顾老爷子恍然大悟，但又觉得很奇怪，“什么叫嫡公主？有嫡公主这种东西吗？”
李秀兰说，“历史上是没有。不过不碍事，电视剧里有就行了。你可以理解为皇后的女儿。”
顾老爷子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颜夏：“……”
颜夏开始思考人生。原来，这种故事，是可以这么解释的吗？
顾淮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妈正在刷狗屁不通的古偶，他爷爷正在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射雕英雄传》。而颜夏……
她抱着手机在发呆。
顾淮伸手在颜夏眼前挥了挥，“你这是在做睁眼冥想？”
“不。”颜夏双目茫然，“我只是发现，原来我可以是董卓在戏外的妹妹。”
顾淮：“……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顾淮不知道颜夏怎么突然傻了，但他知道肯定跟他妈有关。
有些人外貌仁慈，内藏奸诈。李秀兰倒不至于，她只是不时会干些很离谱的事而已。偏偏她卜算又是专业的，你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纯粹脑子一抽还是别有深意。
顾淮一边吃饭一边问李秀兰，“妈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怎么把人给我搞傻了？”
他又看了两眼颜夏，现在正常一点了，起码是在玩手机。
李秀兰叹了口气，“我跟她透露了一点世界的真相。但看她挺沉重的样子，就跟她讲了下冷笑话，谁知道有点讲过头了。”
顾淮皱起了眉，“什么世界的真相？别告诉我，又是你以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小时候，李秀兰没少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什么这个世界都是虚构的。
那个时候顾淮还真的信了。毕竟，小学生，才一年级。
他满怀期待地问李秀兰，既然世界是虚构的，他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了。
李秀兰笑眯眯的，然后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
“就算明天世界毁灭，只要不是早上七点前就毁灭，你都得给我上学去！”
顺带一提，因为距离的关系，那会儿顾淮上学最晚七点就要从家里出发。
后来李秀兰再提这个事，还说这个世界本质是小说。顾淮对此非常淡定，因为他已经是小学二年级生了。
他原本不想搭理李秀兰，但在他爸的威胁下只好捧场，讨好似的问她，既然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那未来鬼怪是不是要毁灭人类。
结果李秀兰说，这个世界不是一本小说，是四本小说。
小学生顾淮一盘算，那这世界岂不是得毁灭四次？根据他看电影的经验，鬼怪毁灭人类一次，剩下的，估计还有什么外星人侵略地球、冰封全球或者全球大洪水，或者还有丧尸病毒泄露之类的吧。
小学生顾淮再次怀疑起上学的必要性。
这回他倒是学精了，没有说出口。但是李秀兰笑眯眯的，还是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并重申了上学的必要性。
小学生顾淮一琢磨就懂了。
他妈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打他编出来的。因为她知道他不想上学，就钓鱼执法。
后来李秀兰再说这些东西，已经小学三年级的顾淮面无表情地说，那这些小说都是什么类型的。
是的，这个时候顾淮已经知道故事不只是拯救世界了。
李秀兰说，三篇是都市文，都是豪门恩怨呢。
小顾淮又问，那还有一篇呢？
李秀兰说，哦，那是一篇搞笑文。
小学三年级生顾淮一琢磨，就悟了。
这不就是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要他专心学习啊？否则豪门恩怨打起来，起码要有三家大公司倒闭，到时候引发失业狂潮，他也要变成失业大军的一员。因为太废了，再找工作也找不到。
搞笑类嘛，还有一个典型写法，就是主角特倒霉，用主角的倒霉逗笑读者。他可不想当这种文的重要倒霉角色。
后来顾淮再也不接茬了。
再后来，李秀兰也不说了。
回想起这些，顾淮就觉得坏了。虽然颜夏看着还算聪明，但是架不住她被他妈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加上又完全被他妈的卜算光环给迷了眼……
李秀兰摇了摇头说，“我没说那些。那更沉重，我怕她连觉都睡不着。”
顾淮：“……”
所以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啊！
最后顾淮也没从李秀兰那里问出什么来。颜夏倒是完全恢复过来了，但是死也不肯说之前到底是什么把她震撼成那样，回去以后倒是问了他很奇怪的问题。
“顾淮，人真的没有前生吗？”
“人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是等待腐烂的肉，哪里来的前生？”
“那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死了重生回过去呢？”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颜夏似乎有些迷惑，“小说里那样是完全不可能的吗？”
“你少看点重生文。”顾淮说，“本来就不可能。人的精神必须依附肉体存在，而不可能独立。凡是死了的人，精神都会消失。假如精神，或者说灵魂是独立的，那为什么大脑受到伤害后，人的记忆或者智力可能受损？人死了记忆都能保存在灵魂里，人活着反而不行，这灵魂到底行不行啊？”
顾淮在处理猪手，因为李秀兰说希望明天能吃上白云猪手，所以他不得不做。
他在给猪手焯水，颜夏也跟在他后面团团转，“那有没有可能，在临死前灵魂逆转时间，携带信息回到过去，把记忆一层层带回去？”
“不能。都说了记忆是靠神经细胞储存，精神不可能独立携带信息。”顾淮觉得应该给她一点事干，把滤油勺塞给她，让她帮忙撇去浮沫。
“而且时间也不可能倒退，”顾淮解释，“时间是有方向的，时间之箭只能向前。因为热力学第二定律。”
正在撇浮沫的颜夏呆住了，“热力学第二定律？”
怎么突然跳频到物理了啊？！
顾淮点头，“对，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热力学系统的熵不减少，总是增大或者不变。”
“……我知道熵增。”
颜夏继续撇浮沫，也有些不服气，她又不至于连这个都不认识，提一下就记起来了啊。
“对啊，所以一个孤立的系统，在自然状态下不会朝着低熵的方向发展，也就是不会变得有序。我们的宇宙起源于大爆炸，当时熵值非常低，它就一直向着熵增加的方向发展。因为宇宙没法回到低熵状态，所以时间就有了方向。就算人有独立的灵魂，但人类社会连地表都还没穿透，一个人的灵魂又要多厉害，都能控制整个宇宙的前进方向了？”

第60章 如果你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颜夏把猪手的浮沫撇完以后，又在顾淮的指导下把猪手捞进冷水里，再放到水龙头下用流水冲洗。
在确定时间不能倒流之后，顾淮那是对跟她重温中学物理蠢蠢欲动。
颜夏不想，颜夏宁可跟他学一下白云猪手怎么做。结果就变成了白云猪手的烹饪教学。
用流水冲洗这一步就叫啤水，南粤菜以前经常用到，目的是去异味、冲走污物，以及让食物纤维软化。但因为用水多，很不环保，现在一般家庭根本就没人用，酒楼要控制成本也不可能这么搞。颜夏也是第一次做。
一般来说，用冰水应酬一下就得了，哪里还要啤水？可是顾淮说不行，他妈不能这么敷衍。因为一开始就用冰水，皮缩得太快，脂肪就不好出来。
第一次啤水要二十分钟，顾淮还把水都给蓄起来，准备浇花用。否则真的太浪费，对不起水费。
完了又开始煮一锅新的水，加姜、葱、白芷，煮沸之后把猪手放进去，小火还得煮上45分钟。
单纯到这一步，颜夏还觉得合情合理。然后，她发现，后面不但要煮醋，还要再给猪手啤水3-6小时。
她忽然觉得，啊，他们还是再聊下物理学吧？
有些钱就应该给别人赚啊！
当然了，最后没有啤水六小时。顾淮说没那么傻，用水没过猪手，放冰箱里就行了，一个小时换一次水，效果一样。顾淮甚至把这个时间直接缩短到三小时。
颜夏忍了又忍。这跟她一开始说的用冰水应酬一下就得了有什么区别？
虽然多了一盆猪手要照顾，这天的动功训练依然没有落下半点。颜夏甚至主动加练了些。她觉得自己现在体力完全可以做到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筑基。
一想到筑基，她本来已经放下的忐忑又浮了起来。
还是很焦虑啊。
就算是跟顾淮确定了人确实不可能重生，也还是很焦虑。
林娇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这种焦虑很快又被打断了。因为顾淮说，以后，他们两个睡一个房间。
颜夏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们两个，以后睡一个房间？”
顾淮点头，“对，直到你筑基为止。”
颜夏很想说，昨天到底是谁说一起睡会兽性大发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被褥都搬到了顾淮房里。
没办法，只有顾淮的房间能施展开来。她房间的东西太多了，就武科那一套操作，顾淮跳两步都能踢到柜子。
结果自然是颜夏睡床，顾淮打地铺。
前一天因为高度紧张的关系，颜夏完全没发现一起睡这个事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她反而有些紧张起来。
确实太奇怪了。
不合适。
颜夏缩在被窝里，想起之前见到的顾淮的肌肉线条，只觉得脸上热得过分。
要是在学校的时候，她才不会多看这样的身体一眼呢。这么标准的身体可画的点又不多。顾老爷子不比他好多了？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多很多。
但她的脸还是很热。她的脸明明在被子外面，可是脸和耳朵都是滚烫滚烫的。
她翻来覆去，就听见顾淮的声音从下边传来。
“你明天还得练功，还得上班。都十点多了，你还不睡是要干吗？”
颜夏吓了一跳，“嗯”了一声就赶紧开始睡觉。但还是……
睡不着。
她睁开眼，但也不敢动。她睡不着，总不能让别人也睡不着。
可是不动也没用。顾淮的声音又从下边传来。
“所以你怎么还不睡？都快十一点了。”
颜夏：“……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呼吸。”顾淮闭着眼说，“熟睡的人呼吸比较浅慢。”
竟然是呼吸暴露的吗？
颜夏瞪着昏暗的天花板，这个好像确实没法控制。
“我妈今天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都焦虑一整天了。”
顾淮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焦虑得那么明显吗？
她扭头看向顾淮，犹豫了下，才说出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
“顾淮，假如有一天，你突然被告知你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你还得知了后面的剧情。但是很快你就发现现实和剧情对不上，你……”
颜夏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顾淮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妈这是真的都把“世界真相”都告诉她了啊！她竟然还信了！淦！

顾淮想了想该怎么跟颜夏解释。
但是他发现直接解释他妈就是纯粹胡说八道那是不行的。看看颜夏那被他妈忽悠瘸了的样子，估计说了真相，她还得继续瘸，还得谢谢他妈让她瘸了。
颜夏憋了半天没憋出词来，顾淮倒是先开口了。
“你说你是小说里的人物，那你觉得你是什么角色？”
她也没说是在说自己吧？
颜夏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了，“我想，应该是个恶毒女配吧。”
顾淮说，“你杀过人吗？”
“什么？”颜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杀过人吗？”
“那肯定没有。我怎么可能干犯法的事？”
“那你怎么会是恶毒女配？恶毒女配的标准有那么低吗？”
“你在说什么呀？”颜夏抱着被子半坐起来，看向顾淮。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见顾淮目光炯炯的样子。
“按照现在网文标准，你起码也得杀了主角全家才能算恶毒女配吧？”顾淮非常耐心地解释，“不是这种深仇大恨，他都会原谅你，把你收入后宫的。”
颜夏瞳孔地震。
顾淮还好心地补充了下，“就你这张脸，作者不会浪费在恶毒女配身上的。要是无女主文，你会是和主角交好的女配。要是有女主的文，你起码也可以混个女主之一当当。”
你们男频的套路真脏！
颜夏说，“你说的都是男频吧？你就没想过，这是篇女频文吗？”
顾淮愣住了，然后说，“你的意思是，这是篇真假千金文？”
“对呀。”
“那更不可能。”
“为什么？”
顾淮说，“因为现在的真假千金文，女主都得是真千金。草根逆袭那都什么年代的流行了，你们现在更流行生而高贵。”
“什么啊？你没看过假千金女配逆袭文吗？真千金那都是要被打倒的原女主，现恶毒女配。”
“那也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了？是你看女频多还是我看女频多？”
“哪里可能啊？”顾淮提高了声音，“就算是你们女频现在流行的恶毒女主、大清醒女主，恶毒女配起码也得干点违法犯罪的事，或者违法犯罪未遂吧？没给人下过药，没试过谋杀未遂，那叫恶毒女配吗？就你那正当防卫还要哭着报警自首的样子，你哪里来的胆子干这些事？你以为犯罪很容易？犯罪也是要胆量的。”
“你……你……”
颜夏很想反驳一句“她哪里没胆量了”，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她为什么要跟顾淮证明她的犯罪胆量？
但是她就是气不顺啊。
颜夏嘟嘟囔囔，“也不一定就要违法犯罪啊，人人喊打的绿茶白莲女配也是不少的……”
顾淮：“……”
所以你为什么要坚持当一个恶毒女配？这是什么好职位吗？难道当上了每个月还有人发你补助吗？
顾淮有些头疼，他实在不知道李秀兰到底忽悠了她什么，怎么就死抓着恶毒女配不放了？
顾淮回想在洋柿子女频书荒刷到的那些文，继续劝说她放弃这种危险的思想。
“那种绿茶白莲女配，起码也得有个男性对象吧？你除了上班就是练功，哪里来的时间勾搭男人？可别告诉我，你说的男主是我。”
颜夏瞪他，他反而越说越顺，“那女主也不该是你便宜妹妹，该是和我暧昧的女角。例如我放她鸽子，带你去练功。她一不小心看到了，她伤心欲绝。读者大骂渣男，纷纷要求男二上位。作者说绝不原谅渣男，但是让女主和我拉扯上百章都还藕断丝连。好不容易断了，我幡然悔悟，又回头追她，你急了，追着我跑。最后女主和男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后悔莫及，跟你说，我对你不是爱情，你就要跟我同归于尽，最后受到了法律制裁……”
她怎么又变成法制咖了啊！
颜夏瞪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要个女主为你虐恋情深，做梦吧。”
“是啊，就是做梦。”顾淮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哪里可能是小说？现在还有网文讲法律吗？就算是女频文，没把半本刑法都给写进去，都不叫头部作品。”
顾淮最后总结，“所以这个世界不可能是小说，绝不可能。”

第二天顾老爷子手术，顾淮和颜夏都请了假。
手术很顺利，术后顾老爷子也很精神，但被推进了ICU。
ICU，全称Intensive care unit，中文又叫重症医学科，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颜夏紧张得要死，这个地方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但那个时候，她妈妈是化疗后合并感染，病危，最后花了好多天才从里边出来。自那以后，夏霜就再也没同意过抢救，她不愿意再回到ICU去。
这回手术医生的解释是，老爷子年纪比较大，为了安全起见，到ICU观察一下，没什么事第二天就能转回病房。
颜夏本来已经放下心来，ICU的医生谈话也只是重复了下骨科医生的说辞，再次强调了下老年人术后的一些风险，观察一晚没事就回普通病房。然后，她掏出了一沓知情同意书，让家属签字，打头一张就是《病重通知书》。
顾淮和颜夏都沉默了。
都告病重了啊，你跟我们说没什么事！
ICU医生也有些尴尬，但她表示，“告病重只是表示尽了告知义务，只是说明年龄大有比较多风险，不代表别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李秀兰。李秀兰老神在在地说，“签吧，爸不会有事的。”
顾淮终于把字给签了。
一张又一张。
他数了数，没什么事都签了七张同意书，要真有什么事岂不是要签上二三十张？
值得庆幸的是，顾有道非常平稳，无惊无险地度过术后第一天。他晚上八点甚至还很好胃口地跟顾淮点餐说要吃拔丝芋头。
最后他只喝上了顾淮熬的粥。
刚做完手术，吃个头的拔丝芋头。
第二天，顾有道可以转出来了，又盯上了李秀兰带过来的白云猪手。但最后还是没吃上。甚至要眼睁睁地看着下班过来的颜夏吃。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工作关系，就都是李秀兰一个人照看顾有道，那两个年轻的就只有下班的时候来看一下，还看不长，因为第二天要上班，而且还有个人天天都得练功。
如是这般，顾有道出院了，但还拄着拐杖。
也就是这会儿，李秀兰提出要把顾有道接回老家照顾。
一个是顾有道恢复时间比较长，起码要一个月才能离开拐杖，彻底恢复更不要说了。顾淮和颜夏两个人白天都得上班，根本不可能看着顾有道。另一个是现在的房子嘛，又要上楼下楼，对于顾有道来说很不方便。所以结论就是，带他回老家，好了再说。
顾有道倒没什么意见，但是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颜夏拜师宴还没办吧？咱们办完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