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不能直接把一大堆理论都给扭曲了啊?”
“我们那传统理论就是神神叨叨的,还不一定对。你想想看,从秦汉到现在,我们巫流同一套技术,那基础理论都变更多少次了,还是一大堆相互矛盾的东西,问题一大堆,所谓理论就是猜想,根本不是知其所以然。别,你别生气,我不只在说我们巫教,官方认可的那些教派也都一样,都是一堆猜想。颜夏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别看她读的是油画,她像是读书不行才要读艺术的样子吗?那些理论连你都觉得有问题,要怎么说服她?而且不知道也还是能实践,现在不也能用吗?她都会驱蚊了。”
顾有道服气了。
说他一句能顶几十句,还敢说他没文化,这孙子根本不能要了!
顾有道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就是在教一个武僧,你怎么不找老萧教?”
话一出口,顾有道心道“坏了”。
果然,顾淮幽幽地看着他。
“我当初不就是把颜夏指去萧老头那里吗?是谁把她带回来的?”
顾有道看天花板,看地,就是不看顾淮。
顾淮也知道顾有道绝对不会回应的,说道,“那我先去看一下她了。”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顾有道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贴身保护她?”
顾淮沉默了下才说,“你还记得一开始追着她的那个鬼吗?”
“嗯?怎么了?”
“我前段时间又见到了一个类似的。无主厉鬼,但持续地缠着同一个人,虽然这次不是缠着颜夏,可是那个鬼知道她的名字。”
顾有道皱起了眉,“这不可能啊?难道是天鬼?”
“不是天鬼。”顾淮明显也想不通,“虽然快演变成大鬼了,但还是普通鬼,也没人控制。而且,那个鬼对颜夏有恶意,但没有攻击她,反而用了……非常迂回的方式。”
“这怎么可能?”顾有道抹了把脸,“我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你最近把典籍翻出来就是要查这个?”
“嗯。”顾淮看向陈四夫人像,“但是我什么都没查到,历代根本没有这样的记载。我还问了陈烁他们,他们也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事。”
顾有道抬起头,“那你妈怎么说?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时候到了就知道了。我都不知道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有道没好气地说,“那可是你妈。你觉得她会是不知道吗?”
“那可难说。”
顾有道懒得再跟孙子掰扯这个问题,“那危险性呢?你妈有说吗?”
“我妈说,尽量不要去招惹那些东西。”顾淮把视线移到顾有道脸上,“也尽量不要去招惹跟它们有关的人,否则没完没了,最后不一定有好结局。”
“那丫头到底招惹了些什么啊?”
“我不知道。”顾淮说,“所以我才要跟着她。否则她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雁最近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
这是三个月前她出差回来后才开始的。
有一回,她明明关了水龙头,但是过了一会,水龙头又自己开了。问了下丈夫,他却根本没开过。
又有一回,他们全家都出去了,但是回来以后家里的东西被动过,她的护肤品都不在原位。问丈夫和女儿,他们却都很茫然。
不知道啊,不是原本就那样的吗?
苏雁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昏了头,都记不清事情了。毕竟那段时间公司特别忙。
啊啊,就是记忆力下降了吧?上了年纪都这样。
但是慢慢地,事情越发不对劲起来。
夜里,她能听到幽幽的哭声。
她推醒丈夫,丈夫说根本没有声音,快睡她的吧。她不甘心地继续猛力推丈夫,让他仔细去听。
丈夫侧耳倾听,还是表示什么声音都没有。但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都仿佛有人就在他们房间门口哭着。
她抓紧了丈夫的手,脸色青白地问他,“你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丈夫困惑不已:“你要我听到什么啊?”
苏雁也不敢问了,更不敢出去看,只得忐忑地躺下。
但是她一夜没睡。
第二天,她问女儿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女儿说,“什么都没有呀。”
苏雁想,可能真的是听错了。
但是,过了两天,夜里,她又听到了笑声。
她再次把丈夫推醒,“老公,你听。”
丈夫不耐烦地说,“哪里有声音?你做梦了吧?”
苏雁哀求地看着丈夫,“不是,老公,真的有人在笑。”
“苏雁,我很累了,根本没声音,你听错了。不要一惊一乍的。”丈夫扯过被子,翻个身又睡了,只剩下她继续醒着,听着外头“嘻嘻嘻嘻”的笑声。
苏雁觉得自己快疯了。
是幻觉吗?还是……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在家里看见一个光着身子、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肆无忌惮地站在他们客厅,她大喊大叫,质问她是谁。丈夫惊恐地看着她,“苏雁,你在说什么?家里只有我跟你啊。”
苏雁心下一沉。她看向那个惨白惨白的女人,那个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半张烧伤的脸。苏雁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医院。医生仔细地询问了下她昏迷前的状况,她把近期家里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医生很有耐心地听着,但转头她就听见医生跟她丈夫说,怀疑她可能有精神分裂症。
她没病,她真的见到了!
但是丈夫根本不信。
幸好,这家医院没有精神科,所以她不用被人当精神病治。
回到家里,那个可怕的女人还在。丈夫和刚回来的女儿根本看不见她。苏雁抓着女儿的胳膊大声质问,问她有没有看见什么。女儿畏惧地说,“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一个女人!”苏雁说,“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女儿惊恐地看着她,“没,我没见过。”
“陈媛,你不要撒谎。”
“我没撒谎,我真的没见过。”女儿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丈夫把她拉了开来。
“你在发什么疯?媛媛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为什么不信她?”
苏雁看着啜泣的女儿,和安慰女儿的丈夫,慢慢地往后靠,陷入了沙发里。
那个惨白的女人正站在她面前,冲着她咧开一个可怕的笑容。
真的只有她能看见。
苏雁看着那扭曲的脸,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
他们都看不见,只有她能看见。
今天颜夏值日。
在读书的时候,颜夏是不知道老师还有值日这么一回事的。直到入职之前,她还天真地想,应该、或许、大概,跟她这个标准的副科老师毫无关系。结果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你身为副科老师,杂活理应比别人都多。这个学期以来,她的杂活肉眼可见地变少,最近甚至归零,但值日么……还是得干。
前几年,华国中学很多都在搞课间静默,好方便管理。课间除非上厕所或者做操,学生是不允许离开座位的。管理得特别严格的学校,课间甚至要老师带着才能上厕所。这种课间静默推行的时候颜夏已经高中毕业,到她入职发现这东西,那是目瞪口呆。
那会儿课间值日还算好干,因为那十分钟你在走廊上根本见不到什么学生。所以假如是教学楼值日,课间杵在走廊上也就玩玩手机。得了吧,学生连教室都出不来,班主任就坐教室后头盯着,那些学生连在座位上交头接耳都不行,哪里来的在走廊打闹跑冲的学生?
对于他们来说是好管理一点,但就是每次看到那些小孩,颜夏都觉得容易培养出心理变态和一堆脊柱病。
这样大概半个学期之后,课间静默这个事被多个媒体报道,引起上头的重视。最后上头发文了,要求保障课间十分钟。于是学校没办法,只能放开,因为上头还要搞飞行检查。她以为只有兴奋剂才有飞行检查,没想到连课间保障都有。
学生们明显没以前压抑,但课间值日确实比以前难一些。例如学生课间在走廊上摔了一跤,家长就能来学校要说法。虽然赔钱率大概没有医院高,可是感受到压力了。
实际上他们这些老师值日也没啥大用,学生该摔的摔,没人能及时阻拦。但是领导非常坚持这一套,因为有值日老师在场,跟没值日老师在场是两码事。用校长的话来说那就是:有值日老师在,就算真要赔钱都赔得少点。
所以今天值日,颜夏只觉得很心累。走着走着就追逐起来的学生有多难搞,谁懂!谁懂!
大课间做操的时候,颜夏依旧很认真地跟着节拍做,虽然和学生做的完全不是同一套了。而在她后头的学生,好几个跟着她一起做,做着做着才发现不对。怎么好像不太一样,怎么这么陌生?我去,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的体操怎么做了。
那几个学生懵懵懂懂地跟着她做完整套第八套广播体操,回去才想起,他们完全可以看着领操做啊?!
做完操,颜夏就在二楼楼道一侧站着。大课间学生们显然比较活跃,甚至还有在走廊上扔沙包的。颜夏赶紧阻止了那两个扔沙包的学生,打中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在俩学生求她不要收走沙包的时候,她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颜夏回过头,发现和她一道在这层楼值日的另一个老师已经急忙去看了。她犹豫了下也跟着过去,然后就觉得,完了。
一个女孩坐在楼梯转角处,右小腿呈现一个畸形的角度,她疼得眼泪直流。
完蛋,有学生骨折了。
“同学,你哪个班的?”
“初一(2)班。陈媛。”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只是过了一会,泪水又涌了上来。
跟她一起值日的男老师已经通知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又上报了学校。
没多久,呼啦啦来了一堆人,对小姑娘那是嘘寒问暖。
小姑娘倒不是跑跳啥的,就是走路的时候没注意,踩空了下,就摔了下去。幸好,没摔到头。
救护车没多久也来了,但是家长不来,说要上班。
在场的老师都沉默了。
这还是人吗?
那到底去不去医院?去,当然去。
校长发话了。这种家长,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必须立刻送医,要是延误了治疗,那还得了?他们学校必须要处理好这个问题。这种家长能闹得比谁都厉害。
但要怎么处理呢?单纯班主任陪同肯定不行,因为家长还要求他们看完了帮忙把学生送回家。这炸裂的要求,要是一个老师去,家长突然说什么东西丢了,是不是这个老师干的,那真的说不清。所以要安排两个人。
那个谁,颜夏是吧?你们美术老师比较有空,又刚好值日,就你了。
颜夏就这么一脸茫然地跟着救护车去医院,顺带一提,她把自己的包也带上了,毕竟她已经培养出绝不长时间离开擀面杖的意识。
但在救护车上安慰小姑娘的时候,颜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校长这逻辑是不是不大对啊?家长要是咬死丢了什么东西,两个老师那不就是团伙作案吗?这真能规避什么吗?
能不能规避什么,颜夏是不知道的了,但是她觉得小姑娘的班主任这回得大出血。
小姑娘哪里有钱啊?家长又不来,这下全都得他们班主任垫着。
还好她不是班主任。
就是他们班主任李老师吧,明明是个男的,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把人从车床抱到轮椅上都不行,最后还得她来,他就只会在旁边看着,一脸的欲言又止。
小姑娘一堆检查下来,最后是个右侧胫腓骨骨折。那个缺心眼的医生在给人打石膏的时候,还瞎夸了一下。
“这摔啊,也是摔得好,一般人这样摔法都是不稳定骨折,老麻烦了,小姑娘你这个骨折面接触还挺稳定的哈,不错不错。”
李老师:“……”
颜夏:“……”
正常人应该是觉得不摔才叫好吧?还好家长没来,否则他死定了。
完了,他们还得送小姑娘回家。来的时候就因为考虑到这个情况,李老师开自己的车来的。
但是陈媛住的是个根本不让外来车辆进去的高档小区,离谱的是外头也没停车位。李老师只得在小区门口把她们放下,自己去附近转一下找停车位。
陈媛刚骨折,颜夏看着她这样也不好久站,就跟李老师发了条短信,扶着小姑娘上去了。
路上,颜夏才知道,陈媛的爸爸陈威是家银行的分行行长,妈妈苏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平日里都很忙,所以她平时有什么事都不敢麻烦他们。近日苏雁更是忙得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她觉得今天这种状况也很正常。毕竟确实很忙,行程可能没法改变。
不是,这并不正常。
颜夏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媛,后者却一脸平淡,好像这些事确实不值一提一样。
她伸手摸了下陈媛的头,陈媛疑惑地看向她,“颜老师?”
“你是个好孩子。”
陈媛愣了下,就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夏把陈媛扶进她家,一进门,颜夏就愣住了。
客厅里站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她披头散发,皮肤惨白惨白的,指甲倒是呈现着一种泛着金属反光的红色。
这谁……
颜夏一脸懵逼地看向陈媛,小姑娘像是完全看不到那个女人一样,把书包放到一边。
所以陈媛看不见吗?这难道不是疯子而是……鬼?
颜夏总觉得哪里不对。
首先这个女人长得太周正了点。虽然有半张脸被烧伤,但是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人被烧伤的样子,身体又特别完整。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的鬼,一般来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鬼或多或少还是会穿衣服的,它们没有裸奔的癖好。
但人都可以裸奔,鬼说不定也可以,何况鬼魂外表多变,像陈四夫人这个天鬼看上去就是一名美丽的人类女性,所以这不能说明什么。但假如这个女人是鬼,从她指甲来看,她已经是一只厉鬼了。尽管经过修行之后颜夏对鬼魂寒意的侵蚀抵抗力增强,但是只要是厉鬼层次,无论多弱,只要共处一室,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气温的下降。可是这次别说不觉得冷了,她甚至觉得屋里比外头还要暖和些。
可是陈媛又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陈媛,你家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陈媛有些困惑地看向她,“对呀老师,哪里还有别人呀?”
颜夏:“……”
这到底是她功法大成还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例如火鬼之类的。不对,这个世界上有火鬼吗?旃然派的辨鬼小册子《诘》里完全没提过。
那个女鬼就站着看她,然后伸出手,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进入一米范围了,护身符完全没反应。
颜夏有点慌了,护身符这是过期了吗?
她害怕地往后退,伸手进包里,握住擀面杖,继续后退和那个女鬼拉开距离。
但女鬼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往她身上一扑。颜夏反射性地避开,掏出擀面杖往女鬼头上狠狠一扫。
时间好像又变慢了,慢到颜夏可以明确地感受到手感不对,为什么像是实体……
时间再次恢复正常流速,她眼睁睁地看着女鬼飞了出去,撞倒了两个凳子。
颜夏呆呆地看向擀面杖,又看向女鬼……啊,不,这是个人吧?
只听陈媛惊呼一声,“老师,原来你也能看到她啊?”
颜夏震惊地看向小姑娘。
什么叫“你也”,你给我解释清楚啊!
不对,这么说这个真的……
颜夏急忙过去查看那个倒地不起的女人。她头发散乱地倒在地上,颜夏用擀面杖戳了戳她,又喊了两声。
“喂,你怎么样了?还能起来吗?”
女人动也不动。
颜夏一下子慌了。
完了完了,她杀人了!
“颜老师,怎么打你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停好车的李老师终于赶了进来,一见到室内的场景,像见到南方蟑螂的北方人一样尖叫起来。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电话。颜夏急忙掏出手机,拨打110。一听见对面的声音,她眼泪就涌了上来。
“派出所吗?我……我杀人了……”
她自首能不能减刑啊?!
颜夏打完110以后又打120。李老师还在旁边大呼小叫,陈媛倒是要冷静得多,跟李老师解释了下她们一进门就见到这个光溜溜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想袭击颜老师,最后被颜老师反杀了。
陈媛一边说,一边偷偷看颜夏。可是后者完全没理她,她打完120,又打给顾淮。
“你遇上什么事了吗?”熟悉的声音一响起,颜夏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了。
“顾淮,我杀人了……”
“……怎么杀的?”
“刚刚我送一个学生回家,厅里有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学生好像见不到她,又说家里没有其他人,我……我以为是鬼……”
“你打了哪里?”
“头,我扫得很狠,她都飞出去了,她一动不动的……”
顾淮松了口气,继续指导她,“去看下她胸部有没有起伏,有可能只是晕过去了。”
“哦,好。”颜夏用手用力擦了几下眼泪,凑近看那个女人。
还真有起伏。
“她胸部还有起伏。”
“那就还没死。”顾淮很肯定地说,又问,“你打120了吗?”
“打了。”颜夏听着顾淮镇定的声音,也慢慢地镇定下来。
“她现在是平躺还是侧躺?”
“侧躺的。”
“那就保持这个体位,不要动她了。”
“嗯嗯。”
顾淮说,“你待会打个电话给你三哥,跟他说清楚刚刚的事。然后你就在现场等警察和救护车,到时候告诉我去哪个派出所。”
颜夏吸了吸鼻子,说,“好。”
待挂了电话,她又拨通了林清质的电话。本来和顾淮通话以后人已经冷静很多,可是听见林清质的声音,她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三哥,我杀人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陈媛和李老师:“……”
颜老师,人不是还没死吗?你怎么总是这个开头?
林清质也很镇定,他只是温和地让颜夏说清楚经过。她又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越说到后面,她越委屈。这都是什么事?
待颜夏抽抽嗒嗒地解释清楚,林清质斩钉截铁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人非法入侵民宅还装鬼吓人,你只是正当防卫。”
是……是这样吗?
“不要害怕。到时候具体去哪个派出所跟我说一声。我来处理。”
颜夏低下眼,轻轻地“嗯”了声。
待林清质的电话打完,警察终于来了。
“谁报的警?”
颜夏吸了吸鼻子,举起手来,“是我。”
陷进办公椅里的地中海抬起茫然的脸,“怎么了?怎么突然请假?”
顾淮说,“我要去派出所。我妹被人袭击了,现在在派出所做笔录。”
地中海皱起了眉,“不对吧?顾淮,你不是独生子吗?你哪里来的妹妹?”
老毕怎么会记得他是独生子的?他脑子里难道不是只有护发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顾淮面不改色地说,“情妹妹。”
老毕瞳孔地震。
这个除了脸和专业能力以外就一无是处的奇葩竟然也有女朋友?
老毕和顾淮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顾淮又问,“经理,我真的有事。你觉得我会舍得全勤吗?”
又说得很有道理。这个死要钱的奇葩要不是真有事才不会请假。
老毕脸色立刻温和下来,答应了他的请假。
顾淮刚出来,就给萧广白打电话了。
“萧大师,你好。”
萧广白一听就警惕起来,“你有什么事?”
顾淮按下电梯按钮,问道,“你测量那边搞好了吗?”
“没有,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萧广白思考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接吗?”
“你现在申请到的外援补助是多少?”
“总共五万。”
“也太少了。”
怪不得找不到人帮忙。就测量一般需要的人手,分到每个人手上一万都不到。谁要去啊?没有证的道士去给死人做一场法事都4000了好吗?
萧广白没好气地说,“是很少,你想说什么?”
“给我一万,然后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帮你测量。”顾淮看着电梯楼层往下跳动的数字,气定神闲地说,“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为难、坏你道心的。”
颜夏还记得刚认回林家的时候被灌输的故事里,真千金颜夏的玩命作死史。
真千金颜夏也被关起来过,在她醉驾撞林娇娇不成,反而撞伤林先生后,她被抓起来了。里头写林先生直接飞了十米远,头部着地,当场就差点死了。但林先生没死,林先生不过昏迷三天就醒来出院了,还能去给颜夏求情。但是派出所不管他这个受害人的意见,一定要从重处理颜夏。林先生没办法,只得去求林娇娇跟警察说不追究。
于是,警察真的不追究了!颜夏被无罪释放!只是林先生和颜夏的父女情被这一撞终于断了,所以最后颜夏被逐出林家以后,林先生也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这里头的情节几乎每句都是槽点。颜夏不知道为什么林先生那么重的伤,三天就能治愈出院了。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被撞的是林先生,可是文里是林娇娇不追究,这是何等只手遮天的女主角啊。更更不清楚的是,为什么林娇娇说不追究就完全不追究了。那可是醉驾,取得受害人谅解只是把民事责任减了,刑事责任怎么可能免除?作者难道都没考过科一的吗?
但此刻,颜夏祈祷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有着和林先生一般的体质。
不受伤最好,假如受伤,请无论多重的伤都可以在三天内治愈。
120的医生护士给那个女人做了下体格检查,说她目前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人是浅昏迷状态,他们先把人拉回医院,看看具体怎么样。
颜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我是不是要先转钱给你们?”
医生一头雾水,“你转钱给我们干吗?”
颜夏说,“因为她是我打的。”
医生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看着柔柔弱弱的,能把人打成这样?
医生结结巴巴地说,“先……先不用交。你……你去做完笔录就……就来龙……龙舒区医院急诊交费吧。”
颜夏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这才低着头跟着警察走了。
路上,她给顾淮和林清质发了短信,告知他们,她去的是龙舒分局花园路派出所。然后,她就收起手机,失魂落魄地坐在警车里。
坦白说,她也没遭到什么可怕的对待。
刚刚警察来了以后,也没搞粗暴执法,只是拿着执法记录仪,很紧张地拍着她。她对着镜头非常不适,只能努力地忽视镜头,再次讲起案发经过。
说着说着,她眼睛就又红了,还好方才已经哭过了,这回眼泪倒是没掉下来。
后来120来了,警察那边出面叙述的病史。然后,她没和医生说几句就被带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李老师和陈媛。
颜夏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定性。虽然三哥说这肯定是正当防卫,可是那个人一动不动,要是被她打残疾了怎么办?要是后来死了又怎么办?
她怎么会把人打成这样?顾淮就算挨上一棍,看上去也是不痛不痒的。她怎么就把人打飞了呢?
都这样了。她把人打成这样,就算是定性防卫,是不是也会是防卫过当?而且根本就没有摄像头,陈媛已经否定了这点,一点客观的证据都没有,那会不会把她定为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
颜夏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给足够的经济补偿是不是会减刑,一会儿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更明确一下这是人还是鬼。
那么模糊的问话,陈媛理解错了也是可能的吧?而且就她们两个,那个女人又是那个鬼样子,陈媛装作这是鬼,那也是很正常的吧?那是小姑娘下意识自保的反应。
确实,是她自己的错。
所以,她要怎么办?
她会坐牢吗?会死在里面吗?顾淮和三哥会不会来看她?
颜夏就维持着这种恍惚的状态做笔录。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反反覆覆地问她同样的问题,循环询问。颜夏回答到后面也发现同一个问题被问了很多次。一个笔录,做了一个小时。
这时候,她思维都像被抽离了,就是麻木地继续回答,只是还在想着,警察叔叔是不是想看她有没有说谎,通过反覆提问,看她有没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
她又想,连累了李老师和陈媛。李老师还好,陈媛还那么小。
然后她又想,校长会不会被拉过来问话。因为她和李老师都是被校长派来送陈媛回家的,校长也得做个笔录吧?
完了,就算是正当防卫,她会不会得罪校长?
越想越难受,但她还是继续配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笔录终于做完了。警察让她看下自己的口供,问她有没有问题。她说没有,然后签名按手印。
这会儿,她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然后又一个警察走了进来,那个架势看上去,似乎比跟她笔录的人级别高。
那个后来的警察说,“笔录做完了?”
颜夏谨慎地点了点头,“嗯。”
他说,“那你可以走了,你朋友在外面等着你。”
颜夏愣住了,她呆呆地问,“我……不用拘留吗?”
那个警察笑了,“拘留什么呀,被你打的那个女人在医院醒了。没什么事。这个人擅闯民宅,又试图袭击你,你这是正当防卫。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