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歧原本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但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意中人,他缓缓开口:“我,想我妈了。”
顾少歧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颤音。
夏木繁与徐淑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收敛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与怜惜。
顾少歧,看着清冷孤单,一心扑在工作上。
但其实,他今年也好像还不到三十岁,而且……父母双亡,悬案直到今年才告破。
夏木繁心里想,他比我还可怜,至少我找到我妈,而他,妈妈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就被害了。
徐淑美本就心善,最看不得人受苦。以前听女儿提起顾法医的故事,她也曾唏嘘落泪,现在见他感触难过,一颗慈母心被彻底激发。
她也不管女儿了,走到顾少歧面前,拉住他胳膊不由分说就将他往院子里领:“你这孩子,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正好阿姨今天做了不少菜,赶紧过来吃饭吧。”
夏木繁也在一旁助攻:“对呀,好歹我也喊你一声师叔,就在我家吃饭吧。”
师叔?顾少歧脚步一错,差点摔倒。
他苦笑道:“我叫你妈一声阿姨,你喊我师叔?”
夏木繁抿嘴一笑:“你叫我妈一声姐,她更开心。”
徐淑美将右手那把一直握着的空心菜塞到女儿怀中,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顾法医这么年轻,当然得叫我阿姨。你赶紧去洗菜,我陪顾法医说说话。”
徐淑美手有些粗糙,刚才一直在菜地劳作,自己还带着点泥土气息,可是被这样一只手拉着,顾少歧心中的凄苦被另外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所代替。
徐淑美怜他孤苦一人,一边拉着他一边温柔地说着话:“少歧喜欢吃点什么?能不能吃辣椒?口味偏甜还是偏咸?爱吃荤的还是菜的?阿姨家里泡了点酸萝卜和酸豆角,你喜不喜欢吃?”
顾少歧眼睛里有了泪意,但他努力眨了眨眼,把那泪意压了下去,乖顺地回答着徐淑美的话题:“我口味都还好,没有特别的嗜好,能吃辣,但不能太辣。夏天吃泡菜,我当然喜欢。”
徐淑美微笑:“那你挺好养的,你先坐着吹吹吊扇,阿姨先到厨房做菜,很快的。”
顾少歧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屋子。
此前他其实来过夏木繁的新家,但那时只是送份礼物,那个时候家里还没有完全收拾好。
这回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靠北的窗户窗框刷成了天蓝色,挂着米色纱窗,屋子看着温馨而舒适。
夏木繁已经将空心菜洗干净,甩着湿答答的手走到客厅,笑眯眯地问:“妈,还要我做点什么?”
徐淑美实在是心中欢喜,展开双臂抱了抱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给顾法医倒杯凉茶,我去做饭。”
当着顾少歧的面,被妈妈这么亲密地搂抱,夏木繁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从妈妈肩头看过去,顾少歧的表情和刚才似乎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很亮的光芒。
那是向往,是渴望。
夏木繁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什么?他不会是看我妈妈这么好,想要和我抢吧?
喵呜……
随着一声猫叫,煤灰从屋外窜了进来,纵身一跃,跳到夏木繁肩头,像疯了一样蹭着她的脸庞。
【啊,夏夏你回来了!】
【你走了好久。】
【想死我了。】
夏木繁见到煤灰开心极了,站起身离开妈妈的怀抱,一把将它从肩膀上揪下来抱在怀里,使劲揉搓着它的小脑袋:“煤灰,好久不见了,在家里乖不乖?”
有了煤灰,夏木繁顿时忘记了顾少歧,开始和它对起话来。反正顾少歧知道她能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不必遮掩。
“煤灰你知不知道,我差点给你带了一个玩伴回来。好漂亮一只波斯猫啊,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一只蓝绿,一只天蓝,漂亮得很。”
“哈哈,别那么小气嘛,在我眼前你才是最漂亮的。”
徐淑美在厨房忙碌,时不时传来菜刀切在砧板、锅铲划动铁锅发出的声响,叮叮哐哐的。
顾少歧端正坐在沙发上,鼻子里闻着厨房里时不时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眼前看着夏木繁笑靥如花和煤灰叽叽喳喳,一颗心仿佛浸泡在温水里,暖洋洋、懒散散的。
就仿佛一个孤独行走在沙漠的旅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带湖泊的绿洲。
又像是一个快要冻死的路人,眼前突然出现一堆燃着的柴火。
这,才是家的味道啊。
在这一刻,顾少歧那颗孤寂已久的心,终于撕开一条裂缝,长出一棵藤蔓,想要悄悄地将夏木繁缠绕。
三人一猫,享用了丰盛的午餐。
气氛很和谐。
顾少歧虽然在工作中不苟言笑,平时与同事们也不太交流,但他若是想,一样能够说到人的心坎里。
“辣椒炒肉是湘菜中最经典的菜,没想到阿姨的厨艺这么高超。青椒脆甜,豆豉浓香,肉片咸香软嫩,油香扑鼻,真的很好吃。”
“新鲜的空心菜配合着蒜蓉和油渣炒,美味。”
“……”
客厅太小,根本摆不下饭桌,徐淑美做出来的饭菜都摆在矮茶几上。顾少歧手长脚长,得猫着腰才能吃上饭。
即使有些憋屈,但顾少歧依然笑容满面,桌上的几道菜,不管是小葱煎鸡蛋,还是清炒豆角,都被他夸了个遍。
徐淑美被他夸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往他碗里挟菜:“好吃就多吃点,不要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顾少歧很自然地将徐淑美挟到碗里的菜都吃完,表情十分享受。
夏木繁再一次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为什么有一种自己的地盘被侵占的感觉?
如果她是煤灰,一定会挥舞着爪子上去就是一下!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顾少歧,省厅专家库的知名法医,知道她秘密并一直在帮助她的师叔。
夏木繁狠狠地挟了一筷子辣椒炒肉放进碗里,和着米饭一起吃了下去,腮帮子一下子就饱满起来。
算了,只有化悲伤为食欲,我多吃一点,他就少吃一点。
顾少歧眼睛余光看到夏木繁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个小仓鼠一样,可爱得很,心田一下子被触动。
这么美好的时光,他会再努力一点,把它留住。
第二天的拜师宴,并没有徐淑美想的那么高端。
除了凌锋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之外,其余都是岳渊的知交好友。既有公安系统的刑警,也有警官学校的老师,还有辞职下海经商的生意人。
岳渊的夫人姓聂,聂寒梅,性情温和,在荟市文化局工作。
听说徐淑美发表过诗作,聂寒梅很感兴趣,小声地和徐淑美交流着写作方面的内容。徐淑美听得眼睛放光,连连点头。
原来,还可以通过写作加入作协?只要在省级纯文学刊物上有所发表,或在低级别报刊上发表作品较多,确实热爱创作者就可以加入?
徐淑美小心翼翼地问:“寒梅妹子,我在清泉杂志上刚发表了一篇小诗,够条件申请了吗?”
聂寒梅微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当然够条件。清泉可是全国级别的纯文学刊物,能够发表一篇诗作已经能够说明你的文学水平很高。这样吧,你周一过来找我,我带你申请。”
徐淑美终于找到组织,一晚上都坐在聂寒梅身边,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岳渊郑重介绍了夏木繁,同时也将自己的人脉关系交给了她。
夏木繁收到了一大堆见面礼。
礼物五花八门。
有文房四宝,有挂件饰品,还有会员卡、打折卡之类。
顾少歧送的礼物比较别致。
是一大盒子进口糖果。
是真的一大盒,大大的浮雕艺术画铁盒子,直径目测有六十公分。
打开盒子,里面分了七格,糖果包着漂亮的玻璃糖纸,似彩虹一般,赤橙黄绿青蓝紫,糖香扑鼻。
顾少歧记得,夏木繁喜欢吃糖。
她看到糖果时,眼睛里的小火苗特别亮。
省城的友谊商场有进口糖果出售,顾少歧上次去省厅办事时,便带了这一大盒回来。这盒糖份量足,品种多,有酒心巧克力,有夹心果汁糖,有酥糖……
看到夏木繁那亮闪闪的眼睛,顾少歧觉得心里很愉快。
果然,这就是投喂的幸福感。
吃完饭,从清茗大饭店出来,顾少歧开车送徐淑美、夏木繁回家。
晚风微凉,顺着车窗吹进来,夏木繁抱着一大堆礼物,嘴角微微上扬。今天的拜师宴真是收获满满。
夏木繁的目光忽然被前方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条边境牧羊犬。
路灯不算太亮,但能看出这条边牧黑白双色,毛发油亮,奔跑姿态很美。顺着它的前后看了看,夏木繁并没有发现遛狗的行人。
这么出色的一条狗,怎么现在大晚上的独自在马路上奔跑?
它的主人呢?
顾少歧开车很稳,双手放在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
因为职业原因,他从不喝酒。哪怕再热闹的宴席,也只是以茶代酒。
察觉到夏木繁的视线,顾少歧放慢了车速,渐渐靠近那条边牧。
夏木繁将头探出车窗,冲着那条边牧打了个呼哨。
这一声呼哨,令边牧身形微顿。
长时间的奔跑,令它吐着舌头,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瑞瑞!】
【救救瑞瑞!】
【快点跑,追上去——】
夏木繁心中一紧,声音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等一下,这条狗在追什么,似乎是他的什么人被带走了。”
职业警惕性,让顾少歧迅速反应过来,难道是儿童被拐?
他迅速轻点刹车,与边牧保持同样的速度,便于夏木繁与它的交流。
夏木繁扬声问:“你在追车还是追人?”
边牧依然在拼命地奔跑。
不过,它转过头看了一眼夏木繁,那双通人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诧异。
【追车!】
【有坏人,杀了我的主人,把一岁大的小主人抱走了。】
【帮帮我!】
夏木繁眉头一皱:“还有多远?上车,我带你去追。”
凶杀案!儿童拐卖案!
发生在荟市的案子,就这么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可恶!
边牧已经奔跑了一段时间,喘着粗气,吸着鼻子,忽然间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前腿一软,扑倒在地。
夏木繁吓了一大跳,忙叫:“停车,停车!”
顾少歧知道她的神奇之处,一脚刹车踩下,将车停在马路边上。
边牧趴在地上,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闻不到了。】
【气味没有了。】
【我跟丢了,我的小主人……】
夏木繁果断下车,蹲在边牧身边:“上车来,车跑得快,我们带你一起找。”
边牧转过头看向夏木繁。
一人一狗对视了一秒。
夏木繁身上有一股令动物们安心、信任的气息,边牧放下心防,打起精神站起,窜进车子后排座位。
“开车!顺着这条路往前开。”
顾少歧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立马启动车辆,带着这条边牧开始追踪。
顺着晨光大道往前开,过一段距离便会出现支路。
每到出现支路时,顾少歧便会放缓车速,等待夏木繁给出指令。
“左转。”
“右转。”
“不对,回去。”
边牧将脑袋探出车窗,吸着鼻子,努力捕捉空气中残余的气息。
可是……
汽车开了半个小时,边牧趴在座位上,开始悲伤地啜泣。
【跟丢了。】
【不见了!】
【呜呜呜……】
夏木繁这才发现,这只边牧只有七、八个月大,还是个孩子。
它奔跑了这么久,早已疲惫不堪,主人被杀,小主人被带走,这令它痛苦不堪。眼见得追踪无望,它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夏木繁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它的头,柔声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看现场,找警察。”
【回家!】
边牧陡然惊醒,支起前腿半坐起来,警觉地竖起耳朵,左右张望。
窗外夜色深沉,路灯闪耀,路边楼房里都亮起了灯火。
边牧接着大哭了起来。
【找不到家了。】
【我的家在哪里啊?】
【呜呜呜……】
才七、八个月大的边牧,遇到事情会哭实在是正常不过,夏木繁看它哭得可怜,只得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别哭了,我们帮你。”
边牧止住哭,憨憨地歪了歪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夏木繁,似乎有些疑惑。
【你是谁?】
【为什么帮我?】
夏木繁道:“我叫夏木繁,我是警察。”
【警察?】
边牧立刻摇起了尾巴。
【我叫雪糕,主人名字叫白佳萦,小主人名字叫瑞瑞,住在幸福里小区。】
夏木繁松了一口气,有了姓名、地址,就能找到案发现场。
幸福里小区。
这是荟市开发得最早的楼盘,房管局组建的开发公司自筹资金,在城北铁山水库旁边建起二十几栋住宅楼,栋栋都是崭新的米色外墙面砖、铝合金推拉窗,看着气派高档。
1992年开始对外出售,售价每平方米520元,一套住房总价在六万元左右,相对于当时普遍工资几百块的收入水平,绝对算得上是天价。
但即便是这样,幸福里小区一样卖得火爆无比。
套内面积一百多平方米,三房两厅的设计,明亮干净的厨房、卫生间,再搭配小区中央绿化区、水景景观营造,让一直只能苦等单位分配福利房的人们趋之若鹜。
夏木繁报了警,与顾少歧、徐淑美一起来到幸福里小区。
刚一进小区,就看到中央花园里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大型景观喷泉,路灯映照之下美仑美奂。白佳萦能够买下这里的房子,看来有很强的经济实力。
雪糕坐在车中,一靠近幸福里小区就开始吠叫。
【是这里。】
【我的家就住在这。】
【往前开,前面右转,那栋,对,就是那一栋!】
雪糕年纪还小,对数字还没有太多的概念,并不能清楚说明是几区几栋几楼,但它记性很好,一路引导着夏木繁,驱车来到白佳萦所居住的楼栋。
从发现雪糕,到开车来到幸福里小区,已经有近半个小时。
没想到雪糕竟然独自追凶,跑了这么长时间。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小区里行人较少,铁山水库派出所与刑侦大队的人还没有来,但小区物业管理的人已经在楼下等着。
夏木繁与顾少歧今天参加晚宴,都没有穿警服,两人亮出警官证,带着雪糕飞奔上楼,留下徐淑美坐在车中。
201的房门紧锁着。
汪!汪!汪汪!
雪糕对着房门疯狂吠叫,它急得团团转,伸出前爪搭在门上,不停地抓挠着。
【主人,主人!】
【快开门。】
【警察来了。】
物业管理公司的人急得满头冒汗,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有凶杀案的时候,只说了白佳萦这个名字,他们查了半天业主名单才找到这栋楼。
住户装修入住之后都换了门锁,原本留在物业管理公司的备用钥匙形同虚设。他们刚才已经打过紧急联络人电话,偏偏电话无人接听,现在房门开不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光凭一条狗在那里狂叫,谁也不敢强行破门。
夏木繁皱了皱眉。
刚才在车上,她已经详细问过雪糕,两名男子闯入家中,白佳萦胸前被刺数刀,鲜血流了一地,恐怕凶多吉少。
刚才已经拨打120、110,但因为只知道住户姓名,不清楚具体楼栋门牌号,最后倒是夏木繁先行到达。
时间就是生命。
说不定人还有救。
夏木繁将目光投向顾少歧,顾少歧点了点头,对物业管理人员说:“破门!”
物业管理人员原本就带来了劈斧,听到警察吩咐,立马开动,强行破坏门锁,将门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雪糕开始哀鸣。
听到它一声又一声地呼喊着主人,看着倒在客厅的那道身影,夏木繁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顾少歧戴上手套,蹲下身来查看白佳萦的情况。
半晌,他摇了摇头。
夏木繁终于理解,为什么刑侦大队的人都害怕顾法医摇头。
顾法医一摇头,就代表此人已死。
白佳萦长发披肩,体态丰满,身穿宽松的居家服,真丝质地,黑底红花的无袖长裙,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道甩到了哪里。
她手腕上套着一串纯金手链,手指甲、脚趾甲都涂着艳色的指甲油。
雪糕趴在客厅地板,看着主人的尸体开始号啕。
【呜呜呜……主人没气了。】
【坏人把小主人抢走了!】
【我打不过他们,被一脚踢开,门也关上。我从阳台跳下去,没有追上。】
【我真没用,我是只蠢狗。】
夏木繁看它哭得可怜,蹲在它身旁轻轻抚了抚它脑袋:“别哭,我们帮你把小主人找回来,替你主人报仇。”
可能因为雪糕年纪小,到这个家里的时间比较短,亲密关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它并不像豆豆那样唤王丽霞妈妈,而是很尊敬地称呼主人、小主人。
不过狗很忠诚,一旦认主,便是一生。
雪糕趴着落泪,看得物业管理公司的人啧啧称奇:“这狗通人性啊,看到主人出事,它竟然哭了!”
楼下传来嘀呜……嘀呜……的声音,救护车、警车迅速赶到。
岳渊带着重案七组的成员,和派出所民警汇合,迅速进入案发现场进行侦查。
岳渊一见到夏木繁,目光扫过她身边趴着的雪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吃饱喝足回家,路上竟然遇到一起凶杀案。”
夏木繁也有些无奈:“没办法啊,就这么巧,遇上了。”
岳渊道:“行了,这案子就交给你们七组吧。有什么情况,和派出所民警沟通交流。”
夏木繁挺直腰杆,响亮回应:“是!”
重案七组又有了新案子,大家对视一眼,立马投入到现场勘查的工作之中。
龚卫国与孙羡兵配合默契,进行现场拍照取证。
冯晓玉则与虞敬开始对死者信息进行收集。
周炜给顾少歧带来白大褂和工具箱,师徒二人开始忙碌,进行初步尸检。
夏木繁找到狗绳,套在雪糕颈上,雪糕带着她往楼下跑。
岳渊紧跟在夏木繁身后,一方面避免她孤掌难鸣,另一方面也要对她的异能进行遮掩。
总不能说,夏木繁听到雪糕报警,所以带队过来了吧?
雪糕蹲在楼下一处灌木丛吠叫。
【他们有车。】
【一辆黄色出租车。】
【抢到瑞瑞后,他们就上车跑了。瑞瑞喝了奶,正在睡觉,不吵不闹乖得很。】
夏木繁转述雪糕的话之后,岳渊立刻联系交管大队:“一辆黄色出租车,车牌未知,两名男性歹徒,带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儿,从幸福里小区出发,经过晨光大道,往北。”
雪糕也是吓懞了,又被歹徒那一脚踢迷糊了,关于凶杀案的信息像挤牙膏一样,一会挤出来一点,一会挤出来一点。
夏木繁带着它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边跑边说,终于将凶杀过程理顺。
白佳萦不是本地人,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幸福里小区生活了一年多。
三个月前,她在宠物商店买下雪糕,从此家里就多了一条狗。
今天下午,白佳萦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很久,脸上一直挂着笑。大约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有人敲门,白佳萦欢欢喜喜去开门。
门一开,两个身穿黑色旧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闯了进来。
白佳萦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等待的人,尖声叫了起来,可是她一个人根本斗不过两个成年男子。其中一个关上门,另外一个掏出匕首刺进她脖子。
雪糕原本趴在阳台铁笼里,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过来。
它没有受过训练,但本能让它见到陌生人开始警惕,汪汪大叫。
闻到血腥味,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白佳萦时,雪糕恐惧极了。但它是只牧羊犬,它必须守护自己的领地。
于是雪糕冲了上去,想要撕咬对方。
无奈它年纪小、体型小,刚冲过去,就被其中一个人抬腿一踢,将它踢到客厅角落。
他们看都没有看倒地的白佳萦,径直冲进卧室,将熟睡的婴儿抱了出来,然后关上了门。
雪糕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便房门却被关上。它迅速跑到阳台,看到那两人上了黄色出租车。
那一刻,牧羊犬的血脉让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把瑞瑞带回来!
结果是,瑞瑞没有带回来,但雪糕幸运地遇到了夏木繁。
不然,这起有预谋的凶杀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夏木繁带着雪糕回到现场。
民警们已经将现场拉起警戒线,楼栋下面也渐渐围起了看热闹的居民。
“难怪我好像听到了狗叫,声音有点惨。我还以为是201的在教训不听话的狗呢,谁知道是出了人命,唉!”
“这家女的也没见她上过班,但穿衣打扮挺洋气的,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
“能是什么工作?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有钱人包养的小蜜呗。生了个儿子以为能够登堂入室,谁知道别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众人的议论传入耳中,夏木繁若有所思。
白佳萦单身带娃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看她的衣着与室内陈设,应该是个有钱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貌美女子,没有工作,却能买得起房子,负担得起两人一狗的开销,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呢?
眼下凶手已经逃走,孩子不知所踪,就连白佳萦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想要破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到201,为防止雪糕破坏现场,夏木繁将它牵到门口,让它趴下等候。
冯晓玉走过来,看一眼乖乖等在一旁的雪糕,汇报道:“组长,根据白佳萦在物业那里登记的信息,她是已婚,但是小区里没有人见过她丈夫。以前家里有一个叫陈惠敏的中年保姆,一个月前她将保姆辞退,一个人在家带娃。据小区的居民反映,她不怎么爱出门,也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但每天会在固定时间带着雪糕、推着瑞瑞出来转转。”
第109章 关系
虞敬补充了一句:“据物业管理公司的人说,白佳萦是业主,入住时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是一个叫闻芳蔼的人,但目前联系不上。”
人是社会性动物,即使白佳萦不爱交际,与邻居们少有往来,但至少目前已经出现两个名字,保姆陈惠敏,紧急联系人闻芳蔼。
夏木繁问:“白佳萦的丈夫是谁?”
虞敬与冯晓玉一起摇头:“没有登记,不知道。”
冯晓玉看着客厅的尸体,眉眼间尽是不忍:“物业管理公司的人、邻居们都说没有见过白佳萦的丈夫,也许她是离异带娃。”
虞敬道:“根据白佳萦的身份证号码,她不是荟市人,而是鲁省海河市迁安乡人。更多的信息,还需要做进一步查询。”
顾少歧那边也结束了初步尸检,直起腰来。
夏木繁走过去问:“怎么样?”
顾少歧轻声道:“凶手是左撇子,极其凶残,一刀毙命,颈动脉及喉管被割断,根本来不及呼救。”
浓重的血腥味犹在鼻尖,夏木繁看着地面用粉笔划出的尸体形状,内心有些沉重。
独在异乡为异客,却惨死在家中,孩子也被抢走,是谁要害白佳萦?
龚卫国与孙羡兵检查室内物品,按顺序一一拍照。
两人一打开衣柜,便被满柜子的华衣美服、精美配饰闪花了眼。再看到梳妆台上随意摆放的高档化妆品、金银首饰,两人不由得发出没见识的感叹。
“哟,这么多衣服!”
“只怕钱都花在打扮上了吧?”
婴儿房里,同样摆着很多奢华的婴儿用品。从婴儿推车、摇摇椅、学步车,到各种漂亮的婴儿玩具、奶粉,都是进口货,一看就价值不菲。
墙上挂着孩子不同年龄段的照片,有满月照、百日照、半岁照、周岁照……照片上的孩子白雪粉嫩,天真可爱。
找了一圈,房间里都没有发现白佳萦与其他男人的合影。
也许,她是离婚或丧偶?
现场勘查结束,回到刑侦大队已经是深更半夜。
一个凶案现场,就足足待了两、三个小时,徐淑美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刑警的不容易。
夜色深沉,顾少歧将徐淑美和夏木繁送回家,徐淑美站在院子门口细细叮嘱:“孩子,要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
迎上徐淑美那关心的眼神,顾少歧心中暖暖的。
——原来,也是有人在乎他身体的。
夏木繁一只手牵着雪糕,另一只手冲他摆了摆:“顾法医,今天辛苦你了。”
顾少歧给她们当了一晚上的司机,上演了一出马路追凶,再然后被抓来做尸检,忙碌了六、七个小时,的确是辛苦了。
顾少歧微微一笑,脸上丝毫不见疲惫:“没事,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罢,他启动车辆离开。
夏木繁刚一转身,煤灰从屋里窜了出来,后背拱起,眼睛死死盯着雪糕,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
【哪来的野狗!】
【这是我的地盘。】
【夏夏是我的!】
雪糕被煤灰的姿态吓得一个激灵,迅速闪身躲到夏木繁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