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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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锐霍地站起:“走!去见见她。”
作为廖映秋的亲生女儿,洪淼淼应该对父母之间、母亲与桑艳之间的关系最为清楚。
希望她能够提供一些证据,尤其是关于凶器的来源。
如果凶器这一环闭合,所有证据链就齐全了!

桑艳的恐慌到达顶点。
自从那个小女警将蓝宝带走,警察便开始怀疑她,不仅对她那晚行踪进行调查,还搜查了她家中鞋柜,给她丈夫陈建强抽了血。明明洪元思承诺过,不可能会有人发现,为什么警察会查她?
桑艳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
不会是洪元思把罪名都推到她头上吧?
难怪总听人说,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这臭男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出了事第一反应就是甩锅。
从饭馆出来,桑艳眼神茫然,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刚进门,胳膊被一道巨大的力量一拖,桑艳整个人被横拖着走了两步。紧接着,一个大巴掌扇在脸上。
剧烈的疼痛袭来,桑艳完全懞了。
她抬眼看向咬牙切齿站在面前的陈建强,尖声叫道:“陈、建、强,你发什么神经病!”
陈建强一改往日的老实憨厚,双眼通红,牙槽紧咬,抬手又是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一声脆响之后,桑艳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
看到丈夫双眼红得滴血、气息粗重,桑艳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抬起指向他:“你,你干什么?还要不要过了?”
陈建强双手握拳,眯起的眼睛里透着狠厉:“儿子都不是老子的种,还过个屁!”
桑艳心脏开始急跳,色厉内荏地吼了起来:“陈建强,你说什么呢?凯凯不是你的种,还能是谁的?”
陈建强一把薅住桑艳头发,将她往沙发上狠狠一推。
桑艳摔在木制沙发上,屁股疼得像撕裂一般,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陈建强,你是不是疯了?”
十几年夫妻,桑艳仗着年轻漂亮能赚钱,对老实憨厚的陈建强呼来喝去,活得像个女王。没想到今天陈建强一改往日的听话卑微,竟然动手打她。
陈建强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桑艳,冷笑道:“我疯了?我是疯了!桑艳,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对你到底怎么样。我心疼你小时候吃了太多苦,从来舍不得你做一点家务。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洗过一次衣服,没有做过一次饭,就连给凯凯喂奶、换尿片,都没有让你经手。我把你捧在手心里疼,你却给我戴绿帽子!你对得起我吗?”
桑艳见势不妙,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建强:“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嫁给你这么些年,一直努力赚钱好好过日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是以前,看到妻子珠泪涟涟,陈建强早就什么错都自己认了。可是今天,陈建强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颤声道:“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我问你,为什么警察要抽我的血?为什么?!”
桑艳眼珠子乱转,胡乱辩解着:“我哪知道!可能映秋姐被害,警察怀疑所有她认识的人,要做血迹对比吧?”
陈建强定定地看着她,心痛得无法呼吸:“编,你可真会编!到现在了,你这嘴里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你拿我当傻子!傻子——”
说到后来,陈建强的声音近乎嘶吼,震得桑艳耳朵发麻。
桑艳只得换了个姿态,努力从沙发上坐起,展开手臂抱住陈建强:“老公~~”
往日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只要抱住丈夫撒几句娇,所有阴霾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今天,这一套不管用了。
陈建强死命掰开她的手,再次将推开,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恶心!桑艳,你让我恶心。”
桑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虽说她并不爱陈建强,但她在家高高在上惯了,陡然被丈夫如此嫌弃,桑艳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痛,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陈建强一拍桌子:“说!凯凯到底是谁的种?”
桑艳依然嘴硬:“他就是你的儿子!”
陈建强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笑到后来,两行眼泪顺着通红的眼角流下,仿佛渗出的鲜血一般,瘆人得很。
“我的?桑艳啊桑艳,都这个时候来,你还在骗我!”
“我带凯凯去医院做了血型检测,我是O型,凯凯是AB型,我问你,O型的我,怎么可能生得出AB型的孩子?”
“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我疼得像眼珠子一样的儿啊,竟然是别人的!”
陈建强越想越怒,陡然冲了上去,一把掐住桑艳的脖子:“我让你骗我!我让你骗我!我帮别人养了十三年的儿子,我就是个蠢货,是个傻子!”
颈脖的窒息感越来越强。
完全无法呼吸。
胸腔因为窒息而刺痛无比。
死亡的恐惧让桑艳拼命挣扎,双手不断地拍着陈建强的胳膊。可是女人的力量终归弱小,她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建强理智回笼,松开了双手。
桑艳委顿在沙发上,肺部陡然有大量空气涌入,她开始咳嗽,咳得眼泪鼻涕一齐流。
陈建强开了门,黄毅带队,亮出逮捕令。
桑艳呆呆地看着那份盖着红章的逮捕令,手脚冰凉,她知道,她完了!
她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陈建强的胳膊,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
曾经有多怜爱,现在就有多憎恨,陈建强将她推开,冷冷道:“谁对你好,你就害谁,是不是?你这样的女人,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离婚吧!”
另一边,洪元思右眼皮急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洪元思开始心慌。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现场伪装得很好,连脚印、阴毛他都让桑艳回去拿来,把警方的视线引到入室盗窃抢劫之后,让他们去调查自己的仇敌。等到他们查无此人,案件变成悬案之后,再假装不经意提起桑艳的丈夫一直对廖映秋不满,觉得是她在桑艳面前说了他的坏话,破坏了他们的夫妻感情。
这样一来,警方就会将怀疑的视线转向陈建强。
再一比对鞋印与阴毛,笨嘴笨舌的陈建强便会成为替罪羊。
简直完美。
可惜,事情根本没有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荟市的专家一来,所有节奏都被打乱。
不过几天功夫,洪元思已经感觉到有一张大网正在朝他罩过来。
他不知道重案组到底调查了些什么。
不管他怎么热情邀请,都约不到专案小队那五个人。就连重案组、技术组的那些熟人,都不知道唐锐到底在干些什么。
洪元思有一种一切失去控制的惶恐。
洪元思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想要打给桑艳。
可是话筒拿在手中几秒之后,他又颓然将话筒放了回去。
不能打。
办公室电话都是分机,监听很容易。万一桑艳在电话里说漏了嘴,那一切都完了。
恰在此时,唐锐带队走进经侦科科长办公室。
洪元思看到眉眼冷然的唐锐,顿时警惕地站了起来:“唐组长,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唐锐亮出逮捕令。
洪元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这是同室操戈吗?”
唐锐被“同室操戈”这四个字惊到,差点没吐出来。
“洪元思,同室操戈的人,不是你吗?”
洪元思不能接受,大声叫嚷了起来:“唐组长,你立功心功,胡乱栽赃陷害同志,我要告你!”
洪元思的声音太响,隔壁办公室的同事纷纷起身,伸头张望。
“怎么回事?洪科长犯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以前经手的经济案事发了?”
“不对,唐锐过来抓人,是刑事案子!”
“莫非……廖映秋是他杀的?”
“洪科长以前不是说廖映秋是一等一的贤妻吗?他妻子被害我们都还去慰问了他呢,怎么……人是他杀的?”
众人的议论声,让向来爱面子的洪元思恼羞成怒,死也不肯戴上手铐:“唐锐,你有什么证据?我是受害人家属,我不是嫌犯人!你最多只能传唤、讯问,你根本没有资格逮捕我。”
唐锐双目微眯,盯着洪元思。
半晌,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举到他的面前:“洪元思,你从内蒙古带回来的这把刀,现在在哪里?”
洪元思愣愣地看着眼前照片。
他记得这张照片。
淼淼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廖映秋定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请来淼淼的几个好朋友,在家里过生日。淼淼拿着一把刀切蛋糕,廖映秋和他笑容满面,站在女儿身后。
用来切生日蛋糕的那把刀,是淼淼从他卧室墙上拿下来的。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暑假到内蒙古旅游时买下来的,一把牧民削牛肉的弯刀。
刀鞘很华美,充满异域风情。因为开了刃,刀锋锐利,洪元思一直不让女儿玩,只把它挂在墙上,当一件藏品装饰房间。
可是,为什么唐锐会找到这张照片?
洪元思很快就反应过来,声音有些暗哑:“淼淼回来了?”
唐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对,她回来了。”
洪元思一屁股坐回椅中:“淼淼,她怎么不来看我?”
唐锐一挑眉:“你说呢?”
洪元思半天没有说话,身体却开始颤抖:“她,还好吗?”
唐锐冷笑:“有了儿子,还要女儿做什么?”
洪元思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那一瞬间的微表情反应骗不了人,唐锐瞬间便明白过来,夏木繁果然没有猜错,桑艳的儿子真的是洪元思的!
洪元思将头转向一边:“淼淼很优秀。”
唐锐点了点头:“的确,非常聪明,反应很快。一看到床上的血刀印,立刻就知道你用的是哪一把刀。”

洪淼淼从小就是亲戚、同事、邻居们夸赞的孩子。
她聪明会读书,勤奋努力,成绩数一数二,高中参加奥数竞赛拿了全省二等奖,高考之后她申请M国常青藤名校获得全额奖学金,真的是从来没让父母操过一点心。
洪淼淼是洪元思的骄傲。
这个继承了他与廖映秋优良基因的孩子,外形像廖映秋一样高挑漂亮,智商像他一样聪明机灵。
洪元思没有打算惊动淼淼,计划等案件最终成为悬案,或者祸水东引栽赃陈建强之后,再来告诉淼淼她母亲的死讯。
他是想杀廖映秋,但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这个优秀的女儿。
可是今天,洪元思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将一支利箭射向他,将他钉死在杀人犯这根耻辱柱上。
凶器,对于杀人案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证据。
现在洪淼淼指认,洪元思七年前购买、一直珍藏在卧室的弯刀,是一把杀人凶器。
洪元思胸口一阵剧痛,一时之间神情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半晌,他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唐锐:“淼淼怀疑我杀了她母亲?不!不是这样的!”
唐锐冷笑,亲自拿来手铐将他铐上:“洪元思,跟我走吧。”
因为女儿的回归,洪元思原本坚定的信念破了一个缺口。
一时之间,他的内心一阵冰凉。
难道,他错了?
从经侦科办公室出来,在同事们诧异的眼神中走过长长的走廊,再下楼来到一楼走廊尽头的审讯室。
平时只有两分钟的路程,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
洪元思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淼淼会不会恨他?
不,不能认下杀妻这个罪名。
说不得,只能让桑艳来背这个锅了!
很巧,桑艳此刻的想法和洪元思一模一样。
第一次被带入冰冷而严肃的审讯室,桑艳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绝对不能认下杀人的罪名,反正动手的人是洪元思,那就让他承担这一切吧。
当警察亮出证据,清晰说出她与洪元思的作案过程时,桑艳惊慌失措。
警察什么都知道!
他们连刀是从哪里来的、杀人之时曾经放刀两次、她凌晨进出小区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铁证如山,无法抵赖。
桑艳很快就心理崩溃,将杀人过程一五一十交代。
只不过,她在陈述事实时,狡猾地将所有罪名都往洪元思身上推。
“我根本没有想到要杀人,警察同志,你们要相信我啊。映秋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大恩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都是洪元思干的。”
“十四年前,他强奸了我,在我怀孕之后又装模作样地介绍了一个老实无能的男人给我,想达到他长期占有我的目的。”
“洪元思是公安局的领导,我不敢反抗,只能和他周旋。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映秋,可是我没办法啊,我不敢说。”
“那天晚上映秋打电话给我,声音里带着哭腔,让我赶紧到她家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心情不好。和我丈夫说了一声之后就开车过去,没想到一进门她就扇了我两耳光,骂我是臭婊子。”
“我跪下来哀求,求映秋原谅我。可是映秋却一连哭一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她骂我是白眼狼,是喂不熟的狗,是破坏她家庭的贱人,这些罪名,我都认!”
“洪元思拿来一杯牛奶,让映秋歇口气再骂,她喝了,然后就晕倒在沙发上。”
“我当时脑子也是糊涂的,洪元思让我搭把手,我就起身把她扶到床上,然后……然后洪元思就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廖映秋。”
“我劝了的,可是根本劝不住。洪元思拿了把刀过来,拿枕头盖在映秋脸上,一刀又一刀地刺了进去。”
“那么多血,我很怕。洪元思杀红了眼,模样很恐怖,他威胁我处理现场,我只能听他的。”
听到这里,黄毅与庄子轩对视一眼,都觉得无语。好吧,桑艳将自己的杀人罪名推得一干二净,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受害人。
另外一个审讯室里,洪元思则将罪名全都推到了桑艳头上。
桑艳嫉妒廖映秋,故意灌醉了洪元思,强行与他发生关系,珠胎暗结之后要挟他资助其开餐馆,生下儿子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找他要钱。
那晚桑艳见事情败露,便彻底亮出了她的爪牙。不仅拿刀杀了廖映秋,而且逼他闭嘴,否则就告他强奸。
唐锐听着这漏洞百出的交代,索性将洪元思带到了桑艳的审讯室。
两人一见面,顿时火药味十足。
两个极度自私的人,都想将罪名推到对方身上。唇枪舌战,相互谩骂。
到最后,两人情绪激动,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
丑陋的嘴脸,一览无余。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双方证词一比对,事实渐渐浮出水面。
和重案组推演的过程基本一致。
送下药牛奶、拿刀杀人、伪造现场的,是洪元思,他是主犯。
推波助澜、协助杀人及伪造现场的,是桑艳,她是从犯。
办案人员押着洪元思,在他跑步锻炼的小公园湖底捞到那把弯刀,此案正式告破。
夏木繁一行人在离开瑶市之前,见到了洪淼淼。
美丽的高挑少女,面露戚容,抱着蓝宝,朝岳渊、夏木繁、顾少歧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谢谢你们。”
岳渊摆了摆手:“不客气。”
洪淼淼抿了抿唇:“如果不是你们的协助,我妈这个案子恐怕会成为悬案,她的冤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真的……”
她声音有些哽咽:“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洪淼淼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她再聪明,也只有十九岁,见识并不多。
父亲残忍绝情,桑艳阴险背刺,这两个一直以微笑面对她的人,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人性之恶。
不过好在,还有法律,还有公理。
洪淼淼紧紧抱着蓝宝,将目光转向夏木繁:“蓝宝是我妈的宝贝,如果不是你收留了它,放在桑艳手里多半没了性命。所以,谢谢你。”
“没事。”夏木繁有些不舍地看着蓝宝,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这么漂亮的一只小猫,那么纯净的一双眼,如果不是它有主人,夏木繁真想带回去和煤灰做伴。
或许因为夏木繁年轻,或许因为夏木繁也爱猫,洪淼淼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对待桑艳的儿子?”
“如果是我?”
夏木繁重复了一遍洪淼淼的话,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母亲已死,杀她的人是父亲。
父亲入狱,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惩罚。
可是,洪元思却丢了一个烂摊子给洪淼淼。
陈凯,是洪元思与桑艳的儿子。
得知此事之后,陈建强麻利地与桑艳提出离婚,坚决不要儿子。
洪元思只得哀求女儿,承担起养育弟弟的责任。
洪淼淼心里堵得慌,但却无可奈何。
夏木繁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但她经历过柯麓残害魏巧珍一案之后,对“人之初,性本善”这六个字产生了怀疑。有没有可能,某些人在一出生就骨子里带着恶呢?
夏木繁问洪淼淼:“陈凯性情怎样?”
洪淼淼道:“我们两家走得近,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陈叔叔带大的,挺乖的。不过他玩心重,不太爱学习。”
夏木繁刚想提点建议,忽然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按了按。
转过头去,是顾少歧。
顾少歧用眼神阻止夏木繁说话,温声回应洪淼淼:“目前陈建强与桑艳的夫妻关系还未解除,他是陈凯的监护人。不如你带上律师,和陈建强谈一谈。你还要出国完成学业,没办法管陈凯,对不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洪淼淼眼睛一亮,再一次道谢。
对啊,她还是个学生呢。
说起来,她与陈叔叔都是被坑的,不如联手,一个出力、一个出钱,把陈凯培养出来能够自食其力了再撒手吧。
陈凯若是没有良心,反正投入不多,不必难过。
陈凯若是能够感他们的恩,那便是意外之喜。
纠结为难的事情有了答案,洪淼淼如释重负,和夏木繁等人告别离开。
夏木繁瞪了顾少歧一眼:“你干嘛抢我的词?”
顾少歧好脾气地笑了笑:“我猜,你是不是想到了柯麓,想让洪淼淼留个心眼?”
夏木繁:“对啊。谁知道陈凯将来是正还是邪?可别拖累了洪淼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夏木繁那双澄澈似天空的眼睛,顾少歧有一种冲动,想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就像刚才夏木繁揉那只波斯猫一样。
顾少歧努力控制着蠢蠢欲动的手,将双手背在身后:“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夏木繁年轻不世故,这是她的可爱之处。
但是,这个世界总会有残酷冰冷的一面,不会因为她的可爱而变得温文尔雅。
如果可能,顾少歧愿意一直守在她身旁,为她遮挡这个世界所有的恶。
但是,她是刑警,她热爱破案,她总会不断面对人性之恶。所以,顾少歧想要教给她更多保护自己的方式与方法。
夏木繁很有悟性,听到顾少歧的话,若有所思。
顾少歧微笑着负手而立,看着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出神。
岳渊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他咳嗽一声:“徒弟啊,你师叔的意思是,咱们来是帮忙破案的。不太熟的人,不相干的事,咱们就不要太上心了。”

夏木繁感觉自从认了师父和师叔之后,岳渊和顾少歧挺喜欢和她讲道理。
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很弱?
驱车回荟市的路上,夏木繁虚心请教:“师父、顾师叔,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很爱管闲事?”
岳渊不由得摇了摇头,微笑道:“破案过程中总会遇到不公平的事,你年轻气盛,总喜欢管一管,正常。我以前也这样,不过后来年纪大了,见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激动了。”
夏木繁点了点头:“哦,您的意思是,我很容易在破案过程投入感情?”
岳渊很欣慰:“你很有悟性啊,一点就通。”
夏木繁道:“可是,如果不投入感情,产生不了同理心,破案的快乐就没有那么强。”
岳渊与顾少歧对视一眼,竟然无言以对。
夏木繁继续说:“我喜欢破案。了解作案过程,寻找作案动机,对被害人及家属产生深深的同情,对嫌疑人的残忍与冷酷产生愤怒,最后通过我和组员们的努力,将作案者绳之以法,让他们忏悔、痛苦,以达到警示后来者的作用。你们不觉得这样才是一个圆满的案件侦破过程吗?”
岳渊想到自己年轻时的冲动与激情,虽然经常受挫,却感觉工作带给他浓浓的成就感,可是后来呢?渐渐地,那股激情退却,剩下的便是例行公事地重复着侦查流程,虽然规范、不犯错,但快乐也的确消失了。
岳渊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股热情吧。”
坐在副驾驶室的顾少歧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夏木繁一眼:“总之,破案第二,你的安全第一。”
顾少歧的眼神很深邃,像一汪深蓝色深潭,将人不自觉地吸引过去。
这样的顾少歧,温柔似春风,让夏木繁产生了亲近之意。她灿然一笑:“嗯,安全第一,破案第二,我记住了。”
夏木繁的笑容,让顾少歧呼吸一滞,心跳也快了起来,胸口被暖意包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顾少歧忙转过头去,遮掩自己发热的脸颊,还有那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岳渊侧过头看一眼顾少歧,哈哈一笑:“看来,师叔说的话比师父有用啊。少歧一说,小夏你就记住了。”
夏木繁道:“师父你说的,是让我不要怎么样;顾师叔说的,是让我怎样做。所以,他的话更有指导意义嘛。”
岳渊转头瞪了夏木繁一眼:“说你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牙尖嘴利!”
夏木繁本来就不怕岳渊,现在当了他徒弟那就更加肆无忌惮:“这都是和师父在审讯室学出来的口才,得谢谢您。”
别看岳渊在重案组威信高,但他还真没吼过夏木繁一回,听她这么说,咧开嘴哈哈一笑,一边开车一边摇头:“你呀,你呀,也就是你,敢这么和我一句一句地对着干。”
顾少歧悠悠地接了一唏:“所以,你们有师徒缘分。”
岳渊听他这一说,顿时兴奋起来:“对,我就说嘛,第一次看到这丫头的时候,就觉得稀罕得很,胆大心细,是个当刑警的好苗子。现在是我徒弟,将来你要是干得出色,师父这个位子你来做。”
夏木繁倒是淡然:“只要能安心破案就行,当不当大队长的,无所谓。”
她这话一出,岳渊与顾少歧都笑了起来。这小丫头,真可爱。
出差两周,终于回到了家。
徐淑美正在院子里摘菜,吉普车一停在楼栋门口,她立马直起腰来张望。
女儿一出差就是十天,她一个人在家真是牵肠挂肚的。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吃不好、睡不好,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别的市里办案被欺负,也不知道那个什么专家身份能不能给她点底气和帮助。
虽说知道有顾法医陪着,但到底那是个男同事,一起出差也不太方便的嘛。
这一张望,便看到女儿从后座跳下来。
徐淑美眼睛一亮,右手抓着一把刚掐下来的翠绿空心菜都来不及放下,小跑过去开了门,笑着迎上去:“木木回来了!”
夏木繁见到妈妈,眉眼弯弯,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母亲抱住:“妈,我回来了。想死我了!”
只有回到母亲面前,夏木繁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顾少歧下车,正看到这一幕,眼睛里感觉有热热水气的在蒸腾,变得潮湿起来。曾经,他也有个温柔的、热情的、爱笑爱闹的好妈妈。只要自己一回家,她就会笑眯眯地迎上来,喊一声:少歧,你回来了?
顾少歧垂下眼帘,无比想念已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和父亲。
他们那么相爱,在那边一定也会很幸福吧。
岳渊摇下车窗,冲徐淑美打了个招呼:“明天请你和小夏到清茗饭店吃晚饭,一定要来啊。”
说罢,他启动车辆,轰地一声开走。
徐淑美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看她容光焕发、眉眼间满是欢喜,这才放下心来。突然听到岳渊这一句,愣了一下,抬眼看过去,却只看到个吉普车的影子。
她看向女儿:“岳队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次送你过去,还屈尊当了回司机,按理来说应该我们感谢他,请他吃饭才对,怎么现在还反过来要请我们吃饭?”
夏木繁“哈”了一声,鼻子一皱,笑得有些小俏皮:“妈,你想不到吧?岳队收我当了他的徒弟,他要摆酒庆贺。”
徐淑美有些不安:“他是你师父,又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那么大的领导摆酒庆贺,肯定请的都是你们局里的警察。我一个家庭主妇,就不参加了吧?”
夏木繁眨了眨眼睛:“妈,谁说你只是个家庭主妇了?你可是个大诗人。”
徐淑美被女儿说得脸都红了,抬手作势拍了她一下:“瞎说!我也就是发了一篇小诗,哪里当得上诗人二字?还大诗人,你也太夸张了。”
顾少歧在一旁看着母女俩的互动,母亲谢丽姣的脸一直在眼前浮动,一颗心飘飘荡荡不知道身在何处。
夏木繁感知敏锐,顾少歧低落的情绪让她分了神,顾不上和母亲解释,她唤了一声:“顾法医,你怎么了?”
家属区种了很多梧桐树,盛夏枝繁叶茂。
正是中午时分,大片荫凉之下,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各家飘着饭菜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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