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谁?】
【它好凶。】
夏木繁知道煤灰领地意识强烈,弯腰抱起它,摸了摸它紧张的后背,柔声道:“小狗叫雪糕,还是个小孩子。它的主人刚刚被坏人杀害,无家可归,我先收留它住几天。你乖一点,要当个好主人,欢迎这个小客人,好不好?”
听到夏木繁说自己是主,对方是客,煤灰顿时放松下来。
它有些傲娇地从夏木繁怀里探出头来,斜了雪糕一眼,冲它龇了龇牙。
【好吧,看你可怜。】
【只准睡院子,不许进屋,听到了没?】
【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你赶出去。】
和煤灰一样,雪糕也是在宠物店里出生、长大,察言观色是天生的本事。虽然听不懂煤灰的话,但它能察觉到对方的态度友好下来,立马摇起了尾巴。
【我很乖的。】
【别把我丢掉。】
夏木繁将雪糕带进院子,四下里看了看。
单位的老宿舍楼,主卧室都带一个阳台。一楼带院子的房子,二楼的阳台正好形成一个檐廊,可以遮风挡雨。
夏木繁拿来一个纸盒子,里面垫上些稻草,放在檐廊下:“雪糕,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雪糕现在只要不被夏木繁丢掉,就别无所求,立马乖乖地趴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边环境。
四下里安安静静的。
楼道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夏木繁这个家里亮着灯。
夏虫在院子里发出啾啾啾的声响。
——这里的一切,都让雪糕安心。
主人突然离世,雪糕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
它害怕被送到宠物店,再卖一次。
它也害怕被丢弃,成为街头流浪狗,居无定所,每天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可是现在,大纸盒里的稻草干燥蓬松,带着股草木清香。
檐廊干净而宽敞。
因为夏木繁、徐淑美、煤灰的接纳,雪糕有了一个窝,一个容身之所。
夏木繁听得懂它的话,看着坚定而强大。
徐淑美温柔善良,看它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怜惜。
即使是那只一开始看着不太友好的花狸猫,也并没有欺负它。
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雪糕将目光投向夏木繁,低下头发出呜咽之音。
【谢谢你。】
【夏夏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听到雪糕对自己的评价,夏木繁笑了:“行了,别怕啊,先睡一觉,等明天再起来抓坏人。”
第二天一早,夏木繁来到院子。
雪糕已经从纸盒里跳出来,乖乖蹲在檐廊之下,警觉地盯着来往的行人。
看到夏木繁,雪糕摇起了尾巴。
【夏夏,我帮你看家。】
【要是有坏人过来,我就咬他!】
夏木繁忍俊不禁,摸了摸雪糕的头,那细软的毛发触感让她心情很好:“这里住的都是警察,不要乱叫,要乖一点。你平时就在院子里活动,不要进屋。如果要出院子,一定要有人带着,牵上狗绳。”
雪糕年纪还小,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一切凭本能行事。夏木繁有点担心它经过主人被害的惨剧之后有了心理阴影,见到陌生人就狂吠乱叫的,到时候惹得邻居们嫌弃,也是件头痛的事。
雪糕打量着眼前小小的院子,其实院子栏杆挡不住它,但既然夏木繁说了,那它就一定行动听指挥。
它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它被夏木繁带回家,一定得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
雪糕努力坐直,歪了歪脑袋,试探性伸出右爪,做“握手”状。
【好,我保证不乱叫、不乱跑。】
【我就在家里等着你。】
夏木繁微笑着伸出手,与雪糕前爪相握:“好,真乖。”
回到重案七组办公室,又是忙碌的开始。
在派出所民警、幸福里物业管理人员的帮助下,重案七组很快就找到了保姆陈惠敏、紧急联系人闻芳蔼。
陈惠敏听说白佳萦被害,吓得面色苍白,声音颤抖。
“是,我是她请的保姆,是闻芳蔼介绍的。”
“原本在她家做的还不错。小白姑娘是北方人,出手大方,性格直爽,家里人口也简单,没那么多啰嗦事。我每天早上八点过去,晚上六点回来,帮着做家务、带孩子,和小白姑娘相处得挺好。”
“为什么辞退我?唉!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猜吧,是不是我那天多嘴说了一句,一个单身女人生活还是艰难了些,不如给瑞瑞找个爸爸。”
“我其实也是好意。小白才二十五岁,那么年轻,又长得漂亮,一个人带孩子没人帮忙,还是辛苦。有钱又怎么样呢?有钱能够买来家庭幸福、夫妻和美吗?”
“我不该打听小白的私事,她听我说了那话之后就变了脸色,第二天就让我不要再过去。不过小白没有在钱上面亏待过我,虽然没有做够一个月,她还是给了一个月的工钱。”
夏木繁问:“白佳萦家里从来没有男人来过吗?”
陈惠敏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我有几回早上过来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卧室明显有男人住宿的痕迹。”
夏木繁重复了一句:“男人住宿的痕迹?”
陈惠敏看她眉眼清明,有些不好意思说太多,隐晦地说:“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屋子里有股特殊的气味,而且吧……卫生间里多了牙刷和男人的换洗衣服。”
夏木繁明白了:“时间固定吗?”
陈惠敏摇头:“时间难说得很。那个男人只在晚上过来住一晚,一大早就走了,像做贼一样。”
夏木繁问:“你遇到过几回?”
陈惠敏:“瑞瑞出生之后我就在她家做保姆,小白坐月子也是我侍候的。她老家离这里上千公里路,爸妈、兄弟姐妹一个都不在身边,我看她一个人可怜,把她当自家闺女一样对待。那个男的统共就来过七、八回吧,没良心得很。”
夏木繁问:“你从来没有见过?”
陈惠敏叹了一口气:“没见过。小白把他藏得很严实,我一次也没见过。”
夏木繁问:“你觉得,白佳萦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陈惠敏的脸上多了一丝恼怒:“能是什么关系?正经夫妻能像做贼一样?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我看呐,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真情实意,只是把她当个生儿子的工具吧?”
如果说对方想骗白佳萦生儿子,那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要把瑞瑞抱走。
可是,何必杀人?
闻芳蔼和白佳萦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芳华正茂。
听到白佳萦的死讯,闻芳蔼当时就吓傻了。
“我家里没有装电话,留给佳萦的电话是楼下小卖部的,昨天晚上小卖部关了门,就联系不上我,我真不知道佳萦会出事。”
“我和她是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认识的,我俩一个病房。我婆婆不喜欢她,说她看着妖妖艳艳不像个正经人,但我和她挺说得来的。都是在家带奶娃娃,有时候会约着一起去水库那边散散步,说说各自的烦心事,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朋友。”
夏木繁问:“瑞瑞的爸爸是谁?”
闻芳蔼犹豫了一下:“这个,佳萦没有和我说。不过,从她平时的开销、生活来看,应该是个有钱人,对方可能有家室吧,从来不和她一起出来见人。当时佳萦生孩子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哭,我看她可怜,介绍了陈姐给她当保姆。唉!给人当小三,哪里有好日子过?”
夏木繁皱起了眉毛。
闻芳蔼似乎觉得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朋友,赶紧找补:“佳萦肯定是被骗了。我有一次悄悄说她,让她长个心眼,多留点钱在手上,别都花掉了。不然将来等到男人变了心,她带着孩子不好过,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也不等夏木繁说话,快言快语的闻芳蔼便径直说出了答案:“她说她相信他是真心的,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到他自由了,就一定会来娶她,到时候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唉!她年轻,什么都不懂,把前途命运都押在那个男人身上,旁人也没有办法。”
夏木繁看得出来,能够被白佳萦选为紧急联系人,闻芳蔼的确是个善良、热情的人。
白佳萦躲躲藏藏地住在异乡,身边一个亲人、同学都没有,能够依赖的除了那个男人,也就只有闻芳蔼。
夏木繁再次追问:“关于那个男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闻芳蔼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渐渐恢复理智,抬头看向夏木繁,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佳萦的男人害死了她?骗她生下儿子,等到儿子断了奶就来抢人,是不是这样?”
夏木繁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没办法下结论。只能说,白佳萦的这个地下情人的确有嫌疑。”
闻芳蔼咬了咬牙:“一定是他!”
往日白佳萦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便慢慢都浮现在脑海中。面对警察,闻芳蔼丝毫没有隐瞒,都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那个男的是南方老板,在羊城那边开了几家服装厂,生意做得很大。”
“年纪应该不小了,佳萦说过男人大点会疼人,我估摸着至少大她十几岁吧。”
“个子不太高,长得也一般,因为佳萦说他就喜欢她高大丰满,可以帮他们家改良什么基因。”
“哦,对了,那个男的出手很大方,幸福里的房子是他给佳萦买的,平时每个月还给她五千块钱的生活费。至少在钱方面,他的确没有亏待过佳萦。”
说到这里,闻芳蔼顿了顿,眼中有泪光闪动:“谁能知道,这钱竟然是佳萦的买命钱?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会这样……”
重复了两遍“早知道会这样”之后,闻芳蔼忽然就卡了壳。
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会死,白佳萦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做那个男人的地下情人?
如果早知道付出的会是生命,白佳萦会不会安心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荟市?
南方开厂的大老板,很有钱,个子不高、长相一般。
无名无姓,仅凭着闻芳蔼的这些信息,根本没办法迅速将那个男人找出来。
夏木繁问:“你有白佳萦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
闻芳蔼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是鲁省海河市底下一个屯子,大多数人都姓白。她父母都在,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佳萦是老三,早早就出来打工赚钱,每个月都往家里汇一千块钱。”
夏木繁看向龚卫国。
龚卫国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等下就去邮局查一查汇款信息,应该能够找到白佳萦的老家地址。”
白佳萦既然能够每个月给家人汇钱,说明她很在意家里人。如果能够联系到他们,或许可以知道一些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
夏木繁继续询问闻芳蔼:“你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见过白佳萦的男人?那医院签字、陪护都是谁呢?”
闻芳蔼叹了一口气:“要不怎么说佳萦可怜呢?她挺着个大肚子,独自来的医院,所有检查、签字都是她一个人。”
冯晓玉在一旁听着很不理解:“这样一个男人,白佳萦竟然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抚养孩子长大?她到底图什么啊。”
闻芳蔼看了冯晓玉一眼:“佳萦和我说过,她出生在一个山沟沟里,家里孩子多,连饭都吃不饱,她真的是穷怕了。所以,她说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苦都可以吃。”
一切都是为了钱。
夏木繁与冯晓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叹了一口气。
可是,如果有了钱,却丢了命,到底值不值?
不管怎么样,先要将白佳萦的社会关系摸清楚。
回到刑侦大队已是中午,日头正毒。
夏木繁刚坐下来喝了口凉茶,顾少歧敲门进来,将尸检报告交给她。
夏木繁翻开报告,看着上面的鉴定意见,半晌才道:“颈部左总动脉被刺,伤口深7.2厘米,斜度27度,切割方向左侧深、右侧浅,凶手为左撇子。顾法医,你这尸检报告真的很精准。”
顾少歧表情严肃:“从伤口来看,凶手是一名惯犯。下手老练、行事从容,应该有案底。因为我父母被杀,我对近年来割喉杀人的案件有所关注,从伤口深度、斜度以及伤到气管的力度,基本可以锁定此人为88年4月浣城灭门惨案的凶手。”
浣城灭门惨案?
这起案件太过有名,重案七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农民自建房内,一家四口全都被杀,一对做生意的夫妻、一个两岁小儿、一名六十岁的老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割喉而死,死状凄惨。
因为自建房位处偏僻,一家四口死了两天才被人发现,当地警方调查了半年,一无所获。
这起案件最终成了悬案,至今未破。
龚卫国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如果白佳萦被杀案能够侦破,顺藤摸瓜,浣城灭门惨案也就能破!”
孙羡兵双手一击掌:“对!顾法医既然这么说了,那杀害白佳萦的凶手就是浣城灭门惨案的凶手!”
虞敬道:“时隔八年,再次作案,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冯晓玉有些疑惑:“白佳萦是鲁省人,浣城隶属粤省,这两起案子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夏木繁将尸检报告放回桌上,语气笃定:“买凶。”
听到买凶这两个字,重案七组另外四个感觉思路一下子打开来。
“对啊,白佳萦的地下情人是南方人,浣城也是南方,搞不好凶手就是白佳萦的男人找来的。”
“凶手下手如此凶残,绝对是惯犯。”
“说不定他还犯过案子,只是没有被人发现罢了。”
“只要找到白佳萦的男人,这个案子侦破就有希望!”
顾少歧点了点头:“对,如果你们能够侦破白佳萦被杀案,那浣城灭门惨案也就有了希望,加油吧!”
夏木繁感觉顾少歧的态度与平时不太一样。
他双手紧握拳头,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苗,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他,这是感同身受了吗?
因为父母被害,所以关注类似案件,对浣城灭门惨案至今未破一直耿耿于怀吧?毕竟,那是四条人命。
想到顾少歧的经历,夏木繁冲他微微一笑:“好,你放心吧,这两起案件我们来破!”
夏木繁的声音里透着自信与笃定,让顾少歧心生暖意,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好,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接下来,夏木繁与组员们进入忙碌的调查期。
通过邮局的汇款记录寻找到了白佳萦的家人,白佳萦的大哥和父母来到荟市,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三人痛哭失声。
可是,白佳萦对父母一直隐瞒自己未婚生子的消息,只说自己在外打工,赚了不少钱。白佳萦的父母和大哥都是农村人,收到她汇来的钱时欢欣鼓舞,从来没有问过她这钱的来路。
白佳萦的母亲哭着对夏木繁说:“我们那里穷得很,我和她爸爸没什么本事,家里能够给她两个哥哥娶上媳妇,做起新房,全靠三妮。现在三妮死了,四妮出嫁了,还有老五没结婚咧,原本还指望三妮再打两年工呢,现在可怎么办啊?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死我家三妮啊?”
夏木繁感觉很心寒。
女儿死了,家里人却只关注从此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一个月一千块,可以帮父母做新房,帮哥哥娶媳妇。
白佳萦这么拼命地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本指望雪糕可以提供一些线索,结果却令人失望。
白佳萦的男人讨厌宠物,每次过来的时候白佳萦便会把雪糕关在阳台铁笼子里。雪糕很听话,哪怕笼子忘记上锁也不敢出来,它会安静等着那个人离开后才进房间。
雪糕记得他的气味,但没有见过他的脸,只知道白佳萦叫他“达令”。
达令,显然不是对方的名字。
天气太热,又跑了一天外勤,夏木繁感觉喉咙要冒烟了。
回到家,徐淑美心疼地端来凉茶:“这么热的天,在外面跑实在是太遭罪了。该死的杀人犯,真是一点也不消停。”
夏木繁没有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捧着凉茶一饮而尽,瘫倒在沙发上吹吊扇风,看着蹲在茶几上的煤灰,懒洋洋地说:“唉,可惜啊,这个案子雪糕能够提供的线索有限……”
煤灰甩了甩尾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只傻狗。】
【太老实了!不晓得争不晓得抢,遇到事情一点用都没有。】
【夏夏你好好教育教育它,不然坏人来了连叫都不敢。】
煤灰和夏木繁在一起时间长了,真的是越来越聪明,竟然知道“教育”二字。以它的智商,看不上老实巴交的雪糕,也在情理之中。
夏木繁笑了:“那你教教它呗。”
煤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茶几上转悠。
茶几正在吊扇底下,再加上客厅窗外樟树投下一片阴凉,这里是屋子最凉快的地方。
反观雪糕,目前还住在院子檐廊下,院子朝南,沐浴在阳光之上,热气蒸腾,檐廊也闷热无比。
对比之下,煤灰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喵呜了两声。
【我才懒得教它。】
【我说的话它又听不懂。】
【它晚上躲在盒子哭呢,娇气得很。】
这两天夏木繁工作太忙,根本没顾得上照顾雪糕,平时都是徐淑美在家里给它喂饭喂水,根本不知道它情绪如此低落。听到煤灰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愧疚,站起身来,走到雪糕身旁。
雪糕一直乖乖地蹲在檐廊下,不喊不叫,看到夏木繁过来便一边摇尾巴一边伸出前爪要和她“握手”。
这是它被白佳萦训练出来的技能之一,它记得夏木繁也挺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雪糕这么讨好自己,夏木繁感觉有些心酸。
煤灰在这个家里多自在啊,撒娇、耍赖、提要求是常态,它是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雪糕现在这么拘谨,只能说明它还没有安心。
夏木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肉干送到雪糕嘴边,微笑道:“既然来了我家,就安心住下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煤灰喜欢四处乱窜,家里平时只有母亲一人在家,多条狗看家护院,也不错。
雪糕听懂了夏木繁的话,前爪执着地往前伸着,一双大眼睛里有了些湿漉漉的欢喜。
【真的吗?】
【你不会赶我走了,是不是?】
【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叫你主人了?】
夏木繁伸手与它相握,温柔地晃了晃:“和煤灰一样,叫我夏夏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不会赶你走。”
得到夏木繁的接纳,雪糕喜得发了疯,尾巴摇得像陀螺一样,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好好好,我一定很乖。】
【夏夏,我终于有家了!】
煤灰听到夏木繁这边的动静,从客厅里一下子窜了出来,攀着夏木繁的小腿哼哼唧唧。
夏木繁知道它在担心什么,弯腰抱起煤灰,也不怕热,贴了贴它的脸颊:“放心,在我们家里,你是老大,雪糕是老二,它得听你的。”
煤灰这才放下心来,冲着雪糕甩了甩尾巴。
看着煤灰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夏木繁扑哧一笑。这个时候,她忽然有些理解家有二胎的父母,既要照顾老大的情绪,又得呵护老二弱小的心灵,真不容易。
雪糕根本不在意什么老大老二,它只想要一个安稳的窝,一个不会被抛弃的家。
它半坐在檐廊下,吐着舌头,咧着嘴,像个端庄的小学生。
即使听不懂它说的话,从屋里走出来的徐淑美都能看得出来雪糕的欢喜,她有些稀罕地对夏木繁说:“雪糕是在笑吗?”
夏木繁拍了拍雪糕的脑袋:“雪糕有了新家,所以开心地笑,对不对?”
雪糕点头如捣蒜。
徐淑美本就是个怜惜弱小的人,看到这么乖巧的雪糕,不由得笑了:“雪糕,以后看家护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
雪糕看向夏木繁,大眼睛里写着疑惑。
夏木繁重复一遍徐淑美的话,雪糕立马汪汪叫了两声。
【好,交给我。】
【保护完成任务。】
家里收了一个新成员,夏木繁心情很好,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许多。
先前被她忽视的一些细节浮现脑海。
雪糕说过,案发当天下午,白佳萦接了一个电话,心情随之飞扬。晚上有人敲门时,将它关进笼子,便小跑过去开门。
那个电话,应该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她一个单身女性,平时连邻居都不来往,防备心很强。之所以毫无戒备地开门,是因为那个男人说过晚上会过来。
她以为是情人来看望她和孩子,却不想那是索命的杀手。
既然是这样,那白佳萦家中座机的电话记录应该能够发现点什么。
今天下午龚卫国去电信部门刚把电话记录拿回来,还没来得及研究呢。一想到这里,夏木繁连饭都顾不上吃,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往办公室而去。
徐淑美追出来,往她手中塞了一张葱花面饼:“知道你天热吃不下饭,我煎了两张面饼子,想着晚上吃稀饭、饼子,胃口会好一点。你要是着急破案,就把饼子带着路上吃,不然到时候饿了胃难受。”
面饼用食品袋装着,已经放凉了,但依然筋道柔韧,带着扑鼻的小葱香味。夏木繁接过面饼,冲妈妈摆了摆手:“好,我到办公室就吃。”
看着女儿匆匆离开的背影,徐淑美叹了一口气:“当警察也挺不容易的。”
喵呜——
汪!汪汪!
煤灰和雪糕虽然听不懂,但都应和着徐淑美的话。徐淑美摇了摇头,温柔地摸了摸煤灰、雪糕的头:“真乖,我给你们弄吃的。”
幸好家里还有一猫一狗,日子才不冷清。
刑侦大队的人早就习惯了加班,夏木繁赶回办公室,打电话召唤队员们回来,很快重案七组成员便聚齐了。
天色渐晚,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办公室里渐渐有了凉意。
夏木繁将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摊开在会议桌上,找出案发当天下午的那个电话,画上一个圈:“查查这个电话。”
龚卫国现在查电话已经是驾轻就熟,很快就查出电话来源:“这是芙蓉酒店的客房电话。”
是了,那个男人没有在荟市安家,他每次过来探望白佳萦都要躲藏形迹,只在晚上没人的时候去,一大早离开,那他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芙蓉酒店是荟市最高档的酒店,自然就成了那个男人的选择。
夏木繁霍地站起:“走!去芙蓉酒店。”
因为领袖一句诗词“芙蓉国里竞朝晖”,湘省酒店不少以“芙蓉”为名。荟市的这家芙蓉宾馆先前是外贸局接待外宾的旅馆,后来有人承包并装修了这个宾馆,豪华舒适、管理标准,吃喝玩乐一条龙,一跃成为市里最高档的酒店。
一到酒店,立马有门童来开门迎宾。
走进明亮宽敞的大厅,奶油黄的大理石地板倒映着屋顶水晶吊灯的光芒,空气里弥散着玉兰味清新剂的香气,极尽豪富气派。
夏木繁虽是苦孩子出身,但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高档饭店、酒店也出入过几回,态度自然而大方,亮出警官证之后,前台服务员礼貌而谨慎地询问:“请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夏木繁提出查看案发当日的酒店入住名单:“南方来的老板,个子瘦小、长相普通、很有钱,你们有印象吗?”
每天来酒店住宿的大老板不少,但夏木繁所说的这几个特征倒是让前台服务员想起了什么:“啊,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南方口音很重,推着一个行李箱,12号中午办的入住,晚上的时候突然退了房,奇怪得很。”
夏木繁一听,立马精神了起来,晚上退房?完全对得上!
“这个人登记的信息在哪?”
服务员在名单上找到一个名字:“呶,就是这个人,黄仲良,粤省浣城人,这里有他的身份证号码。”
龚卫国等人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芒。
太好了!这个人终于找到了。
夏木繁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询问:“黄仲良有没有同行者?”
服务员摇头:“他是一个人。”
旁边一名迎宾员插了句话:“黄先生是我们酒店的常客,我见过好几回呢。他挺友善的,有一回我帮他拎行李箱,他给了我小费。”
夏木繁问:“那他有没有访客?”
服务员摇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酒店里人来人往的,他住五楼,就算有访客也不会有人登记。”
夏木繁仍然不死心:“12号的晚上,你们有没有看到两个带一岁小孩子的男人过来住宿?”
如果真是黄仲良买凶杀人,再把孩子抱走,那他应该会和那两个人接头。至少,他得把儿子带回去吧?
服务员想了半天:“没有。一岁大的小孩子最难带,没有妈妈跟着吗?”
想到那具躺在太平间的冰冷尸体,夏木繁心里很不是滋味。妈妈?他的妈妈已经死了。也许,是他爸爸找人干的。
离开酒店,夜风拂面,风里带着一股隐隐的荷花香味。
听说芙蓉酒店的后院挖了个大池子,养了一池荷花。
可是,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夏木繁看向远处那万家灯火:“和浣城警方联系,明天南下!”
夏木繁这次出差要带上雪糕,煤灰有点小嫉妒。
因为夏木繁不许晚上瞎叫扰民,所以雪糕蹲在檐廊下兴奋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努力瞪大眼睛。屋外微弱的路灯映在它的大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夏夏要带我坐车去抓坏蛋,是不是?】
【我一定好好表现。】
【保证行动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