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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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有些话不好和父母说,但可能会向闺蜜倾诉。说不定可以从方媛媛那里能够得到一些重要的线索。
孙羡兵依言而行,在方媛媛的名字下面划了条波浪线。这是重要人证,后续还要继续跟进。
第三种可能,同事之间因为利益而产生冲突。
夏木繁问:“沈奕彤和同事关系怎样?”
沈鸿云道:“一般般吧。彤彤不喜欢争权夺利,和办公室同事君子之交淡如水,没听说她和谁更亲近一些。”
沈奕彤三十岁了还只是个普通文员,显然她并没想过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那与同事之间自然也就没有利益冲突。
剩下的,只有抢劫或激情杀人。
那也得有实施地点与诱因。
沈奕彤平时有没有消费习惯、生活习惯、兴趣与嗜好,一般下班之后会去了哪里、会和谁见面,周末休闲会选择什么方式、爱不爱看电影、喜不喜欢独特……这就成了调查重点。
夏木繁问:“您女儿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沈鸿云皱了皱眉:“以前为了训练她的写作能力,我要求她每天写一篇日记。不过因为我和她妈妈经历过十年运动,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一再告诫她不要写隐私的东西,也不要轻易写对某件事情的评价,所以彤彤的日记基本都是作文训练,并没有写什么心事。”
夏木繁追问:“那她应该是有写日记的,对吗?”
沈鸿云这回点了头:“是,她养成了良好的习惯。读书时期的日记本我都给她留着呢,上班之后我让她别再写了,免得被同事发现了鸡蛋里挑骨头,影响未来发展。”
夏木繁问:“刚才你说她的宿舍里没有发现日记本,是不是?”
沈鸿云眼眶一红:“是的,这孩子真的很听话,让她不写她就没有写。”
这一回,不等夏木繁示意,孙羡兵已经在日记本这三个字下面划了道双横线。这是重要物证,需要继续追查。
再询问了一些其他情况之后,夏木繁站起身:“沈老师,您和我们一起去市里吧。”
沈鸿云疑惑地看着她:“去市里做什么?”
夏木繁道:“报案。”
如果成人失踪,一般三天后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如果一个月没有音信,可以向当地刑侦大队报案。
现在沈奕彤失踪虽然还没有到一个月,但她属于“四稳定”人员,哪怕新樟镇派出所给出了离家出走的结论,她被害的可能性依然非常大。
只要家属报案,立刻就能立案,开展侦查工作。
只要在刑侦大队立案,夏木繁拿到侦查权,调查起来名正言顺,那就方便多了。
虞敬耐心地向沈鸿云解释流程,交代道:“您报案后,我们刑侦大队可能会按刑事案件立案。不过您别担心,这只是个正常的流程。”
即使是虞敬这么说,“刑事案件”这四个字依然让沈鸿云紧张,他一颗心怦怦直跳,哆嗦着站起来:“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胡老板是个热心快肠的人,他在镇上初中读过书,非常敬重沈老师这种一心教书育人的好老师。
见夏木繁他们愿意帮忙找人,还让沈鸿云跳过新樟镇派出所直接去荟市公安局报警,胡老板兴奋地搓搓手:“沈老师你只管去,晚上我给周老师送排骨汤,您放心。您要是今天不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我让我老婆去照顾周老师。”
沈鸿云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只得连连感谢:“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夏木繁回到刑侦大队报到,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虞敬领着沈鸿云报案,刑侦大队听到“女性失踪”这四个字,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夏木繁母亲失踪十六年,不就是被人拐到了一个穷山沟里吗?现在新樟镇又出了一桩失踪案,还是“四稳定”人员,必须认真对待!
刑侦大队立了案,夏木繁主动请缨,重案七组顺利接下这桩案子。
组内成员简单碰了下头,夏木繁、虞敬、孙羡兵前往新樟镇调查,龚卫国负责前往市电信部门调查沈奕彤的传呼机、办公室电话的通讯记录,至于冯晓玉么,除了协助龚卫国之外,还要承担一下重要任务——陪伴徐淑美。
徐淑美刚刚恢复记忆,对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都非常陌生,夏木繁现在要出差不放心母亲一个人,便叫来冯晓玉细细叮嘱:“你把我妈带到宿舍去,晚上领她去食堂吃饭,我没回来之前请你陪着我妈熟悉一下环境。”
冯晓玉一回来就被岳渊抓来写报告,正写得头昏脑胀,听到夏木繁交代的任务欣然从命:“放心吧,保证把阿姨照顾得好好的。”
荟市公安局有职工宿舍,住房条件还不错。单身宿舍建于八十年代,每间宿舍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在走廊支一个炉子就能做饭,还挺方便的。
夏木繁到重案组报到之后,分配到一间靠近楼梯间的宿舍。找到母亲之后,她便与母亲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徐淑美先前脑子不太好使,离不开夏木繁,两人住一间屋、睡一张床。现在徐淑美已经恢复正常,见女儿这么不放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冯晓玉:“晓玉,那就麻烦你了。”
冯晓玉笑眯眯地说:“阿姨您别见外。我和夏夏一个组,关系好得很。”
送夏木繁、沈老师他们离开之后,冯晓玉亲密地挽着徐淑美的手,带她到宿舍休息,一边走还一边介绍着刑侦大队的建筑布局、隔壁公安局的职能,以及职工宿舍区有几栋楼、运动休闲区在哪里,食堂什么时候开饭,澡堂一周开几次门……
在冯晓玉温柔的话语里,徐淑美的陌生感渐渐消散,慢慢熟悉着这个十六年后的世界。
世界发展真快啊。
办公室里都有电话,每个人腰间都别了个通信用的传呼机,随时可以联系。市区街道很宽、汽车很多,一栋一栋的高楼拔地而起,听说现在土地可以买卖,市里有一些老板盖了楼房拿出来卖,几万块钱就能买一套房子。
想到刚刚得到的两万块赔偿,徐淑美有些心动。
她是农村人,农村人一有钱就盖房子,一有地就想着种庄稼、种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甩都甩不脱。
夏木繁现在住在单位分配的宿舍里,她和女儿挤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有自己的房子。
想到这里,徐淑美对冯晓玉说:“晓玉,要不你带阿姨去看看哪里有房子卖?”
冯晓玉高高兴兴地回应:“您要买房?正好咧,过年的时候我爸妈给我哥买婚房,把市里几个新小区都看了一个遍,我领您去看看。”
徐淑美在冯晓玉的陪同下开始看房。
市里房地产开发刚刚起步,大都是小打小闹。一个小区里七、八栋六层砖混房子,房间距有点近,道路全是水泥地,绿化一般,这让农村生活了半辈子的徐淑美有点不习惯。
最后勉强看中一个小区,最小的面积也有九十平方米,两房两厅,单价五百块,算下来总价得四、五万块。徐淑美想想自己只有两万块,不得不将买房的念头压了下去。
徐淑美看房的同时,夏木繁与虞敬、孙羡兵一路奔波,终于在五点半左右赶到了新樟镇派出所。

第36章 偷听
将沈鸿云送到新樟镇医院陪伴中风住院的老伴之后,夏木繁一行终于在下班之前赶到新樟镇派出所。
派出所位于镇中心位置,正对着大马路。
院子里停着两辆警车、五辆警用摩托车,看得虞敬连连摇头:“比我们安宁路派出所配备强多了,还有警车。”
孙羡兵哼了一声:“这说明新樟镇有钱,也舍得给派出所拨钱。”
将车停在院子里,三人走进一栋两层单面走廊的小楼,这里就是新樟镇派出所的办公区。
三月份为了寻找母亲,重案七组全体成员都来过新樟镇派出所,算是熟人。再次见面,民警们很热情地打过招呼,案件组组长乔安泰将他们带到位于二楼西侧的所长办公室。
见到夏木繁三人,萧振伟所长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笑着和他们握手:“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两分钟恐怕就见不到我了,哈哈。”
所长萧振伟正值壮年,中等身材,微胖,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整齐向后梳起,很有领导的派头。
他的手指被烟熏得焦黄,一伸出手便能闻到浓浓的烟味,夏木繁皱了皱眉:“有事打传呼,总能见到的。”
萧振伟感觉有点尴尬。
很久没有遇到夏木繁这样的愣头青了。
在镇派出所当所长已经有十年,萧振伟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官场中人,说话七拐八弯、圆滑得很。平时萧振伟开这种玩笑时,对方一般都会心一笑,打个哈哈说上句:萧所是大忙人啊,也是我运气好。
偏偏眼前这个夏警官年纪轻、说话直,不走寻常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萧振伟调整得很快,笑容未减:“恭喜夏警官啊,你们这次立了大功,失踪十六年的人口也能找到,厉害。”
夏木繁依然板着脸:“我只是报案人,为警察提供证据。立功的人是重案组其他同事。”
萧振伟的笑容僵在脸上,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
虞敬打了个圆场:“还得多谢萧所的配合,才能顺利侦破这桩旧案。”
萧振伟笑着摆了摆手:“好说,好说,这都是我们基层单位应该做到的。”
夏木繁一副踢馆的架势:“萧所长,我想问问当年你们派出所是怎么处理失踪案件的?星市来的豪华商务车,还撞了人,那么明显的线索也能被忽视?”
萧振伟看夏木繁抿着唇一脸严肃,想着她母亲失踪十六年,找到了恐怕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到派出所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是年轻气盛!这事过去那么久,当年的办案民警也早就退休的退休、离开的离开,再怎么算账也轮不到他头上来。
“请坐,请坐。”萧振伟一边请三人坐下,一边解释道:“那个时候刑侦手段有限,派出所警察的刑侦意识也比较薄弱……”
夏木繁挑了挑眉:“那现在呢?”
萧振伟道:“现在规范多了,放心放心。”
夏木繁继续追问:“有多规范?”
萧振伟当官太久,业务生疏,示意乔安泰来回答这个问题。
乔安泰是案件组组长,将失踪人口报案处理流程一一道来。
“立案之后先采集信息,然后家属登寻人启事,我们到失踪地点进行走访,询问周围人群当天有无异常情况。”
夏木繁安静地等他说完,目光一冷:“就这?”
乔安泰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用意,不解地看着她:“还要怎样?”
夏木繁提醒他:“还要不要在公安系统内部发失踪人员的协查通报?”
乔安泰这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当然要。”
很好,等的就是这一句。
夏木繁:“那,为什么我们刑侦大队没有看到沈奕彤的协查通报?”
乔安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振伟。
夏木繁察觉到萧振伟面色有一刹那的僵硬。
不过,萧振伟的脸部肌肉很快恢复正常:“沈奕彤?你们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人?她只是离家出走,没必要发协查通报。”
夏木繁目光锐利:“离家出走,这就是你们的结论?”
沈奕彤为什么离家出走?
有什么巨大的诱惑,能让她为放弃年迈的父母、轻松的工作、稳定的生活?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振伟是个聪明人,看到夏木繁气势汹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笑着说:“夏警官,你们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想批评我们派出所十六年前办案不力,我替当年办案的民警给你道个歉行不行?那个时候技术水平有限,派出所的公安干警没及时找到徐淑美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今晚我做东,在玉芙蓉酒店请各位警官吃个饭,喝酒,赔罪!”
夏木繁端坐沙发,没有说话。
萧振伟摸不清楚夏木繁的脾气,只得继续往下说话:“如果你们今天是为了沈奕彤的案子过来,那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以什么身份过来询问?沈奕彤失踪后沈奕彤家属报案,我们派出所立案后有条不紊地开展调查工作,目前的结论是离家出走。都是成年人,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虽说暂时联系不上,但我相信等她安定下来一定会和家属联系。不是什么大案子,不至于惊动几位重案组的大驾吧?”
夏木繁冲虞敬抬了抬下巴。
虞敬立马拿出准备好的立案材料送到萧振伟面前:“萧所长,沈奕彤失踪案已经在我们刑侦大队按刑事案件立案,我们重案七组接手此案,请你们配合。”
萧振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接过材料,盯着沈鸿云的签字。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从他渐渐粗重的呼吸、紧咬的牙槽,夏木繁知道他很不满意。
半晌,萧振伟苦笑道:“沈奕彤失踪不到一个月,沈鸿云就去刑侦大队报了案?看来他很不信任我们新樟镇派出所啊。不过……沈鸿云寻女心切夸大其辞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也按刑事案件立了案呢?”
虞敬倒是沉稳,老老实实地解释:“沈奕彤有稳定情绪、稳定工作、稳定收入、稳定家庭,这类四稳定人群的失踪被害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我们刑侦大队立线侦查,一律按刑事案件立案。”
萧振伟皱了皱眉:“怎么可能被害呢?沈奕彤不过就是离家出走。”
孙羡兵实在没忍住,大声道:“好端端的一个成年女性,怎么可能放弃单位、放弃组织关系、放弃年迈父母离家出走?她为什么离家,有什么异常,可能去了哪里?这些你们都查了吗?”
萧振伟并没有动火,瞥了孙羡兵一眼,再凑到夏木繁身边,压低声音问:“夏警官,给个话吧,沈奕彤是你什么人?”
这一问,真把夏木繁给气得差点跳起来打人!
怎么,萧振伟以为她是为了私人交情才接这个案子?
换句话来说,沈奕彤若只是个普通人,就可以任人揉搓?
夏木繁捏着拳头,冷声道:“人民警察为人民,可不是为熟人!”
萧振伟仿佛没有听出她的嘲讽,打了个冷皮哈哈:“是是是,说得好。”
他目光闪烁,内心在骂娘。他以己度人,觉得夏木繁不提前打电话告知,却在快下班的点搞突袭,放弃休息时间,请她吃饭都不愿意,若不是熟人,谁会这么用心?
虞敬在安宁路派出所工作七、八年时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耻、市侩的派出所所长,不由得暗暗鄙视。
他走上前来,轻巧巧从萧振伟手里拿回立案材料,再将一份盖着公安局大红公章的协查函送到萧振伟面前:“萧所长,请将沈奕彤案件的所有资料、证物转交给我们,并请协助我们对此案进行调查。”
萧振伟接过协查函,目光微动,转头对乔安泰说:“老乔,你去将沈奕彤的资料整理整理,然后拿过来。”
整理整理,这四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夏木繁站起身:“时间紧,我们和乔警官一起过去。”
虞敬、孙羡兵一左一右地拥着乔安泰,夏木繁走在最后,看一眼萧振伟:“萧所长应该很熟悉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一边走一边介绍吧。”
萧振伟没奈何,只得快走几步跟上夏木繁的步伐,一边走一边东拉西扯。
夏木繁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眼睛余光却一直观察着萧振伟的行为动作。
来派出所之前夏木繁只是对萧振伟的办事态度与能力不满。
可是,现在夏木繁怀疑沈奕彤的失踪与萧振伟有关。
公安局刑侦大队负责荟市所有刑事案件,无论是自下而上由派出所主动上报,还是自上而下重案组到派出所请求协查,派出所作为基层单位一般都是欣然从命,二话不说将所有证物、资料上交。
说句大实话,派出所办不了的案子有人接手,不正好可以松口气?
可是新樟镇派出所萧所长的态度却很奇怪。
先是不情不愿,阴阳怪气说沈奕彤离家出走不劳重案组大驾。
发现案子已经被重案组接手之后,试图与重案组套近乎,移交材料时非要先整理整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看来,沈奕彤的失踪案并不普通。
夏木繁一行五人从所长办公室走出来,穿过一条走廊,走进案件组办公室,顺利拿到沈奕彤失踪案的所有材料。
萧振伟道:“夏警官辛苦了,走,我请你们晚上好好吃……”
不等他说完,夏木繁摆了摆手:“借用你们办公室,我们现场整理所有材料与证物,完成移交手续。请你们等一下,有疑问我随时向你们请教。”
萧振伟腰间传来“哔、哔”的声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BB机,眼睑处微微抽动,等到抬起头来时表情调整得恰到好处:“不好意思啊,我去回个电话,这里就让老乔负责吧。”
说罢,萧振伟匆匆离开。
看着萧振伟的背影,夏木繁随口问了一句:“老乔,你们萧所长的BB机号码是多少?”
乔安泰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串号码。
夏木繁记在本子上。
接下来,夏木繁与虞敬、孙羡兵开始整理资料。
先是文字材料,包括报警记录、询问笔录、通话记录……
虞敬负责通话纪录,问:“通话记录有什么异常吗?”
乔安泰道:“沈奕彤朋友不多,BB机一天难得响几回,没什么异常。”
虞敬再问:“办公室电话呢?”
乔安泰对答如流:“都是工作来往。”
孙羡兵查看派出所走访调查时的笔录,问:“沈奕彤周五准点下班的?”
乔安泰的确很熟悉情况:“是的。”
孙羡兵再问:“同办公室的两名同事都没和她说话?”
乔安泰:“沈奕彤不爱说话,下班铃一响就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
孙羡兵问:“门卫师傅有没有看到她往哪个方向离开?”
乔安泰:“下班人多,没注意。”
夏木繁戴上手套,开始查看证物。
终于看到辞职信、留言的原件,夏木繁内心的异样感愈发强烈。
辞职信写在镇政府的专用信笺上,红色题头与红色横线,看上去非常工整。黑色墨水一笔一划,字体非常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
奇怪的是,字与横线之间的距离有高有低,倾斜度不一致,缺乏整体感。
镇政府的信笺很薄,夏木繁对着光亮处查看,清晰地看到信纸透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拿到了沈奕彤亲手写的文字材料,然后将半透明的信笺铺在文字材料之上逐字描摩,伪造了这这封辞职信?
再来看留言条。
留言条只有三厘米宽,字与纸条边缘的距离上窄下宽,边沿用刀裁切,边缘整齐。
字写在黑色横线上。
字体依旧,但对比两份材料,每个字大小均匀,与横线的间距、倾斜度很协调,不像是伪造。
——有可能是从某个本子上裁下来的。
夏木繁问乔安泰:“留言条在哪里发现的?”
乔安泰说:“我们检查沈奕彤宿舍时,在书桌上放着的一本书里发现的。”
夏木繁追问:“什么书?”
乔安泰:“一本诗集,叫什么鸟。”
孙羡兵在一旁听了,翻了个白眼:“飞鸟集吧?”
乔安泰连连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个。”
夏木繁找出搜查宿舍的照片,一张张摆在桌面。
雅致清新的布局,干净利落的摆放,看得出来沈奕彤是个文静、爱整洁的人。
书桌靠墙,十几本书用书立夹着摆在案头。
一本《飞鸟集》放在桌面,纸条就夹在书里。
夏木繁问:“飞鸟集一开始就放在桌面吗?”
乔安泰想了想:“不是,是萧所一本本抽出来查,然后找到的。”
“萧所长参加了搜查?”
“是啊,咱们镇治安一向都好,第一次发生人口失踪,萧所长高度重视,全程指挥侦查工作。”
夏木繁眸光一暗,这个萧振伟一看就是个官场老油条,业务能力不行,遇到失踪案竟然冲锋在一线,绝对有问题。
夏木繁将辞职信与留言条装回证物袋,问乔安泰:“查指纹了吗?”
乔安泰愣了一下:“指纹?”
夏木繁:“对,指纹。信封、辞职信上、留言条上有谁的指纹?”
乔安泰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不知道,我们拿到辞职信和留言条的时候,都没戴手套,也没查指纹。”
“你们!”在一旁整理资料的孙羡兵听到这里,不由得咬了咬牙。啊呸!新樟镇派出所的侦查意识可真强。
夏木繁问:“你回忆一下,有谁碰过这些证物?”
乔安泰挠了挠脑袋:“那可多了。我,我们所长,案件组几位同事,复印资料的小游,镇政府领导,沈鸿云……”
夏木繁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确认,都只是接触,并没有人刻意破坏指纹吧?”
乔安泰连连点头:“那当然!谁没事会去破坏指纹。”
看完所有材料,夏木繁问乔安泰:“据你们调查,沈奕彤离家的原因是什么?”
天色已晚,乔安泰肚子饿得咕咕叫,偏偏这三个重案组的刑警像是不知道疲倦与饥饿一样,坐在一堆材料里翻看、做重点、询问,不由得心里头火气直冒,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冲。
“还能是什么?她一个老姑娘,眼见得镇上找不到好对象,被家里人一催婚就急了。我看啊,女人就该早早结婚生子,不然精神迟早出问题。沈奕彤你莫看她是镇政府的老员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清高得很,同事们都说她不太看得起人,和谁都关系不太好。她在单位受排挤,在家里被逼婚,思来想去一激动就辞职走了呗。”
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精神有问题、清高看不起人。
——这三个标签将沈奕彤牢牢钉在离家出走这条线上。
夏木繁深呼吸两下,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如果她的判断是准确的,沈奕彤恐怕已经被害或囚禁。对方为了掩人耳目,伪造辞职信与留言条,刻意让沈奕彤的失踪看上去是离家出走。
萧振伟绝对是知情者。
盯紧他,应该就能找到突破口。
夏木繁伸了个懒腰,将目光投向窗外。
新樟镇派出所北面有个小山包。
山包上长满杂树,最多的便是枸骨树、山矾树、构树和苦楝树。
麻雀、喜鹊蹲在枝头叽叽喳喳。
夏木繁凝神细听。
【那个烟鬼怎么还没去吃大餐?】
【切!他躲在屋子里打电话。】
【一天到晚抽烟,烦死了,把墙壁、窗户都熏黄了,臭!】
夏木繁一听就明白了,鸟儿们说的正是萧振伟。
她对乔安泰说:“麻烦你帮我们倒杯热茶来吧?”
乔安泰忙起身给他们倒茶,却发现办公室里没有茶叶,只得暂时离开。
夏木繁推开窗户,对着窗外吹了声口哨。
几只小麻雀听到这一声口哨,扑愣着翅膀飞过来,蹲在不远处看着夏木繁。小麻雀们很活泼,也不怕生,绿豆小眼睛瞪得溜圆。
【你叫我呀?】
【有什么事吗?】
【有好吃的吗?】
听到鸟儿们的话,夏木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干脆面,隔着包装袋将干脆面捏得稀碎,撕开后往窗外一洒。
干脆面香味四溢,鸟儿们惊喜万分,都飞过来啄食。
一时之间,派出所办公楼北面空地上变得热闹非凡。
夏木繁从窗口探出头,伸出右手,一只麻雀好奇地停在她手心。
虞敬与孙羡兵正在将所有材料按时间归档,再一一装进档案袋,并填写移交文书。看到夏木繁拿干脆面喂鸟,与鸟儿们互动良好,不由得对视一眼,笑了。
“小夏还是这么讨动物们喜欢。”
“可不是,我记得在安宁路派出所的时候,她和院子里那一窝灰喜鹊关系好得好。”
“煤灰也听她的话,唉呀,咱们这回应该把煤灰带来的,看谁不顺眼就让煤灰挠他一爪子。”
夏木繁并没有注意虞敬与孙羡兵闲聊,伸出左手点了点手中麻雀的小脑袋:“很讨厌大烟鬼?”
小麻雀听懂了她的话,眼睛瞪得溜圆。
【啊,我听得懂你说话!】
【是。】
【大烟鬼很臭。】
夏木繁当然知道麻雀们喜欢吃什么,喂了它一点干脆面:“去听听他说了些什么。”
小麻雀很聪明,啄食着夏木繁手心里的干脆面,啾啾啾地叫着。
【喜欢吃香香的。】
【你真好。】
【好,你等着。】
小麻雀扑愣着翅膀飞到二楼,蹲在窗台听着里面的对话,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地学着萧振伟说话,实时播报。
【我也没办法啊,重案组那几个盯得紧。】
【您放心,我都处理好了,他们肯定发现不了。】
【咱们暂时别见面了,先把这几个应付过去了再说。方媛媛那边,您让蔡院长施施压,别让她乱说话。】
听到小麻雀传过来的话,夏木繁的心荡到了谷底。
——萧振伟果然与失踪案有关。
——处理二字太沉重,沈奕彤凶多吉少。
——电话那头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更多鸟儿飞到二楼所长办公室窗台,啾啾声吵得萧振伟心烦气躁。他挂了电话,推开窗户挥手驱赶:“走!走!走!吵死了。”
小麻雀们轰然散开,全都飞到夏木繁这边告状。
【讨厌的大烟鬼。】
【凶得很。】
【坏人,老拿石头砸我们,有时候还用汽枪打。】
夏木繁继续投喂,直到干脆面被吃完,麻雀们这才飞回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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