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乔安泰拿茶叶回来,这里已经一切恢复平静。
第37章 方媛媛
夏木繁不愿意和萧振伟虚与委蛇,再一次拒绝了他请客吃饭的邀请,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三个人熟门熟路来到如意餐馆。
华灯初上,小餐馆里亮起了灯。
饭菜香味传过来,浓浓的烟火气。明明只是个装修简陋的小餐馆,却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感。
胡老板一见到他们,立刻笑眯眯迎上前来:“怎么样?”
孙羡兵摆了摆手:“别说这个,先给我们上几个热菜,每人一碗大米饭,饿死我了。”
“好嘞~”胡老板应了一声,也没让他们点菜,直接安排厨师做。
现炒小菜速度快,夏木繁三人刚刚坐下摆好碗筷,灌了几口热茶,第一个菜就送了上来。
“辣椒炒肉!”孙羡兵欢呼一声,盛了一大碗米饭便开动了。
等到半碗饭扒完,第二道菜蒜叶腊肉炒香干、第三道菜香椿炒蛋,外加一个早就炖好的排骨萝卜汤都端了上来。
简单几道农家菜,却是最下饭的美味。
一时之间,三个人也顾不上讨论案情,风卷残云般将三菜一汤都吃了个精光,餐馆木桶里蒸的饭挖到了底。
胡老板在一旁看着乐得合不拢嘴:“唉哟,饿成这样,怎么不早点过来吃?”
虞敬道:“这不是赶时间嘛。”
胡老板好奇心重,拉了把椅子坐在虞敬旁边:“怎么样?你们准备查案子吧?有没有什么发现?”
虞敬憨憨一笑:“我们有纪律,不能向你透露细节。”
胡老板“嗐”了一声,有些悻悻然,“好吧好吧,我理解。那个,吃得怎么样啊?今晚在哪里休息?”
孙羡兵打着饱嗝说:“胡老板这里的饭菜好吃,我们住这附近吧。我看旁边有家小旅馆……”
胡老板一听他们要住旁边的小旅馆,忙道:“小旅馆条件太差了,你们还是住玉芙蓉酒店吧,那里条件好一点。咱们镇就这么点大,你们想吃饭从玉芙蓉过来也就七、八分钟的路。”
玉芙蓉?这个名字很耳熟。
夏木繁想了想,哦,对了,刚见到萧振伟的时候他就说要到玉芙蓉做东赔罪。
夏木繁问:“玉芙蓉是谁开的?”
胡老板是镇上的万事通:“玉芙蓉的老板姓乌,叫乌通,据说是派出所萧所长的小舅子。镇上有什么酒店、宴会,基本都在玉芙蓉酒店,装修豪华得很。乌老板背后有所长撑腰,黑白两道没人敢惹他,生意肯定好啦。”
孙羡兵张大了嘴:“你们这个小镇,还有黑白两道?”
胡老板意识到失言,忙找补道:“我这就是个比方。反正没人敢在玉芙蓉闹事,是真的。”
孙羡兵不肯放过他:“胡老板,黑的那条道到底在哪里,你和我们说说呗。”
胡老板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哪有什么黑的道?咱们镇上最牛的就是派出所,你想做点事,都得到萧所那里打点打点。”
孙羡兵与虞敬同时看向夏木繁。
——好厉害的土皇帝!
夏木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站起身付了饭钱:“胡老板,如果派出所的人来问……”
胡老板秒懂,一边找钱一边说:“放心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你们就是来吃饭嘛,也没说个啥。哦,对了,沈老师那里我送了饭菜和汤,他在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周老师好像有话和你们说。”
夏木繁说:“好,知道了。”
胡老板送他们出来的时候,指着一个亮闪闪的方向道:“看到了没?那就是玉芙蓉酒店,这可是咱们镇上最高、最豪华的楼房。”
霓虹灯闪耀处,一栋三十几米高的建筑矗立在那里。
夏木繁深深地看了一眼,上车离开。
虞敬问:“去哪里?”
夏木繁道:“先去医院看看沈老师与周老师,然后我们回大队。”
孙羡兵“啊”了一声,“赶夜路回去?”
虞敬启动车辆往医院方向走,边开车边问:“你要是膈应玉芙蓉,怕在那里遇到萧所,我们换家小旅馆住也行啊。还有好多人要走访调查,来来去去的多麻烦。”
夏木繁看着窗外。
小镇并不繁华,到了夜里很多地方都是暗色,唯有玉芙蓉方向亮得耀眼。
“这个地方水太深,物证与资料必须先送回去。”
夏木繁的话,让孙羡兵和虞敬同时打了个冷颤。
对啊,今天在派出所他们紧盯物证,还提出验指纹,肯定惊动了萧振伟。如果晚上他们把物证偷走或者毁坏,那就完蛋了!
孙羡兵忽然有些后怕:“小夏,你说……他们不会对我们不利吧?”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他们就是窝里横,对我们不利?没那么大胆子。”
孙羡兵胆气壮了一些:“那就好,那就好。”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失踪案,没想到会牵扯到派出所的人,这个小小的新樟镇被萧振伟、乌通、蔡院长编织出一张巨大的权力网。
三人来到镇医院。
下车之后,孙羡兵将从派出所拿来的所有资料收到黑色皮包内,紧紧夹在胳膊之下。
放在车上?万一被偷了怎么办?他可不敢!
来到病房,正看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护士站在周鸾凤病床边,柔声细语地说着话。
沈鸿云看到夏木繁几个,忙迎了过来,将那名护士介绍给他们:“方媛媛,她今天值夜班。”
夏木繁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一身白色护士装的方媛媛。
圆脸、五官清秀、鼻翼附近散落着一些雀斑,眼睑泛青、眼内有血丝、神情憔悴,看得出来最近没有休息好。
想到萧振伟在电话里说的话,夏木繁眯了眯眼睛:“方媛媛,方便和你说几句话吗?”
方媛媛态度有些拘谨,声音很小:“可以的。”
夜晚病房很安静。
阵阵暖风拂面,窗外隐隐有蛙鸣声传来。
春日的夜晚,原本是最美好的光景,却因为沈奕彤的失踪而多了份沉郁。
夏木繁让孙羡兵、虞敬留在病房与沈鸿云交流,自己则将方媛媛带到走廊,顺手掩上病房门。
方媛媛怯怯地看了夏木繁一眼:“那个,今晚我值班,不能和你说太久。”
夏木繁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到护士站,看四下无人,才开始问话:“沈奕彤有没有交往密切的男人?”
方媛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没有。彤彤思想传统、性格清冷,对男人要求高,一直没有说得来的男性朋友。”
为什么犹豫?
夏木繁盯着她的眼睛:“在你眼里,沈奕彤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媛媛低头看着墙角某处,脸上表情悲喜莫辨:“彤彤长得漂亮,文采好,用秀外慧中来形容她并不过分。她不爱打扮,也不爱说话,是个冷美人。她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以前我爸妈不让我读卫校,是她借钱给我,我才能顺利毕业。”
夏木繁问:“她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隐瞒她的消息?”
方媛媛抬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慌忙辩解:“没有,我没有隐瞒什么。”
夏木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与她交往密切的男人是谁?”
方媛媛猛地抬头,满脸都是惊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木繁现在可以肯定,沈奕彤的失踪与某个熟人有关。
只有熟人,才能悄无声息地将辞职信放在汪秀梅桌上。
只有熟人,才能让沈奕彤下班后主动与他碰头,而且还尽量避开人。
夏木繁在档案袋里看到了沈奕彤的照片。
漂亮、清雅、高挑。
虽素面朝天,却如清水出芙蓉,气韵迷人。
如果走在马路上,她的回头率一定会很高。
那她离开镇政府办公楼后,为什么没有同事、路人、熟人看到?
只有一种可能——沈奕彤主动隐藏行迹。
再结合沈奕彤在婚姻问题上与父母的争执,大概率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无法见光的男人。
夏木繁问:“这个人与萧所长关系很好,对吧?”
方媛媛的身体开始发抖。
夏木繁再问:“这个人与你们医院的蔡院长关系也不错,对吧?”
方媛媛变得脸色煞白。
夏木繁加重了语气:“你想当共犯,到刑侦大队喝茶?”
方媛媛可怜巴巴地看着夏木繁,拼命摇头,眼中有泪水闪动。
夏木繁道:“你是沈奕彤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相信你也很想找到她。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们刑侦大队重案组,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违法犯罪,我们都敢抓!”
护士站的灯光很亮。
亮亮的光照下来,青灰色水磨石地板、暗绿色墙裙、雪白的墙壁,一切都那么冰冷。
方媛媛眼中有泪水滑落。
她抬手抹了把泪,声音哽咽:“你真的,不怕派出所的人?”
夏木繁点点头:“派出所归我们市公安局管。”
方媛媛艰难开口:“彤彤是有个男人,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彤彤并不喜欢他,也不情愿,可是对方有权有势,她没有办法。”
夏木繁安静等待着。
四下里一片宁静,为了保证交谈不被其他人听见,方媛媛声音压得很低,与夏木繁的脸挨得很近,呼吸可闻。
“彤彤这几年很痛苦,她想离开这里,躲得远远的,可是放心不下爸妈,只能忍气吞声。那个男的年纪不小,也有老婆孩子,但写得一手好字,据说还是市书法协会的什么领导。”
“他们在一起差不多有六、七年吧,彤彤一开始吓得要命,在我面前哭,说她被人欺负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报警吧,新樟镇就这么大,报了警肯定满城风雨,对彤彤影响不好。而且彤彤说对方和萧所长关系很好,根本不怕她报警。”
“后来,彤彤变得逆来顺受,只希望对方时间长了会厌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对她一直很有兴趣,还说要离婚娶她。彤彤根本就不想嫁她,跟我说她一定要摆脱这个人。”
“失踪前一周吧,彤彤有些兴奋地告诉她,她抓到了那个男人的小辫子,马上就能顺利分手。她和我说,分手后她就爸妈商量,辞职到南方去发展。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就能轻松快乐地生活。”
“可是,我没想到彤彤会失踪!真的,沈老师过来问我的时候,我脑子都懞了。我不敢说,彤彤说过如果她爸妈知道这些事,一定会气死的,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后来派出所警察过来调查,萧所长一脸严肃,要我小心回话,我哪里敢说?再后来,萧所长把我单独叫到派出所,说这个镇他说了算,他有枪,把我关在屋子里,拿灯照我,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秘密压在心底太久,方媛媛早已喘不上气。现在终于说了出来,方媛媛越说越激动,拉着夏木繁的手道:“警官,你帮帮彤彤!她肯定被那个男的关起来了,求你去救救她。”
夏木繁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
方媛媛心陡然往下一沉,哀求地看着夏木繁:“彤彤还活着的,对不对?”
她一直不肯承认,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被迫面对现实。离沈奕彤失踪的时间已过去十二天,沈奕彤拿着对方的把柄去索取自由,还能活下来吗?
叮铃铃……
护士站的电话铃忽然响起。
方媛媛仿佛惊醒一般,小跑过去接起电话。
夏木繁远远地看着她。
方媛媛的脸色苍白,说话带着颤音。
“是,是我。”
“蔡院长您好。”
“嗯,嗯,我知道的。”
挂上电话,方媛媛走到夏木繁面前:“是,是蔡院长,他让我好好上班,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然,就让我下岗。”
夏木繁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在抓人之前我会替你保密。”
方媛媛这十几天度日如年,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痛不可抑。
一边是闺蜜情,一边是身家性命,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人一下子老了许多。
夏木繁说她来自市公安局,看着那么坚定、强大,方媛媛忽然有了勇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夏木繁。
等夏木繁回到病房,虞敬等人已经与周鸾凤老师聊完。
刚知道女儿失踪的时候,本就有高血压的周老师整个人差点崩溃,一下子中了风。现在她头脑渐渐恢复,便想起来一些女儿在失踪前的异样。
沈奕彤还没和父亲争吵之前,每个周末会回家来住。
周六早上回,周日下午离开。
三月中旬的一天,沈奕彤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整个人很显得很兴奋,拉着母亲的手说了很久的话。
周鸾凤说:“自从上班之后,彤彤很少那么开心。那天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我胳膊,撒着娇,问我喜欢哪个城市,还说要带我一起去看看南方海岛,说那里冬天很暖和,她爸爸的老寒腿不会复发。”
虞敬意识到了问题,问:“文件袋在哪里?”
周鸾凤不知道文件袋在哪里,她说沈奕彤周日就把文件袋拿走了,并没有放在家里。
夏木繁听到这里,浑身寒毛直竖。
如果文件袋放在沈家,恐怕萧振伟早就带人搜查,两位老人命将休矣!
在沈家提取沈奕彤指纹,带走她一个日记本之后,三人终于走上返程的路。
夜风吹来,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虞敬:“沈奕彤可能掌握了某些人的秘密,被灭口了。”
孙羡兵:“派出所的萧所长绝对有问题。”
夏木繁:“回家吧。”
这个小镇太黑、太冷。
家里有温暖的灯火,还有温柔的妈妈。
看到匆匆赶回来,一身疲惫的夏木繁,徐淑美很心疼。
一边往搪瓷脸盆里兑温水,徐淑美一边说话:“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怎么不住在镇上?今天你一天都在路上,腰酸不酸?赶紧洗把脸、擦一擦,我拿睡衣来给你换上。”
下班回家习惯黑灯冷灶的夏木繁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一时之间呆站在门口,傻愣愣地看着妈妈,一双眼睛被灯火映得流光溢彩。
徐淑美说了半天看夏木繁没动,扑哧一笑,走过来拉着她胳膊走到脸盆前,将毛巾拧了个半干,温柔地帮她洗脸。
像对待小娃娃一般,徐淑美先抹夏木繁的半边脸,再抹另外半边脸,一边抹一边柔声道:“累了吧?当警察也真辛苦,这么晚了才回家。”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夏木繁的心窝里。
夏木繁抬手接过毛巾,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我自己来。”
徐淑美松开手,站在一旁看她洗脸洗手,笑着笑着又心疼起来:“你这孩子,妈妈不在的时候,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吧?没事啊,现在妈回来了,妈妈照顾你。饿不饿?妈给你煮碗鸡蛋面?”
夏木繁忙摇头:“不用不用,晚上吃得挺多的,不饿。”
从镇医院出来,再跑一百多公里夜路,到刑侦大队已经快十二点。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睡着了,这个时候到走廊开煤气炉子煮面?可别折腾了。
徐淑美看得出来女儿只是怕麻烦,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我听晓玉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这个什么方便面,用开水泡一泡就能吃,就买了一些,要不我给你泡一碗?”
夏木繁抿着唇笑:“行。”
你别说,忙了一整天,现在看到方便面还真是馋了。
随着料包被开水冲泡开,浓郁扑鼻的香味在宿舍里弥散。
夏木繁换上棉质睡衣、拖鞋,坐在小饭桌开始吃面。徐淑美则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盆中,准备明天清洗。
屋子很安静,只听到夏木繁“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
徐淑美看着鼻尖冒汗的女儿,眼睛里满是笑意。
真好啊,能够陪在女儿身边,看她吃得香喷喷的。
徐淑美忽然想到一件事:“哦,对了,今天我和晓玉看房去了。”
夏木繁将头抬起:“看房?”
徐淑美点点头:“对啊,我和晓玉下午在市里转了三个小区,好不容易看中一套房子,可是发现买不起。”
夏木繁压根就没想过买房。
荟市公安局住房条件不错,刚工作的年轻人都能分到一个单间。如果结婚,向房产科打报告就能分到一个两居室的套房。单位正在筹建集资房,职工按级别、工龄排序,排到号的人交钱能住上新楼。
集资房轮不到夏木繁这样的新人,但是资历深的如果都住上集资房的话,轮到夏木繁就能挑房子了。只要她还在公安局工作,将来结婚时住房问题肯定能得到解决,根本不必花大钱去买房。
夏木繁很喜欢这样边吃边聊天的轻松氛围,喝了一口面汤,发现香精味太浓,便没有再喝,放下碗说:“妈,买不起就算了,咱们现在住单位的房子不用花钱,多好。”
徐淑美若有所憾:“单位房子不花钱好是好,就是做饭不方便,连个炉子都得找隔壁借,要是有个自己的房子多方便啊。”
停了停,徐淑美还是与女儿说了实心话:“再说,这房子是分给你的,妈妈总住在这里也不好……”
夏木繁眼睛一瞪:“你是我妈,住这里哪个敢说闲话?”
徐淑美看她吃完了,递了条手帕过来:“擦擦嘴吧。倒不是怕人说闲话,你们公安局的单位宿舍都是要上班的警察呢,我一个闲人住在这里,心里总有些不安。你说你养我,妈心里高兴,可是妈有手有脚的,哪里真能让你养?”
夏木繁道:“我一个月工资养我们两个足够,妈你身体刚恢复,就别操这个心了。你现在住这里,我一回家就能看到你,这是我做梦都想要的日子。”
这话一说,徐淑美的心便软成了一池水,想到女儿六岁就离了娘,夏满银对她不闻不问,这十六年里孤孤单单的也真的可怜。罢了罢了,就先守在她身边做点后勤工作,等慢慢熟悉环境之后再来安排未来吧。
徐淑美伸出手将女儿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轻柔慈爱:“乖啊,以后妈妈陪着你。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在家里等着你。”
妈妈的怀抱温暖无比,夏木繁仿佛回到幼年时期,她还是个撒娇调皮的小女孩。轻轻闭上眼,夏木繁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在,就是我的家。
母女俩偎在一起,又聊了些闲话。
“煤灰呢?”
“安宁路派出所闹耗子,魏所长过来把它抱走了。”
“妈,你知道吗?魏所人挺好的,我在派出所的时候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嗯,魏所以看着就是个厚道人。过几天妈做点好吃的,感谢感谢他。”
“行。我喜欢吃妈妈做的鸡蛋煎饼,香得很。”
“那个简单,明天早上就给你做。”
小屋温馨无比。
一切美得仿佛在梦中。
夏木繁渐渐眼皮打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有很多事情要忙。
第一件事,昨晚从沈鸿云家里取了指纹,也拿来了一本沈奕彤的日记,将日记本、辞职信、留言条交由技术科进行笔迹鉴定、指纹检测。
结果很快就出来,证明了夏木繁的猜测。
——辞职信有伪造痕迹,系逐字描摹而成。
——留言条是沈奕彤亲手所书,从B5笔记本或日记本中裁切而成。
——辞职信信封、辞职信、留言条上均没有检测到沈奕彤的指纹。
第二件事,对萧振伟BB机、办公室电话进行通话记录调查,尤其是昨天下午五点五十分的那一通电话,夏木繁从小鸟那里知道萧振伟与凶手联系,要重点追查源头。
这一回,龚卫国发挥了他的强项,很快就从电信部门打印出一大迭子通讯记录,剩下的便是对电话进行筛选。
第三件事,重案七组开会,研究下一步侦查计划。
这是七组自成立以来的第二个案子,大家都在磨合之中。
孙羡兵把昨天的调查情况做了简要汇报,并将技术科的鉴定报告拿了出来。
侦办过几起案件后,孙羡兵渐渐找到了自信,有条有理地和大家分析着。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基本可以推翻沈奕彤离家出走的结论,而是熟人作案将她囚禁或杀害。
第一,辞职信是有人事后放在汪秀梅科长办公桌上,或者汪秀梅是同伙。
第二,留言条是有人从沈奕彤的日记本里裁切下来,萧振伟借搜查宿舍之机,将留言条夹在书里。
第三,方媛媛说沈奕彤曾被人强迫发生性.关系,保持地下情长达六、七年,对方已婚,有权有势,擅书法,与萧振伟关系很好,是市书法协会的成员。沈奕彤发现了对方的某些秘密并取得证据,想以此为条件与对方分手。”
孙羡兵说到这里,实在胸口憋闷,深呼吸几下,方才继续往下说。
“我的推测,沈奕彤大概率已经被害。凶手是她的地下情人,萧振伟负责善后。”
龚卫国一听,整个人都炸了。
他一拍桌子,气得跳了起来:“这个新樟镇还真是邪了!派出所所长公然知法犯法?这简直丢我们警察的脸!”
冯晓玉也皱起了眉毛:“对啊,萧所长公然伪造证物,胆子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
龚卫国撸起袖子:“接下来怎么办?把姓萧的先请到咱们大队喝茶?”
虞敬摇了摇头:“我觉得最好先别打草惊蛇。他是派出所所长,长年与各类案件打交道,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心理素质好。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把他请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孙羡兵也支持虞敬的意见:“留言条、辞职信上即使有萧振伟的指纹,他也可以说是办案过程中未戴手套。派出所给出离家出走的结论,正是基于辞职信与留言条的存在,萧振伟可以说凶手太狡猾,基层单位办案能力与技术水平有限,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龚卫国斜了孙羡兵一眼:“那你的意思,我们毫无办法?”
虞敬叹了一口气:“是的,我们目前最多只能推翻离家出走这一结论。沈奕彤被害目前只是推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目前没有一丝头绪。”
冯晓玉咬了咬牙:“哪怕是被害,我们也要把尸体找到,让尸体来说话!”
冯晓玉以前在重案组做的多是文书工作,细致温和,最是心软。听到沈奕彤的故事,内心既难过又愤怒。
难过的是,大好年华的女孩,秀外慧中的好女孩,竟然在刚刚工作两年就被一个所谓的当权者侵害,强迫当了六、七年的地下情人。原以为抓到对方把柄可以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畅想就失踪了,生死未知。
愤怒的是,小小一个新樟镇派出所,竟然可以一手遮天。如果不是夏木繁遇到沈鸿云,多问了几句,恐怕沈奕彤就这样情无声息地无影无踪了。
冯晓玉动了真怒,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咱们现在其实也不能说一点头绪都没有,至少我们能够肯定,萧振伟是知情者,只要盯住他,一定能发现线索。”
龚卫国搓搓手:“我盯梢有经验,让我去。”
孙羡兵“嘁!”了一声,“姓萧的有反侦察能力,你盯梢不行,不如让煤灰上。”
龚卫国愣了一下:“煤灰?你说的是那只猫?”
孙羡兵点头:“对啊,上次抓吴大猛就是煤灰打入吴家内部,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和小夏心有灵犀。”
上一次煤灰盯梢靠灰喜鹊传递讯息,这一点别人并不知道,所以表面看来煤灰只在抓捕中立了功。
但孙羡兵与夏木繁相处下来,看得出来她与动物天生亲近,这让她在破案过程中表现出超强的直觉。
孙羡兵将之称之为“心有灵犀”。
龚卫国并不太相信煤灰有这本事,嘟囔了一句:“煤灰再厉害也只是一只猫,它要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会回来告诉你?”
虞敬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嗯,煤灰要是发现问题,应该会回来找小夏。”
龚卫国觉得很胡闹,可是看他们坚持,也只能悻悻然地挥了挥手:“行吧行吧,反正煤灰是你们的宝贝,在你们眼里煤灰无所不能。”
夏木繁最后拍了板:“虞敬,你去接一下煤灰,等下去新樟镇带上它。”
虞敬高高兴兴领了任务,开车去安宁路派出所接煤灰。
夏木繁看向龚卫国和冯晓玉:“趁虞敬接煤灰的功夫,你们俩整理一下新樟镇派出所所长办公室的通话记录,先查一查昨晚五点五十分与萧振伟通话的人是谁,他们在案发前后是否有频繁联系。”
龚卫国:“好。”
冯晓玉:“是!”
两人迅速投入工作之中。
孙羡兵看向夏木繁:“我呢?我要做什么?”
夏木繁道:“查一查萧振伟的BB机通话记录,看看他联系最多的电话有哪些,都是些什么人。”
孙羡兵立马应声:“是!”
通话记录打印出了厚厚一迭子,信息量太大,的确需要大量的人力与精力。
不过一会儿,龚卫国大声道:“电话找到了。”
夏木繁走到他身边问:“是谁?”
龚卫国揉了揉眼睛:“是市政协的办公电话。”
夏木繁问:“市政协哪里?”
龚卫国道:“副主席,鲁成济。”
夏木繁冷笑一声:“嗬,大官啊。查,继续查!晓玉,你调阅一下鲁成济的档案,看看他是哪里人,有哪些头衔。”
不一会,冯晓玉将鲁成济的履历调了出来。
1946年出生,今年五十岁,已婚,育有一子。荟市新樟镇西铜村人氏,曾任新樟镇政府书记,现任市政协副主席,市书法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