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回苦笑,怎么不记得?
当初奶奶说安安是个从小缺乏安全感,缺爱的孩子,等有了自己的家庭,一颗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因为对安安而言,爸爸妈妈不仅是她的爸爸妈妈,还是他的爸爸妈妈。
可丈夫孩子,就只是属于她祝安安的血脉亲人。
所以在安安大学毕业一年后,张罗着给安安介绍相亲对象。
给她介绍年轻有为的教授,她嫌人家工作忙还不会花言巧语没时间陪她浪漫。给她介绍商人她嫌人家市侩,张嘴闭嘴都是钱,不够儒雅。给她介绍英俊儒雅的富二代,她嫌和人家没有共同话题。
之后便不了了之。
要是知道她想成为秋东这样的人,喜欢的却是黄守仁那种骨子里就带着不安定份子的玩意儿,当初说什么都该推一把。
祝回一口略带苦涩的啤酒下肚,他说:
“其实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可能我们这样的家庭就不适合□□,因为我爸妈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放在家庭上,可祝安安的出身注定了她需要比正常孩子更多的来自父母的陪伴和关怀,才能抚平心灵上的伤痛。
我们自以为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然而对祝安安而言,远远不够。我们没有做好收养一个孩子的完全准备,不负责任的把她带回家中。
造成如今的局面,双方都有错,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吧。”
秋东被麻的直吸气,用戴着手套的大油手指指鲫鱼汤。
祝回认命的给小少爷舀汤。
秋东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很像电视剧里大反派似的开口讲话:
“得了吧,孤儿院那些孩子哪个没有点心理疾病?能被你们这样的家庭收养就谢天谢地去吧,父母疼爱,兄长包容,奶奶护短,从三叔到小姑,全家的知识分子,知书达理,既不重男轻女,也没把她养成伏地魔,说她是祝家的小公主哪里错了?
家务你做的比她多,她上学时生活费是我的三倍,为了让她出国参加夏令营开拓眼界,祝婶婶从学校预支了四个月的工资,家里过的紧巴巴。你家更没有打算用她商业联姻给家族换取利益。
咱们周围人家里,很多对亲生女儿也不过这般,就这还不知足?没把她的内心世界养的更丰富,只能说本性如此,怨不得旁人。说句不好听的,那么多被收养的孩子过的远不如她呢,人家多知道感恩啊!”
当着祝回的面儿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毕竟那是祝回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妹妹。
可秋东的未尽之意祝回也听明白了。
人有野心没错,想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也没错,那你为之去努力,去争取啊,祝家的条件摆在这儿,对你实现梦想难道不是登天梯?
可祝安安舍近求远,做了多少荒唐事?空有野心却志大才疏,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只会用不入流的手段,愚蠢到令人不忍回想。
然而相较于她做的那些蠢事,更愚蠢的其
实是她根本就没意识到祝家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借着祝家这张大网能让她的人生肆意无阻。
可在祝安安的心里,祝家是那个支持她出国参加夏令营就得一家人紧巴巴过日子的清贫教师家庭。
是,祝家今天在金钱上依然不富裕,自家奶奶一个月领着八千块退休金,五千块都拿去资助山区儿童,和奶奶一起生活就得习惯她的节俭。
可祝安安完全没意识到祝家的财富并不在金钱,在祝家几代人桃李满天下,在自己爸妈于学术界的领军地位。
想到这些,祝回就泄气的很。
正一人独饮呢,韦文就闻着味儿来了。
一进门毫不见外的去厨房拿了筷子出来坐在祝回边儿上,对着一只今早从澳洲空运过来的大虾动手。
一口下去,当场对秋东竖起大拇指,含糊道:
“怪不得我打电话过去,刘姨说柏叔叔和你大哥正在家里吃老祝的醋呢,这醋,确实该吃!”
秋东举起一只蟹脚嚷嚷: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来的不怀好意,又背地里说我爸爸和大哥的坏话,他们才没这么小气呢!”
韦文和祝回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父子两在其他事上可能不小气,但在你的事上绝对大气不起来!
刘姨说的指定都是含蓄的了,说不定两人已经在家咬牙切齿,磨刀霍霍了。哈,想想怪开心的!
未免把秋东给惹急了,祝回转移话题:
“韦总是大忙人,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韦文一脸的一言难尽,摆摆手,直接汤泡饭连干三碗,活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秋东看的特嫌弃,又有点心酸的问:
“你家生意是不是出问题了?连你这个少东家都吃不起饭了?那我妈在你家岂不是受了大罪了?”
韦文:“……”
真的,你要不是柏明意的儿子,要不是辛阿姨的儿子,就这说话水平,早八百年被人在外面套麻袋打死了。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多少有些习惯了。
轻哼一声:
“那可要让柏二少失望了,我家生意好的很,且辛阿姨的研究项目最近到了收尾阶段,要是投产的话,辛家又能更上一步了!”
秋东反唇相讥:
“我们搞实业的不跟你们生物公司一般见识。”
韦文故意逗他:
“我们理工博士从不和哲学学士多加计较。”
秋东剥虾的手一顿,靠,竟然在学历比拼这一环输了,博士确实了不起!
韦文见他闷闷不乐,又把人往回哄,隔着桌子给秋东夹菜,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
“可我们理科博士做不来这么好吃的菜,真是让人羡慕的生活技能啊!”
秋东又被哄开心了:
“算你有眼光。”
祝回看的无语极了,他好好一阳光开朗大帅哥,没忍住用白眼儿翻韦文。
这游戏你玩儿了多少年了还不腻啊?每回都把人惹生气再逗开心,跟脑子有什么毛病似的。
韦文回以高深的笑,家里的妹妹是个小正经,逗起来太没意思,还是秋东这个弟弟好玩儿,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祝回:你叫他弟弟他答应吗?
其实认真说起来,韦文和秋东之间并没有亲缘关系。
不过是秋东的母亲辛岁女士早年和丈夫柏明意的婚姻走到尽头,于是在生下秋东的第二年和柏明意离婚。
隔年,又和同样离异带娃的韦达行结婚。
韦文就是韦达行带的那个娃,当时已经八岁。
辛岁女士是个洒脱又干练的女人,和前夫没有感情后,离婚离的果决,和现任丈夫结婚也不拖泥带水,两人婚后又育有一女,叫韦理,比秋东小三岁,就是韦文嘴里那个“小正经”的妹妹,比韦文小整整十一岁。
辛岁女士作为当代有名的生物学家,她的加入让韦家的生物公司如虎添翼,这几年规模扩大了好几倍。不过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常年泡实验室在所难免,很少有私人时间。
因此当初秋东住院的时候,她匆匆闪现一回,之后再没露过面,只每日让助理给大儿子柏闻山打电话询问秋东的病情。
她是个一心扑在科研上的人,很少有事情能牵动她的心神,不止对秋东如此,她是平等的没时间搭理身边所有人,包括她的两任丈夫和三个孩子。
用柏父的话说:
“要不是法律不允许她和工作结婚,工作也不能给她生孩子,让她优越的基因得以传承,有时候我都怀疑她直接想和工作结婚,也好一步到位。”
总之和辛岁女士离婚,柏父心里并无多少遗憾。
辛岁要的是能和她灵魂上共鸣,事业上互相扶持的伴侣,但柏父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说实在的,除了高中生物能和妻子聊一聊外,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而辛岁说的那些东西,于柏父而言就跟听天书似的,每每都让当年也是世界名校毕业的柏父怀疑自己的智商。
可柏父是个极为宠爱孩子之人,想着为了给孩子完整的家庭,平等的父爱和母爱,两人将就过吧。
辛岁却是个从不将就的人,她很爱自己的孩子,即便小儿子瞧着没有遗传到一点儿她智商上的基因,她也觉得让他做个快乐的傻瓜就很好。
但孩子不能是她继续探索这个世界的绊脚石。
柏父离婚后没有再婚的打算,他是真的宠孩子在圈里出了名之人,为了不让孩子有后妈,他坚持做了近二十年黄金单身汉。
他也不知道前妻和她现任丈夫韦达行有没有灵魂共鸣,反正柏父经常听韦达行调侃他自己:
“我就是个吃学姐软饭的。”
嗯,忘了说,韦达行和柏父是同届的校友,两人当年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颇有点惺惺相惜之感。而辛岁女士,则是大他们五届的学姐。
两人还在学校摸爬滚打的时候,学姐已经在她的领域中小有名气了。
不知情的会感叹学姐手段高超,接连玩弄了两个身价不菲的小鲜肉。知情者纷纷感叹两人幸运,能被学姐那样的女神相中,真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家伙!
只能说,成年人的感情,理智又克制。
要秋东说,祝安安他们那些爱来爱去的小手段,都是被长辈们玩儿剩下的,或许长辈们听了,还会很诧异的来一句: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封建想不开的吗?”
撇开那些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不谈,秋东见韦文服软,又忍不住去撩拨他:
“嘿呀,我说韦大公子你家公司运行没问题,干嘛想不开把自己造成这幅模样?穿上乞丐装端个破碗去街上要饭城管都不忍心赶你。”
韦文的样子确实狼狈,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胡茬瞧着就好几天没刮的样子,一向笔挺的西装皱皱巴巴像冬天腌的酸菜,身上还有浓重的咖啡味儿,很有几分逃难的味道。
不怪秋东嫌弃他。
这话韦文不好回答,追着韦文过来的韦理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嘎嘣脆,都没等韦文阻拦,就把事情说了。
这姑娘,和她哥一样,进了门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捞了筷子就开吃,在不知这一桌菜出自秋东之手时都不忘赞美厨子的劳动成果。
等秋东美滋滋的告诉她真相,韦理就用平铺直述的真诚语气赞美道: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妈妈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骄傲的,哥哥!”
在秋东眼里,韦理比她哥韦文可爱多了,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他还是蛮服气的。
小姑娘继承了母亲在科研上的天赋,小小年纪已经在攻读博士学位,却没有继承父亲在商场的弯弯绕,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真诚,有什么说什么,仿佛这世上还不存在她值得为之费脑子撒谎的事情。
所以秋东从不怀疑她的赞美。
在韦理的讲述中,她大哥韦文最近被个小姑娘给缠上了,偏对方有些来头,韦文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怕伤了两家颜面,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但不明确讲清楚,那姑娘就跟韦文装疯卖傻,他走哪儿对方跟哪儿,颇有几分狠劲儿。韦文被烦的不行,最后咬牙在办公室住了三个晚上,那姑娘长这么大可从没打过地铺,这才把人逼退。
韦理双手捧起碗,认真喝了一口汤,用幽怨的语气跟秋东说:
“小哥,其实我们今天就是跟你打听消息来的,那姑娘和你还有几分关系。”
第96章 跟钱有仇
秋东和韦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韦理像个好学生标兵似的端坐在椅子上,语气没什么起伏:
“小哥,我最近学业压力很大, 本是没时间管我哥和他追求者之间这些小情趣的,但毕浅她实在太烦人了, 骚扰我哥还不够,一再试图对我的穿衣风格, 吃饭习惯, 喜好品味, 乃至于学习时间多加干涉。
且是打着我哥追求者的的名义, 喊着为我好的口号,还收买了我身边很多老师同学,让他们觉得我不接受就是辜负了她的心意, 这让我很难忍。”
秋东怜惜的揉揉妹妹乌黑的发顶。
在毕浅和韦理之间,他当然选韦理了啊!
他学着韦理的样子, 坐的可端正了, 小学生似的发誓:
“嗨呀, 她骚扰韦文就算了,韦文一个大男人还真能被她给欺负了呀, 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可她干嘛对你指手画脚?回头小哥就帮你说她, 保证不让她再去打扰你!”
偏韦理就吃他这一套, 很淡定的表示:
“我相信你, 小哥。”
“那当然,交给小哥, 你放心!”
秋东了解韦理, 二十出头攻读博士学位得有多拼,没亲眼见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为了节省时间她常年穿休闲套装, 齐耳短发,素面朝天,在宿舍图书馆和实验室之间来回奔波,好似毫不起眼。
可在秋东眼里,韦理就是闪闪发光的。
她不需要华美的衣饰装扮外表,不需要在各种酒宴上与人觥筹交错,嘴里说些珠宝首饰品牌车展服装展之类的话题浪费生命。
她将作为人类先锋,在一条孤独的路上探索真理,她的灵魂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绚烂又美丽。
秋东自来就坚定的认为,韦理这个妹妹,迟早是要上交给国家的。
韦理听他如此说就真放心了,脊背稍微放松,吃了一口小哥给夹的脆藕,是她喜欢的甜辣口,面上看不出表情,眼睛里带出了笑意:
“小哥,你这回出去工作发生的事已经小范围传开了,大庭广众之下,有理有据,一口气干掉六个敌人,可算是一战成名。昨天毕浅还拐弯抹角问我,你这么多年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秋东听的双眼亮晶晶,凑近一点:
“是吗?你跟小哥好好说说,大家背地里都是怎么夸我的?”
韦理实话实说:
“没夸你,只说你不愧是柏家的孩子,就知道柏家养不出傻子!”
“哼,这话真过分。”
“确实,我反驳他们了,小哥原本也不傻,能让身边人都快乐,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两人一唱一和,看样子能聊到地老天荒。
听的旁边对饮的祝回和韦文心情复杂。
真的,他们有时候完全想不明白,秋东究竟是怎么和韦理有那么多共同语言的?一个傻蛋和一个天才,两人能无障碍交流,甚至惺惺相惜,在谁看来都有几分不可思议吧?
并非他们两小题大做。
要知道韦理因为智商太高,说话太直,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一个好朋友,她不是嫌人家幼稚就是嫌人家笨,懒得在外人身上浪费时间,可她竟然能和秋东聊一整晚。
关键她还笑了!
这概率,就跟辛岁女士忽然夸赞前夫柏先生简直是个学生物的天才一样。
祝回只能说:
“缘分,都是命运的安排。”
韦文轻笑一声,和祝回碰了一个:
“敬缘分。”
祝回趁势道:
“说起缘分,虽然你和毕小姐之间看起来有缘无分,但你适可而止,不要让秋东去做那个剪断你们缘分的恶人。”
祝回不轻不重的警告一句。
韦文笑笑:“我心里有数。”
祝回轻哼,要真有数才好。
秋东可以说是他们这种大家族里的奇葩,心里有什么当场就说了,让他憋屈的话在他嘴里根本不过夜,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就是很多人眼里的缺心眼儿。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做事讲究一个体面,面上笑嘻嘻,背地里捅刀子,捅了刀子且不承认,才是常态。
只会当面嚷嚷的那都是纸老虎。
而秋东连纸老虎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被父兄宠上天的小猫。
像韦文这样出身的人,上哪儿打听不到毕浅的消息,非得跟秋东一个失忆之人打听?别说秋东失忆了,就是没失,他能知道多少?
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过因为缠着韦文的那个女孩儿和柏家有关,而他韦文郑重的的找人给女方家里递话,说他对人家姑娘无意,请对方自重,那就是明晃晃得罪人。毕竟那姑娘家里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还真轮不到他去嫌弃。
可通过秋东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同辈私底下一打听,只稍微给女方家里透露个口风,女方家里知道他的意思,自会约束他家孩子。
这个道理祝回和韦文明白,但秋东跟韦理,完全想不了这么多。
既然秋东想不了,祝回就得替他多想想。
于是他刚把客人送走,就给柏大哥打电话把韦文的来意说了。
柏大哥一听,也不好再吃他第一个尝到自家弟弟亲手做的美味的醋,真心感谢:
“让你费心了,我会多注意的。”
祝回欠欠的说:
“秋东可是我好兄弟,我两谁跟谁?你和我客气什么?”
柏大哥狠狠挂断电话,深吸口气,不行,还是好气!
但柏大哥这气很快就消了,因为秋东自觉作为一个全职儿子,照顾家人的身体,把他的衣食父母养的白白胖胖是他的本职工作。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亲自给两人送饭。
还很贴心的提前给两人发了消息,叮嘱他们到了饭点儿不要直奔食堂。
毕竟在秋东的记忆里,他爸曾经因为单位食堂太难吃而觉得上班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从而花了很大力气改革食堂。
到秋东高中那会儿,柏家公司食堂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好吃,八大菜系各有特色,色香味俱全,安全又卫生,员工内部价每顿饭十来块钱就能吃的非常满足。
一度有员工觉得家里人做饭太难吃,连晚饭也要在公司吃了才回家,从而让家里另一半怀疑她出轨了公司同事的抓马事件发生。
天知道每年他爸的领导信箱会收到多少员工认真建议食堂饭菜可以外带。
这事可比柏父又签了什么大单子更让他得意。
所以在秋东的预估中,他的全职儿子送饭之旅并不是一项长久工作,毕竟他是新东方半路出家,而食堂大师傅全是专业的。
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他懂。
又发了消息过去:
“我会准时到的,不要着急!”
柏父收到消息时嘴巴都乐歪了,用很刻意的语气和大秘说:
“老常啊,我最近感觉真是老了,连食堂大师傅做的白灼虾都觉得腻歪,就想吃一口清淡的。”
常大秘和柏父合作多年,是老伙计了,闻言有些愣神:
老板这是闹啥幺蛾子?昨儿食堂大师傅做的油焖虾他和老板合作干掉了半斤呢,这就失忆了?
没记错的话,失忆的是老板小儿子才对吧!
“是不是天儿太热中暑了?”
常大秘有点担心老板的身体,要是老板倒下,很多工作可全都压在他身上喽。
柏父把欲扬先抑那一套玩儿的娴熟,闻言乐呵呵道:
“这点我可就要批评你了,没有年轻人细心。我家小东瞧我胃口不好,特意做了清爽小菜要给我送来,那孩子,我说不用如此麻烦,非不听,哎!”
常大秘秒懂,这口是心非劲儿,不就是嘴上说不要,心里想的死去活来嘛。
“哎,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小东了,既如此,那我也一并留下来尝尝小东的手艺,不知道您赏不赏这个脸?”
柏父:个顺杆儿爬没眼力见儿的家伙!
故意的是不是?
常大秘:“听闻小东最近成长了许多,处理问题的手法别具一格,颇有你和小山当年的魄力,确实该给您道个喜!”
柏父又被哄高兴了。
勉勉强强允许了常大秘蹭饭的请求,并暗下决心,下顿再也不炫耀了,做人还是得低调才行。
倒是柏大哥,就很稳得住了,他只让助理提前两小时去单位大门口接弟弟而已。
助理是个老实话不多的,只以为老板弟弟失忆的彻底,连自家公司门朝哪儿开都不记得了,他还上网认真做攻略,搜索如何与一个失忆的成年男子相处。
于是秋东到的时候,一路被助理小心翼翼带着走特殊通道直达领导办公室。
见了人,他先是高兴的夸常大秘:
“常叔您瞧着气色可真好,上回咱两偷偷在我爸请大师布置的风水锦鲤池钓鱼的事儿没被人发现吧?”
常大秘:本来是没有的,但你这么一说就不一定了。
常大秘:所以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没有啊?大侄子!
接着秋东又跟大哥道:
“你请的这助理可真细心,简直把我当小公主照顾,没想到你一天在公司过的是这种好日子,是我让你在家受苦了,以后我会尽量改的!”
柏大哥:“倒也不必。”
柏父接过沉重的食盒,乐呵呵调侃大儿子:
“你要想做一回公主,爸爸也可以满足你小小的心愿嘛!”
秋东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不要有性别刻板认知,女人早就走出家门撑起半边天了,男人怎么就不能做小公主了呢?”
助理看看身高一八六的秋东,再看看身高一八八的小柏总,忽然觉得他不认识小公主三个字了。
哎,这种场面不是他一个小小助理该看的,人生第一回 体验到“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溜了溜了。
还是常大秘淡定,他老人家就跟耳朵白长了似的,还能安然坐在这一家子中间吃菜。要不然人家是老总身边第一大秘呢!比不了比不了!
简直恐怖如斯。
当然还有更恐怖的,秋东屁股刚落座,正想表现一下他全职儿子的素养,给亲爱的爸爸和衣食父母大哥倒杯茶,就听他爸忽然开口:
“说说那个风水锦鲤的事吧。”
秋东一哆嗦,放下茶壶,给了常大秘一个“您顶着我先撤”的眼神:
“我打火机忘在车上了,取一下!”
溜之大吉。
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爸说常大秘:
“还好意思说我惯孩子,这都是被你惯坏的,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关起门来,常大秘淡定吃菜,提醒老板:
“别口是心非了,那回您重感冒住院一周,小东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那池子里的锦鲤大补,我两连夜下网捞的,保安还以为公司进贼了,不过你喝了汤也确实立马大好。”
柏父当即转变立场:
“我就知道小东孝顺。”
又怕老常再纵着小东乱来,毫无威严的警告:
“那都是封建迷信,小小感冒住院一周,本来就到了该好的时候,和锦鲤汤可没有半毛钱关系,没有下回了啊。”
柏大哥忍不住提醒:
“爸,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收一收!”
有人嘴角上扬,就有人嘴角耷拉,别说嘴角耷拉,秋东这会儿整张脸都是耷拉的。
真是晦气,谁能想到在自家公司随便转转,刚好转到熟悉的锦鲤池,就看见了大堂哥!
“你这讨人厌的家伙,来这儿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我失忆的事告诉祝安安他们的!”
大堂哥柏闻水年过四十,正是男人事业和精力到达巅峰的时候,既没有中年发福,也没有五官乱飞,常年管着公司一大摊子,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可秋东就是看大伯一家不顺眼,连带大伯生的孩子也面目可憎起来。
当然大伯家对他们也一视同仁。
不过柏闻水好歹是个有格调的霸总,不会跟秋东似的一点不开心全挂在脸上,闻言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那一串儿人也停在他身后,静默不语。
只听他好脾气的解释:
“知道你对我误会很深,但清者自清,我没理由帮祝安安她们害你,这点到了爷爷跟前我也是这个态度。好了,我今天来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接,先不跟你闲聊了,回头你上家里来咱们兄弟好好叙旧。”
对他的话,秋东一个字都不信,这家伙虚伪的很。
“那她呢?她怎么在这儿?”
人是最经不住念叨的,昨天韦文才从他这儿打听毕浅的消息,今儿毕浅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都不用柏闻水说什么,毕浅先出声道:
“表哥,好久不见,我最近跟着大表哥实习,希望能更深入的了解这个行业。”
秋东满脸狐疑:
“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现在改行是不是晚了?”
毕浅笑的很温和,在秋东眼里,就是和柏闻水一样虚伪,只听她说:
“忽然对这一行感兴趣了,想做点投资罢了,表哥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秋东摇头,实话实说:
“我理解不了,你一个外行做投资,不去咨询业内人士,找风险评估公司。想自己下场摸清门路,是有多看得起你的智商?你老本行摸清楚了吗?”
他是真不懂毕浅这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内行不深入了解都说不准水到底有多深,外行想轻易摸清楚,做梦比较快。
毕浅闹了个没脸,看秋东的眼神深了几分,面上虚伪的笑差点儿挂不住,僵着脸道:
“代我向二舅和闻山表哥问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踩着高跟鞋当当当走了,连她亲爱的大表哥柏闻水都没搭理。
周围静若寒蝉,只有秋东和池子里的锦鲤对可怕的气氛一无所知。
“莫名其妙,就这态度你还愿意带她,她是救了你的命吗?”
柏闻水看秋东的眼神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叹气道:
“那是小姑的孩子,我们做人不能只讲利益不讲人情,难道小叔和你哥这些年都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这回在祝家的事上处理就很尖锐,想必爷爷知道了不会开心的,大哥言尽于此。”
秋东觉得大伯一家都是这种伪君子,无趣的很,好话说尽,恶事做绝,还要给面儿上糊一层光鲜亮丽的皮供人称赞。
你家跟小姑能有真感情,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爷爷可没你这么虚伪!”
柏闻水笑的意味深长:
“是吗?”
秋东:“对啊,他是个卑鄙又阴险的小人,他自己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