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东在躺椅上斜眼看这老家伙:
“你这也算安慰?我看你最近是想上天。”
老管家也不在意被主人恐吓了,真情实感的反问:
“没人怀疑一切都是您主使的,更没人能想到您一早洞察了太子的算计,将计就计,在太子和三皇子互相攀咬后,又安排咱们的人悄悄把粮草送过去。
那些聪明人现在指不定怎么互相怀疑呢,这还不值得您欣慰吗?”
秋东抬手往下压了压:
“事情还没结束。”
老管家神色一肃:“是,照您的吩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算时间,明晚该动手了吧?”
“是,那边一收到消息就会动手,运粮队伍里全是咱们的人,人还在丘城没离开,到时候里应外合……”
“可真期待啊。”
对有些人而言是急切的期待,对有些人而言,那就是打死都想不到的结果。
半月后,丘城再次传来八百里加急,深夜疾行兵策马进宫,惊动了半个京城。
丘城粮草被劫,三殿下连夜追击,至今下落不明!
这要失踪的是个普通将领,丘城那边自然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可失踪的是个皇子,眼看消息瞒不住了,那边的将领自知担不了如此责任,自然得快马加鞭把事情跟朝廷说了。
随后进宫的还有丘城守将的请罪折子,里面将调查出来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皇帝看的大发雷霆,深夜召集内阁议事:
“前头到底是谁暗中命人将粮草运去丘城的还没弄清楚呢,后脚运粮队伍里就出现了魏国奸细,在我军的大营里,和人家里应外合将粮草劫走了!
朝廷对此一无所知,丘城将领事先毫无察觉,敌人都骑在朕的脖子上耀武扬威了,朕这脸被打的啪啪响啊,朕的皇儿至今生死不知,诸位爱卿,朕要你们何用哪?”
几位上了年纪,大半夜被从被窝挖起来的老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只能先请罪:
“臣等万死!”
“万死?朕要你们死有何用?你们得想想此事该如何处理才是正经!”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天子脚下百姓的嗅觉最是敏感,茶楼书肆这些地方也不自觉安静下来,街上生意人的吆喝声都比往日低了三分。
倒是太子听闻三皇子下落不明的消息后,面上不显,心里很是开心,和冯少平幽会是感慨:
“也算是阴差阳错,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倒是冯少平,与太子一番云雨后,抚摸着肚子,忽然脑内有什么一闪,手便僵硬的顿在半空——
前世三皇子曾在战场上以手下将士血肉为食,该不会说的就是这次吧?那他回京后处处和太子作对,陛下也跟着和稀泥,确实说得过去?
冯少平有些心虚的撇开眼睛,不敢对上太子探究的目光。
外面快闹翻天了, 秋东家里也不清闲。
他嘴上说要让儿子见识一下社会险恶,实际上一直让人小心盯着书房的动静。
“已经两日了,还没出来?”
秋东觉得这小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应该这么低才对, 冯少平的骚操作多恶心人呀,他都挺过来了。想了下还是让人准备了饭食, 打算亲自去书房瞅瞅。
此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被他爹念叨的顾长安,成大字型躺在地上, 冰凉的地板远没有他这颗受惊的心凉, 浑身邋遢, 正盯着房梁怀疑人生。
打两日前从他爹的一本藏书中无意间发现了一封书信后, 顾长安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了。那书信内容虽简单,但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让他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他爹顾秋东, 顾伯爷,竟然是魏国埋在大周的一枚探子!
每年不知借着身份便利给魏国传递了多少信息。
往深了琢磨, 他爷爷的身世就真干净无瑕吗?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 他们家虽位列伯爵, 却一家子埋头种菜,无心朝事, 就连两代伯爷娶的媳妇儿也是无依无靠的孤苦女子, 整个伯府人口简单的令人发指, 低调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若没有冯家退亲一事,他们家还得继续在京城低调至少两代人。
怪不得他爹最近在家里针砭皇家之事时总有种十分违和的不敬, 还怂恿他一起, 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一个堪称与国同休的伯府,是魏国埋在周朝最大的探子, 想想就头皮发麻!
顾长安一会儿觉得三观受到巨大冲击,比上次亲眼所见未婚妻冯少平是那种恶毒之人受到的冲击大百倍千倍不止,整个人十分恍惚。
一会儿又觉得最近他爹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被迫参与朝事,真不会被人怀疑吗?一旦怀疑,别说掉脑袋,怕是家里的蚂蚁窝都得被朝廷翻一遍吧?起步三千六百刀的凌迟还差不多。
手不受控制的摸摸脖子,温热的,还好端端长着呢。
如此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他却丝毫没觉着腹中饥饿,满脑子都是如何帮他爹继续将这个秘密隐瞒下去,以及万一被大周这边发现了他爹的探子身份后,究竟该如何脱身?
可思来想去,又将所有的想法逐一否定,头发掉了大把,眼睛熬得通红,始终没有万全之策。
顾长安心里深深的叹口气,为何这一年什么倒霉事都让他给赶上了呢。
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被人砍掉的感觉,他才过了两日光景便觉度日如年,爹他老人家这么些年究竟是如何扛过来的?
看他老人家整日进进出出,乐呵呵闲云野鹤,好似没有丁点心事的样子,就连他这亲儿子都没看出他老人家有何不妥,何况旁人!
顾长安烦躁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想翻起身,结果两日水米未进,四肢无力,又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哎,我不如我爹多矣!
顾长安没头没尾在心里感慨。
秋东拎着食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那据说大受打击接受不了现实的大儿子正在地上打滚儿,一滚又一滚,着实辣眼睛。
“哟,这是玩儿什么呢?”
绕过打滚玩儿的好儿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秋东出声调侃。
顾长安见他爹这幅任何事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件事,索性也不急着起来了,浑身无力的趴在地上道:
“是您特意安排我知道的?”
“反应过来了?”
没看到您之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那是多重要的消息哪,孩儿以为您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哪儿有主动往外漏的?
秋东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嫌弃的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吩咐在外面守着的老管家:
“福伯,唤人进来伺候少爷梳洗。”
好好一孩子,人都发酸了。
再不洗洗,这孩子就不能要了。
书房这地方福伯哪里会让旁人轻易进来?他亲自端了热水香胰子和帕子,去后面的隔间盯着少爷,收拾的干干净净,等人恢复成往日那个美少年才满意的端着水盆离开。
秋东见儿子除了双眼布满红血丝,多了几分憔悴外,其他还行,便招呼他:
“先吃,想知道什么咱们边吃边聊。”
顾长安想知道的多了,但这不是事关重大,与一家人的脑袋息息相关,他不确定家中是否安全,不好开口嘛。
索性啥话也不说了,端起碗埋头就吃。
秋东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儿,先给盛了碗甜汤过去,叫喝一口缓缓,这才安抚他:
“放心,若是在家里都不能安心说话,那这周朝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顾长安眼皮子一跳,心说听这口气,府里竟是尽在我爹掌握中?那我爹可不是单打独斗的探子这么简单,手底下少说也有几个喽啰供他使唤。
嗯,看我爹对管家福伯的信任态度,福伯定然是知情人之一,啧啧,瞧不出来啊,老人家平日里一副眼花耳聋弯腰驼背慢悠悠的做派,谁承想竟还能干的动这种活儿呢!
嘴巴里塞满了食物,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就听他爹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
“算起来,你祖父是魏国顾太后的第二子,如今的魏国孝恭帝是你祖父的同胞兄长,日后见了,机灵点记得唤他老人家一声伯祖父。”
顾长安一口饭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儿把自个儿给噎死。
咳了个惊天动地。
秋东颇有些嫌弃的避开,到底念着对方是亲儿子,给倒了盏茶叫他先压一压。
顾长安见他爹面上一派淡定,丝毫不觉得他说这话有多石破天惊似的,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可他祖父,顾铁柱,一个老实巴交的猎户,后来的庄稼汉,魏国皇室宗亲,顾太后嫡嫡亲的儿子,孝恭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在周朝做探子,身上还背着个几乎与国同休的伯爵。
甚至在周朝扎根,不仅生下他爹顾秋东,成功让他爹继承了伯位,他爹还生下他和妹妹,大有在这儿养老的意思。
这玩意儿不值得惊讶一下吗?
那魏国顾太后今年可都七十有二了,年轻时死了丈夫,扶持未成年的儿子上位,儿子亲政后立马回后宫一心养花逗鸟,再不理朝政,可魏国上下哪件大事没有她老人家的影子?
那可是一位活着就已经是传奇的人物。
再说孝恭帝,作为祖父的亲兄长,只比祖父大一岁,今年该是五十有六了。据坊间传言,那位至今一顿饭能吃半只羊腿,搭弓射箭勇猛无比,关键人还眼不花耳不聋,每日处理朝政至少五个时辰。
不管坊间传言的真假吧,反正周朝普遍对那边皇室的认知,就是非常彪悍的一家子。
如今,他顾长安的祖父,亲爹,都成了那彪悍的一家子的成员。
嗯?想想,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甚至画风还有一丝和谐呢?
不不不!顾长安连连摇头,将脑子里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不确定的问:
“您一直都瞒的挺好,为何要突然告知我?”
秋东用看傻瓜的眼神怜悯的看了一眼这傻孩子,心说他脑子挺好使,原身过目不忘脑子也不差,就是原身那爹,也是智勇双全,演技能拿小金人的水准,怎么到了他儿子这儿,智商就好似不太够了呢?
莫非,随了他娘了?
哎,原身当年选媳妇儿还是太草率了些,害苦我儿啊!
这般一想,对孩子又多了几分宽容,温和道:
“自然是咱们该准备回家了。”
可不就得对家里的事情提前了解一下嘛!
该说的说完了,看孩子接受的挺好,秋东这当爹放下心来,安抚性的拍拍傻孩子肩膀:
“先别告诉你妹妹,她性子单纯,比你还不如,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福伯。”
嘱咐完就施施然走了。
徒留顾长安和福伯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虚弱的吐出一句:
“您瞒的我好苦啊!”
可人活在这世上,有几个不苦的呢?
宫里收到消息,说是三皇子找到了,身上大小伤口五十七处,致命伤三处,人正昏迷不醒,好几次高热差点儿没挺过来,如今被大夫吊着最后一口气,安置在丘城不敢挪动,请求宫里速遣太医前去诊治。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三皇子人虽然找到了,但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到底要如何,还得皇帝这做老子的定个章程。
贤妃听闻消息,当场就不行了,双腿发软,双眼发晕,宫人一阵手忙脚乱后,才听她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我儿的命好苦啊!”
她更想说的是,她自此与太子和皇后不死不休,但四周人多眼杂,多年来藏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将这话压在舌下。
“去,给宫外送消息,让大嫂进宫一趟,本宫有要事与她商议!”
而太子听到这个消息,那真是既喜且忧,忧的是老三竟然活着回来了,喜的是老三可能活不长了!
心里对着满天神佛祈祷,希望老三在睡梦中去了的好。
老三没了,剩下的那些兄弟都不成气候,即便他暂时处于下风,其他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面上还要露出一副“为兄弟伤情担忧 幺5儿二漆雾二吧椅 ”的样子,只有在皇后宫里,才能稍稍表露一二他的真实情绪:
“太医里有我的人,要不直接……”
太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后严厉的警告:
“说到底,你能不能坐上那个位子,最终的决定权在你父皇手里,若你父皇坚持,老三蹦跶的再高都没用,若你父皇心里松动了,即便老三没了,他也能再抬出老五老六继续和你争斗。
此次事件已经惹得你父皇很不快了,这段时间你安心办差,将功补过,讨得你父皇欢心才是紧要,老三那里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切不可轻易插手!”
这也是实话,太子有些愤懑道:
“那就如此忍着什么都不做吗?万一老三活着回京,父皇的心思偏向他怎么办?”
皇后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本来好好的一盘棋,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横插一杠,搅和的太子落到如今尴尬处境。
事后娘家兄长更是千里迢迢让人送信来,说的好不严肃,质问太子心里还有没有家国大义?今日能不顾三皇子部下死活,他日是不是他这个做舅舅的不顺着太子,迟早也要成太子的刀下亡魂?
皇后虽然觉得兄长小题大做,三皇子是竞争对手,和自家人能一样吗?但好歹有了几分收敛。
将仔细斟酌过后的想法说与太子听:
“让底下的人给陛下上折子,如今之计,尽人事听天命,按照民间的说法,该给老三冲个喜。”
太子一时没搞清楚母后的意思。
皇后只得将话说完整了:
“顺道儿给你把亲事办了。”
太子哗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
“儿子堂堂储君,婚事何等重要,给老三纳小妾冲喜时顺便办了?”
她很镇定的反问太子:
“你的婚事迟迟不决,我好几次在你父皇跟前提起都被岔了过去,这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加上近日你身上发生的事,你觉得若不这样,还有更好的法子,尽可以说出来!”
让三皇子在此事上压太子一头,解了三皇子党心口的恶气,他们才能在陛下跟前给太子说情,求陛下允了这门婚事。否则发生了这那件事,皇后连提都不敢与陛下提的。
继续拖下去,太子都快成满朝最大的光棍儿了,似太子这般大的,别人家孩子都会叫爹了!
而且,这事还得有前提条件,她以前选的那些姑娘哪个不是家世样貌性情皆上等,可陛下只瞧了一眼便说不合适,让她再细细挑,不着急。可还要如何挑,陛下却没有个明确答案。
以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答案,这几日算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就从家世不显的人家里选,家世太好的姑娘约莫陛下也不会赞成的。”
如此双管齐下,太子才有可能顺利成婚。
这里头的道理太子不是不明白,但因为想明白了,才更觉憋屈。
“就冯家那大姑娘吧,名声有瑕,家世不显,人不算聪慧,胜在一心待你,出不了大岔子。这样的人选陛下和其他皇子那边才不会反对。”
当然最关键的是冯少平能预知未来的能力,这点两人心知肚明。有了这个优势,别管冯少平是高官显贵家的女儿还是街头讨饭的乞儿,他们都能想出一百种合理的法子,将人收为己用。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不得已而为之,他日究竟是何光景谁又说得清呢。
“那就依母后所言。”
依皇后所言的结果,就是没几日功夫,宫里先传出给三皇子冲喜的消息后,又传出太子妃人选定了冯少平,择日完婚。
气氛瞬间就诡异起来了。
想不明白给太子定这么个太子妃的用意何在?
陛下对太子的厌弃已经如此不遮掩了吗?
一时间人心浮动。
连成日为了功课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顾长念,在一锄头下去刨出两土豆后,也很纳闷儿的跟她爹嘀咕:
“就冯少平如今那名声,贪财又狠毒,旁人都躲着走呢,太子还坚持娶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说着就呸了一声,恶狠狠道:
“他们倒是真爱了,嫁给太子也省的祸害旁人,也算绝配。可怜少鱼姐姐名声被她带累的,没人敢上她家说亲就罢了,至今都不敢出门,也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
很多人当初就悄悄嘀咕,说太子和冯家不地道,坑了顾家。不敢说里头有太子的事,就只能把罪过全往冯少平身上推。
可如今再看,这两人倒也情比金坚,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事情就是这样,时过境迁,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的都有。
秋东跟在后头捡土豆,哼笑出声:
“你还知道真爱呢?”
你要开了这一窍,你爹我也不至于成日为了你的婚事忧心的少吃两口饭。
咱虽说不是皇帝家的闺女不愁嫁吧,但你爷爷好歹是魏国的福康王,你伯父是魏国皇帝,你太奶奶是魏国顾太后,你爹我正在给魏国建功立业。可都这样了,你的婚事还愁的你爹我吃不下睡不香!
你要真懂什么是真爱我倒是省心了呢。
顾长念手里的锄头都快被她抡出残影了,不高兴的反驳:
“爹您少瞧不起人了,我以前天天偷溜出去听说书人讲才子佳人,酒楼里听的人可多了。人家两为了能在一起,抛家舍业,不顾一切私奔,父母丢给兄弟赡养不算,还要连累家里姊妹的名声。当垆卖酒啊什么的,都是真爱。
反正我瞧着怪傻的,要是搁在咱家里,您锦衣玉食的养了我十几年,谁要叫我为了个男人穿粗布麻衣,吃糠咽菜,下厨烧饭,织布挑水,不要奴仆,不要金银,甚至成为低等的商户沿街叫卖,我定要叫他知道姑奶奶铁拳的厉害!”
秋东还没说话呢,旁边刨土豆刨的气喘吁吁的顾长安扶着锄头先赞了一声:
“好!”
见两人都看他,他还很郑重的握拳头表示:
“那种纯属脑壳儿有泡,哥宁可养着你一辈子,都不能叫你干出那种傻事!”
这话把顾长念给说乐了,她可不就想一辈子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嘛,当即道:
“那咱们可说好了,哥你不许反悔!哥你累了吧,我不累,放着我来!”
傻的呀,秋东都没眼看了,自个儿听听,你说的那玩意儿能叫真爱吗?那叫落地穷酸读书人对富家小姐的意、、淫。跟后世无脑爽文一个水平,觉得怎么爽就怎么来。
还跟人家当垆卖酒对比,那是一回事吗?人卓文君是二婚又不是傻子,最起码司马相如是真的很有才。
再次在心里埋怨原身娶媳妇儿水平不行,影响孩子们智商。
反正是砸自个儿手里了,秋东心情不太美妙,吩咐管家:
“备车,上外头转转去。”
顾长安眼睛嗖一下转过来,探照灯似的,用“爹,你是不是要出门搞事”的眼神瞅他,夹杂着点小激动小兴奋。
秋东没忍住,还是决定临时给他多加一篇功课:
“书房靠窗第二格第一本,我新编的几何新解,上头的题做不完不许吃饭。”
就这点心眼子,在这个家里除了安安生生种地也做不了别的。
不是擅长算学吗?那就学吧,掌握一门技术,怎么着都饿不死。
这世上有的人多才多艺,有的人在一个领域钻研到顶峰。可有的人就是得上天宠爱,既多才多艺又在某个领域有独到见解。
好比眼前的妙法禅师,出身显赫,文武双全,与佛有缘,出家后领悟佛法,开坛讲经,济世救人,简直是多领域人才。
秋东坐在禅师旁边的蒲团上,手里木鱼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很突兀的插、、进禅师充满韵律的木鱼声中。
妙法禅师无奈的放下木槌,睁开眼念了声佛,用很无奈的眼神看秋东:
“施主所为何来?”
秋东转了个方向,盘膝而坐,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好整以暇的问禅师:
“您还能稳得住呢?”
世人大多只知道这位禅师出生显赫,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与宫里的贤妃娘娘是表兄妹,当年两家长辈还默认了两人将来的婚事。
结果一个进宫做了娘娘,一个成了救苦救难的和尚。
秋东说:“那位可是真的命悬一线了,您真不打算出手?”
妙法那双向来盛满了慈悲的双眼瞬间放出冷冽的利箭,好似瞬间能将人穿透。
眨眼间就尸骨无存。
要是普通人肯定早被他吓的抖如筛糠了,可秋东跟没事人一样,再问了一句:
“您不管的话,我可要用我自己的法子了,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意外伤亡的话勿要见怪。”
好半晌,妙法嘴里缓缓吐出一句:
“你想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不用费心解释,一点就透,秋东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食指缓缓在膝盖上敲击。
一下,两下。
他问:“皇后和太子坚持娶冯家大姑娘,此事蹊跷?”
要这时候说真爱,可真把人大牙给笑掉了。
妙法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即便是眼角的细纹上也写着慈悲,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听了亲切又温暖:
“确实蹊跷。”
想了下妙法还是送了秋东一条消息以显诚意:
“我曾远远观过此女面向,着实怪异。似生非生,似亡非亡。”
那不就是活死人?
秋东眼睛轻轻眯起,总觉得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轻轻问蹲在妙法锃光瓦亮的脑门儿上看重生小说的996: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第49章 狸猫换太子
这个猜测秋东不会告诉妙法, 别看这大和尚一身慈悲劲儿,疯上来绑了冯少平做人体试验都有可能,两人对接下来的计划简单说了几句。
不用讲的太明白, 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秋东一心对付太子, 逮着机会就给对方使绊子下黑手这事儿,他表现的很坦荡:
“君不仁, 欲置我全家于死地在先, 那就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恩情了。”
这个说法很能说服妙法, 若眼前是个循规蹈矩感念皇恩的迂腐读书人这般说, 妙法会怀疑对方的动机,可这人换成秋东,向来骨子里就自由散漫甚至狷狂的顾秋东, 他还真不意外。
也是基于对秋东的这点了解,妙法默认了此次合作。
虽然对于秋东能知道他和贤妃的关系很诧异, 但想想这人不动声色的能耐, 也不足为奇。
总归对三皇子而言, 此人会是个意想不到的助力,想来娘娘那边知道后会欢喜的。
他便说:“我本打算趁夜出京, 赶往丘城。”
宫里贤妃娘娘通过她娘家嫂子给他传了消息, 这一趟说什么他都得去, 顾伯爷再晚一步上山, 可就要错过了。
秋东闻弦歌知雅意:
“我打发人一路护送禅师。”
既然是趁夜出行,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出行的目的, 更不想让人将他和三皇子, 和贤妃联系在一起,要是能的话, 隐藏和尚的身份和行踪就更好了,因此用顾伯府的关系再好没有。
妙法此刻真心觉得顾伯爷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太子凭白往死了得罪这种人着实是取死之道,不过谁在乎呢,他很平静道:
“我离京期间,会有人听凭伯爷调遣。”
也就是说把主动权交给秋东。
对这个结果秋东挺满意的,但也不意外,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那就有劳禅师了。”
妙法似笑非笑的看了秋东一眼:
“终究是一叶障目迷了世人眼,无人知晓伯爷胸中藏猛虎。”
秋东心里呵了一声,不就是我今儿点了你和贤妃那点事,你想扳回一城,拿这话嘲讽我吗?
嘲去呗,赶明儿你还有这好心态我才真的服你呢。
秋东溜溜达达回家了。
不出两日,宫里传出皇后要带领后宫女眷出宫礼佛的消息。自古内宫女眷都有礼佛的习惯,说是政治需求也好,说是打发时间也成,首选地点便是皇家寺庙千佛寺。
此次礼佛,一求边境战事早日结束,二求三殿下平安康健,三求太子和太子妃圆满,毕竟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嘛,也是惯例了。
谁都没有多想。
就连满心满眼都是仇恨的贤妃此次也很恭敬的跟了出来,焚香沐浴,一路上叫人给沿街行人撒铜钱儿,到了庙里三跪九叩行大礼,香油钱大把的往出捐,一片慈母心肠,让人看的唏嘘。
皇后近日行事低调,自不会跟贤妃抢这个风头,只在给太子求签时,万分虔诚。
都是做母亲的,为了儿女的心,一点儿不比谁差。两个女人分别跪在大殿左右两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闭眼祈祷。
签筒哗哗作响,好半晌从里头跳出来一支签子,皇后睁开眼,亲自捡了签拿在手中品读,只见上面写了:
“天下太平元事日,鸯花无限日高眠。”
皇后也是大家出身,自小饱读诗书,明白这诗正是讲战后天下成平,百姓安居的盛况,觉得是个好意头,心下欢喜。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还是唤了解签之人上前,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熟料那人见了签文后神色一变,随即很快恢复镇定,笑呵呵的对皇后行礼,说的是一些“娘娘和殿下福泽深厚,自有神明庇佑”之类的好话。
皇后虽觉方才那瞬间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只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回头叫人去查一查。
贤妃亲自拿了签文等着解签,见状只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姐姐倒是好福气。”
皇后被这一打岔,忘了这点疑惑,她正心情好,可不会在这时候和贤妃争口头上的便宜,对一个即将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她很愿意表现出她的大度,只笑盈盈的将位置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