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隆基想?来,若一定要有人在?彗星降临一事上出面背锅,非他莫属。
所以他此时的疑惑真真切切。
面对?太子的推辞,李旦道:
“社稷所以再安,吾之所以得天下,皆汝力也。今帝座有灾,故以授汝,转祸为福,汝何?疑邪!”*
听阿耶将他老人家之所以能坐上皇位,天下之所以能安定的功劳,全部算在?他头上,李隆基心里除了?得意阿耶对?他的看重外,更多的是?愧不?敢当。
于是?他再三推辞。
李旦急了?,他早年是?最不?相信神神鬼鬼那一套的,当年他被阿娘身?边的韦团儿用巫蛊之术诬陷的时候都不?信。
可世事变迁,直到他两度登上皇位,得了?阿弟的一句“天命所归”,终究对?命这东西信了?几分。
于是?他问太子:
“汝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后即位邪!”*
这话意思就丰富喽。
一句灵柩前继位,谁也摸不?透他说的是?待他百年后,李隆基在?他灵柩前继位,还是?他马上应了?天劫暴毙,好?叫李隆基在?灵柩前继位。
李隆基只好?顺势应下。
自此,李旦禅位,成为太上皇,李隆基登基。
改元至德。
狄仁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后,他再次拜访福王殿下,同样的听雨楼中,他声音飘忽,对?秋东道:
“自禹结束了?禅位制,开启了?家天下后,吾还是?第一回 见如此不?恋权的皇帝。”
秋东轻笑,说完全不?恋权也不?十分准确,毕竟李旦还掌握着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
“卿觉得,如此便万安了?吗?”
狄仁杰摇头,深深的叹口气道:
“太平公主与陛下之间皆想?除掉对?方很久了?,原本是?东风与西风的关系,如今陛下登基,彻底占了?上风。若公主主动求和,日?后安分待在?府里不?生事,或许陛下能容她一二。
可依照臣对?公主的了?解,绝做不?出对?晚辈低头求和之事,况且……”
“况且,阿姐一生顺遂,并非太上皇那般能轻易放下权势之人,她得到了?,便想?永远握在?手中。所以她与陛下之间,势必会分出个你死我活。”
秋东补全了?狄仁杰不?好?说的话。
狄仁杰苦笑。
但他认为这并非坏事。
原先有太上皇在?头顶压着,那两人无非是?谁暂时压谁一头罢了?。
如今,再无人阻拦,若陛下能狠下心除掉太平公主,也算是?肃清朝野,结束了?自武周以来的乱象,大权在?握啦!
秋东似笑非笑看他:
“卿以为陛下会如何?处置公主?”
狄仁杰说:
“公主之罪,当杀!”
秋东便忍不?住唏嘘。
连狄仁杰都能看出皇帝对?阿姐生了?杀心,依照阿姐的性子,怕是?已?经?在?暗中准备弄死皇帝了?。
秋东心绪复杂,他对?两位兄长道:
“也不?知当初吾将她带上这条道,究竟是?对?是?错?”
李弘正?在?炮制药材,李贤在?廊下检查百岁的功课,两人对?秋东这话嗤之以鼻。
李贤头都没抬,不?屑道:
“就太平那性子,和天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你的引导她也迟早走上这条路。充其量,你对?她而言不?过一条更加平稳的捷径罢了?。”
李弘手里的刀平稳有力剥开一段儿枸杞根,温声道:
“对?错这种事,要看对?当事人而言值不?值了?,若太平觉得如此走一遭不?后悔,便是?值得的,何?论错处呢?”
秋东好?不?容易悲春伤秋一回,结果姿势才?摆出来就被两位兄长好?一通嘲讽。
只好?抹把脸,转头去检查李百岁近日?可有进步。
长安城内,太平明确感知到李隆基对?她的杀心,准备最后一次对?李隆基发起反击。
这一回,太平联合尚书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萧至忠崔湜、雍州长史?李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右羽林将军李慈等人,准备在?先天二年七月四日?,以羽林军冲入大明宫,拿下李隆基。*
李隆基提前得到消息。
于是?李隆基密旨,让岐王范、薛王业、兵部尚书郭元振、将军王毛仲,取闲厩马及家人三百余人,供他驱使?。
亲率率太仆少卿李令问、王守一、内侍高力士、果毅李守德等亲信十数人,出武德殿,入虔化门,在?北门杀掉左右将军常元楷、李慈。紧接着又?杀了?宰相岑羲、萧至忠。*
擒获了?太平公主的亲信散骑常侍贾膺福及中书舍人李猷。*
至此,太平公主党羽被诛杀殆尽。
“殿下,刚从外面传回消息,公主见势不?妙,逃入白马寺中,避而不?出。”
来臣压抑着哽咽,低声在?秋东耳边道。
夜里,秋东站在?听风楼上,远眺公主府方向,夜风吹起他鬓边散发,袍角轻轻随风起舞。
“殿下,我们当真不?管吗?”
来臣实?在?不?忍心,他今日?听了?太多消息,心惊胆战,感觉皇帝是?铁了?心冲着要太平公主命去的。
殿下再不?出手,怕是?真的要给公主收尸了?。
也正?是?因为公主那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是?没把殿下牵扯进去,来臣才?更加认定公主待殿下之心。不?免为公主着急起来。
秋东的声音几乎快融进夜色里,听不?出多少温度:
“再等等。”
等甚么?来臣不?懂。
他可算是?见识到陛下的心有多狠了?,陛下会给自家殿下等待的时间吗?
秋东一眼便知来臣在?想?甚么,耐心教他:
“古来凡帝王者,皆容不?得儿女情长。在?你看来,陛下出手狠辣,不?念亲情,过于狠绝。可在?朝臣看来,陛下出手果断,整顿超纲,智慧非常。
陛下确实?不?似太上皇心肠柔软,但他目前而言,所作所为,确实?是?个明君该有的样子,是?朝中大臣们盼望已?久的君王。”
来臣却哽着脖子道:
“奴不?管那些大道理,奴也不?想?做那胸怀天下之人,奴只是?殿下的奴才?。
奴只晓得公主自来待殿下好?,殿下您心里也是?认可公主做家人的,您培养她,鼓励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奴知道您心里也不?好?受。”
秋东沉默片刻,无奈道:
“你呐!”
他说等,是?在?等李旦的态度。
发生此等大事,李旦不?可能毫无察觉。
是?的,李旦的确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还遣人守在?白马寺外,防止皇帝的人冲进去杀太平。
他选择主动禅位,就是?不?想?看见儿子和妹妹走到这一步,可事与愿违,两人还是?走到了?今天,李旦心绪复杂难言。
他叫人唤来皇帝,对?李隆基道:
“放你姑姑一条生路罢,在?城北为她修个道观,叫她余生青灯古佛,可行?”
没成想?一向孝顺的李隆基,头一回言辞激烈,反驳阿耶的话,他认真中带着肃杀道:
“阿耶,姑姑的心思儿不?信您不?知!她想?效仿祖母做下一个女皇!即便做不?成女皇,退而求其次,也要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好?把持朝政!
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祸乱超纲之人,儿得了?机会不?除之,反倒给她喘息的余地,等着将来反受其害吗?”
李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他劝儿子:
“你减除了?她的羽翼,派人将她看管起来,一日?两日?或许她还不?死心,可等你立了?太子,朝局稳定,谁还会追随与她,她毕竟是?个女人!”
李隆基反驳道:
“女人又?如何??您忘了?祖母当政那些年,您带着我们一家,如何?在?灵山寺小心翼翼生活了?吗?”
父子两不?欢而散。
李隆基吩咐左右:
“加派人手,待太平公主从白马寺出来,格杀勿论!”
左右为难道:
“那里有太上皇的人守着。”
李隆基脸色铁青,咬牙道:
“照吾说的办,阿耶那里自有吾去请罪!”
秋东看到了?李旦的态度,想?起那日?在?终南山上,他问兄长:
“怎么说她都是?吾阿姐,你们阿妹,总不?好?叫她真的被李隆基那崽子给弄得没了?下场。所以,需要她来给你们作伴吗?”
李弘手一顿,末了?还是?摇头:
“太平自幼活泼好?动,受不?得山中清苦,送去如玄皇叔身?边侍奉他老人家吧。”
大兄做出决定,李贤很少反对?。
好?半晌,他才?慢悠悠补了?一句:
“若她在?外面漂泊累了?,便叫回来暂歇几日?,总归有吾和大兄在?,她也不?算完全没了?家。”
于是?,秋东遣人从白马寺带走了?太平,连夜送去如玄皇叔身?边。
李隆基得知六叔的人带走了?姑姑后,愣神片刻,无奈摆手:
“罢了?,谁叫姑姑有六叔那么个好?阿弟呐!”
至此,李隆基彻底大权在?握,改年号开元。
另一头,因为收到侄子的信,踏过山海关,亲自来接人的如玄皇叔,见侄女对?着秋东侄儿写的信黯然神伤,凑过去不?解风情道:
“有何?好?哭的?你皇叔吾远在?辽东,都听闻了?你的丰功伟绩,当真你有阿娘之风范呐!
你享受了?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利,眼下还能随皇叔一道儿附身?踏山河,无数人打着灯笼都寻不?着如此美事呐!”
太平一肚子迷惘委屈,被皇叔三两句话噎的无地自容,觉得她再哭下去便是?不?知好?歹啦。
于是?不?再年轻的太平,朝皇叔行了?个仪态万方的礼,幽幽道:
“阿弟让吾转告您,且叫咱们先行,他随后便来。”
秋东对如玄皇叔信中所言, 并非说说而?已。
李隆基登基后,大权在握, 锐意进取,朝堂进入前所未有的发展期。
无须他?时刻盯着,便?带着李百岁出京逛逛。
父子两走走停停,从北到南,从大漠到江海,做过路见不平的侠客,也在江南雨夜的桥洞下躲过雨。
曾一掷千金,也曾捧着破碗在城门口要饭。
曾被人奉为座上宾, 也曾被人弃之如敝履。
或者绫罗绸缎奴仆成群, 或者父子二人一头瘦牛两亩薄田, 在某个?山村一过就是大半年。
有时扯出?王府旗帜唬人,更多时候隐名埋姓真?正俯身?体验世间百态。
去寻如玄皇叔, 不过是漫长旅程中的一段。
一开始如玄皇叔对此略有微词,觉得他?老?人家云游四海,经验丰富, 和他?搭伴儿行走天下, 舒舒服服, 岂不妙哉?
偏秋东不乐意, 单独带孩子去遭罪。
为此, 如玄皇叔每月一封信, 准时送到秋东手里, 专门炫耀他?们近日行程, 旅途中遇到的新鲜事, 试图勾起?秋东的好奇心。
奈何秋东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更加激起?了皇叔的好胜心。
双方一来二去,频繁通信,但?就是不会?面。
直到这一年,如玄皇叔见到皮肤黝黑,眼神?灵动中带着沉稳的少年郎向他?行礼。
他?忽然?对秋东道:
“你是对的,硬要叫你们与吾一道儿,确实无法?养出?一个?知晓民?生疾苦的继承者。”
秋东笑而?不语。
皇叔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走哪儿都不会?亏待自己,跟着皇叔自然?舒服。可太过舒服的环境注定只能培养出?眼高手低,何不食肉糜的孩子。
如玄皇叔直到此刻,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和秋东坐在茶棚下,看着不远处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然?后自觉拿出?朝廷邸报,认真?看一遍,又打开不知是他?大伯还是二叔叫人送来的功课,就着茶棚简陋的木桌,沉思片刻下笔的百岁。
欣慰道:
“五月时,你们在剑南道的事吾听说了,事情办的很漂亮,南边儿好些世家都动了嫁女儿的心思,你把百岁养的极好。”
秋东不在皇叔跟前打马虎眼,直言道:
“待百岁到了那个?位置,李唐江山该是不需要皇家刻意与世家联姻的。”
如玄皇叔眼里精光一闪而?逝。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
“这几年你们在民?间弄出?了不小动静,朝中怕是许多人眼睛都盯在百岁身?上呐。与百岁相比,陛下的几个?皇子说一声平平无奇都是抬举他?们了。陛下可不是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的君子,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军中。”
“什么?”
秋东解释道:
“叫百岁去军中,隐姓埋名,从小卒做起?。陛下初登大宝之时,于文治上展现?的手腕叫群臣信服,在武功上就不够看了。
何况这些年下来,陛下也走上了他?父亲和叔父的老?路,有了骄奢淫逸的苗头,朝中贪腐越发严重,军中也不遑多让。
吾一直放任军中不理,便?是等着这一天呐。”
留给百岁练手。
若是百岁能啃下这块儿骨头,便?是出?师啦,若啃不下?秋东就没想?过他?和兄长们教出?来的孩子能废物到那种程度的可能。
如玄皇叔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埋首功课,眉眼沉静的百岁,也不知该同情还是羡慕这小子啦。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若有条件,真?该让所有的继承者都出?来磨练几年!”
那自然?是没这个?条件的。
往前数百年,往后望百年,能有李百岁这个?条件和经历的,他?应当?是独一份儿。
两人也就这么一说,如玄皇叔很快换了话题:
“若是咱们能早相遇半个?月,你还能见到你阿姐!你阿姐如今可了不得,正组织人手打算出?海去瞧瞧大海对面的天地呐!”
这事秋东听阿姐在信中提过。
自打阿姐结实了几个?海外来的客人后,便?对海外很是好奇。
她是个?行动力极强之人,于是一边组建商队赚钱,一边将赚来的钱投入船舶建造。
时日一长,海还没出?去,她倒成了南边儿有名的大商贾。都知道她为人低调且神?秘,背后有朝中势力护着,旁人轻易也不得罪她,甚至乐意给她几分颜面。
“难道是海船的建造有了进展?”秋东猜测。
如玄皇叔给了肯定的眼神?,他?老?人家还着重补充了一句:
“那丫头心野得很,为了出?海,沿海一带的水匪都快被她的人给剿完喽,你就不管管?”
要知道水匪可不一定是单纯意义上的水匪,官匪勾结,甚至地方官养的私兵以水匪的的名义打家劫舍,在沿海屡见不鲜。
那边与京中相隔十万八千里,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朝廷官员去了都得给当?地土族上供,很多政策没有当?地势力支持根本落不了地,得罪土人的官员本身?很容易性命不保。
要不然?朝中那么多人,一听说要去沿海做父母官,各个?如丧考批。
如今,沿海那边也就模糊的知道太平身?后之人的福王,才咬牙忍着,让太平在他?们头上撒野。
可太平做的太过,迟早引起?对方反弹。
一不注意出?点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秋东眼神?很轻,颔首道:
“管,是得管管。”
“哎,你这样子,可不像是要管太平那丫头。”
“那就管点别的,免得时日久了,都忘了吾这个?镇国大将军是以武起?家的。”
如玄皇叔嘶了一声,替大明宫的皇帝感到牙疼——
你说说你好端端的皇帝放着不做,非要学你爹你叔父骄奢淫逸,目中无人那套,这下把人惹毛了罢!
你说你干点啥不好,多养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子,多赏赐,多宠爱,甚至不想?上朝便?少上几次,哪样不够折腾的,非得惦记自个?儿的亲儿媳妇?
叫天下人又把天后与阿兄的事拿出?来说道,整的他?们老?李家人行走在外,颜面全无,提起?这事就直不起?腰板。
甚至让人一度怀疑老?李家的祖坟风水有问题。
当?真?是!
如玄假模假样的劝了两句:
“那毕竟是陛下,他?前半生的功绩,众人有目共睹,青史?昭昭,谁也无法?否认。也就这几年糊涂了些,给个?教训就差不多了,别把人脸往地上踩。”
如玄恨铁不成钢的想?,李隆基那小崽子,早年有多英明,如今便?有多糊涂,还不如眼下直接了当?的驾崩了来的省事呐!
晚节不保,当?真?是晚节不保!
秋东从不对上位者的人性抱有太多期待,但?凡上位者,一旦没有任何规则能约束他?的时候,仅凭他?本人的一点薄弱的道德感自我约束,想?出?现?一个?明君,比天上下红雨的概率还低。
李隆基走到今天,秋东并不感到吃惊。
他?劝慰生气的皇叔:
“自打李隆基罢免了忠心耿耿的宰相张九龄等人,开始任用口蜜腹剑,溜须拍马,妒贤嫉能的李林甫,便?已然?有了端倪。”
那李林甫早年便?传出?过,对有才华学问之人表面交好,暗中谋害之事。奈何他?会?收买皇帝身?边伺候之人,对皇帝的喜恶了如指掌,很会?投其所好,讨皇帝欢心。*
于是李隆基不顾朝臣反对,让李林甫登上相位。
时日一久,李林甫收买了皇帝身?边足够多人,掌握了皇帝的一举一动。可以想?象在李隆基本身?不理政事的前提下,李林甫能将阳奉阴违发挥到何种程度。*
前段时间,更是从长安城传出?消息,说是李隆基想?将今年所有上贡宝物全部赏赐给李林甫。
加上此前,李隆基因?后宫宫斗,听信武惠妃谗言,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废为庶人,且在不久后将之一一赐死。*
武惠妃乃恒定王武攸止之女,武攸止和武三思同辈,同为天后侄子。
一下子死了三个?儿子,李隆基心里回过味儿,约莫也不得劲儿,于是,同年十月,武惠妃病死。
武惠妃这一死,李隆基心里又不得劲儿,觉得后宫三千,瞧谁都差了点意思,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寿王李琩的妻子杨玉环身?上。
杨玉环,乃武惠妃亲自为儿子李琩挑选的王妃。
出?身?关中望族,弘农杨氏,性格温婉,懂诗书,擅歌舞,晓音律,还生的丰腴艳丽。
这么一女娘,在娘家被娇宠着长大,嫁了人初为人妇,和丈夫少年夫妻,正是情浓之时,忽然?被嫡亲的公爹喊去谈心。
谈着谈着,公爹就下旨让她出?家做女道士,再让她还俗,紧接着把她接进宫封妃。
就说这事儿吧,李隆基皮糙肉厚不怕闲言碎语,但?想?想?杨玉环,她要不是有武太后那种心理素质,要不是一心贪恋至高无上的权利,正常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来这种操蛋的事实。
毕竟搁在正常少年慕艾的年纪,选同龄的少年郎,还是能给自个?儿当?祖父的糟老?头子?
答案简直一目了然?。
就这么的,坊间有了“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说法?。
与此同时,皇帝本身?挥霍无度,他?个?人私库进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花钱的速度,下面人为了讨好他?,只能一层层盘剥下去,赋税加重,最终由老?百姓来承担。
户部郎中王鉷为了取得皇帝信任,想?法?子投其所好,“岁贡额外钱百亿万,贮于内库,以供宫中宴赐”。*
周遭小国本身?国力有限,岁贡有定数,他?额外盘剥钱财也就罢了,本身?这部分应该进国库,还被送进了皇帝私库,任由皇帝随意取用。
关键此人指鹿为马的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胆子极大,直接告诉皇帝:
“此皆不出?于租庸调,无预经费。”*
简言之,就是收税时,收上来多余的部分,您可以放心花用,绝对没问题。
李隆基身?为皇帝,为了享乐,装聋作哑,从未当?面质疑过这话的真?实性,并任命王鉷为御史?丞、京畿采访使。
他?不仅不质疑,还对那些主动要求不领取俸禄来讨好他?,事实上本人行事在朝野内外皆怨声载道的大臣,十分亲厚,常常赏赐。
因?而?坊间传闻,皇帝对“务为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者,“益厚遇之”。*
或许李隆基也怀疑过他?的私库究竟有没有那么多钱财,供他?如流水般取用。
但?彼时他?身?边已经围满了奸佞之辈,其中以杨玉环的堂兄杨国忠打头,此人为了讨好皇帝,亦或者说糊弄皇帝,每每告诉李隆基:
“陛下您的左藏富甲天下!”
左藏便?是皇宫内库。
李隆基心血来潮,便?决定带着群臣去参观他?库房。
而?杨国忠等人对此早有准备,提前将各地送往京城的各种税收和粮食,全部换成更为占地方的布帛,将左藏填补的满满当?当?。
李隆基见之大喜,当?真?觉得他?早年励精图治,如今终于让百姓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他?也终于可以安心享乐了,于是“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
李隆基不仅自个?儿奢侈,对他?看重之人同样大方的很。
今年八月,杨玉环被封为贵妃,他?为了讨好杨玉环,组建了七百多人的团队专门给杨玉环做衣裳。
为了让杨玉环吃到岭南的荔枝,专门叫人开辟了一条从岭南到长安城的官道。
其族兄杨国忠倚仗裙带关系,一跃成为宰相,其大姐封为韩国夫人,三姐封为虢国夫人,八姐封为秦国夫人,其他?兄长也在朝中做了高官。*
一时间,杨家成了人人逢迎巴结的对象。
节度使安禄山为了讨好皇帝和杨贵妃,在宫宴上亲自为他?们跳胡炫舞助兴。听闻皇帝要在华清池开新浴池后,当?即叫人用范阳的白玉石,特意雕刻出?鱼龙凫雁和石莲花的样式,用以装饰浴池,他?的心思大获皇帝称赞。*
杨家姊妹每每随杨贵妃去华清宫过冬,马车上必须“饰以金翠,间以珠玉,一车之费,不下数十万贯”。*
如若不想?乘坐马车,必会?“以黄金为衔”,竞相购买名马,长长的马车队伍看不到头。
今岁,杨国忠酒醉后曾对人言:
“某家起?于细微,因?缘椒房(皇后)之亲,以至于是。吾今未知税驾(归宿)之所,念终不能致令名(美名),要当?取乐于富贵耳。”*
总归就一个?意思,今朝有酒今朝醉,先享受了再说。
因?而?,秋东温声道:
“杨国忠骄奢淫逸,玩弄权术,并不令人惊讶。皇帝放纵杨家人也不足为奇,与其说李隆基宠幸权臣无度,倒不如说他?是借杨贵妃,借杨家人的手,满足他?自己的欲望罢了。”
杨家人身?上,投射出?李隆基最真?实的内心。
如玄皇叔心想?,难道是早年跟随李旦生活在灵山寺的经历,让李隆基产生了发达后要好好补偿他?自己的心理吗?
秋东并不关心已经步入中老?年的皇帝侄子的心理问题。
如今三兄李旦已逝,他?和皇帝侄子之间当?真?没有多余感情。
因?而?话说起?来便?格外残酷:
“自作孽不可活,受着吧。”
于是,这一年,在外游历已久的福王殿下,没有知会?朝廷的情况下,亲自带兵,剿灭了沿海一带水匪贼寇。
并以沿海水师亲自护送海上商船,鼓励沿海对外贸易。
这一战打的快,结束的也快,朝中流言和猜测刚起?,福王便?表现?出?常驻沿海一带,不愿回朝的态度。
沉迷享乐的君臣过了一开始的惊慌,又安心的回归安乐窝。
也是这一年,福王府小世子彻底消失在世人眼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去向。
又三年,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认为朝廷内部,从文官体系到军队,上下腐败,兵力空虚,给了他?可趁之机。
于是他?联合这些年蠢蠢欲动的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民?族组成共15万士兵,对外号称20万,气势汹汹,大有杀进长安城的架势。*
他?们对外打的旗号是“忧国之危”,看不下去杨国忠等人欺上瞒下的行为,奉皇帝秘诏,讨伐杨国忠。
在范阳起?兵。
大唐自当?年福王殿下收服了吐蕃和突厥后,再也没经历过如此大规模战争,民?间承平日久,忽然?遭遇大军逼近,从上到下都慌了手脚。
首当?其冲的便?是范阳附近几地,县令要么投降,要么逃跑,毫无气节可言。
眼看着叛军势如破竹,几天时间便?攻进洛阳,皇帝忙叫人给福王下诏,让他?速速回京平叛。
然?而?他?的的诏令还未曾送到福王手里,潼关守将哥舒翰便?被叛军大败,全军覆没不说,哥舒翰本人也做了俘虏。
秋东和太平送走了今年最后一批出?海的商队后,漫步在海岸线上。
一只又一只的信鸽落下又飞走。
太平仰起?头,看向人到中年,越发从容的阿弟,问他?:
“你当?真?不准备出?手吗?再不出?手便?要给那老?小子收尸啦!”
太平可不是甚么心胸宽广之人,还记着和李隆基的仇呐。
秋东似笑非笑道:
“那也不见得。”
端看百岁的选择咯。
提起?侄子百岁,太平笑容多了几分,她是真?疼这个?侄子,当?然?啦,这个?侄子本身?也可人疼,知冷知热,体贴长辈,是顶好的孩子。
对比起?来,皇位上那个?侄子如今的遭遇,太平当?真?只能说他?:
“咎由自取!”
按照阿弟的预测,潼关原本不该如此快失守。虽然?哥舒翰手底下二十万士兵都是临时征调来的,根本没有作战经验,不过哥舒翰本人颇有能力,和安禄山周旋几个?月不成问题。
奈何皇帝和杨国忠两人凑一块儿,一合计,觉得哥舒翰迟迟不出?兵剿灭安禄山,是在延误战机,便?接连派了好些宦官传旨,命哥舒翰尽快出?兵。
结果显而?易见。
秋东眉间一片肃杀,再次放飞了一只信鸽后,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