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轻云上  发于:202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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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韦团儿才?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可还没等她想出?答案,福王和太子终于进宫,来给陛下请安啦。
更准确的说,只有秋东一人是来请安的,太子嘛,他是应诏来自辩的。
虽然至今为止,他本人还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何事。
秋东请完安,自个儿找了个位置落座。
太子作为嫌疑人,没坐的资格,站着听上官婉儿将?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越听眼睛睁的越大,末了,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
“刘氏和窦氏,也是被您以这种荒谬的理由带走的?”
皇帝只说:
“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甚么是他该问的?
李旦便知道答案了,他也懒得看跪在地上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韦团儿究竟是那?哪般模样人,也懒得问对方为何如此针对自个儿。
在李旦心?里,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指使的,甚么韦团儿柳团儿,不过是阿娘的工具罢了。
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
“您明明有千百种法子整治吾,为何偏要选择如此荒谬的玩意儿来侮辱吾?”
李旦当真觉得有被侮辱到。
他也干脆不站着了,一屁股坐到阿弟旁边。
秋东默默给他倒了杯茶。
李旦一饮而尽,这才?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问秋东:
“当年阿耶病重,我们用了能想到的所有法子,御医,和尚,道士,吐蕃萨满,苗族蛊师,突厥巫师,杏林大家,坊间名士,甚至连岭南那?些跳大神的都没放过,最终阿耶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当时阿娘说了甚么?”
秋东看了面无表情的皇帝一眼,又看看眼底快要喷火的李旦,语带怀念道:
“阿娘愤怒的叫人将?那?些人全都赶出?宫去,还告诫我们,求佛不如求己,若漫天?神佛真的有灵,便该听到我们的祈求,叫阿耶的病情早日好转。
当时有个巫师听到阿娘的话,认为阿娘对他们的天?神不敬,当即诅咒阿娘一生不得所愿,言说阿娘会遭到上天?的报应。
阿娘却说对方乃一派胡言,若巫师真能通灵,诅咒真能生效,在她幼时,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便该早早死无全尸,何须等到今时今日?”
李旦眼神悲伤的看向皇帝,没说话。
连上官婉儿也颇为震惊。
当然最震惊的要数韦团儿,她不明白?陛下真不信的话,为何会发那?般大火,甚至一度想秘密处死刘氏和窦氏。
对此,皇帝并未解释说韦团儿的一切行为并非出?自她授意,只简单道:
“膈应人。”
究竟是谁膈应人,那?就见仁见智喽。
反正在秋东想来,这种事吧,就跟你好端端的出?门饮酒,店家给你上了一杯马尿叫你品尝一般,虽然死不了人,但膈应人。
但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阿娘的心?里话。
于是他替愤怒的李旦问出?了口?:
“所以,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韦团儿心?口?一紧,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皇帝本来的打算是借此打压一下太子的士气?,如今朝堂上忠于李唐的势力还是太多了,而武承嗣不成气?候,她得将?那?些人压下去,好提拔自己人上来。
可那?是福王不知情的前提下。
眼下福王跟着进宫,事情就要灵活着办,于是她问李旦:
“对于韦团儿的指认,你是不认了?”
李旦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韦团儿长啥样,撇过头气?愤道:
“您想让吾认,吾还能不认吗?”
皇帝心?想,搁在往常定然是要叫你认下的,谁知你竟聪明了一回,知道搬救兵了,她缓缓道:
“既然你不认,那?就叫狄仁杰来审一审罢。”
李旦的视线这才?往状告他的人身?上挪了挪,心?道他可要好好瞧瞧,究竟是哪个被阿娘推出?来的倒霉鬼。
结果这一瞧,才?将?地上跪的韦团儿和那?夜勾引他的女娘联系起来,震惊道:
“竟然是你!”
他就想不明白?了,阿娘要害他,干嘛几?次三番如此麻烦,瞧瞧她对付二兄的法子,干脆利落,一击必中,和眼下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秋东朝皇帝看了一眼,但笑不语。
于是只能上官婉儿出?声道:
“敢问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李旦便将?那?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反正这些眼下不说,回头见了狄仁杰也是要说的,他觉得没甚么需要隐瞒的必要。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韦团儿前后两次栽赃所谓何来,只李旦一心?认为是皇帝要对他下手,心?思没转过弯儿来。
皇帝并不在乎她本人于李旦这个儿子心?中是何形象,果断道:
“都交给狄大人去处理吧。”
末了,对上幺儿虎视眈眈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从?严处理。”
秋东意味深长的瞧了阿娘一眼,心?知她如此干脆,看来是真不知里头还有武承嗣的事儿呢。
那?可不,韦团儿又不是什么脑子好使的硬骨头,在狄仁杰的那?双利眼下,不到三天?就撂了个干干净净。
狄仁杰顺藤摸瓜,很?快就从?给韦团儿提供巫蛊娃娃的宫人,查到了魏王的大管家和下属身?上。
那?大管家倒是衷心?,咬死了只说是他的主意,坚决不将?魏王牵扯其中。但那?下属,简直和魏王一路货色,几?板子下去,招供的比韦团儿还快,老?老?实实交代——
一切都是魏王殿下的意思。
于是皇帝的案头上很?快就收到了这样一份,人证物证俱全,魏王赖无可赖的供词。
魏王指使人陷害太子!
皇帝都能想象到此事传出?去,朝野内外?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对于武承嗣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皇帝实在气?不过,专门将?人召进宫骂了一通,最后罚俸两年,在府中禁足思过。
又将?太子武轮唤进宫安抚一番,叫人将?刘氏和窦氏都放归,赏赐了好些财物,让三人归家去。
如此轻拿轻放,总之就一个意思——
到此为止,就是韦团儿勾引太子不成,心?生怨怼下的报复。
灵山寺中,李旦苦笑一声,对消瘦许多的刘氏和窦氏道:
“又叫你们跟着受苦了。”
两人都没想能活着回来,因而对这个结果接受良好,刘氏提醒丈夫:
“能有此结果还得多谢福王殿下,回头吾亲自为福王缝一件披风罢?”
这边三人早就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对于皇帝如此息事宁人的态度见怪不怪。
另一头,秋东带着薛崇训在林子里打麻雀,薛崇训用的是福王舅舅专门叫人给他打的小弹弓,准头还不错,就是力道不够,轻飘飘落在麻雀身?上,麻雀只懒洋洋的蹦跶两下,换个地方继续啄食吃。
秋东并不安慰他,用两指弹出?一粒石子,咻的一声,便有一只麻雀吧嗒落地。
薛崇训激动的迈着小短腿儿亲自去捡。
太平瞧着孩子跑远的背影,低声对秋东道:
“世风日下,太子一退再退,迟早会退无可退。”
秋东默认,这道理但凡是个人都能明白?,可明白?了,然后呢?
他背着手走在林间,耳边是虫鸣鸟叫,心?境也跟着和缓起来,鼓励太平:
“做你想做的,不要犹豫,有吾在呐。”
他从?不会说甚么“都走到这一步了,放弃的话,便是前功尽弃,心?血都白?费了”之类带有道德绑架的话。
若太平后悔,他会找其他人继续,这是他给太平的底气?。
太平又一次从?阿弟身?上感受到力量,语气?也坚定了起来:
“吾叫人将?此消息私底下透露给朝中一些大臣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反应。”
“他们甚么反应,阿姐不是已经?有所预料了吗?”
是,并且想好了应对,但还是担心?会有个万一。
何况计划里,总要有人牺牲,即便对方出?于自愿,她也会生出?于心?不忍之感,甚至会扪心?自问,一切到底都值得吗?她的计划就是正确的吗?万一让人白?白?牺牲了呢?
秋东从?薛崇训手里接过那?只被他的小石子打下来的麻雀,薛崇训垫着脚,有点可惜道:
“死了。”
这孩子的审美颇为奇特,不喜欢羽毛鲜亮美丽的孔雀和鹦鹉,倒是对灰扑扑的麻雀情有独钟,一直想养一只,才?央求舅舅带他来捉的。
秋东笑而不语,也不知在哪里碰了一下,两腿儿蹬直躺在他掌心?的胖东西?忽然就睁开眼,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秋东捏住小东西?的翅膀,交到薛崇训手里。
薛崇训快乐的带人去寻笼子,秋东这才?背着手,对阿姐道:
“值得,是这人世间最主观的判断,崇训喜欢麻雀,认为养麻雀比鹦鹉值得,就这么简单,只要当事人认为值得即可。
再说把握,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呢?吾在外?打仗时,只要有五成把握就敢拼命呐。”
太平再一次受教。
半月后,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乔装后,以普通香客的身?份进入灵山寺,转而秘密谒见太子。
或许他们说了甚么紧要事,也或许只是闲聊,总归两人离开的时候眼眶通红,显见是哭了的,而太子也将?自个儿关在书房一整日没出?来。
这件事很?快被武承嗣注意到。
武承嗣自打上次被姑姑骂的痛哭流涕,屁滚尿流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被姑姑待见,他叫人送进宫的孝敬,全被姑姑打发人原封不动的给送回来。
武承嗣很?是忧心?会失宠,近来一直在想办法讨姑姑的欢心?。
便一直秘密派人监视太子,终于叫他抓住把柄,也顾不得他还在禁足,直接进宫告密。
出?于对太子的嫉妒,说话免不得添油加醋,当然了,武承嗣自认为说的全是实情:
“姑姑,那?裴匪躬和范云仙往日里瞧着对您忠心?耿耿,见了吾也笑脸相迎,吾府上的筵席但凡有邀,他们也无有不来,谁能想到藏得这般深,内里竟然是太子的人呐,其心?可诛!”
皇帝心?情也不怎么好,她当真打算对这两人委以重任来着,恼怒道:
“将?此二人腰斩于市。”*
另外?,又下令:
“太子武轮,潜心?礼佛,公卿以下皆不得打搅太子之诚心?!”*
得,也就是直接剥夺了太子见文武百官的权利。

第196章 秉公
“明旨剥夺太子见下臣的权利, 再将太子困在灵山寺,与上回将他?直接软禁的内宫有何区别?”
不仅太平如此怀疑, 无数听闻消息的朝臣皆这般质疑。
也不是完全没区别。
秋东还是强调了一句:
“上回四兄作?为皇帝李旦被软禁,最多失去自由,这回四兄作?为太子武轮被软禁,失去的可能就是生命,问题比上回严重多了。”
何况裴匪躬与范云仙二人的下场,谁人不知,那是皇帝在杀鸡儆猴,意在震慑朝中身在武周心在李唐之人。
太子, 是忠于李唐之人最后的底线, 这底线绝对不能后退, 即便付出鲜血的代价。
而裴匪躬与范云仙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叫众人看清了这件事。
皇帝以为她?的雷霆手段能震慑住那些?人, 殊不知却叫那些?人更?加坚定了反抗她?的决心。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
但秋东稳坐听风楼,红泥小火炉, 茶香氤氲中, 对太平强调:
“风雨从未停止。”
秋东说: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 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从未有真正风停雨消的时刻。”
有人愿意为了理想?奉献终身, 有人在困难面前做了墙头草和缩头乌龟, 当然, 也有人选择在大义年前牺牲生命。
“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便是后者。”
秋东举杯:
“敬他?们, 敬我们, 敬未来!”
太平仰头一口闷了,将六安瓜片喝出了烧刀子的感觉, 抹一把脸,低声道?:
“接下来的事,还?需阿弟多在旁看着才行?,免得节外生枝。”
如今,她?最听不得节外生枝四个字。
“这是自然。”
虽然他?花了两百万积分,目的只是长命百岁。可眼下的局面,很难让他?能开心愉快的过完接下来漫长的几十年。
还?是干净一点好。
裴,范两人是自愿牺牲,不仅要让更?多人看清眼前局势,也是真的想?用他?们的鲜血唤起李旦心头的血性,让他?积极反抗武氏。
对旁人有没有效果尚且不知,但对李旦而言,确实是受到了极大地?刺激。
李旦万万没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对方只是向他?表忠心,劝他?要找准时机,重振李唐罢了。
他?当时就苦笑拒绝了呐!
为了掩人耳目,还?叫周围伺候的内侍全都退出去。谁能想?到即便是这样,也被皇帝知道?了。
仅仅是因为几句对皇帝没有任何损失的话,就换来这么一结果。
李旦再次感到挫败的同时,也从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愤怒。
这份愤怒,在他?还?没找到出口时,便被另一件事的到来,刺激的彻底爆发了。
自打李旦被变相软禁在灵山寺后,洛阳城内便暗流涌动。
武承嗣一脉越发嚣张,虽然武承嗣本?人被皇帝罚在府中思过,但是日日宴饮不断,夜夜笙歌,各路逢迎巴结之人络绎不绝。
被他?收罗的读书人,专门为他?写?文章四处传扬,一时朝野内外,魏王殿下的名声好似比镇国大将军,福王殿下都高。
他?曾经为之牵马,溜须讨好的薛怀义,如今连他?的府门都进不来。
武承嗣得意极了,在旁人的吹捧下,第一次觉得太子之位,简直非他?莫属。
于是,召集下属密谋。
这回,他?们直接给太子武轮安上了个谋反的罪名,理由是——
武轮身在灵山寺,不满于陛下的旨意,假借沉迷音律的名义,利用乐工与朝中大臣密谋造反。
安排好了证据,由武承嗣手底下的直接对皇帝告密。
皇帝听后大怒,命来俊臣连夜抓捕相关人员进行?审理。
整个灵山寺伺候李旦和刘氏几人的内侍和奴婢全被来俊臣带走,就连平日与李旦多说过几句话的僧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李旦深觉此次大难临头,再无可回旋的余地?,终于无视了皇帝堪称软禁的命令,走出灵山寺,跪在上阳宫门口自辩。
李旦知道?来俊臣下手有多黑,想?来用不了多久,来俊臣背后之人想?叫他?的那些?内侍们招供什么,陛下案头便会出现?什么样的供词。
李旦不想?让身边人都跟着遭殃,也想?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随着他?这一跪,消息很快传开,不少?朝臣闻讯赶来,跟着李旦一起静坐在上阳宫门口,请求陛下还?太子一个清白。
上阳宫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许多来往百姓驻足。
秋东的马车混迹在人群中,远远瞧着这边的动静。
太平坐在他?旁边,握紧双手,眼里?快要喷火了,愤怒道?:
“当年对付二兄就是这一招,眼下还?来!”
谋反,太子谋反,多可笑的借口呐!
秋东将一个手炉塞她?手里?,眼下天气微凉,他?倒是感觉刚刚好,可太平上次生孩子伤了身体,平日该多注意才是,温声道?:
“这回不一样,她?不会成功的。”
的确不一样。
上回诬陷太子李贤谋反,所有人都将之归结为李唐皇室内部的政治斗争,李贤下台李显上,皇位终归是高宗皇帝的孩子继承。
可这回诬陷李旦谋反,明显是要断了李唐最后的希望,要将李家的皇位偷给武家。
别说李唐宗室了,就是天下人也不能认同呐。
别说武皇她?作?为妻子,拿走了去世丈夫的家业,并想?将之留给她?侄子,而非丈夫的孩子。
就算换成任何男人,谋夺去世妻子产业,并传给侄子,而非妻子的孩子,也同样要遭人唾弃的。
秋东吩咐亲卫:
“恐怕宫里?已经得到消息,这里?待不久的,接太子回家。”
上阳宫门口,很快就有内侍站在李旦面前,弓着腰,态度看似恭敬,语气却相当冰冷道?:
“殿下请回吧,陛下说了,来大人亲自审理,定会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说罢不由分说,身后出现?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要强硬的将李旦带回东宫。
根本?不给他?回灵山寺的机会。
当然也不给闻讯赶来的朝臣们继续壮大声势的机会。
李旦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当成犯人一样对待,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静坐的几位朝臣看不下去,纷纷出言阻止。
奈何押送李旦的侍卫更?多,双方即便一言不合动手,寥寥无几的朝臣,也不是侍卫们的对手。
气氛剑拔弩张。
也就是这时候,秋东从马车上下来,迎着所以人的目光,行?至李旦跟前,对押送他?的侍卫道?:
“北衙禁卫军?觉得不受吾这个先帝钦封的南衙十六卫统帅管理,有恃无恐?”
领头人当即躬身告罪:
“殿下明鉴,末将绝无此意!”
领头人心里?苦,皇帝他?得罪不起,难道?眼前的镇国大将军他?就得罪的起?看来今儿是凶多吉少?啦,约莫是出门没看黄历罢!
秋东的语气堪称温和,动作?却丝毫不见手软,一摆手,身后的亲卫们便呼啦啦围上来。
将秋东和太子,与对面之人隔开。
“人本?王带走了,本?王府里?温了一壶醉春风,好久没与四兄共饮,今儿天气好,正是微醺的好时节。”
秋东轻轻拍了两下对面首领的肩膀,叫首领顿觉压力扑面而来。
“陛下问起,你如实说便是,叫她?来怪罪本?王。”
首领头上的汗珠已经下来了,他?并不敢轻易将人放走。回头陛下不会怪罪福王殿下,难道?还?不会拿他?一个小小的参将出气?
眼见着要在上阳宫门口上演一出流血大戏,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大臣们也撸袖子准备加入其中。
福王轻轻一笑,只摆摆手,刹那间的功夫,也没人能说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北衙禁卫军的人就被福王带来的亲卫全部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秋东带着李旦,在众人自动让开的小道?上离开,语气轻飘飘的落进在场每一个人心里?:
“如此,将军在陛下面前也不为难了。”
是的,首领人虽然被摁在地?上丢了脸面,但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赶来的朝臣们目送福王殿下那辆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马车离开,彼此对视一眼,再次撩开衣摆,静坐于上阳宫门口——
请陛下还?太子殿下清白!
李旦谋反?谁信呐?他?要有这胆子,也不至于一步步落到如今田地?。他?要真想?谋反,他?们还?跟着兴奋了呐!
守门侍卫并不敢随意驱逐这些?大臣,只能快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告于陛下。
皇帝知道?后,当先确实有几分恼怒,想?下令叫侍卫将人全部驱散。
可转念一想?,又吩咐侍卫:
“不用管了,且随他?们去。”
她?一直都摸不准朝堂上究竟有多少?人是暗中支持李唐的,或许这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马车里?,李旦如丧考批,嗯,也不能这般说,因为如丧考批说的是死了爹娘,毕竟他?娘还?活着。
李旦垂头丧气,狠狠锤了两下车板,眼眶通红,问两人:
“吾是不是特没用?”
太平挺想?说是的,但看了一眼对面微微朝她?摇头的阿弟,出口的话就成了:
“四兄你怎能如此想??你擅音律,精通诗词,鉴赏山石古玩更?是一流,不过是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而已,若将你放在如玄皇叔身边,如今你也能与如玄皇叔一般名满天下啦!”
李旦已经不天真了,并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他?难过道?:
“吾实不知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们都是受我牵连。”
秋东却道?:
“若他?们经受不住来俊臣的言行?拷问,胡乱招供出对你不利的东西?呢?”
李旦苦笑:
“待人何苦吹毛求疵?这个道?理阿耶在世时常教?导我们。他?们原也不用遭此无妄之灾,一切皆因吾而起,是吾对不起他?们在先。”
就连太平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时人眼里?,奴婢是主人的私产,为主人生,为主人死皆为常理,三姓家奴都是要被人钉在耻辱柱上遭受世人唾弃的。李旦平日待他?们不薄,眼下到了他?们以命相报之时,哪里?有李旦对不起他?们之说?
这实在宽容过了头,便显得有几分懦弱。
太平眼神复杂极了。
秋东却不以为意,若非李旦性子里?的这份宽容,哪里?会得那么多朝臣的暗中支持?倘或他?是个性格暴戾,隔三差五砍人脑袋的主儿,阿娘称帝,便成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举。
凡是有利有弊。
何况他?这份宽容,在关键时刻也得到了足数,或者说远超付出的回报。
“先回吧,有事回去说,今儿叫厨房专门给你做了炸酥鱼,还?温了你爱喝的醉春风。”
李旦一愣,没想?到还?真有醉春风。
他?不知一切只是巧合,还?是阿弟早有准备,可对上阿弟那双沉静的眼,沉重的心事也难得放下片刻。
他?已经下定决心,若皇帝执意要判他?谋反之罪,他?也只有以死明志,才能不给阿耶丢人,不给李家列祖列宗丢人啦。
到时候一头撞死在上阳宫门口的石狮子上,一了百了,剩下的就让陛下自个儿烦恼去罢!
或许是心底有了决断,李旦反倒是放松下来。
事实上,李旦的这份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在来俊臣审问过程中,确实有人经受不住严苛到残酷的刑法,开始胡乱攀咬,几乎是来俊臣问什么,他?们都能点头,只求速死的程度。
但其中意外的出现?了个硬骨头,正是当初帮李旦给远在安西?的秋东送过信的乐工安金藏。
李旦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他?也拿性命来报,他?经受住了一波波刑法后,对来俊臣道?:
“吾说过了,太子殿下只是喜好音律,叫吾等为其演奏而已,绝无假借乐工之手,联络朝臣谋反之举!若尔等若不信,安金藏愿剖腹明志!”*
来俊臣听了这话,咧开嘴嗤笑一声,叫人将安金藏从刑架上放下来。
这种人来俊臣见多了,觉得自个儿有求死的勇气,便天真的以为能对自己下手。凡是这种人,最后都痛哭流涕求他?饶过一命。
来俊臣觉得此人亦如此,不过他?依然很乐意瞧瞧他?到时候的丑态。
亲自在安金藏面前丢了一把匕首。
安金藏已经没有力气站稳了,双手十指被木签钉过,血迹已经干涸,可他?硬是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掌将匕首紧紧固定住。
只看了来俊臣一眼,便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腹部。
五脏皆出,血流满地?。
来俊臣虽然有些?意外世上真有这种不怕死,不怕疼的硬骨头,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将此事压下,继续审问其他?犯人。
殊不知此事早已被大理寺卿狄仁杰亲自进宫,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神色复杂,好似此时凝神细听,还?能听见上阳宫外群臣静坐抗议的声响。
知道?在多方压力下,她?想?以谋反罪压下李旦已经不可能了,可惜错过了如此良机。
她?对狄仁杰道?:
“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命来俊臣停止审理此案,涉案之人一律遣送回太子处。
另,安金藏此人实乃义士,命太医院全力抢救,医内五藏,以桑皮线缝之,傅以药,望上苍护佑,能保其性命。”*
她?承认错怪了太子,开始挽救错误。
狄仁杰躬身退下,一副秉公执法,两不相帮的样子。
心道?,一切不出福王殿下所料呐。

“还没回过神吗?”灵山寺萧瑟的竹林中, 秋东问李旦。
李旦整个人木愣愣的,他忘不掉亲眼见到安金藏躺在床上, 太?医将他外露的肠子塞回腹中的场景。
“吾,吾没想到他竟会做到那般地步,值得吗?”
这是李旦的真心话,以前他或许会天真的认为所有人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是理所应当?之事,可这些?年的困顿叫他知道何谓时移世易,世?态炎凉。
夫妻相疑,父子?相残,背叛屡见不鲜。
安金藏的所作所为, 让他大?受震撼。
起风了, 李旦不知是冷的还是想到甚么, 没忍住打个哆嗦,面?色惨白惨白的。
秋东将大?氅披在他肩头, 缓缓道:
“他那般坚定的选择,定然是认为值得的。”
或为大?义,认为保住李旦就是保住了李唐江山的希望。或为小情, 认为李旦昔日救他一命, 今日他还他一命。
这件事到底给?李旦带去的是甚么, 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秋东并不深究, 反而提起另一个话头:
“近日从?宫内传出消息, 陛下命将作监铸的九州鼎已成, 关于是否给?其?涂金粉一事吵的沸沸扬扬, 此事四兄你知晓吗?”
李旦艰难点?头, 脸色更加苍白:
“这便?是陛下呐, 所作所为皆为了巩固皇权,才将将在吾身上失利, 转头又风风火火想出了其?他法子?,好似此事只对吾一人有?影响。”
秋东提醒他:
“陛下命各宰相和?王爷率领兵士,将之拖进明堂,日子?就定在这几?日,四兄你准备一下。”
李旦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啦。
这他娘的,才打算弄死他,结果他将将死里?逃生,又要跟无事人一样,给?她当?牛做马干活儿。
还有?比这更憋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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