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轻云上  发于:202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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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后世有秦镜高悬之说,大?明宫因此得名。
来臣见主子站在门口不动,不知在瞧什么,也不催促,只摆手,打发人进殿内通报一声。
来臣已是被帝后二人特意叮嘱过的,自然明白一切以主子开心为先?。
况他也想?好了,等主子仙去?那日,他也要追随主子而去?,好到了另一头继续伺候,那做起事来更没甚好犹豫的。
秋东还不晓得来臣小?小?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他站在这?里,忽然想?起,再过些年,阿耶会将这?里改名蓬莱宫。
又在那不久之后,阿耶风疾愈发严重,致使双目几乎无法视物。命人找出当年的“秦镜”而不得,便有人传言,阿耶双目失明,乃是改大?明宫,触怒“秦镜”的惩罚。
故而,后来的帝王们更愿意将这?里称之为大?明宫,蓬莱宫一说,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而紫宸殿正北面是太液池,太液池边儿上?有座金銮殿,很多年后,三兄李显的儿子李隆基,就是在那里见到的李白。
“阿弟,你傻呆呆的在这?里作甚?”
秋东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被小?皇姐不由分?说拽进紫宸殿。
小?皇姐是阿娘众多子女中唯一的女儿,年纪又小?,自来养的骄纵了些,在紫宸殿行动自如,边走边喊:
“耶娘阿兄,你们快来瞧瞧,往日皆言阿弟是罄折似秋霜,孤松独立,清冷的很!原是咱们都?误会了,瞧瞧!多热烈鲜活,多雍容显贵呐!”
滕总管顾不得瞧小?殿下有多显贵,一叠声告饶道:
“好我的公主殿下,您可慢着点儿,咱们小?殿下大?病初愈,经不得您这?般拉拽!”
秋东摆摆手,熟稔的对滕总管道:
“无碍,快!先?让人上?一盏玉露团,让我解解馋,我可是想?了好些年啦!”
又偏头对小?皇姐解释:
“我在山上?听闻阿耶宫里的玉露团,可是整个长安城最好吃的浆酪,外头好些人想?求阿耶赏赐一道方?子呢,就连英国宫也软磨硬泡从阿耶这?里讨了厨子回去?哄家中老小?欢心。偏我只能瞧,不能吃,今日可叫我得了机会嘿!”
说话的功夫,便已到了内殿。
三兄李显与四兄李旦闹作一团,二兄李贤独自在边儿上?作画,大?兄李弘不知在与阿耶阿娘说什么,神情略微严肃。
听见秋东的声音,众人纷纷转头,皆被他一身红衣所惊艳。
在座之人,哪个没见过世面?偏阿弟身着红衣,并不艳俗,反倒有雍容又出尘的气质,让人见之不忘!
气质,当真是一种让人无法描述的东西?,就是多了那么一点,便让阿弟与旁的美男子与众不同起来。
大?兄立即迎到跟前,含笑打量后,拉秋东入座。
其他兄长们跟着凑趣,围在一起嚷嚷大?兄偏心。
大?兄实在是个很温和的人,心肠比之阿耶更为柔软,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也很照顾,很温和的任由弟弟们打趣,也只道一句“你们就不关心小?六了吗”?
秋东一度觉得,大?哥比起储君,更似君子,非常符合儒家教?化?的君子。
“正说你可能不习惯山下的喧闹,想?着是否给?你安排一处僻静的宫殿呢。”
秋东在阿耶阿娘身边坐了,下首才是身为太子的大?兄。闻听此言,温声道:
“我很喜欢如今的住所,劳大?兄费心了。暂且住一段时日,不合适再换也可。”
一家人欢欢喜喜凑一起用晚宴,说的都?是家常话,气氛难得融洽,眼里总是藏着忧郁的二兄李贤,主动邀请:
“明日英国公世子府上?举办诗会,不若你与我同去??”
秋东心道,这?英国公李敬业,一家子武将,如今竟也开始办起诗会了,也不知里头有什么说头?
疑问还未出口,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阿娘身边的沐封姑姑小?声在阿娘耳边低语两句,阿娘的视线淡淡从阿耶身上?扫过,不咸不淡道了句:
“既来了,便叫进来了吧。”
阿耶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向来关心阿耶的阿娘,竟只淡淡瞥了一眼,没说一个字。
秋东见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女子,长相艳丽,打扮张扬,他并不认识,因此能很淡定的吃菜。
可观其他人神色,多少都?有点不自在。
秋东眨眨眼,心里便有了数。
必是阿耶钦封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
果?然,对方?一开口便验证了秋东的猜测,只见她笑盈盈朝上?行了个万福礼,也不用谁叫起,便自如的跪坐到阿娘身边。
与秋东一左一右,占据了帝后二人身边的位置。
贺兰敏月赤|裸|裸打量秋东后,眼神中有惊诧,有羡慕,有惊艳,有嫉妒。
可谓无礼至极。
秋东瞧阿耶神色,果?然悻悻的,很有在阿娘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
贺兰敏月好似没察觉她的出现很不合时宜似的,乖乖巧巧给?皇后斟茶,举止间自有一股妙龄女子的娇俏:
“姨母,敏月听闻道止表弟回宫,心下挂念,匆匆而来。如今瞧着,表弟吃喝与常人无异,可是大?好了?敏月真心为姨母感到开心,这?些年您为表弟的身体,日日祈福,搜罗天下名医,费尽心思,上?天终究怜悯您一片苦心,叫表弟完完整整的归家。
这?杯茶,敏月敬姨母,敬陛下,敬表弟,恭贺阖家团圆!”
话音落,除了秋东一副没事人样子,其余人面色都?变了。整个大?明宫,除了秋东本人,谁还不晓得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日子了?
这?是生生往当娘的痛处踩呢!
这?哪里是姨母,说是仇人也差不多。
陛下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案几上?,语气严肃,呵斥道:
“敏月,退下!”
贺兰敏月看向陛下的眼神中带着丝丝委屈,噘着嘴,扭过头倔强的不说话。
皇后却在这?时候端起茶盏,笑出了声,抚着贺兰敏月鬓边碎发,语气和缓道:
“敏月能有这?份心,姨母自是欢喜的。”
秋东好似真的不知内情一般,盯着和贺兰敏月上?下打量,好奇道:
“阿耶,这?是哪家闺秀呐?瞧着与阿娘似母女一般熟稔,当真是连太平阿姐都?差了一截儿。儿常年在终南山上?,竟是未曾得见。听着儿得唤一声表姐,可是哪家亲眷?”
皇帝张张嘴,竟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被孩子当面问出来,难免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难堪。
好比在此事上?,陛下先?封了阿娘为后,又临幸了阿娘守寡的亲姐姐武氏,封其为韩国夫人。
这?倒也罢了,可紧接着,陛下又临幸了阿娘的亲外甥女,也就是韩国夫人的亲女儿贺兰敏月,并封其为魏国夫人。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呐,叫做阿耶的如何对孩子解释出口?寻常也没人会不识趣到,拿这?种事问到陛下眼跟前。
可凡是都?有例外嘛,好比秋东,他身体那个样子,做爹娘的想?去?瞧瞧他,都?得提前好些日子,叫钦天监选晴朗的好天气,做足了准备才能去?。谁会主动告诉他这?种事,叫他跟着糟心?
所以,此事即便如今全?天下都?心知肚明,偏秋东一无所知。
秋东好似根本没感受到阿耶的为难,见他不回答,追问:
“可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隐情?”
就连一向厚道的太子李弘,也撇过头掩唇咳嗽,不知是在笑还是嘲讽。
李贤,李显,李旦三人,好似眼前的菜十分?美味,压根儿没分?出除了吃菜以外其余的心神。
太平早就看不惯妖妖娆娆,忘恩负义的贺兰敏月了,当即朗声道:
“这?有甚么不好说的?阿弟,这?位哪,是咱们亲姨母韩国夫人与贺兰越石大?人的亲女,贺兰敏月。按道理,咱们确实该唤一声表姐。不过嘛,往后你唤她一声魏国夫人即可,咱们这?里是不能以姨表亲论的。”
至于为何不能论,太平没明说,好歹给?陛下在孩子面前留了点颜面。
好似怕他继续追问,皇帝叫滕总管把?他案几上?一道水晶瑶柱端给?秋东,随后指着贺兰敏月道:
“紫宸殿是什么地方??无召不得入!你姨母将你宠的太过,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了?滚出去?好好学学规矩,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再来!”
贺兰敏月猛然抬头,面色煞白的盯着陛下,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
按照往常,陛下是十分?怜惜这?般与自己女儿一样年纪的女子的,定然要心软几分?。可今日贺兰敏月句句影射他儿子命不久矣,着实惹怒了他。
摆摆手,腾总管便叫人快速上?前,捂住贺兰敏月的嘴,将人抬了出去?。
皇帝还要小?心观察儿子的脸色,温声安抚:
“吓到了吧?那就是个不开眼的,日后阿耶叫她躲着你走,你别?往心里去?!”
秋东乖巧摇头:
“不怕!儿日日叫人舞大?刀瞧呢,哪能被这?点小?事吓着?”
想?起他那把?被大?力士扛回京的大?刀,再瞧瞧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太子好心劝慰:
“阿弟,兵戈乃凶器,你身体将将好转,离远些为好。”
秋东摇头:
“凶器还是祥瑞,端看人如何想?了。杀千人,是凶器,保万人,乃祥瑞。”
皇后很开心,举杯道:
“这?才似我武灵运的孩子!当年太宗皇帝在世时,曾有烈马狮子骢,御马监无人能降服,我向太宗献策,先?用铁鞭抽它背,若不行,用铁锤打它头,再不行,便用匕首结束了结它之性命!”
说着,视线从一种子女身上?掠过,意味深长道:
“这?才是我武灵运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秋东心道,可得了吧,这?会儿您觉得子女不类您,叫您失望。
可等子女各个都?跟您似的,心思深沉,野心勃勃,有手腕,够狠毒,对皇位发起进攻的时候,才真的要头疼呢,届时,说不得您还想?问一句:
“上?天何不怜悯我武灵运,叫我子女各个如狼似虎,骨肉相残?”
小?小?家宴,秋东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家里的气氛,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
大?兄李弘和阿娘之间,存在不少芥蒂,或是政见不合,或是不认同对方?行事手段,无非就这?两方?面。
但没人会把?这?些烦心事摆在秋东面前,即便心思深沉的皇后,也想?让幺儿尽量活的单纯,开心。
但很快帝后就发现了,幺儿实在聪慧通透,但凡他想?知道的,大?明宫内很难有事情能瞒住他。
这?一发现,叫夫妻两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再添三分?悲痛。
这?日,秋东例行在院中叫大?力士舞刀,瞧了一刻钟后,便提脚上?阿耶的紫宸殿里,与阿耶一道儿用早食。
父子两都?是药罐子,搁一起还能互相做个伴儿。
皇帝见他今日穿了身极为显眼的嫩粉色,为此,还专门配了白玉发冠,月牙锦靴。
猛地一瞧,当真是霁月光风耀玉堂,五马仙郎载酒来。*
就连滕总管,也被他这?一身给?闪的“哎哟”一声,忙不迭扶着他往里走,嘴上?不停道:
“好我的殿下哎,您今儿这?一身,老奴猛不丁一瞧,当真是觉着仙郎下凡来啦!老奴嘴拙,竟是除了仙郎二字,再想?不出贴切的词儿来。您哪,走出去?可得叫长安城的男男女女们疯魔呐!”
这?话当真不假,皇帝也不放心的叮嘱他:
“出宫玩耍定要带足了人手,不可疏忽大?意!”
尽管秋东进宫第一日,深受帝后宠爱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便被罚禁足,已经给?长安城所有人敲响了警钟,都?知道福王是不能惹的人物,可难免有不长眼的。
哦,福王,是秋东回宫第一日,皇帝特意给?他选的封号,寓意福寿延绵。
秋东落座,滕总管亲自端了药碗过来,父子两对饮一碗,姿态颇为豪气,不看两人紧皱的眉头,还以为是什么饮酒赏诗的场面呐。
为了转移注意力,秋东随手拿起阿耶案几上?被翻开的闲书,打眼一瞧,竟是《氏族志》。
没甚兴趣的又搁回去?。
皇帝见他被一碗药给?喝蔫了,好笑道:
“知道阿耶为何看这?个吗?”
秋东特享受的坐椅子上?,让来臣给?他头部按摩,闭着眼漫不经心道:
“想?改《氏族志》呗,咱家祖上?又不是没改过。”
他闭着眼,因此错过了阿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
皇帝心道,就连太子,日日见他这?个阿耶,也未曾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何等敏锐可怕的洞察力?
刚听了个尾音,姗姗来迟的皇后,与陛下对视一眼,和缓的声音传到秋东耳里:
“哦,福王说说,该如何改法才好?”

“阿娘如何?阿耶又如何?”
皇帝觉得有趣,看福王惫懒样子,问出的话都带上了几分笑?意?,让这个本该分?外严肃的话?题,多了些许温情。
秋东却说起了一桩众所?周知的陈年往事:
“昔日?太|宗皇帝,也就我祖父在位时,世家大?族,尤其是以清河崔氏为首的山东世家大?族, 仍然对朝政有很强影响力, 单从五姓七望家族, 傲慢的不与皇家通婚,就能看出一二。”
宰相薛元超都曾感叹:“此生所?憾为不能娶五姓之女也”。
而他们老李家, 在世家那里,也只勉强算个新?贵。跟随老李家起兵的那些人,很多连新?贵都捞不着。
他说:“旧的世家大?族, 依靠婚姻关系, 吸引朝廷新?贵们向他们靠拢, 进而扩大?世家在朝中的影响力。
所?以祖父他老人家便起了念头, 命吏部尚书高士廉修《氏族志》, 坚持的原则便是‘欲崇树今朝冠冕’, ‘不论数代已前, 只取今日?官品、人才作等级’。重新?划定?世家等级, 自此李姓皇族成为一等世家, 而外戚成为二等,五姓七望世家, 仍然名列前茅。”*
所?以呢?殿内静悄悄的,帝后二人都没?说话?。
秋东终于睁开眼,挥退殿内伺候的奴仆,语气虽轻但很确定?:
“所?以阿娘主张此事,与阿耶主张此事,本质的区别在于,阿耶想继续祖父未完成之事业,再次打击世家门阀的力量,而阿娘是想提高武姓的威望。”
当然了,秋东相信他阿娘并非全然私心。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不是帝王的她,不可?能去做皇帝该做的事。
秋东也很能相信,此时的阿娘,并未生出登顶天?下的野望,毕竟如今阿耶健在,太子阿兄仁义之名,朝野内外称赞。阿兄之下,单是阿娘生的儿子便有三个,另有阿耶其他成年儿子无数。这江山,轮也轮不着阿娘。
皇后并未着恼,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福王缘何这般做想?”
秋东看她一眼,偏过头,喝口温度刚刚好的甜汤,语气莫名矮了三分?,别别扭扭道:
“昔日?,阿耶欲立您为后,以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为首的陇西贵族极力反对,其原因之一,便是王皇后出生太原王氏,而您文水武氏,乃籍籍无名之辈,凭甚可?取而代之?”*
阿娘在这方?面,向来?不是个大?度人,不可?能不记仇。当然了,也并非说阿娘就是个小气之人,可?还是那句话?,得看用在什么地方?上。
皇后被幺儿的直言不讳逗笑?,与皇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遗憾。
如此聪慧通透,若是长成,定?能成我大?唐顶梁之材呐!
秋东一点都不想看懂两人的眼神?,反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发现他总也吊着口气死不了的时候,耶娘便不是今日?之心情啦。
到时候谁烦谁且说不定?呢!
这日?,秋东正?与阿姐装扮成背着家里人偷偷出门见世面的小郎君,混进大?名鼎鼎的平康坊,非常大?手?笔的要了二楼雅间,见识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的繁华。*
两人被目不暇接的表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忽听旁边有人惊呼:
“今早由李义府上奏,请求陛下修改《氏族志》为《姓氏录》”!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两边雅间的窗户都是打开的,这话?让秋东和小皇姐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皇姐向来?不理朝政,还没?想通其中关键所?在,只双手?撑着下巴,好奇道:
“这与咱们又有何关系呢?”
又怎会没?关系呢?
秋东浅笑?,俊美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且看着便知,对朝局是一次清洗,对阿娘是一场大?丰收。”
果然,这一提议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然而最终结果是,五品以上官员全部进入《姓氏录》,其家人终生免除徭役,且享有政治经?济上的特?权,进而打击了世家门阀的势力。
皇后文水武姓成了一等世家,而像李义府,许敬宗等擅钻营,在朝中名声不佳,从未出现在《氏族志》中之人,也因官居宰相,位列《姓氏录》二等。
朝中局面为此大?变,寒门庶族借此机会登天?子堂,与世家门阀之力量相互抗衡。
结果与秋东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让太平对阿弟的智慧有了更深了解。
这些日?子,秋东与小皇姐,将长安城一百零八坊逛了个遍,对平康坊的兴趣减淡,两人稍作改装,迷恋上了衣冠家。
衣冠家,初听此名,秋东还以为是什么裁缝铺子或成衣铺子。
结果进去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有萧家馄饨,漉去汤肥,可?以沦茗。庚家棕子,白莹如玉。韩约能作樱桃毕罗,其色不变。有能造冷胡突鲙、鳢鱼臆、连蒸诈草、草皮索饼。*
简直像是到了快乐老家。
秋东身着靛蓝绸衣,头上戴着硕大?斗笠,遮住了大?半身形,即便吃饭也不取下,四五十号家丁侍卫随行,已经?是衣冠家的常客啦。
和小皇姐对面而食,吃的小脸红扑扑,从内而外散发出幸福气息。
只能说,不管家里饭菜多香,孩子都喜欢去外面吃零食,这种事从古至今不鲜见。
小皇姐做郎君打扮,很是秀气的用帕子擦了嘴角,看一眼周围,全是他两带出来?的侍卫,才低声对秋东道:
“阿弟你知道吗?我听薛三郎讲,在修改了《姓氏录》后,阿娘不满足于文水武姓位列一等世家,又将外祖父武士彟追封为周国公,外祖母杨氏封为荣国夫人。
阿弟你说,阿娘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秋东理解小皇姐的困惑,众所?周知,早年外祖父的发妻相里氏去世,留下两个儿子,武元庆与武元爽。
外祖父很快续弦,续娶的就是他们的外祖母杨氏。而杨氏过门生下三个女儿后不久,外祖父便去世了。武元庆与武元爽,仗着家中男丁身份,便对杨氏母女极尽凌虐羞辱之举。
也就是说,阿娘幼时在家中没?少受异母兄长的欺凌。
等阿娘成为皇后,武元庆被贬为龙州刺史,到任即病逝,武元爽则被贬到濠州担任刺史,后来?因罪被流放到振州而死。*
说里面没?有阿娘复仇的意?思,谁信呐?
太平很难相信阿娘对武家人还有多余的感情,可?如今,阿娘又一再抬高外祖父的身份,让太平困惑极了。
秋东提醒她:
“感情和实际需求是两回事,阿娘在提高武家地位的同时,也是抬高自身声望呐,否则阿娘身为皇后,又刚刚跻身一等世家之列,却身后无武家子侄支撑,朝堂更无一能用之人,放眼望去,两手?空空,她心里会不安的。”
阿娘那样的女人,心里不安会做出什么,阿耶身为枕边人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很多事,看似是阿娘一意?孤行所?为,可?未尝没?有阿耶的纵容。
太平又不是傻瓜,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眼珠子一转,很会举一反三,小声道:
“那我晓得了,阿娘追封外祖父为周国公,而外祖母却非周国夫人,而是荣国夫人,这就是阿娘对武家的态度,我说的对不对?”
秋东骨节分?明的手?从袖中伸出,轻轻敲在阿姐脑门儿上,语带赞赏:
“孺子可?教!”
有些人的出众,即便大?斗笠遮住全身,也是无法阻挡他散发出来?的光芒。秋东只露出一只手?,周围便有不少食客偷偷朝这边打量。
得,太平一瞧,便知道这地方?又待不成了。
阿弟这个惑人精,走哪儿,哪儿有人丢魂。
这些天?,他们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太平很熟练的一招手?,周围护卫们便将福王保护的密不透风,快速离开此地,不叫任何人近身。
等他们的身形消失在人群中,才有食客低声打听:
“方?才是哪位贵人,怎的从未在长安城见过?排场不是一般的大?,举止优雅,瞧着便气度不凡,若能结交一二,岂不美哉?”
长安城这地方?,一片瓦掉下去能砸到三个县令,总有那消息灵通的,便低声警告:
“不要命啦,那可?是不久前从终南山回来?的福王殿下,从前当然没?见过啦!他旁边的小郎君你总该眼熟的吧?正?是太平公主殿下呐!”
周遭人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同时,也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近日?福王殿下可?是坊间百姓热议的话?题。
众人没?少听闻关于那位的传言,帝后对福王有多宠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轻易谁敢招惹?
据闻,紫宸殿里的陛下,一天?至少赏赐福王三次,珠宝珍品自不消说,陛下就寝前看到有趣的故事,也得叫滕总管亲自跑一趟,把书给福王送过去。
不少人都听说了,陛下近日?私下向朝中大?臣打听,问谁家有珍藏食谱,能否叫他的福王一饱口福?
拳拳爱子之心,哪个大?臣好拒绝?只能抄方?子一道,送进大?明宫请福王笑?纳啦!
如此盛宠,确实为秋东在外行走,省了很多麻烦。
却也能招来?一些特?别的麻烦,好比眼前的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如今在朝也是大?红人,概因他乃武后的亲外甥,与魏国夫人贺兰敏之一母同胞,且他外祖母荣国夫人,对他极近宠爱。上头有那么多座大?山可?靠,本身又才华横溢,年轻貌美。
所?以行事上比很多李唐皇室子弟更肆意?,自来?也没?觉得长安城里有何人是他贺兰敏之不能招惹的。
因而这日?,贺兰敏之很不客气的在丹凤门外拦住准备回宫的秋东的马车。
“福王殿下,贺兰敏之这箱有礼了。”
秋东并未下车,只从来?臣撩开的车帘中往下瞧了一眼,语气淡淡的:
“贺兰大?人有事吗?”
贺兰敏之笑?的和狐狸一般,唇角带笑?,眼神?上下打量秋东,语气有几分?说不出的轻佻:
“你我表兄弟之间,无事便不能亲近亲近吗?殿下这话?可?真真叫人伤心呐!”
秋东懒得与这种货色多费口舌,直接让来?臣放下车帘,吩咐车夫:
“走吧。”
贺兰敏之见状,当即变了脸色,以身堵在马车前,迫使?马车险险停下,却并不开口,眼神?危险的盯着马车,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东却不惯他这毛病,隔着车帘,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
“让开!”
贺兰敏之仿似脚下生根,面上换了正?经?颜色,朗声道:
“殿下何必如此动怒,敏之并未有恶意?,今日?在此等候,实是出于无奈。敏之有事相求,还请殿下拨冗一见!”
秋东并未因此改变态度:
“既是有事,便正?经?递了帖子,本王有空自会召见。”
贺兰敏之见福王如此难缠,简直油盐不进,生怕他说出更难听的,直接道:
“殿下,下臣所?求,本是家事,不值当耽搁您的时间。听闻阿妹敏月与殿下之间存在些许小误会,因而至今被陛下禁足于宫中。敏月性情纯良,并未存坏心思,词不达意?也是常有之事,待您与她相熟,便知她实乃性情忠厚之人,并非有意?与您为难,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贺兰敏月被禁足,并非因本王之故,禁足是陛下的旨意?,虽不知贺兰大?人哪里误会了,可?你若想求情的话?,该去找陛下。”
“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敏月性子虽有些骄纵,可?陛下与娘娘一向对她宠爱有加,不舍得动她一根头发丝。若非言语间对您不敬,惹得陛下与娘娘不快,哪能招此祸事?”
福王这话?就连坊间无知百姓都糊弄不过去,如今坊间还有哪个不知道陛下用敏月杀鸡儆猴,表达对福王的偏爱?
想想敏月托人给他送来?的书信,言及这两月在宫中遭受的人情冷暖,贺兰敏之心头火起。自打姨母做了皇后,他和阿妹还从未如此狼狈过。就连姨母生的几个皇子,与他也是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哪像福王一般毫不给他留情面?
秋东见他冥顽不灵,索性让来?臣重新?撩开车帘,把话?说开了:
“既知道是得罪了本王,你又哪来?的自信,觉得你不痛不痒解释两句,本王便能既往不咎?”
贺兰敏之一噎,心道,当然是因为我乃贺兰敏之,皇后姨母最信重的亲外甥呐,如今武家在朝为官的,可?就我一人!只我能在朝堂上为姨母张目,办她想办之事!
可?这话?我能大?喇喇说出来?吗?我不说,你身为姨母最偏爱的孩子,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懂吗?
秋东再次吩咐车夫:“走吧。”
这回贺兰敏之没?追上去,反倒朝马车方?向大?声道:
“殿下,您可?想清楚了?适可?而止!姨母心里是希望我们表兄弟能和睦相处的!”
这是拿武后威胁上了?
秋东觉得好笑?,随口吩咐:
“禁中喧哗,打十板子手?心,叫贺兰大?人长长记性。”
秋东身边的侍卫,可?都是帝后二人亲自挑选的,令行禁止,主打一个听话?。二话?不说便押着贺兰敏之,在丹凤门前,直接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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