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她想起昔日,她以夏侯见雪的身份第一次和他相见,他便砍了马车,劫她上马,他便是像今日这般抱着她和她共骑。
她怎么能想到,两年前两个人那样决绝地分开,两年后再相遇,竟是这般境况!
这时,身后传来沉沉的声响:“受伤了吗?”
因为太过颠簸,他的声音高低起伏,嘶哑低沉。
青葛:“没事,殿下,我没事,只是轻伤。”
宁王自怀中掏出一白瓷瓶:“吃一粒。”
奔马驰骋中,青葛拿在手中,手指轻巧地自其中捻出一粒来,直接捂到口中。
吃下去后,顿时便觉气血充沛,疲惫尽散,显然这是补养助力的好物。
青葛:“殿下,这丸药——”
她话音说到一半,便发现不对。
前方便是山路,山林两旁气息不对!
宁王显然也察觉了:“看来这次黄教倾巢出动,他们的消息很灵通。”
青葛咬牙,愧疚不已:“他们是跟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殿下你!”
宁王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不是,你想多了,我稍后给你解释。”
话音刚落,骤然听得急促尖锐的破空之声,随之便有利箭射来,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雨一般。
两个人都是反应迅疾的,几乎同时一个纵跃,身形暴起,同时以刀剑格挡,之后迅速后撤,齐齐撤到一处山石前作为倚靠。
奔跑的骏马发出激烈惨痛的嘶鸣声,那匹马身中数箭轰然倒地,无数利箭狠狠没入三寸,马已如刺猬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青葛便是身经百战,也不免悚然。
和她一起骑马的不是别人,是宁王!
若宁王有个万一,她万死难辞其咎!
须臾间,便有十几名高手蹿出,为首的却正是黄教的老熟人冯雀儿。
夏侯见雪入黄教后,第一个投奔的便是他。
冯雀儿见到宁王,眼睛都亮了,呲牙一笑:“可让我看看吧,我这是逮着谁了?”
青葛意识到情况不妙。
宁王身份贵重,必有暗卫相随,如今为了救她,四位暗卫被拖住,此时两个人孤单影只,冯雀儿武功了得,又带着这么多人马。
她和宁王只怕是难逃一劫。
她略侧首,对宁王道:“殿下,我们左前二十四处方位有一破绽,我来掩护你,你先走。”
宁王:“走?什么叫走,不就是逃命吗?”
青葛:“寡不敌众,为何不逃?”
宁王:“要逃一起逃,我能丢你在这里?”
冯雀儿站在一块巨石上,远远地看着这边情景,笑道:“不错,今天见识了好戏,你们这是文戏,等会我们得看看武戏。”
他这么说的时候,那些杀手已经手持刀剑紧逼而来。
他们紧紧盯着宁王和青葛,随时可能扑杀。
宁王不曾理会远处的冯雀儿,他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些杀手,口中却是对青葛说的:“既然遇上了,那就打,本王也不是没上过沙场的人,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青葛僵硬而笔直站在那里,持刀而立:“殿下,我吃了刚才的丹药后,感觉好多了,我可以掩护你。”
宁王冷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你掩护?”
青葛一字字地道:“殿下千金之躯,身负重任,禹宁可以无我青葛,但不能无殿下。若殿下有个万一,那禹宁必再次陷入混乱,若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禹宁乱,那西渊必乱,缥妫求之不得的平和将再次被打破。
那是她永远不想看到的。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宁王听到这话,轻叹一声,低声道:“青葛,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有一个人劝我仁厚宽容,当时我以为我懂了,其实根本没懂,现在我却彻底懂了。既然懂了,那今日,曾为禹宁出生入死,曾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的战将,却因此被奸佞之辈记恨,欲铲之而后快,我身为禹宁王,身为千影阁之主,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的震颤。
青葛万没想到他这么说。
他不是在说他的王妃,而是在说他的下属。
虽然青葛知道,他这话就是睁眼说瞎话,换个下属他不会这么干。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感动到了。
她隐隐感觉,他在为当年随云山那句“你不配”找补……
这时,一名杀手蠢蠢欲动,便要扑过来。
宁王盯着这个杀手,眸光冷寒,口中却是道:“我这个人在其位便谋其职,昔年我入行伍,也曾经和将士同生共死,今天你既遇到麻烦,我会自己逃吗?”
说完这话,他一剑刺出,迅猛凛冽,杀气腾腾,那杀手应声而倒。
杀手的闷哼声中,血气弥漫,宁王怒气张扬的声音窜传入青葛耳中,稳稳落在她心里。
片刻的消化后,青葛便仿佛听到咔嚓的一声。
那是包裹着自己的坚冰破碎的声音。
她抿唇,沉默地将胸口的诸般情绪压下,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好,既如此,青葛和殿下共进退便是。”
宁王听此,挽唇一笑,道:“我会保护好青葛,青葛也记得保护好我。”
青葛:“是,殿下。”
宁王:“不用担心,虽说他们人多,但我们未必不能胜,我们熟读兵法,他们是乌合之众。”
青葛:“那现在——”
宁王没说什么,他径自握住青葛的手,携了青葛,两个人迅疾退至一旁竹林之中。
这竹林中乱石丛生,枝叶繁茂,处处都是阻挡,这对宁王和青葛来说,显然是最合适的。
成片的杀手只能单独行动,他们将被分散开。
青葛顿时意识到了他的用意。
宁王很快寻到一块两人多高的山石,这山石前方是乱世和密布的翠竹,任何人一旦踏入这里,必发出声响,如此可以防止有人在暗处偷袭。
宁王有力的臂膀略扶着青葛,让她靠在那山石上,之后才道:“你盯着左边方向,我盯着右边方向。”
青葛:“好。”
宁王:“一旦有人偷袭,对我发出暗信,不要擅自行动,我来动手。”
青葛正待要说什么,宁王不容拒绝地道:“你如今筋疲力竭,稍有不慎,出了差池。你若死了,我孤掌难鸣,说不得也会死在这里,你想让本王葬身此处吗?”
青葛听着,一时说不得什么,只能咬牙道:“是,殿下。”
宁王:“他们一共有二十六个人,若他们一起围攻,我们未必能敌,但若一个个来,胜的必是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引他们来攻,一个个地杀,若能杀他们过半,我们便能突围出去,不必恋战。”
青葛明白:“好。”
当下两个人肩背相靠,各自盯着自己的方位。
她曾经和白栀并肩作战,曾经和晚照陷入包围之中,也曾经和万钟有过交手,但她从来没有和宁王联手御敌。
宁王日日晨间练剑,但练的是君子之剑,是气定神闲的舞剑。
今日青葛才知道,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
自小金汤玉露养大的皇子,大晟天子最为宠爱的儿子,他不是徒有其名的花架子,他练的剑,能杀人,还很会杀人。
此时的他下手狠辣,一把剑使得风生水起,出手必见血。
如此一番拼杀后,他们脚底下已全都是尸首,两个人据山石而立,几乎杀了一多半的杀手。
除了冯雀儿外,他们只有约莫十二个人,且其中两个还受了伤。
宁王略靠着青葛,轻笑:“你说我们现在是要杀,还是要走?”
青葛略默了默:“你不是说走就是逃吗?”
宁王轻哼:“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青葛盯着前方蠢蠢欲动的一个黄教教徒,随时提防着,不过口中却道:“……怎么变通?”
宁王:“穷寇莫追,我们只有一刀一剑,何必和这些烂人拼命,自然是先走。”
说到这里,他眉宇间锋芒乍现:“他们既胆敢潜入我禹宁地界,难道还能让他们活着逃回去吗?还需要我禹宁王亲自动手吗?”
青葛听着,赞同:“对,不需要殿下亲自动手!”
宁王:“这就对了。”
说着间,他锐利的视线盯着冯雀儿,却以很轻的声音道:“这个冯雀儿立功心切,等下必然会跳下那处高台,一旦他跳入高台,那些教众无人指挥,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青葛声音压得很低:“好。”
这时,果然冯雀儿急不可耐起来,他看着手底下人一个个地倒下,死去,也是受不了了。
他这么一乱,宁王和青葛马上到一处破绽,瞬间潜入林中。
冯雀儿等人还要再追,不过宁王和青葛轻功了得,没几下便不见了踪迹。
两个人飞出这片松林后,青葛总算松了口气。
她自己死不要紧,却不想就此害了宁王。
不过脱离了危险,再想起自己和宁王之间的种种,一时也是不知说什么。
她这时才察觉,自己的手还被宁王紧紧握着。
她便试探着要抽回来。
可谁知道她这么一抽,身边的男人仿佛摇晃了下。
她诧异,忙去看。
一看之下,心顿时缩紧了,他的背部衣襟已经染红了。
她忙道:“殿下,你伤得如何?”
一时想起刚才的丹药:“你,你吃一粒?”
宁王摇头:“不必,这个伤没什么大碍,但他们的刀上似乎涂了什么药。”
青葛:“毒?”
宁王墨黑的眸子已经不如往日清明,他抿了抿唇,摇头:“不,好像不是……”
青葛疑惑:“到底怎么了?”
这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那是千影阁的暗讯。
宁王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青葛,他试探着说:“青葛——”
青葛心里发紧:“殿下?”
宁王:“那些杀手可能还在追杀我们,你现在先带着我找一处安静所在。”
青葛:“殿下我们现在先让暗卫过——”
宁王攥着她的手,阻止了她,声音嘶哑:“不要,会顺便引来黄教杀手,不要。”
青葛:“……”
她茫然地扶住他:“那,那现在——”
正想着间,宁王却突然一个踉跄。
之后,他伸出手,艰难地搭在她肩膀上:“青葛,我想要飞飞,可以吗?”
飞飞……
宁王高挺的身形摇摇欲坠,眼底一片猩红。
他看着青葛,声音支离破碎:“我也想……要飞飞……”
青葛便觉,他瞬间击中了自己心底最柔软之处。
她忙抱住宁王:“殿下,那,那我们去哪里?”
宁王神情涣散,他艰难地摇头,之后便歪在青葛身上。
青葛抱紧了宁王,有片刻的茫然。
她想起宁王的叮嘱,一咬牙,快速自怀中掏出丹药来,利索地给他捂嘴里。
宁王虽意识不清,不过在她手捂上他嘴巴时,他依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困惑迷茫的样子,还有些抗拒,甚至下意识用手来推。
青葛不管不顾,直接给他捂进去了。
之后她抬手一拉,自己略弯腰,让宁王趴在自己背上,她这么背着他,径自往一旁山中奔去。
山路崎岖,这个季节正是野草没胫的时候,青葛背负着宁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奔,偶尔间还踩上什么松软的泥土或者动物的骸骨。
她想着,自己必须寻找一处安静所在,尽快查看宁王的伤势。
适才她给宁王吃了上等丹药,按照常理应该能吊着命,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她背负着宁王,环顾四周,此时周围很是寂静,青葛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耳边宁王的呼吸声。
那呼吸越来越急促,且身体好像开始发烫,喉咙中似乎发出嘶哑的喃喃声。
她很快在林中寻到一处凹进去的山洞,这山洞自然阴暗潮湿,且洞口布满生了苔藓的乱石以及满眼的藤蔓。
青葛侧耳聆听里面动静,并仔细观察了洞口,确认这山洞中没有什么猛兽,这才小心迈入。
里面散发着泥土和阴霉的气息,显然不曾有人来过。
青葛环顾四周,视线仔细地扫过每一处,最后终于确认没什么毒蛇之类的危险,这才勉强寻到一处干净所在,将宁王放下来。
她扶着宁王,却见他额头有汗,脸上浮现出红晕来,看上去气血上涌的样子。
她快速检查了伤口,其实肩膀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对于习武之人没什么大碍,且伤口边缘也不见发黑迹象,看着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她又用手搭在他手腕上,发现他脉搏强劲有力,脉象强大,更不见中毒迹象,一时不免意外。
往昔她确实在千影阁毒部仔细研习过,不过她最擅长下毒,对于解毒之道确实不太精通。
此时没法,只能拼命猜想着,对方下的药不是毒药,只是寻常的迷药,中药者可能会意识迷乱,甚至人事不省。
自己之前担心他,给他吃了丹药,那丹药为大补之物,自己身为女子吃了会气血通畅,如有神助,而他是男子……
也就是说,这药效可能过猛了?或者是和那迷药混合在一起,反应太大,所以导致他这样?
这时候,青葛突然想起自己喂他吃时,他明显的抗拒。
所以……他根本知道这个丹药男子不能轻易服用,甚至可能知道后果?
对于如今这尴尬又无奈的局面, 青葛呆滞了片刻。
她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先起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 吹起火来, 好歹点燃了一点光,将山洞巡视过, 再次确认了地形, 这才吹灭了。
熄灭后,她先去外面寻了一些干草和树叶, 铺在了山洞中, 让宁王躺在上面, 顺便用那些藤蔓将洞口掩盖住, 这样外面即使有人, 只要不细察, 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处洞穴。
她撕下来一块里衣的衣摆, 为自己和宁王简单包扎伤口。
青葛的伤口只是皮肉伤, 倒是没什么大碍。
做完这些,她再次查看了宁王的状况, 他身体有些发烫, 额头渗出汗来,气息也急促起来, 略显干涩的唇好像费力地呢喃着什么。
她还探了他的脉象,那脉象犹如汹涌的波涛, 强而有力,澎湃起伏。
这让她有些茫然, 也开始担心起来。
她之前什么都来不及细想,现在坐在这里抱着昏迷的他, 许多许多的情绪便涌上来。
后怕的,感激的,担忧的,这些情绪拥堵在她胸口,让她喉咙发哽。
这时候,怀中的男人动了动。
她忙收敛了情绪:“殿下,你醒醒?你怎么样了?”
然而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嘴唇动了动,张张合合的,只发出沙哑的呢喃声。
青葛摸了摸他的唇,太干了,这是丹药在他体内奏效了,他现在需要喝水。
她摸了摸身上,倒是有一个小银瓶,很小的一个,也轻便,可以随时携带的,里面装了些许的水,只有那么几口,这是关键时候救命的。
她打开小银瓶塞子,小心倾斜着,将水自宁王嘴角处倒入。
他显然感觉到了,薄薄的唇轻动着,快速吞咽着。
借着朦胧的月色,青葛看到,他的喉结跟着剧烈滚动了下,显然他很渴了。
青葛便要再给他喝,可就那么两滴了,她将最后两滴水喂给他,这些显然不够。
他浑身像是有火在烧。
青葛犹豫了下,到底打算起身,她想去给他找水喝。
可谁知道她这么一起身,宁王却死死攥着她的衣摆,就是不放开。
青葛小心地要把他的手掰开,但他却攥得越发用力了,指尖泛白,手指颤抖。
她只能先放弃,在他耳边道:“殿下,我想给你找水喝。”
宁王听到她的声音,似乎顿了顿,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嘴唇张开,嘶哑艰难地呢喃着什么。
青葛俯首聆听,当她分辨出那个字眼的时候,怔了下。
他在说“三三”。
他在念着“三三”。
青葛低头,苦笑。
也许她应该庆幸,庆幸经历了生死后,她在,他还在,还能听到他唤出这一声“三三”。
曾经的她不怕死,所以死一万次也无动于衷,可现在她怕了。
她怕死,怕这个男人伤心,怕那个孩子失望。
她抬起手,缓慢地抱住他,将脸紧贴着他的,肌肤相贴,她可以感觉到他发烫的热度,以及淡淡的青竹气息。
这么熟悉的气息,只有这么紧贴着近在咫尺才可以感受到,这让她想起曾经,她做他王妃的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每夜都会沉溺在这样的气息中。
她轻叹一声,在他耳边低声喃喃道:“殿下,你忍忍,一会就没事了。”
她有些僵硬地拍抚他的后背,想给他些安慰。
在这漫天的黑暗中,她就这么抱着他。
往日所有的记忆徐徐而来,她沉溺其中,几乎颤抖。
以为自己心比冰坚以为无所牵挂吗,并不是。
只是她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渴望压下来,压到了心底最深处,不敢释放。
因为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因为她认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如果要舍弃,只能舍弃这最容易压抑的柔软。
她一直在欺骗自己,让自己不在意。
可她确实确实喜欢他啊!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剧烈的酸涩裹挟着渴望几乎溢满她的全身。
她死死咬唇,控制住自己这几乎溢出的情绪:“殿下。”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往日习惯了的声音伪装也就此卸去。
这是她自己原本的声音。
显然这种声音彻底刺激了宁王,他口中发出嘶哑渴望的声音,压抑而痛苦。
青葛屏住呼吸,压抑下自己的心跳,主动揽住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显然安抚了他,他蹙着眉,躁动平息,逐渐安静下来。
青葛闭着眼睛,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还有外面什么鸣虫扇动翅膀的嗡嗡声。
此时山林静谧,天地无声,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和他。
过了许久,宁王似乎彻底平静了,气息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滚烫。
她试探着想放开他,不过却发现他依然紧紧搂着自己,根本不放开,甚至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中。
而且,他似乎有了隐隐的抬头之意。
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贴着她。
青葛便有些茫然。
她没想到在他已经昏迷的情况下,竟然会这样,是因为毒,还是因为丹药?
那丹药本就不太适宜男子服用,对于宁王来说太过生猛,以至于体内燥热,刚才那燥热游于外,现在是游于内?
她试着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放开自己,可谁知道身体一动,情况似乎愈演愈烈,他似乎开始紧绷,开始节节伸张。
她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
然而她的心依然狂跳不止,想来那丹药吃下后,对自己也有些作用。
一切太过突兀和明显,而且那怒张之势紧紧压向自己,几乎发疼。
她略犹豫了下,到底没再挣扎,而是认命地靠在他怀中,就这么让他揽着抱着。
他抱着自己,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肩膀上,有些贪婪的样子。
青葛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主动探索,寻到了,试着给他一些安抚,让他冷静下来。
结果这却鼓舞了这个男人。
受了伤的男人又是昏迷之中,自然谈不上什么威胁,青葛再次试着安抚他。
这于他来说,显然太过愉悦,他紧紧攥着她的衣摆,发出低哑放纵而舒缓的声音,之后便一泻万里。
宁王蹙着眉,终于沉静下来,他睡着了。
青葛仰着脸,就那么神情涣散地坐在那里,望着上方的虚空处。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死去,又有一部分活了回来。
散发着霉味的山洞中一片黑暗,她却于这黑暗中看到了缥妫的漫天大雪,也看到了中和节那一夜画舫上的烟火。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慢地扯回理智。
当恢复神智的那一刻,她看着这个男人衣襟间的狼藉。
她知道自己应该替他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骤然间,青葛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夜猫子的叫声,叫声颇为瘆人。
这在暗夜的荒林中并不稀奇,不过青葛却顿时警惕起来,她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一些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轻盈而迅捷,显然都是绝顶高手,且配合得当。
这是冯雀儿那批杀手,他们就在这附近。
青葛的视线落在宁王身上
他双眸紧闭,衣襟散乱,发簪也已经脱落。
任何人见到这样一个男人都会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但这个男人处于昏迷之中,而她是清醒的。
一个彻底清醒的人和一个昏迷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该怪哪个——
青葛思绪一片混乱,她呆滞了片刻,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试着起身。
然而宁王依然死死攥着她的衣摆,根本不放开。
她抬起刀来,径自割下。
宁王便满足地攥住那抹布料。
青葛怕再次惊动他,只能略侧着身体,透过藤蔓的缝隙往外看,同时捡了地上的石子来做暗器。
那些石子是她刚才留意到的,颇为尖锐,必要时刻扔出去也可伤人。
她这么捏着石子,想着若是他们不曾发现,那就彼此相安无事,若是他们发现了,那当然是——
让他们去死。
不过如果没发现,那就罢了……
山中的夜色太过暗沉阴森,夜猫子叫声略显刺耳,远处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了,显然他们越来越逼近这处山洞。
很快他们来到山洞近前,青葛透过藤蔓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他们有三四个人,手握着长刀,警惕地盯着周围每一处。
那些人似乎发现这边的异样,低声说了什么,之后便往山洞的方向行来。
他们越走越近,最后停留在山洞外,踩在那片藤蔓上。
敌人近在咫尺,青葛的心反而越发沉静。
她捏着手中石子,一共有二十几粒,她可以用这些石子来守护住这山洞。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一个杀手竟然拿了长刀,在藤蔓处胡乱刺了一番。
那长刀一下下地刺出,其中一刀恰好刺入山洞中,青葛看到刀尖上寒光反射出阴森煞气。
这时,宁王的手再次动了下。
睡梦中的他终于发现不对了,他五指张开,拼命伸展开,向虚空中胡乱地抓,似乎要够到什么。
刀光闪烁,那些藤蔓被砍断砍飞,有一些碎屑甚至溅落在她凌乱的衣摆上。
青葛一手攥住石子,一手轻握住宁王的手。
那双手便立即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修长有力,温暖干燥。
此时窸窣声和脚步声几乎就响在耳边,青葛半闭着眼睛,平心静气,聆听着外面动静。
山洞外有一只蜜蜂不知道为何被惊动,在扇动翅膀,一下两下,三四下。
在那只蜜蜂不知道扇动了多少次翅膀后,那些杀手总算放弃了。
他们继续往前搜查。
这一次青葛听到他们低声说话,似乎提起千影阁,说千影阁的人已经就在山中搜寻了,他们必须躲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山洞中终于安静下来。
青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低头看向下方的男人。
月光自被刺穿的藤蔓缝隙洒进来,为这山洞带来些微的幽光。
青葛借着这丝光亮,低头打量着宁王。
那张脸庞实在是精致好看,恰好到处的鼻梁,无可挑剔的眉骨,清隽贵气,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缘故,他眉尾处透出昳丽的红晕来,风情动人。
青葛很少以这个角度观察他,不曾想,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也更让人挪不开眼。
这么看了好一番,青葛撑起身体,重新检查了他的脉息。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场发泄的缘故,他现在好多了,额上也开始渗出些许细汗。
看来他要恢复了。
青葛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羞愧的,她是在为他治病。
他中了毒药,不舒服,
所以她帮帮他而已。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光明正大的事,她问心无愧,只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试探着,摸索了宁王身上,果然摸到一块巾帕,是上等软缎的,很干净。
她便用巾帕擦拭过两个人的衣摆,宁王素来敏锐,不能让他察觉任何线索。
她捂着发烫的脸,很无奈地想,她绝对不能允许他知道今晚山洞中发生的事。
毕竟这件事太丢人现眼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在自己主上昏迷时对他做出这种事!
倒仿佛她觊觎他一般!
这么想着,她再次看向躺在杂草中的宁王,他略抿着唇,看来睡得颇为踏实。
他应该……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这时,她的视线感觉到了些许异样,看过去时,却见那里竟然又有微抬头的意思了。
她几乎不敢置信。
他怎么可以又——
一时想着,这件事果然不怪自己,都怪他。
她抬起手,使劲给他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吓到了,这次果然下去了。
没有再起来。
青葛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她在这方面确实很有些天分。
她再次望向这个男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
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浮躁的情绪便渐渐沉了下来,往事如烟一般浮在她心里。
这个过于俊美威严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主人,她对他有感激,有怨言,有仰慕,更有敬佩,偏偏这个男人曾经给予她作为女子的一切,是别人不能给予的。
其实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承认,这个人在她心里至关要紧,几乎占据了她过去人生最主要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