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暖和,白瓷盆里的粥冒着热气,用着温热舒心。茶几上摆着果盘点心,有股清新的t?果香。
家具摆饰干净亮堂,丫鬟低头候着,这会儿天刚亮,屋里黑,还点着烛灯呢。
楚沂和严氏是挨着坐的,看起来分外乖巧讨喜。
本来楚沂想请安的时候说这事,因为严氏不留她吃饭也是极有可能的。
后来想想,这几日收正院送的东西,又跟林氏去了永安侯府,若是当着楚欣等人的面说开小厨房的事,哪怕她们院里早就有了小厨房,还是会觉得她出风头。
楚沂不想出风头,这会儿说最好,
一顿饭两刻钟,严氏并没有问宴席上的事,而是问了问她吃穿喜好,“马上要赶制春衣了,喜欢什么样式的吩咐绣房管事。”
虽没母女情份,但这样说着话,严氏总觉得亲近些,“夏蝉去了小厨房,我再为你挑个丫鬟,到时候你看看,若是满意就领回去。”
楚沂:“多谢母亲费心。”
没什么事要说她便安心吃饭,而另一头,赵小娘一行人还在回院子的路上。
今日地上有些湿,也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
屋里屋外是两处天地,楚欣的脸就冻得有些泛白,她道:“三姐姐真好命,连着在正院吃了好几回早饭了。”
赵小娘低眉道:“刚从正院出来,再看你口无遮拦的。”
楚欣气不过,“本来就是,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般舔着脸,都留在母亲院子里用饭了。”
赵小娘看看左右,见无人注意悄悄松了口气,“谁去吃、夫人留谁,都由夫人做主,你在这儿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回你院子去。”
赵小娘生了一子一女,早先还有过一次孕,但没成胎。抚育两个孩子长大已然不易,年轻时倒争过,如今只盼着子女平安顺遂。
大姑娘和二姑娘出了事,眼下要议亲的是她的三公子,若是三姑娘能帮忙扭转一番,自然再好不过,为了那点子东西和看重,没什么好争的。
只不过楚欣像她年轻的时候,怎么说也无用,不在一个院子住,赵小娘也管不过来。
楚欣今年十二岁,只比楚沂小一岁,不过她生辰早,算下来也就小半年多。
两人身量差不多,从前不比是楚欣觉得没得可比,她能事事压楚沂一头,甚至觉得楚沂可怜。
但现在看着楚沂留在正院,父亲母亲总问话关心,她能不急吗。
大姐二姐嫡出也就罢了,楚沂她算什么东西。
楚欣不悦,“小娘只会说这些,什么都不管。”
赵小娘心想,一个没娘的孩子,管什么呢,一个府上,真能嫁得好还不是对她们有益。
她又嘱咐了一遍,“你要是使坏耽误了你哥哥婚事,看我不治你的。”
议亲的关头,外面闲言碎语可不少,三公子楚远昊是庶子,上头有大公子压着,真被二姑娘影响了,赵小娘有苦都没出说去。
她这些年也看清了,公爷高兴的时候就宠宠这些妾室,不高兴的时候哪儿还记得谁是谁。
夫人有娘家依靠,只要大公子还在,公爷就断不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出来。
楚沂浑然不知这样还能被记恨上,吃过饭她便回沂夏轩了,小厨房的事全交给了留夏和李嬷嬷,她当起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就倚靠在榻上看书喝茶吃点心。
不过干果是上火的东西,楚沂不敢多吃,下午睡了个午觉,醒来没过多久,绣房的丫鬟便来了。
姑娘家才十几岁,每年都抽条,去年做的衣裳今年便已经穿不了了。
便是身量不长,可年年花样子都换,国公府的姑娘,总不好总穿旧衣出门让人耻笑,故而衣裳年年都做。
楚沂来了一年,四季衣裳都不错,也没出现过谁选鲜亮料子,给谁留暗色料子的事,这都归功于嫡母管家有方。
倒是今日因为严氏特意吩咐过,丫鬟专门问了问楚沂的喜好,还拿了几个花样子让她选。
楚沂自然是喜欢华丽的,可身为庶女,不好太过张扬,“松石、水绿、月白这几色都好。花样不用太繁复,选这几样好了。我喜欢丁香,能画成花样最好。”
丫鬟一一记下,量好尺寸便退下了。
李嬷嬷去送了送,为了做出来的衣裳好看些,还塞了个荷包。
送完人还一脸高兴,觉得楚沂受正院看重,“这几日送来的东西,都快比过去几年加起来得的东西多了。”
楚沂听着这话,没觉得多高兴,反而在心里敲了钟。
她来这儿不久楚瑾就进了佛堂,但听下人唏嘘之声,知道从前楚瑾受宠。吃穿用度无疑是最好的,什么好东西都往瑾秋轩送。
而长姐也没愧对这些好物,声名尽显,才名甚至比肩公主。
但对楚沂来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风头意味当靶子,她不想变成楚瑾那样,严氏估摸着也不希望她能代替楚瑾。
楚沂略一思忖,道:“把院里丫鬟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李嬷嬷正在高兴的当头,闻言欢天喜地地去了,不多时,院里的丫鬟就在正厅站了两排。
沂夏轩一等二等三等丫鬟各两人,还有四个婆子,分别管看院门和洒扫洗衣的活。如今夏蝉去了小厨房,二等丫鬟就缺了一人,过两日会来人补上。
这么一看,沂夏轩的人不少,下人都有十一个。
每月月钱就快十两了,若不是公中出,楚沂还真拿不出这个银子。
楚沂坐得端正,她淡淡道:“这几日你们也能看出来,我颇受父亲母亲看重。古话有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我也盼着你们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在外都把嘴巴管严了,不该说的别往外说,更别提跟人炫耀,你们姑娘又得了什么赏、去见了什么人。”
李嬷嬷的满心喜悦被楚沂一盆水给泼灭了,她琢磨着,准是自己刚才说了那番话,姑娘才想到这些,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办好了。
心里惶恐得紧,犹豫要不要跪下跟楚沂请罪。
“李嬷嬷。”
楚沂见李嬷嬷嘴惨白着,又叫了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赶紧行礼,“姑娘有何吩咐?”
楚沂道:“柜子里有个匣子,你把匣子拿过来,李嬷嬷、留夏、云夏拿支钗子,其余人拿耳环。”
这是严氏给她那匣子素银首饰,卖了一部分,剩下的她留着打赏下人。
虽是素银,但样子不错,对丫鬟来说是值钱的好东西。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众人心也定了下来,齐声道:“谢姑娘赏,姑娘的话奴婢必定铭记于心。”
楚沂点了点头,“下去吧。”
李嬷嬷催着众人下去,刚想说话,楚沂挥了挥手,“嬷嬷,换壶菊花茶。”
菊花茶败火,她能多吃点干果。
楚沂回了屋子,就在外室窗前捧着书看,在府里待着,多看看书总归是有用的,就算以后要嫁人,她也不能光等着嫁人。
天光清透,这几日越来越暖和,最厚的衣裳楚沂已经换下了。如今,只在里面穿了夹棉的袄子,再等几天春衣做好,就能把衣裳彻底换下。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的开春了。
绣房丫鬟不少,一年也就四季开头时忙,得赶制各院的衣裳。其余的时间还算清闲,毕竟下人的衣裳不是年年换的。
不过丫鬟不少,主子更多,府里的主子加起来快二十人,一人四身衣裳,加起来就几十身,更别提有的料子还要绣花样,可不是简单地剪了裁了缝了就行。
所以虽然都是主子,可也有先有后。
向来都是先做正院的,再紧着大公子,然后是受宠的院子,可这回,因为严氏让绣房管事问楚沂的喜好,所以楚沂的衣裳排到了第二。
先做正院的,再做楚沂和大公子的,两边一块儿做,也不耽误什么。
这回楚沂的衣裳做的尤为细致,里衣绣的白线云纹,外衣可就讲究多了,领子一样料子,袖口一样,上衣和下裳不一样,连飘带披帛都格外不同。
有两件衣裳,特意用粉紫色的丝线绣了新画的丁香花样,翠绿的枝粉紫的小花,在裙摆袖口开一片,这般紧赶慢赶,三日之后,楚沂的四身衣裳就做好了。
虽然是依照楚沂的喜好,可多了绣样,素净沉静的颜色顿时鲜活些许。
下裙打了褶子,一面的云水相依图案,飘带和披帛色彩靓丽,每一套衣服都是搭配好的,整齐摆放在木托盘上,再检查一遍就可以给沂夏轩送过去了。
这几日天热,楚欣受不住,便让丫鬟去催催绣房,好赶紧换春衣。
丫鬟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抱着四身衣裳回来,楚欣看了,虽然也是好看的,可跟她平日穿的颜色鲜亮的大相径庭。
楚欣皱着眉道:“怎么是这些,这么素净?”
丫鬟抬头瞄了楚欣一眼,“绣房那些人眼高手低的,见三姑娘受宠,就先做三姑娘的衣裳。可姑娘急着穿,奴婢就给拿回来了。”
楚欣的手还放在料子上,她眼中划过一道光,“那正好,便宜三姐姐了,t?我的衣裳更好看些。我不小心穿错的衣裳她总不会再穿吧,这事你做得不错。”
绣房做的好衣裳都是洗好熨烫过的,能直接穿。
楚欣和楚沂身量相仿,穿着还算合身,只不过穿惯了亮丽的颜色,再穿这个,楚欣自己觉得不太舒服。
但只要楚沂更不舒服,她就高兴。
楚欣道:“对了,我三姐姐近几日可有出门?”
寻个丫鬟盯着沂夏轩还是很简单的。
楚欣前两日还出门了,楚沂总不可能不出来吧。
丫鬟摇摇头,“三姑娘只傍晚去花园转转。”
楚欣抬头看了眼天色,“日暮时分,这几日暖和,去花园转转也好。”
国公府花园精致不错,园子里的杏花开了,粉白粉白的。
嫩草冒新芽,在风中抖擞,只不过要是遇上倒春寒,全都得冻回去。楚沂觉得自己有点像这小草,春捂秋冻,春衣还没到,还是再穿厚衣裳捂几天。
这几日她就在院子里待着,晨起请安在正院用早饭,母亲不让她出门她就不出门。傍晚在小花园转转,再顺路去正院问安。
但楚沂不觉得虚度,这样安安稳稳就是最好的了。
花园精致不错,看了分外舒心,走着走着,身后云夏悄声道:“姑娘,那是不是四姑娘。”
第七章解决
楚沂打眼看去,隔着几十步远的不是楚欣是谁。一身月白色,裙摆绣着粉紫色的丁香,上裳衣领一云纹,腰间飘带是橙黄色的,绣样是菱花花样。
数日之前绣房丫鬟给她量尺寸时她就说过,她喜欢的颜色是月白,花样喜欢云纹和菱花,也喜丁香。
倒不是楚沂多心,只是这身完全依照自己喜好做出来的春衣,让她不多想都难。
但还没看几眼,楚欣就走过来了,笑着行了个礼,“三姐姐也出来了,近几日花园景色甚美,尤其这杏花,你瞧,粉白粉白的。”
楚欣伸手碰了碰杏花,她指尖涂了蔻丹,这样比着,杏花的确白。
楚沂记得,她和楚欣关系并不算好,这其中也有她不常出门的缘故,见面最多打个招呼,除此之外便是有几次楚欣朝她炫耀新得的东西。
有首饰,也有吃食。
今日这样子,也像是来炫耀的。
不过楚沂身子里的灵魂都二十岁了,不至于被这种炫耀气到。
她不知道这身衣裳是不是自己那身,万一楚欣也喜欢这个样子的,平白误会也不太好。
就笑了笑,“是不错,四妹妹慢慢看吧,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就不奉陪了。”
楚欣本想让楚沂自己认出来,然后气急败坏地争辩,但衣裳她已经穿了,也没法脱下来。
只是没想到楚沂是个傻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楚欣往前挡了小步,道:“三姐姐别急着走呀,这天都暖和了,三姐姐怎么还没换春衣,这绣房刚做好,我就穿上了。”
楚沂只是减了衣裳,外头还是冬日穿的那件,颈边嵌着白色兔毛,虽是冬衣,却也不热。
楚沂现在确定,楚欣身上穿着的,就是绣房给自己做的那身。
她道:“我不觉得多热,四妹妹慢慢看吧,我去正院了。”
楚欣听她要去正院,心里气愤又惶恐,楚沂不会去和母亲告状吧,转念一想,告状她也不怕,拿错衣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
楚沂就没想过去正院告状。
一来她比楚欣大,是做姐姐的,万一严氏觉得拿件衣服是件小事,做姐姐的该让着妹妹,去告状,倒显得她小气。
二来事情不大,这种小事自己处理不好还要麻烦嫡母,略显丢人。
严氏看重她是为了国公府,楚沂总不能让严氏觉得,自己是个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楚盈。
楚沂是不想出风头不假,但不能被人踩着脑袋欺负。
从正院请安出来,她就去了赵小娘的院子。
当女儿的不懂事,自有当娘的来管教。
楚沂印象中,府上几个妾室基本上 “旗鼓相当”。
都有孩子,郑小娘孩子多些,膝下有三公子、五姑娘和四公子。
赵小娘和徐小娘皆是一子一女,徐小娘入府晚,六姑娘才六岁,五公子楚远峰今年两岁,因为他年纪太小,连请安都免了。
在国公府,她就没见过太张扬受宠的妾室。
楚国公是个说一不二很有威严的人,每次楚沂去请安,赵小娘她们一概低着头,每月月底一次家宴,她们三个都站着布菜,严氏让坐下才坐。
而楚沂小娘早就不在了,楚欣看不惯她,大约只是寻个好欺负的欺负。
她绝不敢“拿错”其他姑娘的衣裳。
这是楚沂第一次来赵小娘院子,楚远昊已经十七岁了,她不知道赵小娘年岁,但估摸着也有三十多岁了。
人看着温婉漂亮,见楚沂立马吩咐丫鬟去沏茶。
两人都坐下,赵小娘疑惑道:“三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楚沂道:“自是有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不想闹到母亲那儿去,就冒昧找小娘来了。”
赵小娘神色透露着两分不解,“三姑娘直说吧。”
楚沂:“既然小娘这般说了,我也就直言不讳了。近几日府上赶制春衣,四妹妹的丫鬟许是拿错了,拿了我跟绣房吩咐的月白松石色、绣菱花丁香花花样的那几身。我们姐妹俩身量相仿,拿错了也无可厚非,但头回按照喜好做衣裳,平白让四妹妹拿去,我这心里也不痛快。”
赵小娘脸色微变,这哪里是拿错了,楚欣常穿那些鲜嫩的颜色,看衣裳颜色还不知不是自己的,这分明是故意的。
她扯扯嘴角,“三姑娘,衣裳楚欣穿过了,再送回去难免让你心里膈应。这样,劳烦三姑娘再等两日,衣裳定送回去。”
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托绣房的丫鬟重新做,缺什么料子自己拿银子买去。
赵小娘对楚沂说不上感激,但也庆幸楚沂没把这事儿没闹到夫人那儿去,真到夫人那儿对谁都不好。
楚欣怎么这么蠢,几身衣裳哪儿至于。
楚沂笑了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叨扰小娘了。”
茶水楚沂没喝,告了辞,赵小娘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多等几天而已,楚沂又不是等不起。衣裳还是她的衣裳,管楚欣穿不穿,她喜欢穿就是了。
楚沂不知道怎么打点的,次日,绣房的钱管事先送来四身衣裳,还领了个丫鬟过来。
望去有樱粉、琥珀、胭脂色,压在最下面的那件看不太清,单看这几样颜色,楚沂就猜到,这几身才是原本给楚欣做的。
严氏吩咐过,绣房不能让楚沂没春衣穿。
钱管事赔着笑,“三姑娘,这丫鬟刚进绣房,不懂事,把衣裳给拿错了。昨日赵小娘过来了,姑娘的衣裳还在加紧赶制,最迟后日,定能送过来。”
“这几身衣裳姑娘先凑合穿着,花样依旧是姑娘喜欢的丁香和菱花。”
管事伸手扇了丫鬟脑袋一巴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三姑娘赔罪。”
楚沂人小小的,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她穿的衣裳还带着暖和的兔毛,等丫鬟叩头赔罪后,她笑了笑,“人无完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罚两个月月例,让她长长记性也就罢了。”
小丫鬟看着年纪不大,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还红着呢,闻言又磕了两个头,“谢三姑娘!谢三姑娘!”
楚沂道:“有劳管事走这一趟。”
李嬷嬷去送的客,她这会儿才知道绣房衣裳送错的事,而事情已经解决了。
的确算不上大事,闹到夫人那里,倒显得小题大做。四姑娘若是说拿错了,没准还把穿过的衣裳送回来,这多膈应人。
楚沂仔细翻了翻,衣裳颜色好,料子也不错,她也不是特别喜欢素净的颜色,只是碍于情形,不得不穿。
这一下子多了四身衣裳,看楚欣还敢不敢再抢。
今日肯定不换了,楚沂吩咐道:“熏香味道我不太喜欢,换我常用的,熏好之后,放柜子里吧。”
楚沂打算明早请安的时候穿。
次日一早,她就选了那件不太出挑的樱粉色。
楚家人长得好,据李嬷嬷说,楚沂的小娘容貌绝美,一个楚国公,一个于小娘,两人生出的女儿自然更好看。
换好衣裳对镜看了看,楚沂心道,难怪楚欣平日里偏爱鲜嫩颜色,这种颜色的确显着气色好。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样打扮,比去永安侯府那日还让人惊叹。
李嬷嬷给楚沂梳头,“姑娘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楚沂道:“头发简单些,首饰也别太繁复,只是去请安而已。”
李嬷嬷哎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给楚沂梳起头来。
今日请安,最先到的依旧是林氏,林氏瞧见楚沂眼前一亮,“没见三妹妹穿过这样的颜色,好看的。”
楚沂佯装不好意思,“我还觉得别扭,听嫂嫂这么说就放心了。”
林氏笑道:“好看的紧,且放一百个心。你年纪小,该多穿这样的。”t?
楚沂低头不好意思道:“我听嫂嫂的。”
林氏觉得,这个样子的楚沂鲜活,她拉着楚沂的手,大概是因为永安侯府一行,见到楚沂总觉亲近。
姑嫂俩说着话,又有人来了,是赵小娘和楚欣。
林氏看着一阵恍惚,那是四姑娘?今日怎么穿了这么素净的颜色了?
那日楚沂找过赵小娘,赵小娘把人送走,立刻去了绣房,给了二十两银子,托绣房丫鬟重做那四件春衣。
赵小娘在府上不管事,可也有自己的人,嘱咐一番又把本给楚欣做的四件衣裳加紧些,赶紧做好别耽误楚沂穿。
做好这些,才回去找楚欣算账。
赵小娘气的是,才说过别任性,影响楚远昊的婚事,后脚楚欣就做出这种荒唐事来,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楚欣这会儿的确是怕的,楚沂不告诉母亲,却来找她小娘告状,小娘怕事,定然说她的不是。
楚欣只能一口咬定,“小娘怪我作什么,是丫鬟拿错了!我还嫌难看呢!”
楚欣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什么性子,赵小娘岂会不知?
就算是拿错了,大可还回去,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衣裳,楚欣不知道吗?
今日穿着出去招摇不就是想给三姑娘看?
赵小娘突然想到了被关在佛堂的大姑娘,大姑娘性子好强,楚欣跟她大姐个性上有几分像,只不过年纪小,没脑子,横冲直撞看着颇蠢。
这可怎么办才好。
赵小娘必须让楚欣长长记性,“我已让绣房重做四姑娘的衣裳了,这几身,你就穿着,别想再做新的。”
楚欣的月钱跟楚沂一样,不过院子里开着小厨房,年纪小贪嘴,又喜欢漂亮首饰,这么多年也没存下多少银子。
她有赵小娘贴补,是不愁的,但赵小娘放话不给她做衣裳,她就只能穿这个。
楚欣不愿意穿这个,她本想气气楚沂,再给送回去,自己还有新衣穿,但现在不得不穿。
前两日楚欣穿的是去年的春衣,小了些许,今日皱着眉把新衣换上,却看见楚沂穿着她最喜欢的樱粉色。
林氏后知后觉,三妹妹和四妹妹的衣裳好像换了,她看看楚沂,楚沂低头笑着,样子温静。
而楚欣眸子里像淬了火,本来穿素净的颜色就得注意言行仪态,否则素净变闹腾,也没了那娴雅气质。
林氏记着,三妹妹穿这种颜色的就很好看。
赵小娘扯了楚欣一把,楚欣给林氏楚沂行了礼,林氏也站起来,“四妹妹来了,过会儿就该请安了。”
没过多久,严氏也出来了,这么一瞧,还以为楚欣和楚沂坐错了地方。
第八章该出门了
开春过后,府里人都慢慢换了春衣。
严氏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受不得冻,所以现在还穿着带的夹袄。
前几日她看楚欣也换了,不过衣裳样子像是去年的,严氏原还为是衣裳还没做好。
这会儿楚欣神色别扭,再看楚沂一身没穿过的颜色,严氏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严氏看在眼里,听众人齐声请安,她挥挥手,“都坐下吧。”
丫鬟奉来茶水点心,但一大早的,谁也没胃口吃甜腻的东西,只捧茶喝了两口。
严氏看着下面一众燕国公的妾室和孩子,道:“这几日天气转暖,炭火就先停了。但也得当心,早晚都凉,别过了寒气。”
说完,她看向林氏,“婉清,莹姐儿还小,照顾的下人要当心些。徐氏,五公子那儿也是,才开春怕等着出去撒欢呢,不过得等着太阳出来暖和了再去。”
婉清是林氏的闺名,她就一个女儿,自然上心,但婆婆这般说有关切之意,林氏笑盈盈地应了,“多些母亲关心,回去我便叮嘱下人。”
徐小娘还是站起来回的话,低眉垂眼的,“奴婢定然好好照料五公子。”
楚沂穿得好看,但在一众人里并不显眼,因为请安一向没她的事,大多时候都是微低着头。
严氏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会儿脑子里没什么要紧事,挥挥手让徐小娘坐下,“行了,你们可有事要说,没有便回吧。”
进来时一脸别扭的楚欣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摇头说没事。
严氏道:“那便散了,三姑娘。”
前几次是“三姑娘留下吃饭”,楚国公在的时候还会多说两句因由,但后头吃的次数多了,严氏说一句三姑娘,楚沂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今日也要留下用饭。
她请安坐在前面,对面坐的是林氏,林氏走的时候还冲她笑了笑,楚沂习惯性地落在后面没走。
人都走了,严氏朝她招招手,“过来用早饭吧。”
正厅待客,吃早饭都在正屋外室,丫鬟们鱼贯而入摆上饭食,楚沂今日仍坐在了严氏的旁边。
这都中旬了,楚沂从楚盈走后的那一晚,便一直在正院吃。
严氏依旧是先喝燕窝,她喝了半盅,瞥了眼低头啃小笼包的楚沂,说道:“这身衣裳你穿着不错。”
楚沂把嘴里的包子吃完,掂量着道:“想来母亲也看出了,这并非女儿常穿的颜色,其实,这身是绣房给四妹妹做的。”
楚沂说话的时候微微停顿,像是怕被严氏怪罪。
“因为母亲吩咐过,所以绣房丫鬟来量尺寸的时候,特意问了女儿喜欢什么。女儿便说了喜欢月白、松石几色,云纹、菱花花样,还说喜欢丁香。
从前没人顾着女儿喜欢什么,所以都是绣房做什么就穿什么,这回是头一次,我欢喜得很,一直盼着……直到前日傍晚问安的时候经过花园见到四妹妹,她穿的就是今日这身。”
楚沂说话不时抬头看严氏,最后懂事道:“许是四妹妹拿错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值当和母亲说。但后来想想,四妹妹这样总归不太好,便去了赵小娘那儿。赵小娘说衣服重做,原以为要等几日,谁知昨日就送来了,许是之前要给四妹妹做的,今日暖和,女儿就换上了。”
说完,楚沂腼腆一笑。
两人之间没什么母女情份,若这样的小事闹到严氏面前,严氏兴许真觉得楚沂心眼小,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
现在想想,若是楚盈楚瑾,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楚沂不跟她说,不仅是不想惹事,更是怕她不管。
严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给楚沂夹了只纸皮烧麦,“你四妹妹性子像你大姐,拔尖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告诉母亲。”
她对庶出子女管教不多,让赵小娘管教也合适。这事上楚沂没吃亏,只是赵小娘那边,和绣房牵扯不少,发生这等事,她竟然不知晓。
楚沂笑着道:“我知道,母亲会为我做主的,不过四妹妹应该已经知道错了,也不必再责罚她了。”
穿着不喜欢的衣裳指定难受,况且她也没吃什么亏。
严氏:“回头给你拿两匹好料子,喜欢什么让绣房做。”
每季四身衣裳只是定例,但并非每人每季只能有四身衣裳,想穿什么自己做,能新颖华丽些。
楚沂这回的笑更真切了,“多谢母亲。”
严氏摸了摸楚沂的脑袋,“你穿这样的颜色好看,年纪小,正是好时候,不必总往素净里穿。”
楚沂点了点头,但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楚家人长得好,她也不差,打扮越抢眼对她来说越不好,偶尔穿穿也就罢了。
她面上依旧乖巧,“是,母亲。”
吃过饭楚沂就回沂夏轩了,正院的丫鬟送来了六匹料子,楚沂恍然,原来严氏说的“两”是量词。
她能感觉到严氏态度有变化,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虽然不太清楚,但对她更好,这回楚欣抢衣裳,她的处理严氏应该是满意的。
楚沂想过赵小娘不管怎么办,严氏应该很乐意管教赵小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