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全蓁几乎是下意识想去将梁世桢手上那根烟拿走。
谁知对方完美预判她的行为,待她靠近时,直接将手扬高,全蓁扑了个满怀,但她此刻全然无法顾及这些,抓住他衬衫下摆,两脚垫高,试图伸手去够,可两人身高实在差距过大,全蓁饶是再努力也只能在空中虚晃两下,指尖勉强碰到他的手腕,但再往上,便万万不能。
全蓁不死心,尝试两手去抓,将他手腕拉下来。
谁知她用力过猛,两人拉扯间,梁世桢不经意靠到身后储物柜,伤口尚未长好,他没吭声,微微蹙了下眉。
这一点不适迅速被全蓁察觉到。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比那晚还要近,微沉的呼吸,荡漾的气息,黏稠的视线……
全蓁一下向后退开,一秒后,又凑过来,想去撩他的睡衣下摆。
手腕被梁世桢按住,他低笑,“动手动脚,像什么话?”
受伤至今,全蓁根本还没机会去看他的伤口,主要是梁世桢不让,每日换药时,她都会被被迫请出去。
可现在,她却迫切想要看一看。
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是用怎样的一副身躯为她这个尚且只能称得上是合作伙伴的她遮风挡雨。
“你让我看看。”全蓁哀求,“就看一眼。”
梁世桢半分不让,“不行。”
全蓁:“求你了……”
梁世桢态度坚决,“求谁都没用。”
郑嘉勖在一旁看得分外震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的老板似乎很讨厌女人的触碰。
曾经总裁办有位秘书居心不良,存了点攀龙附凤的心思,某日送咖啡时,她故意将咖啡倾倒,随后迅速抽出纸巾跪着替梁世桢擦拭。
但……那纸巾尚未碰到他。
梁世桢便迅速避开,拨内线请安保人员将这位秘书请了出去。
郑嘉勖后来再没见过她。
可现在……他没看错吧,他那不苟言笑仿佛对女人过敏的老板竟然好像心情还挺愉快?
是在笑吗,应该是吧?
……竟然有点好磕。
郑嘉勖突然觉得,作为一个有眼力见的助理,他此刻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哪怕在车底也行……
他生怕这两人再当他不存在,于是将文件整理好,在桌上磕了磕,这声响令全蓁陡然停下手中动作。
……她真的差点忘记屋里还有个人。
一种后知后觉的羞耻感淡淡蔓延开,全蓁耳尖立时便红透了。
接触到梁世桢那意味不明的神情,郑嘉勖愈发确定自己使命早已完成,必须立刻离开。
他看眼全蓁,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工作转给她,“全小姐,公司还有事,那就拜托您照顾一下梁总?”
这照顾包含他的工作内容,全蓁下意识有点犹豫。
郑嘉勖忙说,“不麻烦,该做的我基本已经做好,您帮忙收拾一下就行。”
都说到这份上,全蓁哪有再拒绝的道理,点头说好。
全蓁浑然不知郑嘉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梁世桢的工作好多好多,全蓁给他端茶倒水,整理归类,一整天下来累到偷偷锤腰。
她真的难以想象,当事人梁世桢该有多疲惫。
然而当她偷偷扫过去时,才发现他半倚在沙发上,跟没事人似的。
他神色毫无倦意,只是有些微微苍白。
但这抹苍白分明是他魅力的加成,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为成熟而内敛。
工作之余点根烟是梁世桢的放松习惯,可今天阻碍重重,他刚将手放到桌边的烟盒上,身旁那道视线便如尖刀般刺了过来。
那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梁世桢无声勾了勾唇,挑了下眉,将手拿开,起身走去浴室。
等他走后,全蓁整个人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默默瘪下去。
片刻,她鼓了鼓颊,振作精神,将桌面那烟盒迅速藏到一沓文件背后。
就这段时间,全蓁告诉自己。
就熬到他痊愈。
她再停止行使这份只能由亲近之人掌握的权利。
正想着,浴室水声哗哗响起。
须臾,那水声暂停,梁世桢低沉的嗓音突然自里面传出。
全蓁听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她犹疑片刻,走过去,“怎么了?”
梁世桢这几天洗澡从没要过她帮忙,现在突然喊她,全蓁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
一门之隔,磨砂玻璃门上隐约可见那一道过分挺拔的身影。
他身材很好,全蓁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格外紧张。
她抿了抿唇,听到梁世桢的嗓音,“帮我把沙发上衣服拿来。”
原来是这个。
全蓁舒口气,走去沙发,然而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这间病房面积很大,全蓁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翻一遍,却仍旧没找到梁世桢要的衣服。
她下意识回到门边,小声说,“我没找到,你放……”
话没说完,眼前那门蓦地被打开,梁世桢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腕,将人扯了进去。
现在不是一门之隔。
而是她跟他同时抵着门。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变得深刻。
全蓁睫毛扑扇,紧紧闭着眼,她知道他没有穿衣服,身体肉眼可见紧绷。
而梁世桢低头,在昏暗的环境里饶有兴味看向她。
全蓁不敢睁眼,但她感受得到他的注视,像蛰伏的豹,蓄势待发的狮,他是狩猎者,而她是砧板上亟待被吞咽的猎物。
这是全蓁此刻最深切的感受。
耳旁一道低沉嗓音混着笑,“不是要看伤口,怎么不睁眼?”
好过分。
全蓁委屈,“你没穿衣服。”
梁世桢笑,“这样啊。”
手腕再次被握住,他牵引她靠近,掌心抵上那贲起的肌肉。
全蓁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指尖猛的绻起,知道他身材好跟亲手摸到完全是两个概念,可全蓁的紧张与惊讶转瞬即逝,因为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衣服明明穿得好好的。
就是因为他穿得好好的,她才在外面找不到他要的衣服。
他分明是故意在耍她。
大概是为报复她管太多。
好恶劣,全蓁睁开眼,深深吸气,脸颊因气愤而微微发红。
可梁世桢却似乎心情大好。
只有两个人的狭窄空间内,热气弥漫,水汽爬满镜子与玻璃窗,水珠摇晃而荡漾。
片刻,或许只是短暂到足以将其忽略的几秒。
梁世桢低低笑出一声,将她留在雾气氤氲的浴室内,倾身而来,自她身侧推门而出。
他走后——
那含着些许雪松气息的水雾顷刻便将全蓁包裹。
一如他方才。
第34章
全蓁一直以为,梁世桢会在医院工作到身体痊愈,但实际不过三天,他便直接出院回了家。
回家后依旧不得清闲,成堆成堆的文件由郑嘉勖送往书房,据说历史上,雍正帝每天早上三点开始起床,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
全蓁觉得,梁世桢作息虽比不上这位,但细究下来也是不遑多让。
她由衷佩服他无限的精力。
全蓁光是每天从学校赶到别墅,就已经精疲力竭,更别提还要同时兼顾落下的学业。
郑姨劝她,“太太,你可以搬回别墅的呀,你跟世桢是夫妻,总是跑来跑去做什么?”
郑姨至今不知这两人究竟有没有闹矛盾,如果闹了,那到底和没和好,如果没闹,那为什么搬出去,可如果闹了,现在又为什么两地跑……这么多情况在脑中打架,郑姨消受不起,最终只能当不知道,情形合适的时候再稍微讲两句。t
然而全蓁只是摇摇头,笑着说不用。
她当初搬走,存的便是不再搬回来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梁世桢竟然会替她挡一刀。
在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她都没办法坐视不理。
可搬出去是她提的,她实在做不到再开口说住回来,只能说人生就是一把回旋镖,当她不计后果射出的时候,根本想不到哪一把会反过来扎到自己。
郑姨哪能做得了别人的主,见全蓁介意,便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在楼下闲聊之际,梁世桢正在楼上听电话。
老爷子梁玉璋打来的。
人活到他这个年纪,心底复杂得有如山路十八弯,既害怕孙儿取代自己,又担心孙儿真的没有能力扛下梁家几辈人打下的江山。
更何况,这次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老爷子极为不赞成,“当初她们舒家的确是帮过我们,但你已经娶了她的孙女,总不至于还要将你一条命搭上去。”
“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干。”
梁玉璋心狠,年轻时也做过一些荒唐事,但他丝毫不觉得愧疚,刀口舔血的日子,能有命已经很好,人在生存都尚未解决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去管什么良知。
若非发妻临死前特意交代过这事,老爷子早将其忘得一干二净,更不可能履行承诺。
梁世桢面色平静,指甲夹着钢笔,将其转了个圈,缓缓回,“爷爷,您担心的真的是我的命么?”
如果是,总不至于这么多天才打来这一通电话。
梁世桢笑一声,“您是怕三叔夺了您的权吧?”
“他暂时还管不到我头上,”老爷子哼一声,“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别被个女人迷得魂都没了。”
“上次拿她母亲做点文章就被你搅活了,现在又是豁出命,我倒不明白,什么女人能比我们梁家还重要?”
“爷爷,”梁世桢正色,“她是我的妻子,我保护她,完全是责任。”
正走到门口全蓁脚步不自觉一滞。
责任……
所以他那晚义无反顾冲上来是因为责任吗?
但……细想之下,好像又不是不可能。
他一个受伤都能继续有条不紊处理公司事务使得没有任何业务而遭到推迟的人,在他的心中,保护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可能就是跟早上五点必须起床一样,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与自律。
全蓁想了想,默默退出去,没有打扰任何人。
正走到楼下,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许定泽发来的消息。
「全蓁,我看你最近没来上课,是家里有事吗?」
全蓁边走边回,“没,就是一些客观原因。”
她不是很爱跟别人聊到梁世桢,因而许定泽自然也猜不到,便接着问,“那你上课的笔记有吗?”
“有。”这学期课程很少,主要精力都在论文上,“我找吴楚借过了。”
“喔喔。”许定泽说,“我本来还特地扫描了一下准备发给你来着,既然你已经有了,那就算了。”
“嗯嗯。”全蓁丝毫没看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敷衍回了句,算是应答。
这天之后,许定泽偶尔会找全蓁聊学习上的问题。
他们之前就有一些讨论,因而当全蓁不在,这讨论放到手机上倒也合情合理。
某次讲到论文,全蓁不经意透露自己想写有关东方哲学方面的内容,许定泽听后十分意外,因为他也是。
但确定范围只是第一步,东方哲学已有几千年历史,具体从哪个方面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许定泽便提议他们可以多找几位同样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同学一起进行头脑风暴。
高强度的交流下有助于激发大脑潜力,全蓁想了想,便没有拒绝。
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为方便所有人,地点在距离别墅几站的地方。
全蓁见梁世桢看着是不准备出书房的样子,便只跟郑姨说了声就出门了。
她刚拿过奖学金,手头有些余钱,何况这地方不算远,全蓁担心迟到,最终还是打车过去的。
她到时,座位上只许定泽一人。
全蓁有点疑惑,“其他人呢?”
许定泽挠挠头,“不知道,还在路上吧。”他说完询问,“要不我们先开始?”
说实话,全蓁对感情一事称得上万分迟钝。
从前身周都有同学,她并不会觉得不自在,但现在,周围是挂满各类海报的墙壁,而面积甚至还没有梁世桢十分之一书房大的地方,是她与另一位男同学。
这种与异性独处一室的不安感几乎让她瞬间站起身。
全蓁嗓音很淡,面容冷静,“等大家一起吧。”
身后,许定泽眼眸无声暗了暗。
梁世桢下楼时,忽的发现别墅里少了个人。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拧开,转头若无其事问郑姨,“太太呢?”
郑姨愣了下。
印象中,这似乎还是梁世桢第一次这样自如地用这两个字来称呼全蓁,从前不是叫全蓁,就还是叫全蓁,总之,一点都不像夫妻,生疏得要命。
“太太出门了。”郑姨回忆片刻全蓁的叮嘱,“说是去找同学学习,让您有事可以打她电话。”
梁世桢闻言挑一下眉。
他能有什么事。
梁世桢喝完水,转身上楼。
一整个上午,他的书房不曾被敲过一次。
下午依旧如此。
眼见天色即将转暗,郑姨准备晚餐之际忍不住念叨,“太太再不回来,天都要黑了,”她说着,忽然瞧见一旁的梁世桢,问,“世桢,你说,要不要叫司机去接呐?”
梁世桢扫眼郑姨,语气听来十分随意,“你知道地址?”
郑姨点头,“知道啊,她走之前跟我说过。”
“哪?”梁世桢平静问。
郑姨说了个离这不远的书吧的位置。
梁世桢微微颔首,“叫司机去。”
郑姨听罢正欲出门去找司机,梁世桢忽的又理了理衣袖,抬脚向外走,“算了,我去喊。”
郑姨看眼那背影,总觉得那脚步走得有几分急,可当她再抬头看去,又觉得方才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全蓁走出书屋时,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估计的时间。
她原本只准备呆一个上午,正好回去吃午饭,谁知大家热情高涨,最后索性去附近买了点东西胡乱填饱肚子后又返回这里。
其实论文倒是没讨论多少。
大家讲得最有兴致的还是东方哲学史中的一些轶事,其中讨论最久却始终没有定论的莫过于老子与孔子究竟谁先出生这个问题。
好比世界上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在没有确定文献的加持下,他们这群刚刚步入哲学之门的人各种引经据典,从这种著作中翻找这两人存在的痕迹。
这个过程虽听上去有点无聊且幼稚,但全蓁却好像慢慢有了一点自己的思路,所以今天过来得其实还是很值的,全蓁很满意。
只是……她看眼手机。
算了,一通未接电话都没有。
梁世桢应该忙到连使唤她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正想着,不知什么从手里滑落,“砰”的一声。
全蓁下意识蹲下身去捡,然而当她蹲下去的刹那,许定泽也同时蹲了下去。
两人脑袋就这么撞上,全蓁“唔”了声,痛得微微蹙眉,后退一步。
许定泽忙边将书递给她边凑过来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说完,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来拿开她的手,看下全蓁的额头究竟被撞得怎么样。
全蓁后退一步,躲开他。
缓过几秒后,她将手放下,将书接过来,嗓音冷淡,“没事了,谢谢。”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这种事情再敏感不过。
人群立时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噫声。
俊男靓女,又都是学霸。
没有比这更登对的了。
有男同学撞了下许定泽的胳膊,揶揄道,“加油啊定泽。”
众所周知,全蓁是出了名的难追。
许定泽不肯承认,嘴忙手乱,“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
梁世桢漠然看着这一切。
洋溢着笑脸的同龄人,举动间满是青春的气息。
少年少女,插科打诨的同学。
全蓁身处其中毫无违和感,但梁世桢敢打包票,倘若他过去,他们一定会立刻噤声。
就像正在外面玩闹的学生回头间见到自己的家长,那放肆的笑容一定会下意识收敛。
年龄横亘的不只是年龄。
前排司机这时忽然开口问,“梁总,您是走过去还是?”
他不明白,明明是出来接太太,为何梁总却迟迟坐在车内没有动。
他分明已t从车窗看到了全小姐的身影。
哪知他这句话说完,梁世桢蓦地面无表情将车窗阖上,他将眼镜拿下捏在掌心,片刻,闭上眼,沉声吩咐,“回去。”
郑姨恰好从门外进来。
“太太,您刚回来啊。”她见全蓁拿着包,还以为她是要走,挽留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吃的呀,世桢是从小就这样,您怎么也……”
“郑姨,”全蓁知她误会,将包放下,微笑,“我还没吃。”
“哦哦,是没吃啊。”郑姨拍下脑袋,“瞧我这脑子。”
因为郑姨这几句话,她暂且没去楼上,安心坐下吃晚饭。
坦白说,她是真的有点饿。
这地段东西都贵,她们中午本就没好好吃,后来又将时间无限延伸至晚上,现在甫一伸出筷子,胃里的饥饿因子便频频作祟。
全蓁不自觉便多吃了一些。
郑姨满意得不得了,频频点头。
若是梁世桢在,她早早便收拾好识相离开了,但是全蓁不一样。
这并非代表她怕梁世桢而轻慢全蓁,单纯只是有些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两人虽然瞧着都冷。
但梁世桢更趋于那种一视同仁的淡漠,而全蓁在他的对比之下则显得亲和许多。
所以郑姨喜欢全蓁。
她是真心不希望她搬出去。
“太太,”郑姨抚了抚上衣下摆,谨慎开口,“天这么晚,您今晚要不就别走——”
郑姨那语气有点说一分藏三分的意思,全蓁察觉到一些什么,抬头问,“为什么?”
郑姨伸手指了指楼上,语气讳莫如深,“世桢今天好像不大舒服,我担心……但你知道的,他不喜欢别人靠近,只有您……”
——只有她能随时观察到他的情况。
全蓁明白了。
梁世桢是因为她才这样,她本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全蓁点点头,“好,我留下来。”
郑姨没想到这么容易,不禁二度确认,“真的?”
“嗯,”全蓁点头,“真的。”
她不是矫情的性格,既然有需要尽到她责任的地方,她自然义不容辞。
郑姨见状喜出望外,忙从储物室里搬出各类用品,上楼收拾。
趁她收拾的间隙,全蓁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脑,将今天的思路稍微整理一番,待二楼动静消失,她才再度合上电脑。
全蓁深呼吸一下,伸手推开二楼房门。
待那门打开,她怔愣片刻。
面前那床上依旧摆着她第一次留宿时穿的衣服。
全蓁还以为,它们早就被处理掉了……
她心绪起伏片刻,抱着衣服去洗澡。
那上面的洗浴用品估计是郑姨刚从家里拿的。
因而当全蓁拧开包装,一刹扑鼻的并非是她熟悉的茉莉香,而是梁世桢身上那股清冷到极致的雪松气息。
全蓁不禁微微恍惚了一下。
某些画面自眼前浮现,最终停留在医院那晚。
雾气蒸腾的浴室,他靠近她,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笑得低沉而肆意。
几秒后,全蓁呼吸急促一下,陡然旋上开关,推门出去。
因为郑姨的叮嘱,全蓁无法安心睡觉。
她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顶着心理压力去梁世桢那里看一看。
那么重的伤,三天就出院。
怎么不能称得上为一句狠人。
方才上来时,那书房门依旧开着,全蓁便理所当然认为梁世桢在书房,谁知当她过去,那里面竟是空的。
梁世桢并不在里面。
全蓁转而去敲梁世桢的房门。
“谁?”一道磁沉低哑的嗓音自门后传出。
全蓁顿了下,轻声轻气,“我。”
房门被从里侧打开,迎面而来一阵裹挟雪松的潮湿气息,全蓁下意识后退一步,正欲抬头,眼前忽的被什么给晃了下眼睛。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梁世桢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睡袍的腰带。
无论多少次直面他的身材,全蓁都不得不感叹,他的身材真的是好得要命。
匀称的肌肉线条,毫不过分夸张。
完全是那种介于性感与舒适之间的程度。
梁世桢这个人实则很有边界感,他这样的打扮绝对无法说是不得体,可全蓁却还是一下子红了脸。
倒是梁世桢很淡定,他点了根烟,倚在门边,看她一眼,问,“你怎么在这?”
全蓁巴不得此刻有个新话题,“郑姨说你不舒服,她不放心。”
“你呢?”梁世桢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谁知全蓁却浑然不觉,看他一眼,认真答,“我也不放心。”
明亮的环境里心情却有如昏昧中那样紧张,全蓁必须用力攥紧指尖,才好叫自己不要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临阵脱逃。
谁知梁世桢此刻却好似格外闲,烟雾缭绕中,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幽暗喑哑的嗓音,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全蓁不明白。
但梁世桢锐利的目光只是盯着她。
在这样的视线逼迫中,全蓁大脑飞速运转,“为什么留下吗?”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她说,“因为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所以……”
尚未说完,梁世桢耐心尽失,“谁救你你都这样?”
全蓁闻言微微蹙眉。
首先,这个命题就是伪命题。
现在是他救的她,根本不存在别人,而且如果是别人,全蓁想了想,犹疑着点一下头,她应该也是会的。
谁知她还没张口,梁世桢便略带几分烦躁地将手头那烟掐灭。
他看眼全蓁,语气已经是完全是逐客,“回去吧。”
全蓁:“?”
她又怎么了?
好莫名其妙。
此后几天,全蓁都没有见到梁世桢,一问才知,他是出差去了。
于是全蓁也索性没再回别墅,专心准备论文。
与此同时,C城。
叶怀谦攒了个局,喊梁世桢一道过来玩。
上次全耀辉那事他虽全权处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跟他聊两句,几次机会错过,心中始终觉得遗憾。
但直接问根本不是叶怀谦的风格,他顾左右而言他,最终一番闲聊之后,才假装不经意问,“你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梁世桢闻言觑他一眼,“想问就问,拐这么多弯做什么?”
叶怀谦哈哈大笑,搭上他肩,“这不是怕你……初入情场,不适应么?”
说起来谁信,梁世桢这种身份地位,年过三十,唯一拉过的手竟然是自己妹妹的。
梁世桢不说话,只是低头抿酒。
众所周知,有时候不否认就等于承认,叶怀谦方才单纯只是试探,现在见梁世桢如此坦荡,他反而有点惊讶,“不是真认真吧?”
这话问出,梁世桢只是低头抿了口杯里的酒,并没有回他。
但他那神情,却有种介于是与不是之间的难以捉摸。
叶怀谦微微蹙眉。
对于梁世桢结婚这事,他多少知道点。
塑料婚姻在他们这个圈也不算罕见,因而叶怀谦其实只觉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许能够催生些暧昧,但对于他们这种阶层来说,暧昧常见,真心却不常见。
走到这一步,人生早已不需要感情。
认不认真,不过只是说出口那一瞬的自娱自乐。
但现在,他却觉得他有点看不透梁世桢了……
周四,全蓁上完课,忽然想到自己明天的课本落在别墅。
那节课的教授堪称严苛,她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带课本将会受到他怎样的特别关照。
全蓁有点着急,便索性没回宿舍,直接从教室走去校门口。
谁知快走到时,天边忽然下起瓢泼大雨。
港城多雨,全蓁习惯带伞,但在这样大的雨势下,光是她拿出伞的时间,全身便几乎被淋得湿透。
地铁肯定是坐不成,全蓁拿出手机准备打车,谁知气候太过恶劣,打车页面也是迟迟不接单。
正思考究竟是回去还是再等等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许定泽举着伞,艰难移过来,“全蓁,你—要—出—去?”
他的声音被风鼓动着拉长,全蓁按住被风吹得扬起的衣裙点头,“对。”
许定泽举起手里的手机示意,“我送你吧?”
全蓁刚想拒绝,许定泽便直接截断她的话,“别等了,现在根本打不到车,到时候让师傅打表,多的钱你转我就行。”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全蓁便没再拒绝。
许定泽坚持要先送她过来,全蓁不好让他自行下车,只好在他按捺不住惊诧的目光下,要师傅t将车开进了别墅区。
这是这一片房价最贵的区域,传闻凡是住在这的人身份非富即贵,许定泽没想到全蓁家世这样好,几乎是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
到达梁世桢的别墅门口,全蓁要司机停车,谁知她刚下去,身旁车门一响,许定泽也跟着走了下来。
此时雨依旧未停,所有声音都被吞没。
全蓁讲了几句,发现对方根本听不见,她只能作罢,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
梁世桢今晚应当在出差,应当不会有人知道。
但全蓁却还是觉得心虚,连开门时的密码都按错好几次。
等到终于按对,风力作用下,全蓁要很使劲才能勉强将那沉重的木门推动。
许定泽见状,将伞夹在臂弯内,上前帮忙。
然而当他们终于将门推开,全蓁进屋时,却近乎被吓得呼吸一滞。
没有开灯的客厅,理应出差的男人静坐屋内,黑暗笼罩下,他眉眼冷峻,神色莫辨,指尖一抹猩红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