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际, 祂又掩着?嘴, 轻轻咳嗽起来。
征圣帝君有无数具月神化身, 而浮舍大域这一轮,是祂十二轮法相之一, 致使祂此?间深受重创,记忆也逐渐陷入混乱。
阴萝反而来了脾气,“你都能修,我凭什?么不能修?”
可征圣帝君却是抬起眼,艰难喘息。
“你有你的师长?,兄长?,玩伴,你会有,很多,很多……”
不像祂,抱月而生,含月而死,经历一轮又一轮的解体,从?祂有意识起,祂就是这六界的月宫老祖,寿命已?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它必须要清冷,端方,不带任何情?欲,高悬在每一座山头,每一处人间,在无数次轮回中,送走祂的师尊,亲友,学生,同道。
祂没有爱人,在她来之前,天地就是祂的至亲。
日复一日的重复,祂太疲倦了。
所以当这一尊小神灵大逆不道欺了祂的唇身,祂在震惊错愕之余,竟也极快地沦陷。
祂冷得太久,抗拒不了这一点暖蜜,哪怕那?来自最无情?无义的蛇蟒。
而阴萝则是抓住年长?者的软肋,她惯是得寸进尺,又仗势欺人的,她弯了弯唇,忽然凑近祂的脸,“您好像很中意弟子喔?那?么为弟子的宏图大业牺牲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人人都在等着?她的决断。
阴萝射下大域的一轮月身,无数国度王朝都在这一场夜里陷入了黑暗,若不能收场,别说入主?东宫,她会被天下人凌迟!
蛇蛇怎么会允许这种崩盘的情?况发生呢?
她早就想好了退路。
于是她转身就道,“本?宫今夜天意所归,日月也为我降!”
众臣:“……”
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谁不知道你这祖宗记恨月神不降福,直接把人家给射下来了!
如今这奉天殿四处散落着?月宫的神祇碎片,他们亦是心惊胆战,害怕要承受来自诸天神灵的处罚!
他们又听见那?祖宗说,“今有本?宫师尊,怜爱苍生,愿接受神台供奉,再做这一轮新月,流照天下!”
等等,她说什?么?
征圣帝君起先是迷茫了一瞬,旋即血液冻结,唇齿微颤,溢出?了一声,“不,吾不愿做神台供奉——”
祂已?尝过?了情?爱,已?知会了阴晴,纵然是要堕落成一介庸俗凡人,祂也绝不会后悔,唯不愿如万万年之前,祂又一次被众生高高架起,如同祭品一般,高悬那?冰冷神台之上。
没有人会来。
而谁也不会来。
祂随处可在,随处可见,因为太过?平常,长?伴岁月,却总是被一次又一次忽略。
但少年东宫的手掌死死捂住了这一尊大神祇的唇,强压下去,不让祂出?声拒绝。
她的手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湿,那?一点儿的鹅梨香灌进祂的肺腑。
在前不久,她怕祂叫出?声,同样把祂抵在那?一翘条几?前,慌慌张张地,从?后头捂住祂的口鼻。
那?种窒息的、沦堕的痛楚伴随着?入骨的蜜意。
祂的喉咙也长?了一丛蜜甜的刺,缠绕成蛇,正吞噬着?祂的情?愫,祂剧烈地咳嗽,金色的圣血如小溪一般从?她指缝流出?,大概是咳得太厉害了,祂半条腰都软了,阴萝从?后头,就把祂拦腰抱住,但依然严密顶住了祂的嘴唇。
祂被她裹进了身体里,软烂得不像话。
她俯下脸,柔声甜哄,“师尊,你不会忍心拒绝我的,对吗?我射坏了这一轮天月,总要给他们赔一轮的,您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问罪吧?再说了,这都是您的错,是您不肯给我的。”
你还要我如何给你?
征圣帝君张了张唇,又缓缓闭上了。
水银眸一片黯然。
不过?是百日,阴萝投进了一座钱庄,发动二十八仙道台的中庸仙种,从?那?坍塌的七宝塔里,垒建起了一座万丈高渺的罗浮神台,阴萝还不忘邀功,“野芍药容易开败,还不如这一株株红梅,经一冬,愈发艳绝众生。”
“总不会让您在神台上感到寂寞的。”
帝师张悬素闭着?唇,神色平静,周身涌动着?一些暗色漩涡。
“吉时?已?到——”
在万众的注目下,拜月礼官有些惊惧地扯开嗓子。
“请,神台归位!”
他也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祭礼,那?一轮月都给他们太子射落了,竟还能让帝师充做月神顶上!
这不就是相当于把帝师囚禁在万丈高台,永不得落凡吗?!
帝师张悬素没有去看那?乌泱泱的门生,祂只望着?阴萝,“最后一段路,你陪为师走。”
蛇蛇见好就收,俯下头颈,“弟子遵命。”
万丈神台的至高处,阵法悬浮着?一座胧月山馆,猩红点点,笼罩着?黄蕊色的光晕。
“那?么,就请师尊,坐镇此?浮舍大域,缔造月宫精妙神,早日修成无情?之道——”
“哗棱。”
祂撕开了那?一件淡松青色的观鹤衣,里头竟然是什?么都没有,祂一双翎剑般的长?腿跨了出?去,站到她的面前,浮云缭绕祂纤尘不染的圣躯,那?一头雪川的长?发披及腰臀,风光若隐若现。
祂主?动握住她的手,攥在祂的胸前。
“若吾……不修这无情?道呢?”
阴萝眨了眨眼睫。
征圣帝君第一次这般,放下身段,又有些不知廉耻,去勾引一个?年轻弟子,祂指尖撑开,与她交合着?掌心,紧紧压在祂的小粉鹤仙上,“吾可以再修一具月神化身,弥补那?轮碎月,但吾不想入神台,别把吾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
祂抿着?唇,“这里,很高,很冷,吾,会睡不着?。”
“所以师尊,这是要弟子给您暖床啰?”阴萝是一条极其记仇且爱翻旧账的蛇蛇,“可我怎么还记得,师尊还要斥我稚龄浅浅,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将来会众叛亲离呢?师尊就不怕被我克呀?”
“……”
这大家长?有些难堪,许久才低低道,“当时?,吾,极厌恶那?些轻慢挑弄之事。”
怎能知道,这会是他未来的意中小神。
“那?您现在不嫌弃了?弟子怎样亵渎您的神台都行?”
阴萝陡然逼近祂,她比他矮了个?头,双手落下的时?候,高度很适宜掰开祂的圣腿,岔得祂呼吸都要乱上一瞬。
年长?者羞怯极了,慌慌忙忙就要合拢。
她嗤笑?一声,“说要全身心献给弟子,您瞻前又顾后,就是这样的决心吗?”
征圣帝君简直要被蛇宫小帝姬给戏弄得升天。
祂喉结轻微滑动,最终还是闭了闭眼,向外顺从?敞开了踝骨,任由她那?拉弓射箭的手,强硬拉开这一具紧绷生涩的躯体,祂的双手也情?不自禁搭在她的肩头,浓雪般的肩发垂落脚踝,祂冷情?冷性又孤僻惯了,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荒唐一幕。
根本?不敢看她。
“……裙裙,你温柔些,温柔些待我好吗?”
祂软着?声,像是含了饴糖。
“吾想,正面对着?你,看着?你。”
可祂的小弟子却说,“您看看您这淫/荡的样子,将来异界来攻,千军万马,无孔不入,您若成为俘虏,也要给它们看一看这掰开的身子吗?”
征圣帝君脸色陡然惨白,几?乎要被阴萝扯裂了腰,“……什?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以身做重剑,先杀您弟子,再踩您脸面,最后杀您有情?心,我三管齐下,助您渡情?劫,登无情?大道,可您呢,就跟个?销金窟里的娇娃儿,连学生的死都能释怀,只想着?怎么跟弟子做,您就是这样回报弟子的一片苦心吗?”
征圣帝君被她说得羞愧无力,如坠深渊,从?她身上滑下去,又被她抓着?狠狠顶了起来。
“早知您这般软烂,当初弟子还不如一口咬死您!”
征圣帝君怔怔望着?她那?凶恶的面目,涩声不已?,“所以……那?些,都是,都是假象?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让我,登无情?大道?”
只是一场触之即碎的镜花水月?
“不然呢?您以为弟子是耍着?您好玩吗?”
阴萝弯腰捡起了那?一件松鹤衣,披在年长?者的肩头,随手一挥,面前就多了一树红梅,将祂囚禁神台之内。
蛇宫帝姬残忍地放言。
“师尊无情?至尊道成就之日,弟子必当亲身来贺!若不成,我诸天万界,不养情?爱废物?!到时?候只能委屈您一介万古帝君,做我神国太阴炉鼎,助我登大帝通天道了!”
征圣帝君抚着胸脉, 细细密密的痛楚如剥鳞般泛开。
在祂那久到模糊的岁月里,也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彻夜回荡,修无情不仁之身, 掌杀伐果?决之道。不败, 不死, 不灭,不伤,永在轮回之外, 冷眼相看红尘如流。祂入神洲的罗浮持明宫之后, 众生同样也在催促着祂。
化圣,超神, 无情无欲, 大道永恒。
却不知,祂困缚在笼中,是画中的一尾花鸟, 月下的一处枯昙!
“吾以为, 吾以为……”
祂按压着这?一具体会?过情海滔天?的身躯,绞碎的痛感溃散到每一处, “你是来救吾的。”
但她却亲手为祂造了一个更?坚固的牢笼!
蛇蛇:?
阴萝觉得她的师尊可真?不知好歹,天?道无情至尊琉璃身,万古洪荒都造不出来第二?具!祂竟还想要她破身堕凡?疯了吧?
我不理解, 且大受震撼!
要是蛇蛇我呀, 能有这?一等天?生天?养的法身神相, 我还修什么昆仑上清法, 修什么朝天?谢雷经?笑死, 早就用无情道证我万年神法,直接杀回昆吾神洲, 不顺眼的杀一对儿,极其不顺眼的一锅端了!
让那群小蠢货通通都做我金阙的长明灯!
从她能爬地起,就被郑夙丢进各种雷谷死穴历练,不说是九死一生,每次也差点嗝了蛇屁,才有她如今强悍霸道的三等法身!
才是三等啊!
蛇蛇:问就是嫉妒。
阴萝对她这?一位年长的师尊同样是夹着妒忌之情,祂长居月宫,以月华为食,得天?地滋养,不参与任何?征伐、筹谋、权力更?迭之事,清淡地奉茶,焚香,赏月,扫雪,心境永远是高悬在明月之上。
细尘不染,就可得众生之爱,得众生功德。
可她呢?
手染遍地鲜血,众生畏她如虎!
想想,她身为女主小婢女的臭脸对照组,按照剧情发展,将来她的师长,兄长,道侣,玩伴都有可能离她而去,而征圣帝君作?为她的师长,没了她这?么一个逆徒后,依然有下一位乖巧爱徒等着补位。
还是最为旖旎的情劫!
征圣帝君失去的,天?道又将它?给补了回来,不会?让祂有任何?亏损!
这?也让征圣帝君养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天?真?情态。
不过眼下——
小蛇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既然修真?直播的恋爱主题是《小凡女渡情劫》,她倒是不介意让众生这?个情劫渡得更?险恶一些啰!
魔种练星含被她剖了魔心,祭了王朝,神女救赎彻头彻尾变成了一场笑话,她已经对六界众生做了警示,要是以后还有神女少君以此为渡,那就是他们蠢!
无可救药的那种!
死了她都得扬了这?些蠢货的骨灰!!!
未来人皇,天?尊义子的蒋松庭疑似正宫男主,也被她指使着剥了女主第三世的脸,双方?已经结下深仇,当然不排除女主是个善良小智障,哪怕被剥了脸,被灭了门,也可以宽容对方?,那她就拭目以待下一场虐恋情深啦。
但蒋松庭既敢入神洲,做她的义子哥哥,他没修个千年,也休想摆脱她的掌控。
而她又接连杀了女主的第三世跟第四世,把?那傻鸟都弄崩溃了几?次,要是这?死凤凰脑袋没泡,就不会?栽第二?回跟头!
至于师尊?
有她这?一个险恶的情劫逆徒在,不说教这?年长者?肝肠寸断,痛彻心扉一回却是绰绰有余!七百年后,那一根杂草妖还能踏进罗浮持明宫算她输!她让这?偷儿一块砖都踩不到!
阴萝满肚子都搅弄着坏水,不管江双穗会?不会?轮回下一场,反正她的后宫备胎快被她辣手摧花了个遍。
阴萝后退半步,摆出一盘九宫飞星,山雷齐鸣间,降下二?十四山,庞然巨观,天?地浩然,将这?一座胧月山馆围得不见天?日。
“——郑阴萝?!”
征圣帝君神色微变,他双手想要拨开?红梅枝条,反被枝上法刺割得鲜血淋漓。
“你不能,将吾囚在此地!!!”
“师尊放心,弟子先前都是玩笑话。”
阴萝指尖闪烁着雷蛇,双眸寒芒耀耀,“您是诸天?极祖,万道之长,月宫尊神,是这?六界唯一的夜天?子,当受众生爱戴,弟子再禽兽,也不会?让您不着寸缕地受冻,更?不会?做您的床上恩客!”
“您只需要在这?神台,修成无情之道,将来开?天?之日,做我神洲最锋利的一柄重剑,弟子自当向您赔罪!”
她又是一个击掌。
二?十四山外又落了十二?重的身影。
“帝姬殿下,有何?吩咐?”
十二?神煞之一的太岁星君俯身前来,郑世帝姬以太阴为镇宫神徽,他们也是她的座下属神,只是这?姑奶奶常常是自己?干架,很少诏令他们。
“尔等执我密令,坐镇二?十四山,帝君无情未成,就一日不得离开?这?罗浮神台!”
太岁星君表情一滞。
这?小祖宗怎么能虎成这?样子,她自己?卷了全神洲还不够,连月神都不放过?!
都要逼着人家?修炼无情道了!
那可是诸天?极祖,亘古月轮,他们这?些小年神,寿数都不够人家?一轮解体,他不禁看向另一位,却瞥见那严峻冷寂的帝君衣衫不整,那一身青色鹤衣披在肩头,衣襟轻飘飘荡开?,竟都遮不住那细腻如白瓷的腿根。
神色还、还有点求而不得的凄迷彷徨?
年神:“?!!!”
太岁星君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双眼,让你犯贱,让你乱看!
这?下好了!要被灭口了!
太岁星君又安慰自己?,虽说诸天?神灵情爱无拘无束,可这?年岁相差如此悬殊的大小真?神……不太可能吧?
总不会?是他们的小帝姬兽性大发,把?这?一尊洁净无性的高台神祇给灌了情药?
太岁星君身为属神,极为关注主宫之神的动?向,也知道这?一对有过几?次冲突,最严重还是不久前,帝君忽然出手,想要在映魂台拯救那一个外来者?,非但没救成,被帝姬踩了照月衣!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搅合上了呢?
而在小神面前,征圣帝君一掠鹤衣,又原原本本将自己?密封上了,连一截素白水晶的锁骨都吝啬露出。
祂又气又悲,嘶叫她的小名,“郑裙裙!你回来!你,你怎敢用属神囚禁吾?你当这?是坐胎呢,无情道一修就成?”
太岁星君不敢吭声。
阴萝双指插进阵法,镇下九宫飞星,她拇指翻着眼皮,朝着征圣帝君吐露了一个纯稚又邪恶的小鬼脸。
“反正我不急,您一日不修成,就一日不得出,就一日不得见我!”
她娇娇蛮蛮道,“您不用功参悟修行,我让您一把?老骨头都坏在这?里呶!”
这?个极艳的小坏胚,明知道年长者?那难以启齿的心事,竟还当着属神的面儿,狠狠揉了一把?她那养得极好的嘴唇,揉得鲜艳欲滴,浸了一层软厚的肉桂甜浆,她指根抵着蚌白小齿,嘻嘻一笑,“哪,我给师尊赏赐好不好?”
年长者?的喉舌无端又犯渴起来。
“等师尊无情大成归来,弟子定同您吻得天?昏地暗,江水难竭!”
征圣帝君眼睁睁看着她奉着笑脸,往后一坠,两根耳带飘起,下了神台。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祂也如失魂魄,轻飘飘跌在苍青梅根上。
祂的声嗓低不可闻。
“若我无情归来,还能……如何?吻你?”
浮舍大域又升起了一轮明月,亘古的冷清洒满内外都城。
宴享前来接她,披上一件花青色绒毛大氅,又给她套上了一双青金手笼,这?才捂了捂她的双手,“怎么这?么久才下来?没背着奴婢偷吃罢?”
蛇姬:“……”
她做蛇也是很专一的好吗!
宴享装模作?样闻了闻她颈段,后来干脆埋了进去,鼻尖蹭着那软绒绒的颈毛儿,浑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阴萝推了推他的脸,跟烙下的糖浆似的,拔都拔不动?,她索性放弃,凑着他的耳骨问,“长生宫没什么反应?”
宴享慢条斯理,“砧板上的活鱼儿,能有什么反应?”
阴萝将他的鼻尖顶起来,揉成小猪鼻孔,嘀嘀咕咕,“说谎就把?你做成红烧小猪蹄!我一块块切了你吃掉!”
宴享忍不住屈下双膝,圈住她的小腿肚儿,跟抱小孩一般抱了起来,她被大氅裹得蓬蓬软软的,好似深绿色的小猫球儿,“请殿下吃我吧,从头到脚,把?每一块都吃得干净。”
虽然大太监这?么哄着她,阴萝仍旧留了个心眼。
——夜探长生宫!
长生宫是天?子龙宫,气运最盛之地,阴萝不是第一次踏足其中,但每次一来,都觉身上寒意更?甚。
她看过三个男人的天?乾之体,他们的天?乾分别种在颈后,胸前,甚至是肚脐眼儿,若非宴享那一处小蚌珠里长着眼熟的刀剑莲华,她很难寻到这?一处年轻仙朝与修罗国度的熟悉之处!
她悄无声息落在铜龟之后,随着侍女入殿奉灯,也跟着潜行进去。
长生宫在夜里会?奉起一千枝龟鹤铜灯,照得满殿煌煌流金,耀彩夺目,俨然一派江山永固的天?家?气象。阴萝跟在侍女的身后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她正要闪身出去,忽然听见宫人低声。
“主上今夜宣召的可是哪位美人?”
“是月梦夫人,喏,她轿辇来了。”
阴萝:“……”
阴萝左看右看,这?四周摆满了灯枝,竟然只有那一场龙床才有容身之处!
可恶!她堂堂太阴帝姬难道要听老子摇床吗?
来不及了,阴萝强忍屈辱,咕噜滚了进去,小臀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热的,活的!
谁的脏手?!
她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乌黑锐利的眼眸,半张脸藏在巾块之中。
这?浓烈的鸟味儿,他化成灰她也闻得出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对方?瓮声瓮气,“你谁?别乱攀亲戚。”
她揪着他的耳朵,“你出息啊,都不听你爹的话了!”
赤无伤擒住她的手腕,“别学那群龟,你坏毛病够多?了,还到处当爹!”
“你管我呢,你说,你偷进来干什么?”
少年的掌心挨着她,汗意有些发稠,他不想跟她坦白,可是她双手捧了过来,揪起他的脸肉,姑奶奶的脾气一览无遗,“是不是李长治又怂恿你做坏事了?你个笨鸟,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关他事!”他颇为硬气,“我是自愿来的。”
赤无伤又低声,“郑阴萝,小爷也可以帮你的,你不是想要玉玺吗?我给你偷。”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个姑奶奶,只能将她最喜欢的东西都讨来。
蛇蛇简直开?了眼,她借着泄进来的一丝烛光,盯着他那半张脸,高眉弓,深眼窝,竟有一股拔节的凌厉,“大鸟你疯了?”
他不乐意碰了碰她的肩,“你小看小爷是不是?你等着,我这?就去取来——”
“飒飒!”
一股香风吹进来,伴随着男女的调笑之声。
鸟头又缩了回去,阴萝被他磕了一下狠的,差点没嘶叫出声,她恶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反被一股阴凉触感勾了勾脚。
她暗传心音:‘再摸我脚,我剁了你的鸟!’
对方?则是递来一个茫然不解的眼神。
而下一刻,阴萝脸颊同样一凉,贴上了半张滑腻脸庞,宴享无声张唇,‘巧遇。’
阴萝瞪他,‘你又来干什么?偷玉玺吗?’
这?厮回她,‘玉玺哪有捉奸重要,如何?,夹心的滋味?’
夹心蛇蛇:“……”
夹心的姑奶奶指掐法决,施展出一方?蔽界,免得被注意到。
比起赤无伤这?一头纯情凤鸟,宴享则是无所?顾忌,侧过身就挤着她,他还伸出臂膀,把?她拨了过来,不让她挨着赤无伤。对方?同样不乐意,我跟她一起长大,先来后到懂不懂?他同样抬起腿,盖扣住了阴萝的腰身。
少年双手拔着青筋,圈住姑奶奶的颈儿。
‘绝,不,让,给,你!’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好啦, 她的父皇在龙床鏖战四海,太子呢,则在她父皇的床底下左拥右抱, 传承老子本色。
真是好一对天生“父子”呢!
阴萝微笑着。
左一个绝色无双的天?宪内宦, 右一个意气蓬勃的年少竹马, 蛇蛇感觉自己重新长出了四只胳膊跟四条腿,她就是锅里清蒸的大螃蟹,五花大绑地捆着还?不算, 还?要撬她的蟹壳, 拆她的蟹腿,吃她的蟹黄!
她双腿蹬起, 踩住这俩的腿弩, 强行架开。
禽兽跟畜生,都给姑奶奶死一边儿去!!!
结果她那死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事, 凑近她的耳朵, 恶劣本性复苏,‘郑阴萝, 你这样子,好像小时候被神主抱着去净手喔。’
蛇蛇:???
她发根都要炸了,显然也想?起了那一次丢脸。
事情是怎样的呢?
当小祖宗听?见别的小玩伴解决大事, 都是要被父尊母尊抱着哄着, 她没有这个厚爱待遇, 顿时就不高?兴了, 天?尊天?母给了她华宫美?服, 却并不时时伴她,小祖宗哪里受得了这种冷落呢, 噔噔噔,就跑进了清虚天?,非让她哥也抱着她去小登东。
这好死不死,就撞上了一群做客的凤凰,让她当场蛇生死亡。
最小的还?很天?真,说要教她一块站着放水,做最好的兄弟!
兄弟你个万道老母啦!
最后,小凤凰免不了被暴揍一顿,鼻梁都歪了,双方的梁子也越积越大。
而小祖宗为数不多的黑历史,都被这死冤家拿捏得清楚明?白,她再?度勒住他的脖子,气音咬牙切齿,‘郑夙只是抱我?而已!你再?敢说,我?切了你鸟嘴!’
赤无伤被她使劲晃着脑袋,闷笑道,‘是啦,是啦,你那小裙子,几百层纱,没几个时辰都拽不下?来。’
蛇蛇:啊啊啊我?要灭口!!!
难得见她这么有羞耻心的一面,赤无伤当然不肯放过,他一手穿过她的腰肢,把腿弯架了起来,语调懒懒地问她,‘是不是这样?小爷把小孩儿学不学得像?以后别麻烦神主了,小爷帮你怎么样?’
灭口!就现在!
阴萝目露凶光,指尖相抵,掐出?一枚苍青色的通天?巨门?。
“小爷啾啾!”
赤无伤早就提防这小蛇祖宗恼羞成?怒,要将他拍成?肉泥,张嘴就咬住她的小拇指,中断她的施法。一般来说,神灵施法汇集一极,郑阴萝的小拇指最不老实,卷卷曲曲跟小花蛇似的,他断定这是她的一处法门?。
果然,他刚咬住小拇指,术法就断了,恼得祖宗狠踹他好几脚。
“吱呀——”
榻上风云雷动,榻下?同样四方不安。
当长生宫弥漫起一股波涛般的地坤信香,阴萝就知?道坏了。
她身边这俩都是天?乾!
她是夹在其中的一块甜肉!
但是!不慌!
虽然她是一条狂妄自负的蛇蛇,但多亏了她哥那龟毛的性格,连带着她也养成?了事事周全的性格,她的指戒里备了一百二十?瓶的抑泽丸!
能把他们都吃到绝育!
没等她说出?口,两根手指搭在颊窝,颇为强硬勾转了她的颈。
指腹陷进了肉窝里,宴享像讨宠的猫儿,又潮又润地舔舐她的唇瓣,底层昏暗狭窄,仍有一两枝火烛油光流进来,香脂的味道愈发浓烈,宴享就半拱起头身,把小主人的双唇都磨得软烂柔润可亲。
这是他惯常的手段,总是要伺候得温软了,才能得到赏。
‘抑泽丸!抑泽丸!’
阴萝手肘凶狠顶开他的胸膛,去摸那一枚蟾蜍松石指戒,她集中心神取了出?来,刚要说话,那一条小小软软的粉心舌抓准时机,就跳了进来。
幽寒的指腹按住她的腕心,舌瓣还?卷成?一瓣花儿,细小的褶皱跟贪婪小吸纸似的,娇滴滴啜住了她。
冷甜而滑腻。
宴享边亲,眼尾还?斜斜飞起,瞟了赤无伤一眼,妖气汩汩流动。
对方:???
蛇蛇憋得脸都红了。
她只得勾起另一只胳膊,指头拔开木塞,抖抖索索倒出?了一枚圆润的药珠,欲要塞进这天?乾太监嘴里,她耳朵又是一个滚烫,埋进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硬阔的耳骨戴了一枚丁香粒,蹭得她皮肤都有些疼。
这家伙突然凑上来,吓得她药珠都脱了手!
四周热烘烘的,不知?是谁的体味,阴萝感觉自己被挤进了一块汗津津的水蜜桃里,气味很新鲜,仿佛是刚刚切开,沛然咸腥的水汽冲进她的鼻口。
阴萝伸手猛推。
少女?帝姬的手笼早被夹带走?了,那指甲盖儿软软薄薄,又短圆可爱,它刚掐进少年挺拔的后颈里,甜汗就漫了过来,凹陷下?的那一块软弹淡粉,只留下?很浅淡的印子。
她眼皮一翻,差点没当场结束蛇生。
只见两张脸庞分别吊在她的鼻梁上方,这边太监捧着她那脸儿,那边少年就如饥似渴地观望着,他久久不得缓解,眉目渐渐生出?了凌厉的戾气。
“……嗯?”
宴享微挑了下?眉峰,竟挪开了肩膀,半边侧着,颇为宽容让出?了小半边脸。
赤无伤倏忽紧了瞳眸的乌光,他指尖死命扣着颈后的皮肉,乾血翻涌得厉害。
这是怎样的一副荒唐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