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合欢后他们都疯了by公子永安
公子永安  发于:2024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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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萝擦掉嘴角的飞灰,原先红润圆软被炭黑抹开,异常妖异凌悍。
“小心喔,屠刀落下?,根种俱亡。”
陆部心头一跳,嘴上?却说,“殿下?这般说,日后是打?算报复臣吗?”
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五印法天坛城了。
“报复?”
阴萝指尖捻在一起,往嘴边一吹,似在做一个点火的动作?。
“刺啦,着了,嘭!全死了!死得好惨哪!死得好惨哪嘻嘻。”
众臣俱是沉默,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悯,长兄如此惨烈死在跟前,这李瑶笙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都说孪生兄妹心意相通,宛若鱼水交融,如今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如行尸走肉。
就在此时?,传令官连滚带爬跑进了坛城。
“主上?——”
“黄大人!黄詹事!死了!大将军,重伤昏迷!穹灵顶二十七处,连,连金明台都烧了!那?火似是佛陀真火,我们灭不了!!!”
阴萝则是掸了掸衣穗子?,当真以为她会?傻傻白挨一刀么?
她以血为祭,留下?了二十七枚净土种,若是妖魔藏匿其中,净土琉璃火就会?自燃,任你再有通天秘法又如何?迟早也是火中枯骨,我屠刀下?的亡魂!
继后宝华大姬当即一个怒喝。
“你说什么?我父亲如何了?!”
右都御史陆部最是心惊肉跳,立即追问,“我陆府如何?!”
传令官低头,涩声,“人俱亡,唯,唯有鸡犬存活。”
右都御史陆部脸色发青,昏厥了过去,但没一会?儿,他又挣扎着清醒过来?,召出了一张黄策,迅速夹在指缝里。
“参日!生白!上?神?乘光,与形俱灭亡!”
“照旷!妖孽受死!!!”
“铮——”
阴萝抓着刀鞘,顶开了那?一柄腰刀,清寒湛然的瞬间,映出了半张惊恐的紫青面孔。
至于?另外半张,早就如烂泥一般跌在祭坛底下?。
祭坛四周鸦雀无声。
中庸七景!命格!登位!
只差最后一步劫运,就可成圣!
阴萝撑着刀尖站起来?,身上?的青绿纸灰似蝴蝶一般飞舞,她牵着那?漆黑笑唇。
“还要多谢君父,与诸位国臣,这般劳心劳力,助我登位。喔,忘了告诉诸位,我这修炼之道与旁的不同,身旁之人越是死绝,越是众叛亲离,举国皆敌,见效就越快,不知诸位下?一个,还想要对付谁呢?”
“尽快,都尽快,好么?”蛇蛇甜笑,“我可是迫不及待,要踩着我的亲骨,登上?那?至高位了呢!”
众臣:“……”
原以为这李瑶笙痛失兄长,会?一蹶不振,他们再名正?言顺收回镇国公主的权力,但现在——
他们是不是干了一件蠢事,亲手把李瑶笙的软肋给除掉了?
这分?明就是野兽出笼,再无缰绳!
仙皇李谋也察觉到了事态失控,但他毕竟还是一国之主,历练也不少,他沉声斥责,“李瑶笙!你这般肆意妄为,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君父?”
“君父?何为君?何为父?”
那?小把狼尾歪了一下?脑袋,还勾了额头凝固的血迹。
“儿臣先前把头都磕破了,君父哪,您可是一眼都没瞧呢,现在倒要摆威风啦?李瑶笙虽寡廉鲜耻,离经叛道,却没有叛国,叛民,叛这日月山河!那?个告密者,让你们窃喜不已罢?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君父与国臣问都没问,就想要分?食我兄妹。”
“哪,年纪大了,美梦就敢做得这么深?”
阴萝又笑。
“您的女儿已经被活活烧死了,我是李瑶功,您的七儿,您千万记住了。”
仙皇李谋眼色转深,这场面似乎有些难以收拾了,他只能以尊长之位压迫她退让,“李瑶笙,你女子?之身,骗得了谁?”
阴萝扬起下?颌,竟问离她最近的宴享,“我是谁?”
宴享的目光凝在她那?一副裸露白骨的脚掌,难掩心疼与痛惜。
他俯首,“您是七殿下?。”
阴萝又问下?方的赤无伤,“李六,我是女子?吗?”
赤无伤尽管被这个坏种冤家戏弄得团团转,但被她喂了一口肉,依旧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没好气地?说,“你是李瑶功!是李七!你满意了吧?”
阴萝的视线绕过张悬素,则是转到了那?一群国臣,独独拎出左都御史,“您看,我是李瑶笙呢,还是李瑶功呢?”
“……”
左都御史额前滴落一抹冷汗,而阴萝的指头已经抵着刀鞘。
“您,您是七殿下?李瑶功。”
他简直不敢去看主上?那?阴沉的脸色。
宝华大姬张了张嘴,朝臣的沉默让她极为难堪,她也没有再出声。
“哪,君父,大庭,我的主上?,您听听,大家都认的,我不是李瑶功还能是谁?您当真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她指头一松,锵的一声,利刃又落回了鞘里,毫不掩饰她的恶意。“一代江山既老,您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不然很讨人厌的。”
仙皇李谋的脸皮抽搐了下?。
“啊,儿臣失言了,君父可别放在心上?,您可要长命百岁,好好看着——”
阴萝冲仙朝至高者无害一笑。
“这皇城一片一瓦,儿臣是怎么将它们拆完的。”
不就是一座仙朝供奉么?
她多得是,这座不听话,就不要了。
阴萝决定换一条路来?走。
她可以容忍自己落败在竞争者皇子?之手,但独独未想到,这一国君臣为了卸她手中权力,以及浮罗界珠,竟然会?联合后宫,以告密之事烧死孪生兄长,她这一回相当于?被师长、父兄、朝臣,以及她放走的学宫妖魔四方背刺!
蛇蛇脾气再好也会?发飙的,何况她的脾气一向糟糕!
“主上?既无要事,儿臣就先行告退,筹备妹妹的葬礼。”
阴萝这次连礼都不行了,她越过祭坛,就步出坛城。
身后,无人敢拦。
等?阴萝离了坛城,隐约听见后头一两声斥喝,而跟父兄撕破脸面的她毫不在意。
数日后,长生宫紧闭,而玄辞宫则是满殿飘白。
阴萝正?在点长明灯。
她抬开了灯罩,露出里头的蜡烛粗芯,垂眸看向一侧的阴山天狗,因为叫声取名榴榴,个头矮小敦实?,有着一头引以为傲的白灵发。榴榴等?阶低,没能享受被庇佑的待遇,它都是作?为小饵,游离在内外皇城。
这也让它躲过一劫,没有死在净土琉璃火中,它胆子?又小,怕被阴萝清理,就连夜送上?门来?,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阴萝却不会?被它这可怜的小样迷惑,这都是姑奶奶玩剩下?的呢。
她阴恻恻开口,“这长明灯太湿了,点不着了,怎么办呢?阴天狗,本殿看你皮脂厚,点起来?一定很暖和吧?”
前来?吊唁的宾客屁都不敢放一声响的,哪里敢替这阴天狗求情?
阴天狗的嗓子?眼都跳到了喉咙,它急中生智,抓起自己的白灵辫子?,燃了焰火,就往那?长生灯的粗芯凑,讨好地?说,“您看,这不就点着了嘛?”
帝师张悬素踏足灵堂的第一眼,就看见阴萝在“压迫”他的弟子?榴榴,竟然用它的发尾点灯!
何其残暴!
“呼啦!”
长明灯突然熄灭,榴榴都惊了。
“……尊师!!!”
它险些哭出声来?,也顾不得阴萝这个威胁,受伤小兽般扑向张悬素。
“刺啦!”
阴萝一把匕首飞去,将榴榴的发尾钉在地?上?,扯得它头皮一阵发疼,却不敢抱怨,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无所?不能的尊师身上?。
张悬素神?情淡漠,“李瑶功,吾弟子?告密之事,吾需要同你谈谈。”
“好啊,咱们好好谈谈。”
阴萝叩掌。
“今日不便祭拜,送客!”
“唰唰唰——!!!”
眨眼之间,灵堂的生灵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发尾被钉在地?上?的阴天狗,为了跑路,慌忙用匕首割掉一截,事后都忘记了那?匕首,惧怕不已地?逃离前庭。
阴萝手掌一抬,吸起了那?一把白狸头的匕首,通体雪白,寒气森然,照进了帝师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
“说罢,您要如何跟我谈?可别是那?套,你只是死一个哥,可是他们却失去了告密的权力了呀。”阴萝笑吟吟看着他,“我会?吐在您的身上?的,师尊。”
“……”
张悬素雪眉凛冽,“你那?净土琉璃火,摧毁了多少生灵,纵然它们告的密,你也太过分?了!”
他越是喜爱她,珍重她,就越不能让她陷入仇恨跟杀伐的漩涡里!
“——嘭!”
忽然一团黑影冲上?来?,张悬素被她挟着腰,后退数步,抵在了那?一具灵枢上?,腕骨则是被人捏紧,随即就是一个贯穿的暴烈力度,那?柄白狸匕首扎穿了他的掌心,钉在了灵枢上?!
他紧紧含齿。
“我过分??我过分??我哥死了,他被烧死的,在我眼前被烧死的,要不是他替我,在祭坛活活灰飞烟灭的,那?就是我!它们置我兄妹于?死地?,它们还要因此受益,它们不该死吗?!”
她都没动过她哥一块肉,这些众生,凭什么逼死郑夙!
饶是阴萝知道郑夙是返回神?洲,但她的怒火仍旧飞浪滔天,难以平息。
当时?她竟有一种久违的惊惧的感觉,仿佛他们兄妹俩真的曾经被烧死在火场里!
张悬素则是被他的装扮晃了一眼。
这李瑶功平常惯是披银戴玉,鲜衣怒马,张扬得气焰沸天,冷不防见他束着一根断欲的白额,周身也素得如同一场乱山残雪夜,冷的,锋利的,压迫感极强,便是那?一双猫猫眼,因为守灵显得眼脸苍灰,血气丧失,病欲更重。
他双膝被他欺盖着,在威胁之中无端多了一则艳闻,连掌心的痛意都仿佛成了某种品尝的前奏。
阴萝当然也感知到了。
她的猫猫瞳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师长嘴上?这般教训我,身体却不怎么听话呢,怎么,您出门前,没有好好规训您的欲望吗?”
她言辞犀利,让尊者有些难堪。
年长者微咬着菩萨唇,勉强维持着师长的端庄仪态,他刻意压低声线,“郑阴萝,吾同你说的是正?事,你戾气太重,神?道会?寸步难行的。神?主若是得知,也不会?认同你此番行事。”
“喔?帝君这是要到我哥面前告密啰?”
阴萝拨弄着他那?腰间的云芝碎叶,清凌凌响着,好似一场密雪。
“年长者就是诡计多端,看来?得给帝君一个口钱,好好封一封您的嘴呢。”
张悬素见他拆着细腰的一条素带,起先是一愣,旋即浑身发软,羞恼厉喝,“郑,郑阴萝,你,你住手,这是祭幛灵堂,岂可做如此禽兽行径,还有——”
“还有门扇没关,随时?都有人来?瞧。”阴萝接话,漾起笑涡,“您多慈悲,多仁善哪,也让他们瞧一瞧,神?台之上?的明月,怎么碎得凄美呀。”
张悬素:???
他简直被阴萝的丧心病狂气疯过去,“你,不可理喻!”
他试图拔出自己的手掌,但很快一阵撕扯的痛意袭来?,他被硬翻了过去,趴在那?一架长生之上?,那?根长长的白额带似刀刃一般,冰冷割开他的颈肉。
察觉身后的异样,帝师勉力维持冷静的脸色倏然变化?,又羞又气,震惊中还夹着一丝恐惧。
“不,不行,你不能同时?——”
双蛇缠腰!吾承受不住!吾会?死的!!!

阴萝指尖幽凉, 拨开他颈后的一簇雪发。
张悬素闭目抿唇,本就是一副菩萨圣人?面,眼尾仿佛还留着昨夜的?雨水, 翻肿得厉害。长明灯早就灭了?, 殿内一片寂冷, 只有烧红的?一只手炉,它被抵在张悬素的?腰后,烫得那块腰肉都破了皮。
俩人?的?身量悬殊, 但娇小的?却像是一座阴影牢笼, 将他紧紧摄住,从那脆弱的皮肉里疯狂汲取着养料。
可罪魁祸首浑然不觉, 她捏着那一块青青的?颈肉, “你怎么能怕裙裙呢?我小时候还要?娶师尊做小郎君呢,咱们不是在神前,在菩萨前, 都?说好了?么?师尊, 你怎么不敢睁眼看我?”
她邪恶地扬唇,“怎么, 是怕这一切太过荒唐,看一眼就要?极乐往生了??”
“……畜生。”
从那纤薄的?美?人?唇里,吐出一个极具厌恶与厌倦的?词眼。
昨夜的?一切击溃了?张悬素的?所有认知, 那种绝望与疯狂震颤到每一根经?脉, 几?欲将他撕裂, 卷入万丈不复的?漩涡。他清楚记得被匕首扎破的?掌心, 被蛇牙咬破的?天乾种, 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屈辱承受。
她没有吻他,一次都?没有, 这是惩戒,也是发泄。
他极不喜。
不喜她那戾气遍布的?眉眼,也不喜她那万般折磨的?手段。
“畜生?您又在装什么贞洁烈男呢?您瞧,您落到这个地步,您的?弟子可不见踪影,没一个有良心来救您的?,您还要?为他们隐瞒吗?”
阴萝指骨顶住他的?下颌,绷得整张脸都?在细颤,那一双水银眸也颤出了?裂痕,年长者近乎崩溃,“……你别?碰吾!”
“……”
蛇蛇顿觉无趣,她松开他的?脸。
“是弟子逾越了?。”
她抽出了?钉在灵枢上的?一把白狸匕首,刺啦一声,溅上了?她的?眉骨,脸上那一道肉疤似一枝艳梅。
“您放心,弟子的?蛇胆收起?来了?,不会再?对着您。”
她起?身就往外走。
张悬素捂着伤手,他平复一些心绪,哑着声问,“……你去哪?”
阴萝回头,讥诮一笑,“找一个能碰的?,这您也要?管?您放心,弟子只要?最心爱的?最向着我,您既然不是,弟子自?然不会再?浪费多余的?时辰,您就当这是噩梦一场,睡醒了?,您又是那个神台之上,纤尘不染的?月宫尊者!弟子不会脏了?你轮回的?那条小路!”
阴萝气冲冲跑了?。
她没跑远,就跑了?隔壁的?紫腰殿。
宴享居住其中,只有一群小太监伺候,见这七殿下面带愠色地冲进来,他们也不敢吭声,老祖宗早就吩咐过,只要?是这位主儿来,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于是阴萝刚闯进了?自?己原先住的?寝宫,就见她那张睡熟的?绣床上盘了?一条美?人?蛇,大约是洗浴过后,笼着濛濛光泽,那一头鸦子发更?是闪烁着细碎的?鳞光,穿着她那一身紫茑萝旧衣,身形纤薄秀丽。
此时他那一双细俏的?手上下翻飞,正在聚精会神雕琢着玉势,还在上边缀了?一条墨紫小蛇。
蛇蛇:“???”
姑奶奶消受不起?,告辞!
阴萝转身就跑,后边咚的?一声,宴享摔了?玉器,赤着一双冷白的?脚掌,噼啪啪冲到她的?身后,双手叉到她的?腋下,一左一右将她提了?起?来,贴着脸儿笑道,“难怪刚才奴婢一阵心神不定,奴婢最是喜欢自?投罗网的?神女殿下了?。”
阴萝翻着白眼,“别?自?作多情,我是来看你反省的?。”
宴享煞有其事,“奴婢反省过了?,都?怪奴婢心眼儿太小,不愿意做人?,偏要?做一个不知上进只会粘主人?的?小色猫。”
蛇蛇:“……”
你这根本就没在反省吧!你还变本加厉了?!
他那一头束在黑纱罗小冠里的?墨发浓厚,直直披落在足跟,还踩了?半截,倒真像一头黑足小猫,丝滑的?一缕湿发垂在她的?锁骨,打碎了?濛濛的?水汽,宴享仗着高大修长的?身量,提着她走。
“……你在干嘛呀?”
祖宗怀疑他在施咒。
宴享道,“奴婢家?中有一个习俗,若是不高兴呢,就去外头晒一晒,抖一抖,奴婢正把您身上的?晦气都?抖晒干净呢。”
阴萝跟征圣帝君闹翻,气呶呶地说,“不准晒!我最讨厌月光了?!”
宴享从善如流,“那就不晒月光,晒一晒这风,这云气,这万物声,这世间又不仅是月光能晒。”
他说着,那小祖宗的?脚跟落了?下来,踢了?靴子,抵踩在他的?脚背上,他长睫一颤,在月光没有关照的?暗处,一大一小的?脚掌交叠在一块儿,肌肤相似的?冰冷,还泛着相似的?桃花色。
忽然听见她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脚指甲这么粉,没涂毒吧?”
宴享:“……”
这位关注点可真是清奇。
宴享抬起?手,咬了?拇指一口?,脱落半个漆黑甲面,同样露出嫩桃色,“您瞧瞧,这是不是正常的?粉?”
祖宗嘀咕,“你这品味……”
宴享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她关注自?己,“奴婢是宦官,要?那么正常作甚?越是惹人?惦记,就越容易招祸。”
他抓住她的?手,往后一摆,在他缎子般的?黑发里穿行,从耳骨碰到锁骨,他愈发柔声。
“神女殿下,您感?受到了?么,这一丝一缕,一寸一肌,奴婢都?是为您一个人?养着的?,奴婢把它们养得如天边桃花一般,每日用净水,柔脂,淡香,养得柔嫩又娇贵敏感?,它没有任何的?痕迹,奴婢等着您打上烙印。”
阴萝转头,探究般望向他,“宴享,你不恨我吗?”
“恨?”
宴享失笑,“奴婢恨殿下什么?”
“我见你的?第?一眼,绝对是恨我的?!恨不得把我给埋了?!还敲几?个锤头的?那种!”
阴萝指着他鼻子骂。
宴享挑眉,直觉这么准的?吗?
他也不再?掩饰,“那第?一次的?确是恨的?,甚至在社稷学宫,您没认出我来,我也恨。”
他的?初次爱恋,初次抉择,就赔付上了?一生,天下有几?人?似他这般豪赌?他也恨过,怨过,那一缕思念迎风而长,变作狰狞恶鬼,但好在,在它失控之前,他的?长命锁迎接了?它的?原主人?。
“您再?晚来个百年。”宴享似笑非笑,“奴婢心胸狭窄,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你敢——”
他却侧过脸,唇角克制又缓慢,印上她的?脸颊。
“敢的?,凡人?也会疯,而且会更?可怕的?,神女,您需要?时时谨记,您的?生民需要?您的?笑,您的?祝,譬如奴婢,一个祝吻就可以替您卖命一日。”
“怎么才一日?我的?祝这么不值钱!”她巴掌糊过来,“不准亲!亏死人?家?!”
就算是奓毛,也是娇气小公主的?样子。
宴享随侍君王,也见过不少的?神女,像她将傲慢贯彻到底,还能存活至今的?,果?真是有些个人?道理的?。
阴萝跟他玩了?一会儿踩脚掌,心情轻快多了?,她跳下来,就要?回宫,被宴享拉了?一拉手踝子,他问得很轻,“既然月光不愿意晒到您的?裙摆,您或许该试试,在暗处观赏世间的?滋味?”
阴萝瞅他,“你是要?我跟一个烧死我哥的?家?伙过夜?干嘛,我嫌命长啦?”
对方委屈得很,“还是奴婢给七殿下通风报信的?,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啊,七殿下想逃,早就逃了?。”
见这祖宗还是一脸不信,他眸光闪烁,忽然把她的?手扯到身腰,挨到那一只冷银光的?长命锁,小铃铛发出细响。
阴萝心想,果?然是全白啊,这凡人?为了?必等高位,居然下手这么狠。
蛇蛇祖宗心中升起?淡淡警惕。
却见这叱咤内外庭、口?衔大天宪的?内相偏了?偏下颌,敷粉的?面容细腻而泛着一层薄珠光,从那白釉透青的?皮子后悄然开了?一簇野牡丹,“公主,要?记得,这里是我的?命门,您若是想要?杀我,就从这里开始,奴婢毫无还手之力的?。”
阴萝还是留下过夜,她在宴享的?侍奉下脱去了?外袍,爬上了?那一张绣床,里头的?摆设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多了?宴享身上那一股呛鼻的?浓香。
宴享抬手驱散,只剩下淡淡的?一捧甜香。
阴萝以为他会趁机撵上来,没想到他只搬了?个绣墩,双臂撑在床边,眼也不错盯着她看。殿中的?灯火全部熄灭,唯有他脚边提着一盏圆滚滚的?绣球灯笼,佩着璎珞金珠,镂空的?纸骨筛出朦胧的?光影,软融融的?,里头还映着一副绣球招亲的?小雕花。
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
阴萝揪他一根手指,坦诚地说,“别?惦记我啦,我不好你这一口?的?。真寂寞了?,你找对食疼一疼你吧。”
也许是风灌满了?那一扇旧色珠帘,滴滴答答地响着,绣球灯笼暗下去,似泅进了?一场墨雨里。
宴享张开手掌,小心护着那一簇微弱的?光源。
烛光熄灭。
他手指扎进指骨里,脸色染上了?苍白与惊惶,勉强冲她笑笑,“公主不必担心,如今奴婢势可倾国,再?也不是那小荒村里那个落魄小子,多的?是人?等着自?荐枕席呢。”
阴萝喔了?一声,翻身睡去。
宴享面无表情盯着她那露出外面的?一颗头颅,颈子细细,他伸手一揽,全在掌中。
只要?这么掐下去,再?套上一个细囊锁魂阵,这位傲慢、任性、不屑信徒爱意的?天边神女,就能被他永远留在这一座曼荼罗罪朝里。这里的?一切天罗地网,人?心险恶,都?是他为她而设。
但最终宴享指头擦过去,只是替她盖了?盖被褥。
半夜,阴萝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闹醒,她转身一看,远处的?晾发架子竖着一扇隔溪渔舟的?屏风,璎珞绣球灯笼被放到一旁,淡淡柔和的?光晕涂染开来,那人?提着袍衣,坐在窄方瓶口?上,如同芙蓉倒折,跌进尘泥。
她呼吸一紧。
“……谁?!”
宴享察觉殿内气流的?变化,摔下裙袍,疾步出了?屏风,生怕他的?公主夜里遭袭。
然而他的?公主半坐在软床上,神情震惊错愕。
轰——!!!
她看见了?!!!
霎时,他顿感?无地自?容,她一定是见了?他那扭扭捏捏的?解手的?姿态,他也知道,那很不像个男人?样子。
他本来就是不阴不阳,不是男人?。
难堪,崩溃,又有些委屈。
宴享几?乎是抖着那一条也很不像男人?的?嗓子,双颊涌起?了?血玉的?光泽,发出了?少女般尖甜的?哭声。
“……别?,求您,别?看,别?看。”
他想给她看的?,该是自?己权倾仙朝,掌控二十八仙道台的?模样,他登上高位,势焰可畏,人?人?怕他,敬他,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等着神女垂怜的?穷苦男孩,他可以请她吃龙肝凤髓,山珍海味。
可还是难堪啊,难堪到这般难以收拾的?境地。
只恨当时年少,神女惊鸿,让他这地里的?小泥鳅儿,竟然生出了?登天的?妄念。
经?年之后,累累成伤。
他匣中没有三尺剑,不是那仗剑天涯的?意气风发的?剑客,可以一剑斩仙,给她看浮光跃金。他也不是那窗竹摇曳下彻夜苦读的?书生,可以一朝金銮殿,文气显圣天下,给她跨马游街,冠上簪花。
宴享无措挡着脸,指尖溢出晶莹又痛恨的?泪光。
“求您,别?看奴……”
我走了?很远的?路,也曾被踩碎脊梁与傲骨。
可我真正站到你面前时,我已?被打断了?尊严,只是一个盛世艳饰的?死太监而已?。

“哭什么呀?没骨气!你个孬货!不就是解个手吗什么好哭的!”
阴萝跳下热床, 粗暴擦着他的眼泪。
祖宗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是我!是我大惊小怪!怪祖宗太奶奶没有见识!”
神洲里当然是没有太监,而阴萝作为登真王女的那一世,权势盛烈, 哪有小太监敢当她的面解手, 怕不是得被她掀了头盖骨去?做骨片首饰。
“您不介意?”
这条残蛇这会儿倒是被阴萝擦得热烘烘的, 皮肉都不带分离贴着她,贪婪又期望。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祖宗翻顶一个白眼,“别说是人族, 天底下奇珍异兽各有各的怪癖, 吃喝拉撒都不是同样的姿势,牙豚还用俩鼻孔喝水呢, 你这点儿算什么呀?还有, 你长着这般高,头就?不要再拧个半圆贴在我心上了,怪恶心的!”
阴萝推了推, 他顺势如蛇蜕滑皮一般, 滑到她的脚边,双手再拱出一个圈儿, 抱住她的腿肚,摆明是要变本加厉,痴缠着她天荒地老了。
蛇蛇:“……”
阴萝狠狠踢他, 他抱得更紧, 她强行走动, 他就?拽着她的腿, 被她拖行一路, 仿佛缀了一根黑紫色的大尾巴,柔软而无?骨。
宴享还给自己的行为盖了一个无?害的解释, “公主,这叫小猫撒娇。”
“放你蛇屁呢,分明占我便宜!”
宴享闷笑一声。
好呢,还是那个跋扈公主,还是那个娇蛮帝姬,她这张嘴就?骂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半分收敛。
他抱她腿,仰着看他的神女,“那奴婢也能爱你?”
“……”
蛇蛇:烦死啦烦死啦!
这小贱人最爱挑她心软的时候!
“你就?不能找个对?食吗?!”
阴萝甩了甩腿,仍旧没甩开,宴享可怜兮兮道?,“她们都不敢骂奴婢,手也没劲儿,连扇脸都不会,没劲儿。”
蛇蛇:“……”
她有一万句脏话顶在喉咙里,但阴萝转念一笑,骂他岂不是在奖赏他?!
呸!想得美?!浪费她珍贵的蛇泡唾沫!
翌日,阴萝扎着脑袋醒过?来?,宴享端坐在一面海兽葡萄镜前,手持木梳,慢条斯理梳理着那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颇有男妻梳妆打扮的闲情逸致,他脚下还趴着一头白嫩嫩、臂膀生?着黑纹的小当康,时不时叼一盒胭脂,或是纱冠,殷勤得让阴萝揉了两遍眼。
牙豚瞅见阴萝醒来?,嗷嗷俩嗓子。
娘!瞧咱美?人爹!多?讨人喜爱啊!
蛇蛇:?
阴萝又揉了揉耳朵,怎么一夜之间,她的红烧肘子突然跟她的神识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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