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吧?
灭世?魔种不应该是元幼平吗?!
她阴险、毒辣、重欲,还不择手段,能活活把他给玩死?!
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天真,还以为?能同她抗衡?这蛇肠子里曲曲绕绕的,他哪里认得?出哪一段有没有毒?
他索性放弃了抵抗,只用一双核桃般红肿的眼睛望着她,哭得?眼泪滴滴答答,连绵不绝,“元幼平,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我怎样你才肯放过我,我不要?神女救赎我了,也不要?那?半颗魔心了行不行?你就放我走,放我走吧!”
他会没命的!真的会没命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桃粉蛇蝎,想到?他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崽种,想到?余生还要?被她这般尝玩,想到?他永生永世?都摆脱不了元幼平的阴影,他就满心绝望,喘不过气!
“不可以唷。”
阴萝竖起一根粉白手指,在他鼻尖前晃了一顿,晃碎了魔种的希冀。
“咱们不是在菩萨娘娘前起了誓吗?你要?今生今日的呀。”
少年魔种趴在她的膝骨,抱着她腰,哭着喊,“我错了,我不要?了,让菩萨收回成命吧,元幼平,你放过我,呜呜,我不经玩的……”
“嗯?你不要??”
她似是有些不悦,压下?重音。
“怎么,姻缘大?事,是可以闹着玩的吗?小爹,你当我是有多闲,才千方百计抢我父王的妃子呢?”
她不高兴了!
他要?完了!
少年魔种陡然心尖一颤,想也不想捧出自己?的香吻,从她的额心蜿蜒而?下?。
他边吻边哭,泪淹众生,“元幼平,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小就爱欺负我,你知道那?雪地跪着多冷吗?你知道你的鞭子有多硬吗?长大?也是,你总欺负我,总为?难我,总不肯放过我!我难道想成为?魔种吗?我难道想成为?亡国之君吗?我难道想——”
与你作?对?吗?
可这个小坏种竟然说——
“喜欢你就不可以欺负你吗?我就是喜欢你跪在雪地里颤颤巍巍的臀,喜欢你受到?鞭笞时摇摇欲坠的腰,喜欢你一次又一次,把所有好的,不好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这样不行吗?”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糟糕至极的浑话!
若他是个正?常人,准是一个耳光刮过去,让她也尝尝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苦。
可他听见她这么说,竟然生出了一丝窃喜与雀跃,甚至在她低头吻来的瞬间,让泪珠凄美地划过他的下?颌,如同断线的银光珍珠,没入优美的颈段里,圆满这一段只属于他的倾世?虐恋。
元幼平,我若说爱你,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很可笑?
你从未对?我半分好过。
可我却偏偏想,入了这金丝笼,做你的盛世?点缀。
小坏种拍了拍他小玉臀,苦恼无比。
“若是让那些宫使瞧见, 还以为我尿床了呢, 那我朝堂少主的威风往哪里搁呀?”
“那就尿床好了!也该让你?被?人取笑一遭!”
练星含咬着?一口含血利齿, 想着?她往日?做的荒唐事还不够,今日?他差点就要被?她逼得脏器破裂,疼痛至死, 偏她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怒气冲上?心头,又夹着?一丝怨毒。
“我被?你?弄了多少回, 说了不要不要, 你?非要让我失身如溃提,你?让那些宫使怎么看我的?她们背后都偷偷说——”
他破罐子破摔,哭声震天。
“说我练族少年, 天生是个小淫/娃儿, 是胭脂水做的少年男子,是带毛的狐狸精儿!”
萝萝不能更赞同了。
“你?是呀!”
天天哭哭啼啼, 水多得很哪。
?!!!
“元!幼!平!”
他眼?尾沾着?桃花雨露,气得胸膛起伏,“你?, 你?再侮辱我, 我就——”
他就……什么?
练星含噎住了。
他不是那种寻死觅活的家伙, 说不出当着?她的面一头撞死的话儿, 女子爱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他是少年男子, 再怎么被?她碾入尘里,也有一些意?气,总不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再说,元幼平这个小畜生,性情比他还要阴晴不定,若是她兴致高昂,把他的话当真了,撅着?他的臀去撞那丧钟那怎么办?!
所以他寻死觅活的话儿在喉咙转了一圈,就变作了——
“我的脸就不是脸了吗,你?个坏胚呜呜!”
少年孕蝎怨毒的口吻里,却是充沛的水汽,没有一点威慑力度。
阴萝咿呀一声,掐住他的脸颊,唬着?一张稚嫩甜俏的脸儿。
“不准骂我!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割,你?割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同你?这个坏东西说话!”
“那我,那我也不同你?说话,我亲死你?,羞死你?!”
“我不给亲!你?不准亲!呜呜!”
殿外等候的宫使们都竖起了耳根。
这一对儿算是少年夫妻了罢?天天这般激烈对骂,辱伤脸面,竟也不影响晚上?钻进?同一个被?窝。
真是令人艳羡哪。
总管公公谭金喜则是表情淡然。
这算得了什么?
再过一些时?日?,他们的王太女都要出来了。
或许是这掐脸过于亲昵,练星含也逐渐摸清了这小畜生的行事,这会儿她正高兴玩着?他呢,定是舍不得他去死。
练星含想通之后,有恃无恐,小性愈发?冲得厉害。
哭着?把脑袋一扭,不让她碰。
少年魔种怀了胎甲,哪怕被?阴萝关进?金银笼里,也无人敢怠慢他的孕夫伙食,腮肉被?养得异常饱满、沉坠,当阴萝气呶呶掐着?他脸肉,指头软软地陷进?去,像是陷入了一锅熬得暖烘烘的奶窝里。
阴萝不敢相信。
在她起得比大翰公鸡早,睡得比小松狮儿迟,肉肉都清减了好几斤的时?候,这怀孕的狗杂种竟然——
胖啦?!!!
要不怎么说是魔种呢?
被?她这么整日?折磨,他非但没有消瘦,竟然还长了好看的、红润的肉肉!原本是阴郁刻薄的艳丽面相,养出了软肉,再妆一缎盈盈泪光后,愈发?腴润绝美。
阴萝凶神恶煞,威胁道,“狗杂种,不准哭,再哭就把你?装进?我那红釉虎子去!”
红釉虎子?那不就是她的夜壶?!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她竟然这般威胁他!
她要不是那么坏种,他怎么会哭得这般厉害?!
她不哄一哄他也就算了,还这般糟践他!
练星含噼里啪啦的,泪珠子掉得更多,“你?装,有种你?就装进?去,我是狗杂种,这肚子里的也是小杂种!你?有本事溺死我们罢了!反正你?这个少主富有四?海,你?只要勾一勾手指头,想爬你?床的小杂种多的是!”
萝萝:“……”
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她撇了撇嘴,想起元皇后的嘱咐,让她不可过度刺激小孕夫,遂不再跟他计较,小拇指勾起他脚踝的雪白亵裤,似白烟云雾一阵摇曳,慢吞吞拉到腰间。
他四?个月就显了怀,如今快六个月了,光滑薄皮的小玉丘高高隆起,哪怕亵裤特意?放宽了尺寸,玉带依然勒得孕肚有些紧。
被?这阴毒的小王蛇这样贴身伺候,那软肉蔻的指头就掐在他腰,练星含登时?就软了。
她只顾着?要他,辱他,可从未对他这般细心!
她,她又想做什么名堂?他才不会沉溺在她虚假的温柔里,允她胡天胡地!
“不用你?……我……我自己穿……”
他尾音都是溃败的。
“你?手都是颤的,穿什么呀,可歇着?吧!”
阴萝软软顶了回去。
穿花簪蝶的小王蛇就覆在他的身后,双臂穿过他的腋肉,把他的薄纱裤提了起来,细绳环在尖挺的孕肚间,他的恶身被?她窥得一清二楚,少年魔种的颈肉被?蒸得软熟粉润,喉音都哑坏了。
他那朝圣的黑长衣又披拂下来,掩盖了一切的动?荡。
练星含的长睫毛溢出一两滴水泪珠,潮湿又重,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她那一双定夺乾坤的小手,嫩笋般脆生生的,认真又端正,系着?他那一根水安息五毒绦。
她系着?他的腰,也系住了他那呼之欲出的欲情。
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永远都要沉沦在这小畜生的双手云雨下。
这日?,朝臣们登平恩殿,发?觉那金丝笼里的华雀儿不知所踪。
他们吁出一口气。
可算是不折腾了!
那么尖,那么挺的孕肚儿呢,这一胎儿定有他们尊贵无双的王太女!想来元家也不愿意?他们国主的第一胎就流在这金银笼里!
华雀儿飞到哪里去了呢?
飞到了神元宫。
少年魔种面无表情,实际上?接近崩溃。
——他还不如被?元幼平关进?那金银笼里,也好过跟一群后宫娘娘打交道!
听听她们都说些什么可怕的话?!
全?是围绕着?他这鼓囊囊的小孕肚展开的!
右边的长公主练月妃绣着?一只藕荷色的小肚兜儿,冷清道,“阿弟,你?来看,这虎镇五毒,我绣得可好?”
弟弟恼羞无比,“你?绣你?的肚兜,你?扯我做什么?!”
练月妃盯着?他的尖尖小肚,自言自语,“这么大,也许是双胎,看来要多绣一条,有备无患。”她不由得感叹,“你?本命为蝎,看来得能者多劳了。”
弟弟:???
你?还是我姐姐吗?
左边的元皇后同样让人奉来一碟剔透白糕,面上?冰消雪融。
“我怀八儿时?,也是最?爱这一道鱼茸花糕,入嘴即化,也不腥口,最?适合滋养胎身,好孩儿,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当这阴丽少年从丈夫宠妃摇身一变成她家儿媳后,元皇后爱惜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昔日?的冷面。
练星含冷冰冰道,“腥死了,我不吃!”
他恼恨自己做了元幼平的小孕蝎,迁怒了天下全?部姓元的,也不肯给元皇后好脸色。
如今那小畜生在朝上?搅弄风云,他却在朝下为她挺着?沉甸甸的孕肚寸步难行,呕吐抽筋是常有之事,他最?怕的就是宫铃收缩,漫上?阵阵剧痛,简直能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这顾着?播种的小畜生,浑然不管他的死活!
元皇后并未被?他的冷脸吓退。
这少年男妃也是命途多舛,被?她丈夫抢入了后廷,又辗转落在她儿的手中,肚子就跟吹皮球似的涨了起来,如今生育皆是女妇所为,也难怪他被?颠倒了阴阳后,总是充满怨怼。
不过父死女继,他做了她们元家的男媳,还怀了元家的后嗣,从前?的恩怨便也当一笔勾销。
元皇后注视着?他那极好的怀相,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好好好,不吃,不吃,拿走吧,含儿,在娘这里,你?大可放开,若慈恩做得不好,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莫要坏了身子!”
练星含眸光幽暗陷落。
我有什么委屈?我最?大的委屈就是被?你?家的小畜生搞大了肚子!她还动?不动?就凶我!威吓我!
你?把她打死给我出气成不成?
他这一块蚌肉被?元幼平如此?折磨,居然到现在还没掉,实在是蝴蝶娘娘保佑了吧。
练星含又僵住。
他在想什么?他竟然,竟然要蝴蝶娘娘保佑这个小杂种?!
元皇后见他脸色不好,便轻轻斥责阴萝,“她也是胡闹,怎么能凭着?任性与赌气,把你?放在绣笼中生养?我昨日?知道,已是狠狠训了她!我神元宫还有一些流浸膏,你?拿回去,好好服用,不要留了疤!”
少年魔种又讥笑,“留了也好,她可以找个更貌美的。”
元皇后不由得失笑,“外头的王侯少年再貌美又如何??我儿只让你?一个人怀了,后宫也只有你?一人,还不能说明她对你?的情谊吗?你?也知道,她那么贪新鲜的家伙,却只贪你?这一口。”
甚至大逆不道夺走君父的少年妃。
他浓睫微震,竟没反驳她。
元皇后又伸手搭在他的手背,宽慰道,“如今你?什么都无需多想,将王太女平平安安顺育下来,便是最?大的福气!”
又是顺育!
又是福气!
他难道除了这个孕肚就没有别的可取之处了吗?
元幼平喜爱的只是他能传宗接代的蝎肚子吗?
元皇后越是温柔细腻,看着?这张与元幼平相似的眉眼?,练星含越是压不住自己的尖锐性子,炮仗般燃起怒火,“王太女,王太女,你?们只想着?女儿,若是个男儿就不要了吗?既然生出来都要被?轻贱的,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滚!都滚!”
嘭的一声,摔碎了手边的那一碟鱼茸花糕。
“……少主到!”
殿外漫漫传颂进?来。
练星含双肩一颤,元幼平只在灵前?即位,还未正式举行登极大典,宫人们一律唤做少主。
小花靴轻快翻了进?来,伴随着?娇嫩笑声。
“怎么啦?谁不生啦?谁要我滚哪?”
阴萝捡起了地上?那一块碎掉的茸雪花糕,抵到练星含的唇边,声嗓泛凉,“我母后特意?给你?做的,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不吃!我就不吃怎么了!”
他驮着?沉重孕肚,笨拙地转身,被?阴萝掐了唇肉,硬塞进?去。
“恩儿……”
元皇后有些担心,这是否过于粗暴?
练星含被?掐开了嘴,眼?泪泛着?细粒珠光,他气性狠狠发?作,“元幼平,你?就会强迫我,呜呜,这么大块,也不知道要捏碎一些,噎着?我了……”
银竹慌忙端来一碗热茶,阴萝接过,唇珠试了试水温,吹了片刻,又润了润唇角,“好啦,不烫了,你?喝吧。”她嘟囔,“我都没有你?那么娇气!”
“怀的又不是你?!”
“那你?喝不喝啦?不喝我全?泼了!”
阴萝扬了扬自己端着?茶盏的手。
练星含抿着?唇瓣,如同浅滩里的小鹤,慢慢踱步过去。
“……我喝,我喝就是了。”他小声埋怨,“你?那么凶做什么,吓到我们了。”
阴萝冲他抽了抽俏粉鼻子,很是唬人的小老虎模样,仿佛在说——
不听话!家法伺候!
夏日?的宫殿放了花梨冰鉴,袅出清凉细丝,元幼平胸前?配着?一副银翡翠双长襟,茭白小耳也镇着?一对万年吉庆珍珠流穗牌,小时?候那么骄横跋扈、无可救药的家伙,脊骨竟也撑起了这个国家的权鼎,成为了这片天地间最?富浓娇丽的颜色。
偏在他面前?,这小君主噘着?双唇,孩子气般威胁他。
仿佛从未长大过。
飒冷雪夜那一场跪,年幼后背烙上?的那一条鞭,都是她年年厌恶自己的象征,她从小就想杀他,可预知未来会有这一刻,她会坐在他的面前?,在炎炎烈烈的日?头,为他吹凉奉茶?
于是骄纵小鹤低下了头,张开紧闭的唇肉,小口小口地饮着?她吹凉的温茶。
“这么好喝吗?”
她有些狐疑,也挤进?一颗黑绒绒的小脑袋,跟他脸挨着?脸,鼻子挤着?鼻子,同喝一碗热茶。
“唉呀,好苦,狗杂种,你?又骗我喝!”
她皱起了肉鼻头,娇蛮指责他。
“我骗你?什么了?是你?非要抢着?喝,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讲,我就是道理!”
她昂起骄傲脖子。
练星含的目光从她的润泽唇间一掠而过,他今生今世吻的这张嘴,怎么能这么闹,这么讨厌,这么……让他心潮起伏。
“……妹妹。妹妹。”
九王姬扑到他脚边,高兴地流着?涎水。
练星含:“……”
九王姬才周岁,若是他蝎儿出生,跟九王姬也才差两岁,到时?候谁还能分清哪个是外甥?
果然——
“元幼平,你?就是个小畜生!”
让他年纪轻轻就怀了孕!
萝萝:?
喂你?茶喝还骂我?!讨厌鬼啦!
七月,在登真铁骑的驰骋之下,五原化外之地相继沦陷,石桑、大磨、宛国等纷纷献上?降书,愿顺万朝。
练星含把手指头都戳烂了,勉强做出一顶稀烂的虎头帽,被?阴萝嘲笑了大半天,他生气撅臀。
随后阴萝表示,自己要大展身手。
于是这人间又多了一双红肿的小猪蹄子。
练星含给她包扎时?,她还狡辩,“这不是我的问题,定是这绣花针在谋害我这一条真命小天龙!”
八月,元副相携大军班师回朝,百姓夹道相迎。
练星含已经很少下床了,他腹部高高隆起,莹润如玉山,阴萝反而喜欢抱着?他睡,据她说有一股儿甜甜的奶香味。
登徒子呢你?。
练星含差点没把她踹下床底。
九月,元武阙献俘,同时?举办天子登极大典。
这一日?,也是他跟元幼平的大婚。
少年魔种有些恍惚,被?宫人们服侍着?,盛装艳饰,从指尖到腰间,穿戴起了他跟元幼平的帝制婚服。
素白绫衫,配鲜红丝绦,恰如八方神明慈悲低首。
这一日?,也是大暑,人间最?热的时?节。
他肚子很大,快要生了。
说来也是荒唐,他一个转世魔种,在这第七十七世,最?应该功行圆满的一世,竟要给神洲帝姬诞下麒麟儿,可他渐渐地不讨厌这种瓜熟蒂落,他甚至愈发?能体会一些如履薄冰的、谨小慎微的情感。
往常他不在意?的万物,竟也变得可爱灵动?起来。
练星含额头渗着?热汗,却不要人搀扶,他持着?一扇金蝉便面扇,缓慢地行走铃庭,走过水鸳鸯,走过红笺纸。
最?后。
平恩殿前?,他在那一尊菩萨前?,停了一停。
这尊菩萨金身是用银杏雕成的,就是元夜燃灯那晚,他在大相国寺拜的那一尊,被?元幼平给截到宫里来,说是要让菩萨娘娘庇佑她从此?以后蝎蝎不断,甚至还怂恿大臣,日?日?来捐香油。
当时?就把练星含给气笑了,这么虔诚焚香,这小混球还想要他生几胎呢?
佛面浮金光影交错,慈悲又安定。
他轻轻地问,蝴蝶娘娘,菩萨娘娘,我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抛却前?尘,舍弃前?身,投进?元幼平这个小坏种的怀里吗?我们隔阂着?山川,隔阂着?神魔,甚至隔阂着?前?世今生,我若成了她须臾之间的情爱,她会不会因此?轻贱我?
都说恨比爱长久,我若是无恨,怎么能让她向?我坚定不移地奔来?
练星含默默地想,起码,给我一个明年。
明年的嫩梨蒿,明年的水月,明年的红花,明年的元幼平。
还有我们明年的活泼蝎儿。
请让我活过春亡关。
请让我这个魔种,死在神女最?烈的情意?里。
练星含便面遮脸,拜过银杏菩萨,穿过一重重的宫门,越过一级级的玉阶,日?光透过烈烈绛幡,在她的额间投下第一注煌煌烨烨的烈焰。
这是神世帝姬,他的意?中人!
她站在至烈的天光,来迎他出嫁!
练星含眼?尾微勾,额心的美人尖垂下了五枚银质弯月,寓意?着?圆满无缺。
她牵过他的手来,朝向?天阙。
声浪沸起的那一刻,他情意?最?烈的那一刹,压下他的头颅,折向?底下的朝臣、将帅、使臣。
以及众生。
“今日?是孤的大婚,也是大祭!”
“当!”
“祭魔种,赦天下!”
额心月亮沉了水,他颤着?茫然无措的密睫。
原来明年,是神女随口许下的一个谎啊。
这不好笑。
他们双掌牵着, 站在这高峻城阙前,站在这煌煌天?光下,朝向?王朝诸臣, 他想接受的是天?下的崇敬, 万民的庆贺,以及元幼平那为数不多的、浅薄的、又庸俗的情意。
哪怕稀薄又脆弱, 他也想抓住的情意。
而不是被她, 毫无征兆地处决在这天?下众生?前。
“不好笑吗?”
元幼平侧过脸。
从那小巧洁净的前额两侧,笼覆下两扇古拙厚重的玳瑁帘,蟠曲着一片漆黑与灿煌, 她那乌油油的辫发阴落落地垂落胸前, 又卷曲绕着她那尖尖细嫩的小耳轮,她佩戴起?他第一次见她时?的白蟒耳坠, 那双碧血眼闪烁着瑰丽又血腥的光泽。
这些时?日?他们耳鬓厮磨,元幼平已?很少佩戴起?这种锋利的、细长又伤人的耳坠。
这条小王蛇似乎很喜欢被他含着耳垂。
每次他舔到耳朵内圈,将那细茸茸的桃毛濡湿, 小王蛇就会受不住似的, 冲着他直哼唧, 四肢娇软散漫, 在他怀里似猫儿般弓腰, 蜷缩又张开,若是舒服极了, 那眼圈雾濛濛的,还会泛开一层鲜桃肉的色泽。
那是对他最好的嘉奖。
也许是被她凶猛强攻惯了,他最喜欢就是这小畜生?被他吻到无力招架的娇娇泛泪模样。
他以为她已?朝着他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可为什么,在今日?,她又显出了她藏好的獠牙?
“啊……这样啊……”
元幼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娇嫩粉润。
“那你就当它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好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漫无边际地,轻轻拨弄他腰间那一串儿银鎏金的葡萄纹小铃铛。
葡萄,同桃蝎一般,多子多福的象征,少年男子挂在腰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练星含的孕肚敏感,又对她百般柔情,哪里经得起?阴萝这种似有若无的挑弄,只是碰一碰,铃舌颤响,他的后?脊也不由自主地震颤,就溢出一丝软烂的哭腔,“元幼平,平日?里,私底下,你如何?玩我都成,我也,从了你,可今日?,是你我大婚之仪,你不能这样对我!”
或许是他显露了脆弱的情态,小王蛇愣了愣。
随即被难住了,沉默不语。
少年男子仿佛窥见了一抹天?光,拖着她的手,放在高高薄皮的孕肚上。
练星含急切地说,“你摸摸,你摸摸,这是热的,活的,胎心都还跳动?着呢,元幼平,这是你蝎儿,你的孩儿,是你入我身体后?,你独独留下的血脉,它们还未睁眼看这个人间,还未骑大马,放风筝,你要这么狠心剥夺它们的明?年吗?”
“元幼平,我不要你多爱我,但你,但你,起?码要珍惜我们父女。”
她略微压着眉心,似乎有一些松动?的迹象。
练星含抓得更紧,整个人也不由得贴靠过去?,似乎要融进她那一身薄薄的白绫衫,仿佛这样就能驱逐身心的寒气?。
他实在是被她的翻脸吓怕了!
他低低道,“元夜那会,我们在菩萨娘娘面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要来世明?日?,我要今时?今日?,元幼平,我答应你的,我不灭世,我不毁人道,你要是担心,你就把我锁在这内王城里,我不出去?,我永不出去?,我就在你圈的地里,我给你生?蝎儿,五个,六个,八个,成不成?”
“等我死了,永无轮回,你自然就能返还神世,世人都会铭记你的恩怀。”
这样难道不是最两利的结局吗?
他什么都给她了,在这般境地,他竟然拿不出任何?打动?她的筹码,只能去?赌她的一分不忍。
“可是——”
她眼尾的肉桃色无辜又天?真。
“我已?经不想跟你玩魔种的救赎游戏了呀。”
“什……什么?!”
他眼瞳浮现起?一丸水光,如同将碎欲碎的白壁。
“骗你的啦,吓到了吧?”
她又笑嘻嘻歪了下脸儿,冲他弹出一段粉澎澎的小甜舌,模样颇为伶俐,让他又爱又气?。
这个动?作,旁的少女来做,他定觉得矫揉造作,无穷反感,可这条小王蛇惯是这么一副天?真蛮娇的情态,她再?出格都不为过。
他被她弄得近乎溃败,本就压抑不住的眼泪淹了出来。
“……元幼平……你别玩我了……”他泣着喊,“我都要怀胎十月了,你非要气?得我一尸两命吗?”
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家伙啊,连大婚都要玩一出大戏!
幸好,她是吓他的。
练星含高悬的半颗瓷心慢慢落了下去?,苍白的脸色又浮现出了几分血气?。
狂风拔地而起?。
“飒飒!!!”
阴萝腰肢旋入飓风中,猝不及防往后?倒去?,那银白大袖鼓风飞扬,似漫天?芦花扑过他的眼。
她有些惊慌地眨眼,想朝他抓来。
“咦,这风——”
还没稳住,她双脚似翻过的风幡,从高高镇星台猛然跌落。
什么?!
练星含的魔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元幼平——!!!”
练星含扶着沉重的孕肚,慌忙去?捞,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一片冰凉软袖从他掌心滑落。
他双眸陡碎日?月。
“嘭——!!!”
迸溅的声响。
脆烈又恐怖。
“不,不要,元幼平!!!”
他浑身震悚,吓得腿间一阵滑湿,热热地淌过脚踝。
等他回神,脸色青白,跌跌撞撞爬到那冰冷的铜铃台角,却见——
她躺在一片殷红的旗面上,白绫衫蓬蓬卷起?来,宛如一只软肥肥的垂耳兔,大概是旗面太滑,她小娇臀连摔了好几跤,正坐在正中央,迷惑挠着她耳边毛茸茸的碎发,那玳瑁帘儿被她拨弄得哗棱桦棱地响。
“……呜……元幼平……你个小畜生?……”
吓死了他!!!
他放声大哭。
练星含这才想起?来腿间的异样,有些语无伦次,“元幼平,破了,好像,羊水破了,要,要出来了……”
他这一声淹没在下一句。
“——点火!祭旗!”
阴萝翻出了旗面的东南角,双脚落地后?,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呼哧!!!”
元武台下缭绕起?阵阵浓厚白烟,扶风而上。
“烟……烟花!”
九王姬环住元皇后?的脖子,高兴地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