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从那幼嫩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哭腔。
“好痛,好痛,我的心好痛,要裂开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难受……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练星含狠咬唇心,冰冷讥笑,“元幼平,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再也?不会上当了!
阴萝睁开雾蒙蒙的水桃瞳,哭着哀叫,“好痛,真的,你的魔心,我吃下去后,日日灼烧我,它,它蛊惑我,要我,吃掉你,与你合二为一……对不起,我受不了这种疼痛跟引诱……呜呜,好痛,含儿,我好痛,你快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被撕扯碎了?”
说着,她嘴角溢出丝缕的乌暗血涎。
她……她竟然喊他含儿?
“……元幼平!!!”
魔种哪里还记得起前一刻的怨恨,慌忙伸手进去,却只摸到?颈环垂下来的一只玄武蝉,以及她那柔软烂漫的萝藦果实。
光滑,康健,根本没有半点?伤口。
练星含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之后,抬头一看,果然那张哭脸挂着一抹捉弄的笑,他又?羞又?气,腿间又?是一阵粘稠的温热。
他无措地微分双腿,睫毛湿漉漉的,咬着唇,说着一段羞辱他万分的话,“元幼平,我,我羊水破了,孩儿,是不是要,要从我身体钻出来了……”
分明?,他恨她恨得入骨,可面对这种情况,仍是第一时间向她求救。
那小坏种挑了下眉,“那我接它们出来好啦。”
练星含:“……?什么?!元幼平,你别钻——”
银雪一般的白?绫裙被她双手纷纷扬起,她摇着腰肢,爬着钻了进去。
少年?魔种喉间溢出一声轻颤,耻骨都要被她碾碎了,在万民的众目睽睽下,她,她竟钻了进去,要为他接生?练星含掌心慌乱,罩住那一颗圆溜溜的后脑勺,心蝎起伏动?荡,几乎要哭了,“不,不行的,元幼平,你不可以看!”
他膝盖拢紧,把她夹在半路。
他颤动?得更厉害,没一会儿身后就?全湿了,竟然是粉紫色的涎水,亮澄澄的,有一点?甜腥的气味。
练星含怔了一怔。
这……这是什么?
阴萝则是爬了出来,脸颊同样沾染了桃粉,“怎么样,你没有怀蛇蛋蛋,是不是很失望哪?”
“……没有……我没有怀孕……”
他眼睁睁看着高高的肚儿瘪了下去,粉紫涎水却越来越多,他双手拢着,仍从指缝流出去,惊恐无比,“孩儿,我的蝎儿,我的蝎儿呢?!”他又?扑到?阴萝的身边,神情狰狞可怖,最后弥漫出一股绝望,“是不是你把它们藏起来了?你快把它们还给我!还给我元幼平!!!”
阴萝扶着他的脸,软软画着小圈,天真地问,“当初我登真那么多孩儿想?要出生呢,你为什么不让它们出来呢?是因为他们不是你的蝎儿,所以无关紧要了是么?”
“孩儿……元幼平……你还给我……”
他唇心惨白?,喃喃自语。
“孩儿不怕,爹爹,爹爹在这!”
练星含半跪在地,一遍又?一遍拢着粉紫色涎水,哪怕被铜壁擦破了皮肉,露出森然白?骨。
身后阴影已至。
阴萝的腰后浮现出四千万阴灵,鬼影重重,如连绵起伏的漆黑群山,将他围困其中?。那一柄狭长的、闪烁着寒芒的幼平刀高举过他的头顶。
练星含似有所觉,他抱着一捧湿透的涎水,额心银月发?出脆响,他惊颤着,浑身湿透地回头。
茫然的,无措的,像是野林里初次遇见猎人的香獐。
忘记了躲避。
他以为,那是可以相爱的同类。
她背着光,面容虚幻得模糊,仿佛镀上了一层凛凛圣光。
他恍惚地想?起——
我的意中?人,她是……她是神女。
而我,而我,我是魔,是污秽,是罪不容恕的存在,是她刀下的一桩装裱盛世的功绩。
是经世传颂后的一则散漫笑谈。
仅此而已。
谁会在乎在这场劫难里,魔种是否柔肠百结,爱上了神女?
“今祭魔种,献骨天下——开我仙朝纪元!”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一日,那小王姬身披红长衣,手挟幼平刀,在烈烈天光下,劈开了他舅舅的头颅。
鲜血如莲开,溅了他满瞳。
原来那一刹那心瓣的颤动?,是真的,是他经久欢喜的起始,只是他不敢认,以为那是憎厌。
练星含忽然暴起。
阴萝正要一脚踢开,却见他旋身,发?梢的铃舌哗棱响动?,雪颈辗转,寸寸吻过她的刀刃。
“噗哧——!!!”
又?是一池血莲开败。
练星含缓缓坠落,却露出一个少年?的快活微笑,“元幼平,我听话了,我乖乖听你的话,我不再祸世,我乖乖去死?了,所以今日,大昏,喜酒……记得,要,要喂我喝……我要喝很多,很多……醉死?了,再也?,不醒来。”
其实他最想?喝的是姑娘酒,当他姑娘出生的时候,为她煮上一锅甜酒,埋在池底,等她嫁人之际,再与亲朋同享这一份喜庆。
他想?给他的神女,生一个康健活泼的王太?女。
他们同坐高堂的那一日会是怎样的呢?他只要想?想?,便脸颊发?热,无法自拔。
可他的神女手指捏着银亮白?绫裙,呶呶地抱怨。
“啊,脏了呀。”
便拖过他的头颅,往他还算干净的脸颊擦拭着裙摆污血。
练星含的身体一点?点?变冷,视野一点?点?变暗。
很暗了。
他要看不清那条归路了。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少年?魔种指尖浸血,颤颤挟住了那一块软裙。
“……元幼平……最后,最后,你抱抱我……抱抱我们……”
大暑日,蝉脆烈,风唤了我的名?字,要把我永远留在昨日的身边。
我不惧死?,也?不惧暗,可是元幼平,你要抱一抱我,抱一抱我,像传说落幕那样,让我在你胸怀中?间,像落雪芦花一样柔软睡去。
长梦里我为你跳着风舞,吹着芦笙,我们子孙满堂,喝着同一碗姑娘酒。
所以元幼平,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都告诉这个狗杂种没有怀孕了,他是不是被她?关得太久,做得傻掉啦?
焚烧过的?镇星台沉成一片乌铜色, 天光漫漫投射下?来, 地面覆着一层尚且温热的?积水。
少年魔种侧躺在铜台边角, 颈侧血肉被利刃割开?之后,还在轻微痉挛,不断地涌出猩红余血, 形成一副令人难忘的?血墨画作。
他苍白阴惨的?脸颊也?贴着乌暗的?地面, 光暗明显,青丝凌乱缠绕, 几缕被他黏在嘴里, 如血池沼泽里一丛丛无望的?黑莲,朝着遥不可?及的?她?,颤颤伸出了手, 白绫婚衫沾染着她?那一片胭脂紫的?浓稠蛇涎, 诡艳而凄美。
从他的?发间,耳里, 领襟,袖袍,窸窸窣窣爬出一堆阴暗的?小玩意儿。
紫蝎、红蛇、黑蜈蚣、青白蟾蜍、金守宫……
无论是有脖子还是没脖子的?, 都默契支棱起来, 瞅着她?。
明明是那么一群阴暗生灵, 那小粒眼珠全是水叽叽的?, 雾蒙蒙的?, 活像是她?抛妻弃子。
最坑蛇的?是,那冰胆紫皇蝎硬起软甲, 远远瞧着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琵琶,前腹部却饱满异常,阴影重重沉坠下?来,如同一串半熟的?、果实累累的?大葡萄,显然是又怀了一胎。
阴萝:“……”
脏话欲言又止。
而仔蝎们还未成年,列成一排,趴在孕父背上。
于是这一刻,仔蝎们同心协力,齐齐瞪圆了一双琥珀色的?中眼,为她?抛妻弃子的?负心传奇又增添了一则有力的?证据。
萝萝:“……”
看!我!干!什!么!
我蛇大猛女,还会跟你们这两指头?都不够长的?小紫蝎□□吗?!
那是你主人自己?动情,让你们孕了的?好不好!
我才?不管你们这群丑东西!
练星含朝前顶着那张惹人怜爱的?面孔,眼眸里的?泪光更破碎得不成样子。
“元幼平……你过来……”
他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此诀别情形,镇星台下?的?众人单是看一眼都受不了,他们都以为国中少君会网开?一面——
“好呀,你爬过来。”
阴萝是个极恶的?神世?帝姬,她?冲着他勾了勾小指根,裙摆经过暴雨洗淋后,粘着她?的?小腿与脚踝,颇为天真邪恶,“你爬过来我就抱一抱你,亲一亲你,我让你舒服去死。”
哄魔种是什么?
不存在的?。
上一上,演一演也?就算了,如今他都死到?临头?了,半颗魔心哪怕是自爆,都不是她?的?对手,他还有什么价值可?以利用的??
文武朝臣:“……”
众人几乎不敢看那魔种惨烈的?下?场。
被囚禁王城,被欺骗假孕,被献祭天下?,如今就连一个卑微恳求,都要被他们少主百般戏弄。
练星含单手紧紧箍着自己?的?脖颈,让血流的?速度减慢,紫皇冰胆蝎则是托着仔蝎们,爬上了他的?颈侧,一口咬住一管血脉,勉强止住了血崩。
他竟真的?挪动了双膝,俯下?背脊,在这青白盛烈的?天耀下?,朝着阴萝缓缓爬去。
他爬得很慢,很难,很疼。
自他诞生时起,怨与煞在凌迟他,仇与恨在吞噬着他,每一世?,他被父母抛弃,被兄弟姐妹杀死,更被众生争而分食,这命运崎岖险恶,我在泥潭从未得到?高歌,我别无选择,我接受了它。
可?笑的?是,这人间的?天光从未照耀过我半分,我却要为它付出代价。
他在想——
凭什么?
众生对不起我,他们就该去死,元幼平,你凭什么为了他们要献祭我,他们可?曾有像我一般,在你足下?辗转着头?颅,在你床榻哭过每一晚?
他们绝大部分,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献出过,甚至一滴眼泪也?没为你流过,凭什么得到?你的?偏爱?
你凭什么在掠夺我之后,又将我弃于众生的?油锅?
那么多的?愤恨与不甘,席卷而来的?毒海将他吞噬,屠尽苍生的?恶念浮上来的?那一刹——
他抬眼,看到?了不远处那一身飘如芦雪的?白绫裙,腰间泼着一缕相思血。
元幼平喜烈艳,喜灼彩,常常是一身踏尽金花的?江山袖裙,灼伤人的?双眼,可?今日,她?换上了同他一样的?白绫婚衫,像是一团洁白的?、娇小的?、毛茸茸的?雪,仿佛他伸手一捧,就能握在手心里。
今日,她?不再欺瞒她?,离他也?最近。
于是,万般邪念平息。
“窸窸窣窣——”
五毒咬住练星含的?发与衣裳,也?撕扯着他往前挪动。
纯美洁白的?婚衫被他的?颈血浸透。
在半年前,在一年前,甚至在十二年前,练星含绝不会想到?,自己?会低下?这一颗高傲矜贵的?头?颅,被那个红长衣的?敌国小王姬玩弄于股掌之间。
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他磨破了膝骨,也?磨破了骄傲,如丧家的?犬奴一般,在最后一刻,爬到?了她?那双粉澎澎的?裸足前。
他与她?这么近。
可?他已无力气站起来。
“元、元幼平……”
他抓着她?脚边的?一块裙料,腕心往下?坠着,少年魔种抬起沉重的?眼睫,喉咙疼得只能发出嘶哑模糊的?气音。
我爬来了。
我如你所愿的?卑微,下?贱,没有骨气地爬来了,你怎么还不吻我?
他等了又等,没等到?。
头?颅失望滑落的?瞬间,被一只柔嫩的?手心托住。
他发出了一声喟叹。
是熟悉的?她?。
练星含抽出腰间那一根水安息丝绦,那是五毒蛊丝,他将它缠在她?的?手腕,越缠越多,越缠越厚,直到?满目的?红。
阴萝冷笑,“你想勒死我?可?惜,勒错地了。”
勒颈都不一定能勒死她?,何况是勒手?
“呱呱——”
盘古蟾蜍环着小蟾蜍们,伤心地鸣叫起来,其余四毒同样发出不舍的?声响。
蛇蛇后知后觉。
这是……托孤?!
这一大群得吃空她?的?私库吧?!
她?当即嚷嚷起来,“你死了这条心,又不是我生的?,我决不要这么一群丑东西——”
练星含吞着喉咙的?血水,咬字很轻,“元幼平,我红,红练族动情则生孕。”
所以从某一种程度来说,他们的?确是你的?种。
“你少碰我……它们自然也?会少生……”
阴萝:?
所以这都是我纵欲的?错啦?
他费劲扬起脖颈,吻上这蛇蟒的?双唇。
蛇蟒怎会容得他放肆,又软又小的?舌头?没有任何温良的?品质,上来就欺凌他的?唇心。
即便到?了诀别这一刻,即便他要死在她?的?面前,她?的?霸道本性也?不会有任何收敛,少年魔种仰着那一段摇摇欲坠的?颈段,艰难吞咽着她?那冰凉的?涎水,像吞进了此生所有的?刀剑,任由它扎破腹心。
元幼平总说他哭的?多,水也?多,她?不也?是这样?
每次与她?接吻,他总是要被她?唇舌里满池的?蛟涎彻底吞没。
仅是被她?这么吮着,他的?身躯就有了反应,惨白的?脸庞燃醒了几分情欲。
他真是贱胚子,被她?如此亵弄,置于死地,他的?回应竟也?从不落空。
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想要元幼平的?舌心,腰心,甚至是胸腹里的?那一颗心,都要为他所占据。她?喜欢什么都好,喜欢他的?濒死屈从的?头?颅也?好,亦或是他的?碾碎如泥的?骨气也?好,他不介意让自己?的?灵魂再轻一分,以求她?的?怜惜珍重。
尽管他知道这希望渺茫。
元夜燃灯,被菩萨娘娘锁住的?,从来只有他这颗魔头?。
正?如那羞耻百倍的?孔雀锁阳腰链,他仅是为她?穿戴过一日,就再也?难以忘记那隐秘的?刺激,以及在她?面前碎裂的?自尊。他的?颈项也?套了一个结实却无形的?藤圈,是元幼平的?枷锁,她?甚至不用拽起来,他就爬着,哭着,要她?疼爱自己?。
练星含猛咬舌尖,溅出一股细血。
阴萝的?双唇猝不及防被溅到?,顿时沉眉,生气质问?。
“你做什么呀?我不亲啦!你快去死吧!”
少年魔种却不言不语,他的?指腹滑过她?的?软厚唇部,将这一抹还温热的?舌尖血缓慢抹开?,涂满全部。
少年魔种怨毒地咒她?,“元幼平,我诅咒你,你这双唇——”
“永远!永远都吻不到?最爱!”
不是我,那也?不会是其他人!
阴萝:?
气死啦!这货色竟然诅咒蛇蛇我亲不到?郑夙?!
蛇蛇当场就发起脾气。
练星含这么阴毒地咒骂她?,但软弱的?双唇却舍不得离开?她?一刻,他双眼溢出晶莹的?眼泪,又昂起颈,下?颌如同强行拉开?的?弓弦,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激烈地啃咬她?。
眼泪,血液,咸腥,崩毁。
他真想死在元幼平的?身体?里。
当他们骨肉相融,在他们最热烈的?那一瞬,锋芒从胸腹贯穿而过,杀了他自己?,也?杀了元幼平,让她?永远死在他的?阴暗巢穴里。他会耐心织一张网,把?她?的?尸体?包裹其中,千年万年后,就算不是同类,就算是猎物与猎人,他们还在一起。
“元幼平……元幼平……你不会死,你永不会死!!!”
练星含濒死之际,愈发显露凶性,几乎要把?阴萝半根舌头?都咬下?来。
“你会……神座永恒,孤独永世?!!!”
很可?怕的?样子。
蛇蛇最喜欢热闹,几乎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
阴萝抱起他的?头?颅,霸道至极地说,“狗杂种,你敢诅咒我,那我也?诅咒你,你就算是死也?摆脱不了我,我要把?你做成小哑巴,小傀儡,把?你放在床边,让你天天看着我跟你姐姐恩爱快活!”
她?的?话清清脆脆的?,没有半分掩饰,人群都听得清楚。
众臣:“……”
就算是先帝,听见这一句话,也?得从皇陵里跳出来吧?
大姨母元鹿丹转头?看向那菩萨面容一般的?元束清,目光带着隐隐谴责。
“你教她?这样放狠话的??”
元家虽然是男女通杀,但慈恩这般的?年纪,怎么能无师自通呢?定是有黑心舅舅这个闷骚男人在旁边蛊惑!
元束清的?黑扇抵着胸骨,冲着雷夏雷秋,“这话是那姓薛的?教的?吧?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她?们:“……”
老?薛都摇身一变,咻的?升天了,你还把?锅扣人家头?上。
练星含被阴萝气得胸肺裂开?,很想掐死这个小畜生。
但他双手虚软,也?只是在她?面上堪堪画了一笔朱砂血。
便垂了下?来。
意识模糊之际,他恍惚又回到?了幼时见过的?那一片枫林,红得如血练,浓稠,艳丽,河流也?如碎玛瑙。
鳞鳞叠叠的?光透过时辰的?缝隙,洒在幼童那张不懂情爱的?脸颊。
他怀里抱着心爱的?蝎虫,在无情无义的?天风里。
心满意足地熟睡了。
元幼平,我以我魔之躯,贺你今日神台高悬,贺世?人日后永不得你爱!
康定元年, 元武阙镇星台献祭魔种,七十七世煞气化为一国磅礴气运。
国中臣民一夜之间生出灵根,昌运充沛, 乾坤始转。
登真由此进入仙朝纪年。
康定三十?八年, 真定元武大帝迎红练旧王族练月妃为后, 愿意消释从?前两座天下的隔阂。
五原化外之地受此恩惠,甘愿为臣属,入仙朝版图。
举国大赦。
新?婚之夜, 练月妃长发及腰, 她换下了那一身送葬似的白练长裙,描黛眉, 妆红唇, 更披了一层耀光金纱,冰肌玉肤,国色天香, 宛若一则惊世传说, 阴萝凑近闻她脖子?,“姐姐, 好香呀。”
练月妃冷清倾城的容颜泛开一丝笑容,花烛斓照眉眼,她敬了一杯酒, “圣主, 这一杯合卺, 妾替含儿饮了。”
阴萝:“?”
又创我是吧?
她气呶呶坐在床边, “好端端的, 提他做什?么??他都死?了三十?八年五个月十?五天七个时辰,尸体都臭啦!”
练月妃不?紧不?慢拆下金纱, 与她并?坐,又将她腕臂的金暗花披帛剥开,“是么??妾还以为圣主保全了我阿弟的尸身,好日日赏玩呢。”
阴萝:“???”
我是那种玩人尸体的坏蛇蛇吗?
我只是好奇摸了摸罢了!
谁让魔种的尸体都跟别人不?同,他死?在最爱阴萝的那一刻,虽然爱恨浓烈,面容并?不?可憎,反而脸颊,唇肉,甚至膝盖后的隐秘之地,都泛着一种春时雨淋漓的粉光,像是从?坚冰里慢慢透出来的殷红。
阴萝摸上去的时候皮肉还很紧。
三十?八年过去了,魔种的身体依然没有?一丝松弛。
练月妃的年轻姿容同样凝定在三十?八年前,如今她伴了仙神?道,愈发的缥缈若仙,恍若天上妃子?,与阴萝勾手交杯的时候,似摇落了满池的温柔,“圣主先杀我舅舅,后杀我阿弟,日后若有?机会,定取圣主的头颅。”
她这么?说着,却轻轻拂开阴萝额前那一簇软篷篷的胎毛,眼眸流转着星火。
“只可惜我是女子?,不?能让圣主死?于波澜之中。”
阴萝才不?管她杀不?杀的呢,伸手抱住她,“姐姐,我们安寝吧。”
能抱着美人姐姐入睡,她想想就高兴。
练月妃则是指根抵在她的唇瓣,“圣主,你若真想要我,月妃自当奉陪,只是你对我,与我阿弟不?一样,眼里根本没有?半分欲念,你只是觉得好玩,想要我陪你玩一玩,如此轻慢,连情都不?算,你又何必侮辱月妃?”
阴萝嘟囔着,“真情都是见色起意,再日久生情罢了,我们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练月妃只觉得她一团儿孩子?气,哪里还有?平日里阴戾霸道的模样。
她细长的手指捧起她的脸,在额心轻轻一吻。
阴萝觉得痒,笑嘻嘻往她怀里钻。
练月妃低笑,“还是个未开窍的小女神?呢。
康定七十?年,元帝八十?八岁,于太平坛封禅。
阴萝又顶起了一头小白毛,编着一根粗厚的蝎螯辫,仍是少女的稚艳面容,率领着群臣仙官,摆着腰肢,摇头晃脑地上山,身边是她随侍的雷家三姐妹,她们头发乌黑浓密,身体康健,同样停留在了最年轻的境界。
她们担忧地围着阴萝身边,生怕她一把老骨头了磕着碰着。
九王姬继承了长姐的恶劣性?子?,作为下一任国君,她就在长姐身后,扯了阴萝的白蝎辫一把。
阴萝脚跟不?稳晃了晃。
吓得众臣大惊失色。
“圣主?!”
“圣主您没事罢?!”
“九殿下……您,您真是的,怎能如此捉弄圣主!”
有?的甚至怕阴萝仙去,吓得哭了。
国中人人都有?灵根,唯有?他们的人王没有?,他们偷偷猜测是魔种的咒怨,让她永不?得长生,心中愈发敬畏与惋惜。圣主开仙国,人人都能求长生,唯独她日渐衰老,怎么?能不?让他们愧疚?
九王姬摆了摆手,“你们也是太小心啦,别看我姐姐八十?八岁,还能夜夜红烛呢!不?像小舅,至今还是个大龄老男人。”
元束清:?
这对外甥除了坑他还会别的吗?
阴萝扬起小厚辫子?,噼噼啪啪打了九王姬的嫩脸一通,后者委屈噘唇,“我就知道,姐姐你就疼舅舅,不?疼我。”
阴萝翻了个白眼儿。
你也不?想想你,成天往外跑,蛇姐姐我哪,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而在以前,向来都是舅舅给我收拾的!
太平坛位于群山最高峰,中途有?魑魅魍魉拦路。
“大哥说的不?错,这人王被魔种吸干了精气,国中人人超凡入圣,她竟还是一具凡躯!”
四等魉妖面露贪婪,“好浓烈的气运!这人王在千秋榜上,怕也是名列前茅的,我等若是分食了她,想必境界定会精进!”
三等魍妖则是谨慎扫视四周,“登真仙朝初立,没想到都有?人进了天寿境,你们可小心些!”
“何方妖魔!速护圣主!”
重臣们纷纷掐决,各显神?通。
他们颇有?默契,将阴萝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就差没把她埋进地里。
阴萝像是没骨的奶蛇,摇晃着两耳的昆火耳坠,趴在妹妹的肩头,抱怨道,“我这块肉是开过光的吗?怎么?是个魔啊妖啊,都想来吃我一口。”
九王姬面露凶相,“姐姐你放心,他们想啃你的老骨头,得先问一问我的意见!”
蛇蛇:“……”
蛇蛇暴躁,拍打着九王姬的肉脸。
“你才老骨头呢!我才活了不?到两百岁,可年轻了!”
魑魅魍魉持着天地玄黄盘,将封禅祭官困在阵中,朝着阴萝一路疾驰而来。
“圣主——!!!”
众臣目眦尽裂。
“啊,游戏玩完了,该回家了,再待久了,我哥会打我屁股的。”他们的小圣主掐着脸颊腮肉,漫不?经心的神?态,“就用你们,来做我回家的脚垫吧。”
魑魅魍魉纷纷冷笑。
“一介凡人,好大的口气!”
但下一刻,小圣主歪了下脸儿,她随手摔下了一只水滴状的昆火耳坠。
“好臭的口气呀,给你们烧一烧吧嘻嘻。”
她张嘴一吹。
“呼哧——!!!”
自她脚边,燃起一轮满月昆火,将魑魅魍魉烧成飞灰。
骤然间,风停,云暗,旌旗扬。
整座太平坛都笼罩在煌煌烨烨的圣火里。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劲烈的鼓声。
是从?九天降下来的,如同庆贺之声。
那白毛小圣主中指与食指如细剑出窍,切过大指中节,身后浮现一尊东极镇天。
“神?世郑阴萝,东极镇天,正神?归位!”
神?洲三万九千域陷入了一场新?的风暴。
——神?世郑阴萝,历神?子?劫八十?八岁,功行圆满,今岁归来!!!
——那个骑在诸天头上作威作福,堪称诸神?噩梦的祖宗太奶奶,就要回来了!!!
起先,神?洲诸神?还以为是一场玩笑,并?未及时恭迎归位的帝姬。
“这又是谁做的好事?学人间的手段,假传圣旨?”
有?年老的神?灵无奈道,“那祖宗太奶奶才消停了八十?九年,怎么?还来。”
同伴也不?由?得叹息,“是啊,这祖宗太奶奶历经了情伤,可算是消停一些了。”
他们说的祖宗太奶奶,正是当事人郑阴萝,自她八十?九年前不?慎失足跌进了半月镜里,就好像变了一个神?似的。
她转性?了!
不?再嚣张跋扈,恣意任性?,反而变得乖巧懂事,体贴芸芸众生。
天尊天后自然感到欣慰,还为她牵了一门姻缘,正是那从?小到大的死?对头赤无伤,但很可惜,后者反而瞧上了她身边的小婢女,在大婚前夜带着人私奔去了,徒留女方满地狼藉。
而在这个时候,天尊天后游历人间王朝,也带回来一个康健英武的少年,培做义子?,与那郑阴萝朝夕相对,抚慰她的情伤,竟也产生了情愫。
前不?久神?灵们还看着这一对儿手牵手漫步金庭,想必也是好事将近。
此时,神?姬寝宫里,密密都是浪语。
“萝儿——”
那义子?敞开暗金胸襟,露出雄壮可观的块垒,从?腹侧滴落的汗珠,滚进了少女帝姬的腰窝里。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叫我欣儿。”少女帝姬娇羞,“这是我的小名,你可要记住了,不?许你再叫错。”
她轻轻捶打他的腰。
“好,是我错了,欣儿。”义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昔日你如此的高高在上,如今还不?是要在我的身下软成媚水儿,他又引诱道,“乖,别捂着,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