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老登真王听见了一道稚甜的笑声。
【父王真好,我?要一辈子都孝顺他】
【还?有王兄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呜呜真的好感动】
【江穗穗,你一定要守护好你的家人,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老登真王:“???”
王爵们:“???”
其余王爵也面?露惊奇之色,跟老登真王对视一眼,重新转回到江双穗的身上,装作若无其事倾听她的心声。
【哈哈主播这一招真绝了】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主播穗宝演得很假吗,那么多人都瞅着自?己,难道会没发现露馅吗??】
最后一条淹没在弹幕海洋里,半点水花都没就溅出来。
他们追求的是甜爽,看的是主播被?万人宠爱,管那么多破绽干什么?
殿内其乐融融,除了到场的没到。
相对于江双穗“真诚”的心声,老登真王显然对阴萝的敷衍极为?不满,催着总管公公去一趟八王姬府。
谭金喜去了,又满脸为?难地回来,“小?殿下已经闭府了,咱家没能?进去。”
老登真王顿时觉得自?己的脸被?小?烈马的蹄子踹了一脚,这何止是放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同父异母的姐姐回来了,人还?在你府上受过不少委屈,没让你赔礼,你还?敢蹬鼻子上脸的?!
老父亲的气性有些上头,“带一支禁卫军去,撬开八王姬府的大门,今天这个姐姐,她不认也得认!”
江双穗心跳极快。
终于这么快,又要跟那个刁蛮王姬对上了吗?她能?对自?己低头吗?
她连忙按住心声键。
【怎么办,我?不想爹爹跟妹妹起冲突】
【要是我?没回来就好了,他们肯定还?好好的】
【果然,我?就是扫把星,我?不配让他们对我?这么好】
包括老登真王在内的,他们都被?感动坏了,穗穗本来就是天之娇女?,却给小?八做了十七年的奴婢,虽然外表光鲜亮丽,但平日?里肯定没少受到小?八的责骂,活得跟蝼蚁一般,失去了自?我?。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禁卫军灰头土脸地回来,他们被?萧家部曲拦在了王姬府前,很是吃了一顿挂落。
老登真王都气笑了。
“她当真以?为?寡人会永无止境地宠溺她吗?这欺软怕硬的性子,早就该好好拧一拧了!寡人的王姬,可不只有她一个!”
于是,这一天,满朝文武都收到了风声——
新王姬归来!
八王姬失宠!
而再过不久,八王姬也将降级成九王姬,因为?新王姬年岁比她还?大一岁!
老登真王给江双穗举办了一场认亲和回归的大宴,就在平恩殿,这本是给阴萝独自?修建的一个王姬殿,连二王姬、七王姬都沾不到光,就这样给了新王姬,朝臣们对她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赴宴当天,百官齐聚,夫人与小?姐们恭维着江双穗。
没有人能?料到,那个跟在八王姬身后的婢女?,竟然会是沧海遗珠,看看她今日?,华服加身,一群哥哥还?围绕着她转,她们简直是艳羡无比,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丝嫉妒不甘。
但很快,在江双穗的甜蜜心声下,她虏获了一众善意。
【这个姐姐戴的花可真美啊】
【她谈吐好好,我?想跟她结交,她会嫌弃我?吗】
【这位夫人真是我?见过最难以?忘怀的】
女?人们笑得合不拢嘴。
她们也在低声议论着新回归的王姬。
“这新八王姬,瞧着倒是比旧的好。”
“是啊,看着是个善良,讲道理的。”
“旧的那位霸道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有女?儿家的模样,我?早就受够了她那趾高气扬的臭脸,还?不如让新的将她取而代之——”
这位簪花夫人说完,四周皆是露出惊恐之色,她后背一阵发冷。
宫内戒严,少见行马,但此时,殿外勒停一匹桃花马,披珠红裙,朱砂抹胸,从肩膀到腰,流淌着一条黑蛟螭大披帛,宛如黑池里的一支崎岖冷峻的红梅,她竟然无视天威,纵马骑进了平恩殿。
那簪花夫人惊了马,险些吓得昏迷过去。
笃笃。笃笃。
马蹄声强健又阴悍。
老登真王沉下脸色,责怪的语气朝她砸来。
“元慈恩!你当这是甚么地方!又在大内骑马!那不快下来!你看看这是谁?往常你常使唤她,可曾料到今日?,你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刹,江双穗碎发被?疾风扬起。
那桃花马上的姑奶奶仗着腰骨好,俯下一截腰,虎口微分,掐住了这位新王姬的下颌,眉眼甜艳阴厉,“我?看看这谁呢?原来是偷我?国盟礼,养活别国皇子的江大婢女?啊?你倒是好运道啊,那么高的悬崖,摔都摔不死你。”
此时弹幕疯了一样狂弹起来。
【嗷嗷原来我?的渣A妹妹在这里啊单手骑马草死谁了啊!!!】
【呜呜呜比起小?锦鲤还?是想看这种带感的恶女?!!!】
【上次那天神装真是绝了啊妹妹都感动哭了这次大佬又想玩什么?】
【想悄悄捡起妹妹的珠珠去买】
阴萝:?!
住口!你们这些只会玩变态变装的混蛋!!!
“呃呜——”
江双穗被?掐生疼,整块脸肉都跟着往上扯,眼睫泛起了晶莹泪光,她莫名?涌起一阵阵的恐惧,好像有那一个瞬间,她被?这个人无数次置于死地。她受不了大叫起来,颇为?凄厉。
“八妹妹你这么是做什么?!”
“穗穗!穗穗!八妹妹你快放手!”
王爵们担心无比,又不敢靠近马匹。
这家伙曾经揪出了几个别国叛徒,就是用这一匹桃花马,生生把人践踏致死,从那以?后,奸细们再也不敢安插在八王姬府里了。
旁边比他们更快,伸出来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掌,擒住了阴萝的腕口,眸丸如寒凉星子。
“元幼平,你适可而止!今时今日?,穗穗姐姐不比你差!”
练星含披着一头黑发,黑长衣,额心寂白空荡,除了那一抹傲性的美人尖,什么都没有,魔种冷漠到失去人性,在他心目中,众生与他无关,只有这个女?孩儿,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女?孩儿,她会把自?己被?赏赐的糕点,藏在肚皮里给他送过来,吃时尚且温热着。
也只有这个女?孩儿,会在他被?元幼平打得半死不活,丢尽雪天里罚跪,为?他心疼地掉了眼泪,抱着他受冻一夜,手里满是冻疮。
她绝不会像元幼平那样,欺她,辱他,骗他,将他踩进永不见天日?的烂泥里。
练星含发誓,就算天下人全死了,他也要他的穗穗姐姐好好活着!元幼平只配当他穗穗姐姐的踏脚石!
然而下一刻。
“——噼啪!!!”
掌风凌厉袭来,伴随着她的一声轻嗤,粗砺缰绳溅过他的脸,割出一道粗糙且辣疼的血迹。
“不过是我?老子的小?宠,真以?为?卖个身,就能?对本宫指手划脚了?”她轻蔑无比,“你的初夜放到龙床上能?值几个钱儿?”
她又嘲笑道,“我?那愚蠢的父王,知道你心里装着他的新女?儿么?”
练星含的脑海里迅速滑过一个念头,果然,前些日?的那个意外的吻,的确是元幼平恶心他的,真是令人作呕!
他眼中眸色更深,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气。
“元慈恩——!!!”
老登真王也生出了怒色,“你放肆!!!”
他朝着左右近侍道,“给寡人掌嘴,好好治一治这无法无天的家伙!”
这是他心爱的少年,怎么能?被?如此轻慢挑弄?
于是心里那一杆秤,很快倾斜到了练星含身上。
“放肆的,是陛下啊。”
伴随着一声悠然的叹息,柔弱文雅的元相公捏着一把黑折扇走进来,他不紧不慢地朝同僚行礼,笑吟吟道,“诸位大人可真是好雅兴啊,明知道我?家小?八差点被?这小?婢女?害惨,诸位这么捧场,真是跟我?元家过不去呢。”
黑折扇抵着额头,他文质彬彬道,“这么多人,元某人一个个收拾起来,怪累的呢。”
众大人神情?大变,张口就想解释,元束清轻轻嘘了一声,竟然纡尊降贵,拉起了那匹桃花马的缰绳,含笑道,“小?八,你去年在外头为?国奔走,错了生辰,舅舅今日?给你补上,说吧,你要什么?是要这颗人头,这颗人头,还?是那颗人头呢?”
被?他点名?的无一不是煞白着脸。
【这舅舅真好啊,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宠着我?的舅舅】
【不过他不知道他外甥女?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吧,她扒光我?的衣服,被?男人们都看到了呜呜】
江双穗使用自?己的心声,然而心声响了半天,元舅舅一个眼神都没扫过来。
她不禁怀疑,难道坏了?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位马背上的祖宗开了娇嗓,“舅舅,我?父王太坏了,有了我?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还?不够,还?要到外头去捡野种,这也就罢了,她还?想让野种跟小?爹骑到我?头上,你说,这父王还?能?要吗?”
元舅舅附和道,“的确是不能?要了,所以?呢,我?的心头肉?
“来人啊,父王,父王他——”
阴萝呜的一声掉下了珠珠,悲恸不已,在老登真王的错愕神情?中,她扯起那片黑纱披帛,哭得哽咽,“父王他驾崩了啊!!!”
群臣:?!!!
不是,我?们就普普通通参加个认亲宴,怎么就,怎么就卷入这种可怕的改朝换代的洪流里?
元舅舅也一瞬变了脸色,悲痛道,“陛下,陛下,你如此雄伟天恩,怎么舍得抛弃我?们臣民啊?”
舅甥俩在马上马下,哭得死去活来。
有人悄悄溜到殿外,脸都绿了,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潮甲兵,都是有备而来。
他也吓得哭了,顺势改口,“呜呜,陛下,陛下驾崩了!!!”
呜呜,好可怕,他再也不吃王室的席面?了!
不想死的,害怕死的,都哭成了一片,愁云惨淡,好不可怜,老登真王气得跳脚,“逆贼!逆贼!元家这是要反了吗?”
“父王,父王啊,您就安心的去吧——”
阴萝的水桃瞳哭得红彤彤的,仿佛破了皮儿的桃肉,下一刻就要扭小?腰昏厥过去,软薄的唇角高高翘起,越过重重人群,与魔种练星含那择人欲噬的阴狠目光对上。
“小?练妃,会陪您殉葬长眠的。”
“笃笃。”
那无法无天的八王姬还在马上,踩着一双巧夺天工的黄金马镫,没有穿靴, 也没有穿袜, 就那样光明?正大袒露出一双娇蛮小足, 似京城时新?的俏白梨,指甲盖儿修磨得圆溜溜的,天真无害, 欠缺任何丹蔻, 粉得像是合欢花上那一点茸金的粉,跟她周身近乎吞噬万物生灵的气场极其违和。
她骑着马到了老登真王的周围, 竟无视一国君威, 裸足从马镫里摘出来。
轻轻巧巧地?,踩上了近前行走那一柄方头腰刀。
他们?原本是架起刀来保护国君,被这么一踩, 倒像是在刀上落了一篇梨花颂诗, 消弭了烽火狼烟。
“哪,父王, 儿臣方才没听清楚,您说这江使女……是我的什?么人来着?我要怎么做来着?”
阴萝面?上荡漾着甜笑,脚尖往那刀背一压。
这近前行走头皮发麻。
真伤了这王姬这梨白娇嫩脚心, 那元副相?不得把他抽筋拔骨?!
登时就发出了浮夸的一声, 摔刀倒地?, 浑身抽搐, 冲着他们?痛苦爬去, 爬到半路,瞳孔猛地?一缩, 原地?昏迷。
一副为?国狠狠尽忠但又无能为?力只能托付于兄弟我走了走得很?安详你们?不用?来找的样子。
其余兄弟近侍:“……?”
这都行?!
“反了……反了……寡人,寡人要诛……”
老登真王发现了一个令他绝望的事实,他护驾喊了那么多声,除了最近的侍卫,其余人都无动?于衷,他们?脸上有着震惊、愤怒、惶恐、绝望。
没有一丝反抗。
像是一群被驯服的家畜,在巨大的惊变之后,迅速接受了目前的局面?以及未来的命运。
家畜……家畜?!
老登真王猛地?抬头。
那纤秀的内弟元束清一身燕居之服,仿佛两岸严风吹弄玉树,很?是清俊淡雅,百官在他身后,静得跟一窝鹌鹑似的,就连他常常依仗的主相?,这个朝廷的支柱沈蕤宾,也一改往日的威严气势,垂首跟在副相?之后。
而元慈恩,就如同是羊圈外的小买主,扬着手指头,娇滴滴地?说,“舅舅,你看,你弄得这么大的阵仗,都把我父王吓傻了。”
而在众人耳中,那不亚于——
“舅舅,你看,你把这头老羊吓得傻傻呆呆的,倒尽胃口,我怎么吃得香嘛。”
这登真国,这王室,被元家如猪狗羊马一样圈养起来,平常刮肉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那当然?是人人太平歌舞升平,可是元家一旦进入这羊圈——
离宰杀的日子也不远了!
人们?陡然?浮现出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
——这把龙椅姓马。
这个国家姓元。
“大胆,大胆,嗬,嗬——”
老马王一个趔趄,摔倒在案桌前,嘴里流出一串涎水,痴痴傻傻咧开了嘴,“嗬,嗬,不好玩,不好玩。”
场中的气氛彻底凝固。
阴萝哎呀一声,指根抵着润泽的小粉唇,很?是惊讶的样子。
“啊,原来父王知道我今日生辰,特地?排了这一出彩衣娱亲的戏呀?”
“都怪我,都怪我,怎么就误会父王的苦心了呢,还喊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过父王向来知道我率性而为?,不会介意的是不是?慈恩跟父王开个玩笑嘛。”
她自问自答,众人已冷汗直流三千尺。
“嗯嗯,我就说嘛,父王这么疼我,怎么会让外头一个野种骑到我头上撒野呢,八王姬就是八王姬,甚么九王姬的,旧王姬的,听着很?是不知好歹呢。”
元家取用?万民,开疆拓土,又把这京师铸得是固若金汤的,可以说是奉养之主,这群夫人小姐受元家的恩惠,得以锦衣玉食,风花雪月,转头来砸了她的饭碗。
当她是慈慈悲悲小菩提么。
真是不知死活。
美人也得识趣才好玩,不识趣她连当战利品的兴致都没有。
阴萝笑盈盈地?看向那群夫人小姐,“刘氏,你说是吧?”
刘氏早就瘫软在地?,溺了一身,哪里还有前一刻簪花夫人的媚态,又听见这元家小魔头轻飘飘地?说,“啊,你头上这朵花,拒霜花是吧,真美啊,我也喜欢,难怪我那小女使夸你呢。”
刘氏疯了一般抓下拒霜花,甚至薅下了一把头发,连疼痛都忘记了,高高举到阴萝面?前,讨好般笑。
“您喜欢,您要了去!妾哪敢争您的心爱之物?”
阴萝玩味没接。
刘氏要崩溃了,她又连滚带爬跑到江双穗的裙边,抓着她的手疯狂道,“你没有夸过我!也没有夸过这朵花!是不是!你说啊!你快说!!!”
她生怕迟一步自己就要万劫不复!
刘氏的指甲保养多年,长且尖利,抓破了江双穗的肌肤,她吓了一跳,往后一退,险些摔跤,被六王爵扶了一把。
小魔星那水淋淋的双眸幽幽望过来。
六王爵暗叫要遭。
果然?,这小魔星拍着掌笑道,“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呢,我的生辰大家都要热热闹闹的,来啊,传膳,先上一盘梨撞虾,让大家都消消气,降降火!”
哪有什?么生辰!
小八的生辰早就过了,她就是借题发挥!
六王爵想哭。
他前不久才死里逃生,并不想再?渡劫,然?而那元舅舅竟也笑着说,“前廷当与后宫同乐,速去神元宫,请大娘娘,替娘娘们?添上这一道美味虾肴!”
六王爵彻底瘫倒在地?。
难怪今时来的都是一些官宦夫人,原来母妃她们?,早就被软禁在大娘娘的宫中?!
元将军守着边疆,元皇后持着后宫,元副相?把着前廷,而元慈恩……还有何等顾忌?
阴萝要是知道他内心想法,肯定得来一句——
净说废话嘛哥哥。
她本来按照凡人的规矩来做事,最多行事嚣张些,杀的人多了些,可也没一上来就圈养大家唯我独尊啊是不是?
蛇蛇自认还挺善良的呢。
结果她好不容易老实了,发现凡人办事都没甚么规矩,像老马王,她家老登,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孝顺他,说纳男妃就纳了,说认女儿就认了,说踩她就踩了,凭着一股欲望做事,半点都没有考虑到她们?作为?正经?妻女的感?受。
又像女主江双穗,说偷盟礼就偷了,说当王姬就当了,仿佛换一身衣裳,戴几根簪子,华丽变身后,就能轻飘飘抹去了之前的过节,又是清清白白好儿女,被她一群哥哥争着讨好。
凭什?么呀?
既然?大家都不拿我萝萝是个人来看,那就一起玩点不是人的游戏啰?
阴萝踢着马肚,元舅舅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领着她全场绕行一圈,阴萝逢人就指着江双穗,蜜着嗓儿问,“她是谁呀?”
被问到的人要么是战战兢兢,要么是结结巴巴。
“下,下官也不太清楚,您说呢?”
“您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而大王爵等人早就脸色乌青,被阴萝问到,犹带着几分不服气的神色。
“元慈恩,你是疯了吗?”
“元相?,您怎么也陪着小八胡闹?!”
“父王……小八,你……”
阴萝抽了一记响的,把看似老实的五王爵抽得一个陀螺旋转,跌趴在地?,瞬间见了红。
“哥哥们?,我耐心不是很?多,我就问一句——”
“这贱货。”
她鞭头对准江双穗,笑得无邪,“是你们?的妹妹,你们?的八妹吗?”
“……”
众王爵一度陷入失语的境地?。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还敢认吗?!
最后还是不声不响的三王爵,艰难地?挤出一句,“她,她不是。”
“喔?那她又是谁呀?怎么穿着好像是我的衣裳,站在我的平恩殿里,还叫着你们?哥哥呢?哎呀,父王怎么又流口水了,想必是饿坏了,快,快上一盘舐犊情深,我可不能不孝不忠不信不义啊,我元慈恩最讲道理啦。”
“……”
满殿又一次焦灼不安。
祖宗,别玩了吧,都快疯掉了。
接下来阴萝就跟没看到江双穗似的,让人上了菜,上了歌舞,还亲手伺候老马王吃她的生辰寿糕。
“吃啊,笑啊,大家都沉重的好像给祖宗上坟似的?”八王姬娇呶呶的,脆生生的,“不若今天给你们?也上坟好啦?我最喜欢给人点天灯啦。”
那是天灯吗?
那是人皮天灯!!!
“哈,哈哈……八殿下真会说笑。”
“那,那个,祝贺殿下生辰青春貌美。”
场子重新?活跃起来。
从上坟到过年,只需要八王姬的一句话,仿佛前一刻的狂澜涛天只是错觉。
而江双穗就像是被人彻底遗忘在这场华宴里,她的华衣如同梦幻泡影,刹那破碎,更?被人羞辱得体?无完肤。
弹幕也跟凝固似的。
【阿这,这难评啊】
【一时分不清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都替主播抠出一座黄金宫了】
江双穗正手足无措间,她的袖口被人轻捏了下,隔着一层薄料,少?年那清瘦冰冷的手心,有力地?攥住她的手指,给与她绝地?逢生的勇气。
江双穗侧头望过去,练星含无声地?开口,‘别担心,穗穗姐姐,我——”
定会护你周全!
“——嘭!!!”
玉壶春瓶被阴萝嘻嘻笑着提起,很?不在乎砸在他们?腿边,碎块四溅。
江双穗本就是惊弓之鸟,被吓得魂儿都没了,直直扑棱进魔种的怀里,又被那一股少?年的体?息羞红了脸,她连忙就要爬起来,然?而越想要快,手脚就越不听使唤,连腰间的牌穗都缠到一块儿了,很?是亲密无间。
热闹的歌舞瞬间停了。
大家都不敢看下一个祭品的惨烈。
练星含直觉要糟,他还没推开江双穗,就听见那家伙满是恶意地?说,“哎呀,父王你看见了没有,你最爱的少?年妃子,正跟一个贱货勾勾搭搭拉扯不清呢,他脏了呀,不过不要紧,只是脏了一层外衣——”
她双手交叉,十指相?扣,如同垒起了一座雪白高塔,抵在下颌,姿态一贯的轻慢与高傲。
“小练妃,脱罢。”
她的眼神分明?就是——
把脏的都脱干净,脱到我顺眼为?止。
练星含紧紧攥住指节,手背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元幼平元幼平元幼平!!!
杀了她杀了她杀她!!!!!!
“慢着。”
二王姬元慈柔容色娴雅,气度自华,她柔声道,“小八,这小练妃怎么说也是父王的妃子,当庭脱衣,怕是有碍观瞻,也辱了我马氏的脸面?,不如你今日放他一马如何?且当是给姐姐一个面?子。”
阴萝半点都不买她的账,“老马都乖乖吃糕儿,怎么小马比老马还嚣张?舅舅,削她!”
元舅舅:“……”
真是吃个饭都不得安生。
他前世定是个满手鲜血的屠夫,今生才会做元慈恩的小舅。
二王姬元慈柔:“……”
笑容僵在脸上。
元慈恩你有甚么能耐的,你不就是仗着你外翁、你娘、你舅逞威风吗?!
许是她的嫌弃过于流于表面?,阴萝小拇指根扒拉着浅桃色眼皮,很?气人吊起了两枚小白眼儿。
略略略。
我上头就是有人呢,你能怎么办呢?气死吧气死吧哈哈。
元慈柔:!!!
倒是元舅舅,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二殿下,方才臣行路途中,发现慈临宫走水了,因有要事在身,没能帮得上忙,不知现下如何了?”
元慈柔:“……?”
她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什?么?!!!”
那红幡慈临宫,可是她打理的丹房,历时七年,辛辛苦苦才有了丹师二十一,丹童一百八十九,里面?还有一些她藏起来的丹方和丹丸,可以说是她的底气,老登真王允许她出入朝廷,她凭仗的不就是这些世人所没有的康健丸、延寿丸、涅槃丸吗?
元慈恩三番四次都要毒死魔种,元慈柔也是靠着涅槃丸才把他救回人间的,虽然?江双穗是魔种的意中人,但她才是“救世神女”!
元慈柔气急,这元家行走禁内,非但不收敛,竟敢一把火烧了丹宫,就不怕,就不怕!
元慈柔看着那舅甥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又把脏话咽下去了。
——她是不怕的,显而易见。
她这一世的生母早逝,元慈柔也靠着一些手段,被未有身孕的元皇后抚养了一阵子,甚至为?了更?靠近权力中心,她也央求着老登真王改姓元,虽然?最后她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元慈恩也降生了,她的优势又消失不见了。
不管她做了多少?,元家都不肯吸纳她。
她不明?白,怎么有人会喜欢元慈恩这种惹祸精呢?
尤其是元鹿丹、元束清,元慈恩的姨母跟小舅,分明?是凡人,但看她的目光总是有一种超脱的冷漠。
元慈柔怀疑他们?也是神洲诸神,但她试探了很?多次,都跟记忆里的人物对不上。
不过现在是丹宫要紧,元慈柔这时候也来不及管魔种了,匆匆离场,阴萝也没拦着,都这个时辰了,该烧的都烧的差不多了,以后她这个好姐姐,可就不能随便嗖嗖夹出颗涅槃丸拯救魔种了呢嘻嘻。
元慈柔一走,练星含一个撑腰的没有。
他骑虎难下,且无法收场。
阴萝还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小恶虎,又出了一个损招儿,“其实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小练妃觉得做不到,不如让这位江女使——”
“我脱!”练星含忍着屈辱,“你不准……你别为?难她!”
他连强硬的语气都变了。
魔种咬着下唇,本来还没好的唇瓣,又被他咬得破裂,一滴鲜血缓慢滚落下颌,他颤着双手,在众目睽睽下,解开了那一条慈乌胆腰封,他恶心得翻江倒海,背脊承受巨大屈辱般颤动?。以及不自觉痉挛。
阴萝光着脚,盘坐在她老爹的位置上,她撑着脸,一一扫过场中诸人动?作。
官员们?都在拼命塞着那厚实的寿糕,吃得急了还会被呛到,只得用?手拖着胃慢慢揉着,他们?一个眼神都不敢往那小练妃的身上瞟。夫人小姐们?则是被刘氏的癫狂惨状吓到,头埋得更?低,几乎想要藏进丈夫的身影里,不要被八王姬发现。
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
王爵们?间接被这一幕羞辱狠了。
如果父王宠爱的少?年男妃都难以保持体?面?,他们?这些王爵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是练星含,明?天就能轮到他们?!
因而他们?在避退的同时,还想着如何明?哲保身,更?加不会在意被凌迟的男妃。
这场中无数双眼睛,九十九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避开了男妃。
只有江双穗,仿佛不懂得什?么忌讳,直勾勾盯着。
阴萝:?
不是吧,姐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看秀色可餐呢?
饶是小祖宗见过千人千面?,也很?难去评价这么一个家伙,在这皇权至尊的天底下,开局作为?婢女的她,总是有一种充足且莫名的自信,觉得人人都会让她,人人都会爱她,自然?,这个时刻,她竟没有逃跑,而是羞红着脸,用?余光偷偷撇着练星含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