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柏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命门为什么在对方手上,他不在乎那些,反正他以后会自己拿回来,怪物此刻只想和妻子温存。
但苏棠音在乎。
她推开景柏,蹲下身问陈博士:“景柏的'心脏'在哪里?”
陈博士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苏棠音拧眉,拽了下景柏的大衣衣摆:“你让他开口。”
景柏“啧”了声,弯腰半蹲在苏棠音身边,方便小妻子拽他。
妻子莹白的侧脸就在身边,景柏飞快亲了一口,在妻子恼怒要打他之前收起了笑嘻嘻的脸,一脸正经问陈博士:“说,我的'心脏'在哪里?”
陈博士这才有了反应,木讷开口:“……在……在哪里……”
景柏的脸一瞬间黑透,拳头捏的嘎嘣响。
“你不知道在哪里?”
他气的不行,苏棠音瞪了他一眼,景柏高昂的怒火立马消退。
苏棠音问:“你确定想不起来吗?”
景柏重复了这句话。
陈博士说:“不在我手里。”
苏棠音看了景柏一眼。
景柏会意,问:“那你刚刚怎么控制我的?”
“我没有控制……是那个东西,自己联络的你。”
苏棠音问景柏:“他说的对吗,你的'心脏'会自己联络你?”
景柏满不在乎:“可能吧,我不清楚。”
苏棠音:“景柏!你上点心,那是你的东西!”
她一巴掌拍在景柏的肩膀上,指甲划过景柏的脸,留下一道红痕。
苏棠音看见那道红痕一怔,眼底一抹心虚迅速隐去。
景柏知道再这么不在乎下去,妻子保不准该生气了,收起了那点不正经和散漫,将所有的怒意都往陈博士身上兜。
“老东西,说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撕了你。”
苏棠音眼也不敢眨地盯着陈博士,迫切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当年的真相。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景柏的“心脏”会落在他手里?
陈博士麻木开口:“八年前的十月份,我在舟青山考察,见到了你。”
景柏问:“谁?”
“是……”
陈博士的眼睛眨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苏棠音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忽然被人抓住。
“苏棠音!”
“宝宝!”
苏棠音觉得脑门一阵疼,意识在转眼间跌进深渊。
她什么都听不清了,记忆里最后的两道声音,一道来自陈博士,一道来自景柏。
前者阴狠,后者慌张。
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冷的不行,跟被冻进了冰柜一样。
她的身下躺的地方很坚硬,也很冰冷,凉意透过衣服渗进皮肤,但更多的森寒则来自于心口。
很冷,很冷。
猝不及防间,眼前对上一双深邃的眼。
他换了副眼睛,脸上的血和伤痕早就被清理干净,依旧是曾经那个严肃的博士。
只是眼神很淡漠。
苏棠音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头顶的光让她的视野模糊,只能透过一些隐约的画面确认这应该是个实验室。
“你醒了”陈博士问她,“感觉怎么样?”
苏棠音其实想狠狠白他一眼,她像是很好的样子吗?
“你很冷吗?”
苏棠音闭上眼躺了会儿,给自己存了些力气,撑着身下的床缓慢坐起身。
陈博士往后退了一步,又问了句:“苏棠音,你冷吗?”
这是个解剖床,离地面很高,苏棠音坐起来后双腿甚至还能悬空。
她看了眼陈博士,“很冷,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吗?”
陈博士靠在柜子上,双手环胸,镜片下的眼睛晦涩难懂:“我早就知道你和他们回来,我每天都在等你们,不仅是我,很多人都在等着你们。”
苏棠音没说话,知道陈博士自己会说,也不用她去问什么。
“我一直住在基地,你们今天刚到这里,我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陈博士歪了歪头,又说:“苏棠音你知道吗,我曾经忘了你的长相,当年那件事之后,那只怪物为了保护你消除了我的记忆,我根本记不清你是谁。”
“你来到基地工作不是我故意挑选的,甚至前几年我压根没有注意到你,直到你身上那股怪物的气味越来越浓,直到偶然一次我见到你的丈夫来接你。”
那天下了大雨,景柏亲自来接苏棠音下班,陈博士刚要下班回家,亲眼见到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开门下车,撑着把黑伞越过满地的雨水,进到实验大楼。
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陈博士的心跳很快,他喝过景柏的血,对这只怪物的气息格外熟悉。
可那张脸却与他曾经见过的脸不一样。
“我开始注意你,直到那只实验体被抓到,我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我让你加入了H栋的项目,果然,苏棠音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陈博士站直了身体,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你太让人惊喜了,那只小怪物只对你有反应,你身上一定有别的东西,而那次实验体出逃,监控被那只藤怪伪造出来,景柏消除了别人的记忆,让我们都以为看到的监控才是真的。”
“可是只有我不这么认为。”陈博士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吵得苏棠音有些烦躁。
“苏棠音,我身上有那只怪物的血,催眠其实对我没用,他能消除别人的记忆,却很难消除我的。”
苏棠音哑着嗓子开口:“所以你刚才的催眠也是装的?”
“对。”陈博士轻笑:“其实只要再多几秒,我就真的被他催眠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被景柏打到半死是戏,被催眠是戏,目的就是为了趁他不备,将苏棠音带过来。
陈博士将手上的遥控拿出来,“刚研发出来的,我只要一按,基地立马就能喷出限制怪物行动的毒雾,虽然只能困住景柏不到半分钟,但也足够我带你走了。”
趁景柏没办法动的那十几秒,陈博士掀开地板下的暗道,扛着苏棠音跳了进去。
坚硬的地板被合上,当景柏再次打开的时候,陈博士早就带着苏棠音沿着四通八达的地道跑了。
苏棠音还算淡定:“他会找到我的。”
陈博士摇头:“他不会,他找到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他的分体,那那些分体以及被我扔掉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类。”
苏棠音只是重复:“他会找到我的。”
她看起来笃定了景柏会找到她,陈博士不知是该笑她太过信任自己的丈夫,还是该笑她愚蠢的好。
他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行,你说可以就可以吧,苏棠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苏棠音猜的出来:“因为你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景柏的另一半心脏,是不是在我的体内。”
陈博士一顿,敲着桌面的手也停下,刚刚还风轻云淡的神情忽然间就僵住了。
苏棠音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不到一丁点跳动。
一个人类的心不跳了,体温低到吓人,却还好好活着,能够呼吸,能够说话。
她试图用这辈子学过的一切知识去推翻这一切,可从一开始跟景柏相遇的时候,科学就已经没办法解释她遇到的事情。
包括现在。
“景柏的一半'心脏'在我的身体中,所以他的天赋能力对我没用。”
苏棠音看着陈博士,与他的眼睛对视。
“我说的对吗,陈博士?”
其实从陈博士的神情当中, 苏棠音已经可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博士,我好歹也是个高材生,哪有那么笨呢?”
苏棠音轻笑了下, “你明明更在乎景柏,不,准确来说是在乎景柏身上的奥秘,但你为什么要掳走我呢?”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有景柏的另一半心脏,既然是怪物的命门,与怪物的天赋能力有着密切的关系,你要研究的对象一定首先是它,可这么多年了,我猜你的研究也没什么进展,明明见到景柏后应该去抓他的,却偏偏要来带走我,一定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
“我刚刚听到了些别的声音,我猜是因为靠近那半颗'心脏' ,导致我体内的另一半与它产生共鸣,我的血液忽然冰冷,我的心跳逐渐停止,我被抹去的记忆也渐渐回归。”
尽管只是几句话, 可她也能从那几句话中推出当年发生的大致事情。
陈博士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他与苏棠音隔空对视。
“陈博士,我的身上有景柏的另一半'心脏',这是因为什么?”苏棠音一字一句:“你比我知道的多。”
陈博士忽然松了力气,懒懒靠在柜子上,屋里亮着白炽灯,灯光扫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莫名有些阴森。
他盯着苏棠音看,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棠音,你其实很幸运。”陈博士冷不丁说。
苏棠音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陈博士道:“很多人其实没办法活那么长,大部分的人类一生会患上大大小小的疾病,每天都有人因为重病死去,可你身边有个怪物,在你将死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半颗心脏给了你,你的命是因为他留下的。”
苏棠音的表情依旧平淡,但握着铁床边的手却悄悄攥紧。
“于是你可以活的长长久久,可以一生健康安宁,不用被疾病烦扰,不用被死亡威胁,你有了一切,可凭什么是你有了一切?”
陈博士面无表情,镜片下的眼睛掀起波澜:“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比你优秀的人大有人在,可偏偏那只怪物看上了你,我的妻子却没人可救。”
他的妻子?
苏棠音的眼轻轻眨了眨:“你的妻子不是在国外跟进项目吗?”
陈博士和妻子是年少夫妻,两人在大学时候相恋,毕业结婚,一直相处很好,可听说几年前他的妻子去了国外跟进另一个项目,陈博士和妻子这几年一直处于分居的状态。
苏棠音敏锐察觉到,在自己的话说出的时候,陈博士垂下了眼,周身的气息低沉又压抑,一言不发的时候着实有些吓人。
她心下有了别的猜测。
陈博士突然开口,“没有,她不在了。”
猜测被验证,苏棠音的喉口一阵干哑。
“她生了重病,人类有太多病症没办法治愈。”
苏棠音没再回应。
陈博士像是许久没跟人说过这些事情,一旦开闸就收不住,想要把所有的事情跟苏棠音说。
“我第一次见景柏是八年前,上山考察的时候我被野兽袭击,受了重伤,他救了我。”
苏棠音有些诧异,毕竟景柏可不像是随便救人的人。
陈博士说,“他救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
“当时你被他从深渊送出来的时候离濒死就差一步,可景柏将那半颗石头融进了你的身体里,剩下的半颗他塞进了你的手中,深渊在那时候要关闭,要将他带回去,他没办法继续陪着你,就跟我做了交易,将血液给我续命,条件是让我照顾你,直到你醒来。”
“你做了什么?”
“我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另外半颗'心脏',我将它拿走了。”
沉默,两人都在沉默。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谬,陈博士几年来从没跟别人说过,事情压在心头这么多年,逐渐成了累赘,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跟苏棠音说着这些事情,当年的真相一点点揭露,心上的压力和负担也越来越轻。
陈博士的脸上什至还有笑意,懒洋洋环胸看着苏棠音:“苏棠音,我说到这里了,你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陈博士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不担心景柏会不会找来,又或者笃定了景柏不会找来,总之他现在还有功夫跟苏棠音废话。
这些事情压在心头太久了,终于有了一个人可以倾诉。
苏棠音坐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她触碰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是假的人类心脏,一直以来支撑她活着的都是景柏给的那半颗“心脏”。
“我知道。”
苏棠音的声音很低。
她垂下了头,光亮的地板反衬出她的脸,即使看不太清,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苍白不堪的。
“我曾经以为科学是支撑我的一切原则,却忘了,人类对这个宇宙的探索还太少,总有些超乎我认知的东西存在,我行事的一切原则都在遇见景柏的那刻推翻。”
“八年前我见过景柏,他将我带进了深渊,我在深渊中经历了一些事情,险些死去,景柏无可奈何将我送了出来,给了我半颗'心脏'维持我的生命,当时我昏迷,为了保护我,他跟你做了交易,用血去救你的命,条件是你要照顾我,直到我醒来。”
“他留下了另外半颗'心脏',具体用处我不知道,但总归是为了我好,可你却拿走了它,但你没有想到,景柏留了后手保护我,他走之前给你下了催眠,你在后来忘记了我的样貌,你拿到那半颗'心脏'却不知道该怎么用,你一直想通过我去找到景柏,是这样吗?”
陈博士一言不发,神态依旧是随和的。
苏棠音抬眸,坐直身体,两人隔着一条过道对视。
“那你明明知道'心脏'在我体内,现在你是想剖出来它吗?”苏棠音说,“陈博士,是吗”
光亮从陈博士的头顶打下来,晕开的光其实模糊了他的面容,但眼底的阴沉却是难以忽视的。
“八年前,景柏走之前威胁我,如果我敢对你不利,深渊再次打开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杀了我,于是我遵守了约定,照顾你直到你醒来。”
苏棠音辩驳:“但你终究抗不过欲望,拿走了那半颗'心脏'。”
“是啊……都是贪念作祟。”陈博士哂笑,“我拿到那半颗'心脏'的第三天,你就醒了,我按照约定送你离开舟青山,后来我想去找你,可是很奇怪,我忽然就忘了你的长相,忘了你的身份,忘记了有关于你的一切,我找不到你了。”
“……”
“我胆战心惊活着,我生怕有一天他真的会像曾经说的那样,从深渊爬出来杀了我,但我又渴望见到他,只有再次见到他,我才有机会弄明白这一切,怪物的血如果可以延长寿命,仅仅半颗心脏就能让你活下来,那完整的心脏呢?”
苏棠音的手控制不住地抖,瞳仁缩了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头冒出。
“你想要让你的妻子活过来”
她无视自己虚弱的身体,撑着胳膊下床来,双腿一阵疲软。
“我知道你思念她,但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你也是个学者,难道不清楚那早已是一具空壳了吗,身体器官早就衰败,怎么可能活过来?”
“那你为什么可以活下来?”
陈博士反问。
苏棠音语塞。
当年的事情她根本想不起来,如今猜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自己推断出来的,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博士步步紧逼:“苏棠音,我亲眼看到只剩一口气的你活了下来,不过半个多月,你恢复的比之前还好,醒来后你忘了一切重新开始生活,这些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了,现在你告诉我,既然你可以活下来,我妻子为什么不能?”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紧闭的铁门忽然打开,露出里面的暗室。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摆了个四体透明的冰柜,是国外特制的东西。
苏棠音看着那躺着的人,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完完全全没有一丝衰败的痕迹,这些年的冰冻让她像个经久不化的雪雕。
“你真是疯了,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苏棠音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谬的不行,身子摇摇晃晃:“疯子,简直是疯子!”
陈博士抬起了眼:“棠音,就当我对不起你吧。”
苏棠音转身就跑。
景柏很生气,触手将整个H栋搅的天翻地覆。
明明已经白天了,可今天的基地像是关闭了一样,根本没人来上班,整个C城实验基地寂静的可怕。
苏棠音消失后景柏就像是疯了一样,闻煦丝毫不敢拉他,只能看着他掀开地板跳了进去。
景柏不知道在地道中做了什么,将整个H栋搞的摇摇欲坠,闻煦担心这栋楼会塌掉,费了很大劲用藤蔓击碎水缸,小实验体背着自己的父亲和他一起逃了出来。
闻煦不想管他们的事情,看也不看H栋一眼,转身就要往基地外面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景柏和苏棠音怎么样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空旷的H栋前,实验体瑟瑟发抖焦躁不安,父亲还昏迷着,喜欢的人类女性被抓走了,它拉住要走的闻煦,嘤嘤叫着朝闻煦投去殷切的目光。
闻煦不耐烦地看过去,刚好对上实验体抬起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清亮。
莫名有些像最初的许婉枝。
最初的许婉枝看他也是这样,抱着最温和的情意,眼眸水亮,像是繁星。
只是已经很久很久之前了,后来的她再也没有那样看过他。
闻煦微抿唇瓣,实验体在这时候紧紧抓住他的衣摆。
“……放手。”
闻煦挥开了实验体的手。
实验体以为他铁了心要离开,眼里迅速聚齐水花,可泪珠还没滚落,就看见那一脸阴沉的人转身……
朝着H栋走去。
闻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就当是行善积德,热心市民做好事了。”
只是声音咬牙切齿,看不出来一点心甘情愿。
实验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摇摇欲坠的大楼中,高挑的人影渐行渐远,幼小的怪物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又拐了回去。
别人都和它说深渊之主和藤怪一族格外凶残冷血,可也是他们救了它和它的父亲。
实验体抱紧了倒在地上的父亲,用着怪物的语言喊它。
“父亲……我想回家了……”
人类世界不属于怪物,也不欢迎怪物。
它想回到属于它的地方,那个有着温柔母亲的海域。
景柏在地道中穿梭着,可苏棠音的气息好像被什么东西掩盖了,他根本闻不到她的味道。
分体被丢下,她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怪物连追踪都没办法。
景柏的理智逐渐瓦解,处于崩溃的边缘,与妻子分离的不安感让他难以思考,只凭着本能派出触手,沿着四通八达的地道穿梭。
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她,她到底在哪里?
景柏自己待在空旷黑暗的地道中,触手们传来整个基地地道的地形图,可唯独没有找到她。
偏偏没有她。
“宝宝,宝宝……”
他慌得不行,人性逐渐被那点怪物天性压制下去,弑杀让怪物的精神力不受控制,迸溅到四周的墙壁上,灰尘与碎石扬起,本就快要塌陷的H栋越发晃荡。
景柏完全不顾自己还在地道之中。
身后追随来的闻煦咬牙,怒骂了声。
再不找到景柏,恐怕整个H栋都要被他轰塌了,他们都得被埋在下面。
闻煦的身影很快,怪物对彼此有着超强的感知力,他通过四散的精神力可以定位到景柏的位置,知道这只怪物在发疯的边缘,脚步更加快了,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在地道中掠过。
在景柏彻底失控前,闻煦拽住了他的手腕。
暴怒的怪物下意识回身打向他,尖利的触尖自高处朝闻煦砸下。
他调动树根藤蔓护在身前,厉声喊他:“你要想见到苏棠音就给我清醒点!”
触手被藤蔓卷住,景柏茫然地眨了下眼。
他的神智恢复很快,在彻底清醒的时候脸色冷下去。
闻煦松开了捆绑景柏的触手:“你没发现吗,你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你的命门在那老东西的手里,只要靠近它,你就会被它吸引想要吞噬它变为怪物,这是你没办法抵抗的怪物天性。”
景柏捏紧了拳头,强行稳住情绪后,周围摇晃的墙终于稳定了下来。
闻煦松了口气,“景柏,那是你的命门,你感受不到它吗?”
将自己的命门送出去,若不是陈博士没有能力摧毁那东西,景柏现在早就湮灭了。
闻煦觉得这人实在是傻的要命。
景柏摇头:“感受不到。”
他知道自己丢失了命门,可却从来没在乎过,就算命门落在别人手里,也不会有能力摧毁它,所以景柏甚至没有主动去寻过。
闻煦呢喃:“它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应该会主动联系你,如果它没有联系你……说明它没能力做到这件事……”
景柏想明白了:“它碎了。”
他没有这段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将命门丢在陈博士手里,不知道八年前自己和苏棠音见过面。
闻煦:“苏棠音有一段记忆,命门是你自己献给她的。”
景柏自己也能猜到,没人可以逼他献出命门,除非他自己愿意。
他给苏棠音的命门为什么会碎掉?
那东西相当于一块晶石,储藏着他最为强大的精神力和生命力,苏棠音刚才的体温那么低……
景柏垂下的手微蜷,嗓子眼好像堵了个东西,眼神越来越无措。
“八年前我明明将她卷进了深渊,我不可能放宝宝离开的,没有我的同意,她也不可能出了深渊,那她为什么离开了深渊?”
“她刚刚没有心跳了,可她还活着。她可以免疫于我的天赋能力,她可以打开两个世界的门,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类。”
可苏棠音明明就是个人类,是谁改变了她?
“是我……”景柏喃喃,“命门碎了,一半在她的体内。”
为什么八年前苏棠音可以离开深渊?
因为在深渊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活不下去,他只能将她送出来,送她回到人类世界。
他为什么丢了命门,因为命门一半被他用来维持苏棠音的生命,一半……
“我应该是留给了她,我是深渊之主,我的命门可以打开深渊,可我失去一半命门一定会陷入沉睡,于是我把另一半也留给了她。”
景柏的声音很低:“等到她醒来,她知道该怎么做,她会用那东西打开深渊,唤醒我,我会再次见到她。”
闻煦听明白了:“可是苏棠音失忆了,剩余的一半命门被陈博士拿走,她没有打开深渊。”
而失去命门的景柏也陷入沉睡,严重虚弱的怪物在沉睡中忘记了这一切。
一直到三年后,苏棠音阴差阳错再次来到舟青山,遇到山体滑坡。
血液流入土壤,连通两个世界的门打开。
“她的血也可以打开深渊……”
景柏迷茫眨眼。
他曾经以为打开深渊只能由他来做,只有深渊之主可以掌控深渊的开启与关闭。
可他没了命门,那是深渊认他为主的标志,没了它,深渊永远不可能打开,他离不开那里。
所以当他知道苏棠音的血可以打开深渊时,他以为是上天的恩赐,他将这认定为他们之间命定的缘分,他们是天定的姻缘,因为苏棠音不仅免疫于他的天赋能力,还能打开两个世界的门。
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在八年前就见过。
深渊无故被打开,他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苏棠音,把她卷了进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将自己的命门挖了出来,一半融入她的体内,一半留给她打开深渊。
有了深渊之主的命脉,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她免疫于他的天赋能力,她的血液也可以打开深渊,深渊认她为主。
其实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
无论八年前还是五年前,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即使没了记忆,再爱一次依旧轻松简单,仿佛成了他刻入骨子里的本能。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她的……”景柏只是不断肯定这句话。
闻煦皱眉,看了眼黑暗的地道,问:“你怎么找她?”
景柏抬头,深蓝的眼睛有着幽深的海域。
“她很聪明,我能想明白的事情她也能,她会想办法拿到另外半个命门的。”
“她会主动联系我,我相信她。”
苏棠音被打了针麻醉,她跌倒在地。
陈博士附身抱起了她,将她安放到里屋的解剖台上。
左边就是储存着陈博士妻子遗体的冰柜,苏棠音艰难看了眼。
她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身上又被打了几针不知道什么东西。
陈博士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身上早就穿好了防护,摆弄着苏棠音的胳膊想要将她固定。
苏棠音喘着气:“有必要吗……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动?”
手铐有些大,她的手腕又太细,陈博士比了一下,发现确实没那个必要。
他放弃了锁住她的想法。
他背着光,刚好遮住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苏棠音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情绪很复杂,有遗憾,有愧疚,有激动,唯独没有后悔。
“棠音,你本来就该是个死人的。”陈博士冷漠说。
苏棠音觉得好笑,事实上也确实笑了出来,“我不一定该死,毕竟当时我还没死呢,但你的妻子,可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即使她这样说话,陈博士依旧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表情,没有看冰柜一眼。
他转身准备拿工具。
苏棠音忍着头疼,默不作声感受着那股莫名的力量来源。
是一种很奇怪的吸引力,有什么东西试图往她的脑海里钻,企图和她建立一种联系。
就像苏棠音在外面那样,大脑尖锐疼痛,其实后来想清楚,应该是另外半颗“心脏”在主动联系她,察觉到了她身体中熟悉的气息。
不管怎么样,她需要先跟它沟通,而它就在这件屋子里。
在陈博士拿着东西走来之后,苏棠音闭了闭眼,忽然开口笑道:“你到底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