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余的时间,亨利二世都留在威尔士的战场上,让威廉负责妹妹的婚约谈判。 1170年5月,当亨利二世从威尔士凯旋而归时,威廉恭恭敬敬地将他和阿方索八世的婚约谈判文件交给亨利二世过目,从亨利二世的表情来看,威廉知道他对条款应该是满意,由于他刚刚大胜归来,他也没有可以挑刺。
“婚期就定在八月吧。”亨利二世道,威廉对此提出微弱的抗议,“其实可以晚几年,莱昂诺尔才八岁,等到她十二岁再结婚也不要紧..... .”
莱昂诺尔是西班牙语的埃莉诺,确定婚约后,埃莉诺公主就开始学习西班牙语,她的哥哥们也开始用这个名字称呼她。 “结婚不代表圆房,阿方索八世承诺了等莱昂诺尔十八岁再正式完成婚姻仪式,在此之前她作为卡斯提利亚王后难道不应该提前适应卡斯提利亚的宫廷和风俗,如果她想念我们,我们也可以抽空去看她。”亨利二世忽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他看着威廉,像一个真正的慈父,但他现在的慈爱只会让威廉头皮发麻,“而且比起你妹妹们的婚约,你好像应该操心一下你自己的婚事。玛格丽特公主已经年满十二岁,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我们应该快点坐实你的婚约,确保维克桑掌控在我们手里。”
“行,行吧。”威廉回答道。迟早要来的,他想,他得结婚,得在中世纪组建家庭,尴尬的地方在于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在历史上是小亨利的妻子还和威廉·马歇尔有绯闻,不过随着时间线的变动,这样的尴尬只会越来越多,他最好早点习惯。
在亨利二世看来,他要求履行婚约实在再正当不过了,当年的婚约白纸黑字,而玛格丽特公主年龄已经足够大,且由于异母弟弟的出生不再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路易七世没有理由拖延婚期。事实上,路易七世也并没有拖延,他答应将玛格丽特公主送到英格兰,但他同时还提出了一个令亨利二世暴怒的要求:他要求托马斯·贝克特为这对新人主婚,并且由他将威廉和玛格丽特加冕为英格兰国王和英格兰王后。
第31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克拉伦登宪法》在亨利二世的领地已经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尽管还有些教士对其不满,但在得不到教皇支持的前提下他们的声音无足轻重。路易七世这个时候又把托马斯·贝克特提出来,目的显然不是阻挠亨利二世的法改,而是为了给他添堵。
虽然他已经有了儿子, 他的大女儿也生下了外孙, 但路易七世显然还对当年被迫签订婚约耿耿于怀,更不希望威廉通过和玛格丽特公主的婚姻彻底掌控维克桑。 “这都是你的错!”亨利二世阴冷道,威廉知道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 因此只能小心翼翼道,“我们可以延后婚期,或者等圣座仲裁...... ”
虽然亚历山大三世内心深处可能更支持路易七世和托马斯·贝克特, 但亨利二世现阶段在他面前的印象也不错, 况且亨利二世只是要求履行儿子的婚约, 亚历山大三世有很大概率会和稀泥让路易七世乖乖嫁女,但亨利二世显然不满足于此。
“我要求履行婚约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审判叛国的罪人更是我的基本权利,路易既然拿托马斯·贝克特做幌子给我添堵,他就要付出代价!”他忽然看向威廉,目光冷酷而警惕, “他已经彻底投靠了路易七世,他不再是你的老师,不论他是否还参与接下来的斗争,你都不要再心慈手软做出损害我们利益的事!”
“是的, 父亲。”威廉说, 面对愤怒的亨利二世,他默默后退一步:他知道, 他爹又要作妖了。
在路易七世提出那个明显是为了给亨利二世添堵的决议时,他或许只是为了让婚事不那么顺利地推进(毕竟他的儿子还未度过容易夭折的幼年期,他不想给亨利二世任何干预王位继承的借口),而婚约一日不履行,维克桑这一战略要地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令路易七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的要求,亨利二世直接暴怒地宣称路易七世违背了他们的婚约协议,并以收复诺曼底公爵传统领地为由直接进军维克桑。
众所周知,路易七世在战场上几乎就没什么好运,而如果亨利二世占据了维克桑,谁能信他对巴黎和法国王位就真的没有图谋?
乖乖嫁女儿和被迫签订城下之盟嫁女儿完全是两个概念,因此在亨利二世的军队抵达维克桑后,双方便重新展开了谈判,当看到路易七世身边的托马斯·贝克特后,亨利二世的脸色顿时铁青,看到亨利二世的表现,路易七世心中收获了微妙的平衡,他抬起脸,傲慢地瞪着亨利二世,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国王:“你来了,公爵。”
“诺曼底公爵当然有权巡视他的领地。”亨利二世漠然道,路易七世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恢复镇定,他早已不像昔年一般软弱了,“若你真认为维克桑是你的传统领地,又为何要承认这里是玛格丽特的嫁妆?婚约是你可以随意撕毁和漠视的吗?”
“漠视婚约的是你,国王,我的儿子就在这里,你的女儿离这里也就几十里的距离,何不把她接过来结婚呢?”亨利二世嘲讽道,“别在给你的畏惧找借口了,你害怕我得到维克桑,害怕我的儿子威胁你的儿子,因此你像只猴子一样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地叫嚣------你真的值得这顶王冠吗,真的值得我效忠的誓言吗,若非我还恪守着诺曼底公爵对国王的忠诚,我才不会用联姻掩饰你的先祖侵吞我土地的事实,而你已经占了如此之多的便宜,还恬不知耻地想要索取更多!”
亨利二世的专横对家人是一种伤害,但对外人是一种武器,虽然比亨利二世年长十余岁,但常年在英法之争中处于下风的路易七世早已变得自卑敏感,有时候这样的心态会以极度的自负出现:“可你毕竟对我发下过效忠誓言,作为你的封君,我宽恕你的无礼,可并不代表我能完全漠视你的行为。”他的目光投向威廉,“你不觉得,你的儿子已经到了可以戴王冠的年纪了吗?”
亨利二世脸色一变,在他想要动怒之前,他的儿子抢先一步开口:“但是否加冕自己的儿子是由我父亲决定的。”威廉说,“恕我直言,您在干涉英格兰的内政,诺曼底公爵是法兰克国王的封臣,英格兰国王可不是。”
这就是路易七世玩的一个外交陷阱,惯例上,英格兰国王应该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加冕,而在托马斯·贝克特流亡海外的前提下想要举行加冕礼无疑不可行,从路易七世的角度,即便他不知道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婚变内情(以及威廉在亨利二世底线边缘反复横跳的前科),年富力强的父亲和即将成人的儿子之间也一定会存在冲突,路易七世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想要利用这一点。
破局之策就是跟爹表忠心,和历史上的幼王亨利和理查一世不同,他从一出生就是长子,并且后面没有跟着一个同时拥有母亲偏爱和出众才能得弟弟。亨利二世的脸色缓和些许,不管他的大儿子私底下怎么作妖在敌我矛盾上他还是有分寸的,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以示父子情深,但路易七世身后的托马斯·贝克特却忽然道:“你真的不想加冕吗,威廉?”他目光热切,“你真的不想让我给你加冕吗?”
这是一个比路易七世的话更加威胁的陷阱,察觉到亨利二世压在头顶的目光,威廉知道他必须快速做出让父亲满意的回答:“如果父亲不同意,我当然不会接受。”他抓住亨利二世的手,努力表现出孺慕之思,“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永远忠诚父亲。”
“好孩子。”亨利二世终于满意地笑道,他挑衅地看着路易七世和托马斯·贝克特,志得意满道,“你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要么把玛格丽特送过来,要么我和威廉过去------这样的求婚方式有点粗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对待我的儿媳,可你们别无选择。”
回到营帐后,路易七世一直铁青着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是一个不付出代价也没有风险的计谋,为何局面会演变到兵戈相向?他的儿子,亨利二世的儿子真的对王冠没有任何想法吗,将要成年的他真的对亨利二世迟迟不肯给他加冕的行为没有不满吗?
埃莉诺给他生了个好儿子,路易七世不无酸涩地想,他不受控制地渴望着如果这是他的儿子,如果他现在也能有一个成年的儿子......
他很快又制止了他的思绪。他已经有儿子了,即便他很可能活不到腓力成年,他也要为了他的儿子打起精神同亨利二世对抗,而且一个儿子还不够,他要再跟阿黛勒生个儿子。 “你了解普瓦捷伯爵吗,主教?”路易七世忽然问,经历了白天的事后,他觉得他已经可以把注意力分给年轻的王储了,“你曾经是他的老师。”
“威廉?”托马斯·贝克特讶异道,他回想起白天威廉的表情,却发现印象是模糊的,自始至终,威廉都只是站在父亲身边,像一个乖顺的影子,想到这一点,他的神情显而易见地黯然下去,“我们曾经亲如父子,但很显然,他已经忘了我了。”
是的,至少从白天的迹象看,国王和王储没有任何矛盾,儿子完全站在父亲一方。 “但至少你们曾经亲密过。”路易七世说,他还是从中看到一丝希望,“加冕或许有些过分,但结婚未必,既然婚事已成定局,不如我们利用这一点,亨利二世总不会宣称给他的继承人证婚的是个叛国者吧。”
洗刷身上的叛国罪,重新回到英格兰......这个前景很诱惑,但托马斯·贝克特很快摇摇头:“不是叛国罪也会是其他罪名,有很多办法都可以除掉一个国王不喜欢的人,有很多人都愿意为了国王这样做。”
“那就让他们这么做!”路易七世断然道,他复而渴望地看着托马斯·贝克特,他在引诱他,那目光不像圣徒反而像个恶魔,“叙热院长曾经问你,想不想做一个圣人,主教,你想这样做吗,比起在异国他乡默默无闻地终老,被你曾忠诚和爱过的君主憎恨和遗忘,何不做一个殉难的圣人呢?”
第32章
第二天的谈判中,路易七世一改此前的顽固态度,不再要求让亨利二世给他的儿子加冕,而是只要求由托马斯·贝克特给这对新人证婚。 “你当然可以占据维克桑,甚至进军巴黎。但公爵,你确信这样行为不会惹怒圣座吗,你确信你不会像腓特烈一世一样被绝罚吗?”
面对亨利二世的军事威胁,路易七世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死给你看”,而他的威胁无疑触及到了亨利二世的隐忧,他当然也忌惮着他的威胁行为过火,根本上,他也不想跟路易七世直接对抗,乃至于将他拉下王座,否则他会迎来法兰克其他贵族们的集体反扑,这样的代价对他也是不可承受的------腓特烈一世当年进犯意大利时是何等的“犯我神罗,虽远必诛”,但强势如他也只能狼狈地离开亚平宁半岛,不知何时才能卷土重来。
至于托马斯·贝克特,他当然看这个曾经的挚友、现在的死敌很不顺眼, 但若是托马斯·贝克特一直流亡在外, 路易七世就会一直利用他来给他添堵, 这一次的事件会一次再一次发生,而亚历山大三世也会对此提出警告,他一直希望托马斯·贝克特能重新回到英格兰。
抛开他的个人情绪,他其实也觉得让托马斯·贝克特回来不算一件全然的坏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以慢慢筹谋用合情合法的方式对付他,用一个路易七世和亚历山大三世都无可奈何的罪名处死他,而考虑到他和威廉、小亨利曾经的师生关系,他或许借他达成分化他儿子们势力的目的,他现在已经有些看不得他的长子和次子如此兄友弟恭,他和若弗鲁瓦可不会这样。
“你怎么看,威廉?”他侧过头,决定从现在开始就给自己的长子下套,今日的麻烦离不开他当年偷偷放走托马斯·贝克特,现在轮到他为自己曾经的任性承担代价了,“你想让你的老师为你证婚吗?”
“如果这是父亲的心愿,我非常荣幸。”威廉回答道,亨利二世哈哈大笑,极其用力地强调道,“这是你的决定,你想让你的老师给你证婚---- --圣诞节之前,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必须结婚,否则就算把官司打到罗马,我也一定要向圣座控诉你的背信弃义。”
经过讨价还价和扯皮,婚期最后定在1171年10月,路易七世宣称他还要给他女儿准备嫁妆,亨利二世接受了这个说辞,只冷嘲热讽一句“别最后带着一千个空荡荡的箱子嫁过来”,而维克桑的谈判结束后,威廉就表示他想要去普瓦捷看望母亲并通知她婚礼的事,想到埃莉诺曾经的要求,亨利二世也很爽快地同意了,毕竟王储的婚礼也是大事,没理由王后不出席。
他确实想暂时离开英格兰一段时间,不论是他的婚约还是托马斯·贝克特现在都令他唯恐避之不及。 “你要结婚了,哥哥。”得知了他的来意后,理查显而易见地不太高兴,“父亲为什么要让你结婚?”
“联姻是我们的任务,像我们的姐妹们,你以后也会结婚的。”威廉说。
“我不想结婚!”理查大声道,虽然他已经十四岁,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但在母亲和哥哥面前他还像个孩子一样,被偏爱的人总有着任性的资格,“在英格兰,母亲要听父亲的意见,要忍耐他的情绪,但在阿基坦,她是唯一的女王,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她可以自由地选择喜爱的骑士和歌手,也不用承担生育的苦痛,我不懂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婚姻给我带来了你们。”埃莉诺适时地打断他,她伸出手,理查立刻乖觉地低下头,像只大猫一样在妈妈身边乖顺地依偎着,“为了你们,生育的痛苦是可以承受的,你们父亲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他没有期望就不会担心他让我们失望。而理查,你不用生孩子,也不必依靠别人保护你的领地,你的妻子会给你带来布列塔尼,很多人想要这样的幸运都没有机会。”
“我不喜欢布列塔尼,我喜欢阿基坦!”理查别过头,没有继续反驳母亲,但显然也没有真正认同母亲的话。理查走后,埃莉诺才看向威廉,正色道:“你不开心,威廉,这可不像一个新郎。”
“您看出来了,妈妈。”威廉低声道,他坐在埃莉诺身边,斟酌着词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陌生的女孩相处,怎么接受她加入我的生活中,我害怕我不能爱她,不能给她她想要的,如果她和我的家人起争执,如果我和她的家人起争执,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害怕我做不好,我会带给她伤害,像父亲伤害您一样。”
像亨利二世伤害她------直到现在,亨利二世应该都不清楚他真正做错的是什么,他只是认为自己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只要不让情妇挑战妻子的地位他就不算罪无可赦,他认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好,而威廉却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但你至少可以做到尊重她的意愿,像你尊重我一样。”埃莉诺截断道,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她素未谋面的儿媳也产生了怜悯,“她也还是个小女孩,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她的父亲也不像你的外祖父一样真正爱自己的女儿并为她们打算,对她宽容一些,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就来问你母亲,我知道女孩想要什么,我会把她当成我的女儿,像你的祖母对我。”
女儿,女儿......“哪怕她是路易七世的女儿吗?”威廉抬起头,“我一直以为您恨他。”
“你的两个姐姐也是他的女儿。”埃莉诺眯了眯眼,“况且,从反叛者的角度,路易七世和你父亲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
玛格丽特公主就要来了,即便有意地想要忽略这样的痕迹,但在日益浓重的婚礼气氛中,小亨利无法做到这一点。
威廉要结婚了,对象是法兰克的公主,虽然父亲也曾承诺过为他求娶另一位法兰克公主为妻,但显而易见,在没有维克桑这样的嫁妆的前提下父亲对促成这桩婚事不算过分热衷。想到维克桑,他忽然对他的未来感到虚幻和飘忽,维克桑对于诺曼底公爵很重要,父亲安排这样一桩婚姻显然是出于要将诺曼底留给威廉的意思,诺曼底,阿基坦,英格兰,父亲靠血缘和婚姻得到的一切都会归属于威廉,那他呢,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他能得到什么呢?
威廉已经长大成人,他马上要结婚,托马斯·贝克特会为他证婚......对于托马斯·贝克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想起他,他还是能够回忆起童年时温暖的壁炉,至少在记忆里,托马斯·贝克特并没有在他和威廉之间表露出明显的偏爱,即便有,那样的偏爱也是对他的。六年了,托马斯·贝克特终于洗刷了叛国的罪名从峡海对岸归来,他也从男孩成为少年,相同的是,他仍然一无所有,并且愈发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哥哥拥有一切,他只能做他身后沉默的影子,看着他日渐光彩,自己却默默无闻。
这就是次子的命运,次子应该忠诚,顺服,看着长子得到一切自己却一无所有,可忠诚的前提是爱,威廉真的爱他吗,他比爱理查还要爱他吗?他会纵容理查的一切要求,充满期望地对理查说他会是最优秀的将领和最伟大的骑士,可对他呢,他对他的期望只是一个顺从的弟弟吗?
“可他最爱理查。”杰弗里的话又一次响在他耳畔,是的,他最爱理查,哪怕理查跟妈妈去了阿基坦他也最爱他,他有权选择最爱哪一个弟弟,因为他是长子,他有这个权利。
为什么他不是长子,这样他可以选择更爱哪一个弟弟,或者只爱某一个弟弟......“你是......普瓦捷伯爵吗?”他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女孩的声音,一个陌生的、美丽的女孩,看到她的服饰和纹章,他立刻猜出她的身份,玛格丽特公主,威廉的妻子。
他面前,玛格丽特公主的脸因为激动染上些许红晕,她充满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心砰砰直跳:他就是她的丈夫吗,她早就听闻英格兰的王子们个个如狮子般耀眼,有着金红色的头发和蓝宝石般的眼睛,如眼前的少年一般,她相信这样的传闻,并暗暗期待她会嫁给一个英俊的丈夫,但她没想到她的丈夫如此美丽,比她曾经的想象更加美丽。
玛格丽特的表现被小亨利尽收眼底,他本应立刻解释这个误会,可现在,一丝微不可察的妒忌抓住了他的心,他知道,他唯一绝无可质疑强过威廉的地方是他比他更加英俊,比所有的兄弟们都更加英俊,英俊的长相能给他带来什么,诗人的赞美,还是女人的爱情?
他有信心得到女人的爱情,哪怕是本该嫁给威廉的女人。 “是的,我是普瓦捷伯爵。”他露出微笑,那笑容比他头顶的阳光更加耀眼美丽。
第33章
得知玛格丽特公主已经抵达伦敦后, 威廉知道他必须回到英格兰了,不管是托马斯·贝克特还是玛格丽特公主他都需要直接面对,一味的回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要结婚了,在这个他现代认知里才刚刚成年的年纪,对象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一个初中生......不会圆房,他想,这意味着他倒也不会立刻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婚姻和家庭,这样想的话婚礼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学习适应。
“好久不见,埃莉诺。”当他们母子三人下船后,早早等候在码头边的亨利二世和埃莉诺互相亲吻, 仿佛他们仍然是恩爱的夫妻, 和埃莉诺分开后, 他又抱了抱理查,赞叹道,“你又长高了, 理查,看上去已经足够保护你母亲了。”
“我会保护好妈妈的!”理查高声道, 亨利二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三子暗暗自豪, 他的目光又转向威廉,“我已经见过你妻子了,她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想要先见见她吗, 虽然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不,不必了。”威廉说,他觉得他的婚前焦虑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并且隐隐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很快要发生什么不算好的事,“去见她,威廉。”亨利二世眉头一皱,不容驳斥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等你们结了婚,你也要回避和你的妻子相处,将她当成洪水猛兽吗?”
“好的,父亲。”威廉回答道,肉眼可见,他的父亲越来越小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已经容不下任何反对和拒绝了。他们一行人穿过走廊和楼梯来到玛格丽特公主的房间,她从来到伦敦后就一直待在这里:“陛下?”发现亨利二世来了,玛格丽特的神情有些拘束,但亨利二世反而表现得和颜悦色,“不用拘谨,玛格丽特,当你和威廉结婚后,你就是我和埃莉诺的女儿,请尽管将英格兰当成你的新家吧,这些日子对宫殿和侍女还满意吗?”
“我很满意,感谢您,国王。”玛格丽特回答道,亨利二世哈哈大笑,把身侧的威廉推了出来,“你应该感谢威廉,是他提议将你的房间布置得跟你在巴黎时一样的,如果还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出来,我们会满足你的......”
“他是......普瓦捷伯爵?”玛格丽特颤声道。
“对,我是。”威廉硬着头皮说,“我是你的......丈夫,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多天,我今天刚从普瓦捷回来...... ”
“你不是一直都在伦敦吗?”玛格丽特失声道,而埃莉诺已经察觉到不对,“威廉一直和我在一起。”她盯着玛格丽特,“是谁告诉你,他在伦敦的?”
他们忽然听到一阵摇动声,在玛格丽特身后的柜子里,里面有什么? “什么人?”理查立刻警惕道,他一个箭步上前将柜门打开,威廉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是我。”他们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小亨利从柜子里爬出来,几乎不敢看父亲杀人般的目光,“我告诉她,我是普瓦捷伯爵......我一直在伦敦。”
现在的情况就是尴尬,很尴尬。
如果这件事的见证者只有他们一家五口,那这件事的影响力还可以限制在家庭矛盾的范畴,但偏偏亨利二世是声势浩大地去拜访玛格丽特,人多眼杂,想要掩盖这个秘密已经几乎不可能了,而以亨利二世现在的情绪状态,指望他对丑闻进行缜密安排并不靠谱,威廉唯一能做的尽快隔离开他和小亨利,以免亲爹一怒之下酿成惨剧。
这都是什么事啊!在安抚住愤怒地要替他报仇的理查后,威廉身心俱疲地走在博门西宫的走廊上,虽然一直以来他对他跟小亨利的妻子订婚有种微妙的NTR感,但他也没想到他真的被NTR啊。 “亨利,你在吗?”他决定还是跟小亨利好好谈谈。
“我在。”小亨利回答道,威廉推开门,小亨利正瘫软在椅子上,他看上去垂头丧气,令他英俊华丽的容貌黯淡不少,看到威廉,他先是惊喜,然后又惴惴不安,继而又做出一副强硬姿态,“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尽管报复吧,威廉,报复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没有想报复你。”威廉觉得他又开始头痛了,但当下,他需要情绪稳定,他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但亨利,问题已经出现了,我们要解决问题。你爱玛格丽特吗,你爱上了她,所以哪怕需要用欺骗的方式你也忍不住接近她......”
“当然。”小亨利挺起胸膛道,他的心在打鼓,他知道支配他欺骗玛格丽特决心是阴湿且不可言道的,但他必须要以光彩浪漫的爱情粉饰自己的行为, “我爱她,她也爱我,威廉,你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没有想改变。”威廉说,“既然你们是相爱的,那你们就结婚吧,我会祝福你们的。”
小亨利猛然抬起头,他面前,威廉的神情仍然平静,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好像,好像也不在意他一样。 “你难道不该恨我吗?”他喃喃道,他忽然尖锐地嘶吼道,“就算不在乎玛格丽特,你也应该在乎维克桑,这块领地非常重要,但我把这一切都毁掉了......你难道不该恨我吗,你恨我啊,哥哥,你应该恨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他哥哥了。 “所以,你恨我吗,亨利?”威廉问,“因为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你恨我。”
“我,我......”小亨利张开嘴,虽然对威廉不满,可他怎么也说不出他恨威廉这句话,这不是事实,“我爱你...... ”他低声说,但很快,他心底潜藏的另一种情绪又扼住了他,他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道,“可你更爱理查!你说他会成为伟大的骑士,你每天都给他写信关心他的学习进度,你想把阿基坦给他......你从不会这样对我!你是长子,你拥有一切,可你甚至不肯爱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跟托马斯一样是你可以舍弃的!”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你还说你不恨我,亨利。”许久之后,威廉轻声道,“我从不知道你这么想。”
“但你能否认这一点吗?”小亨利反问,脸上还带着泪痕,“你就是更在意理查,妈妈也更在意理查,我这么觉得,杰弗里也这么觉得,都是你的错,你做错了......”
“杰弗里也这么觉得?”威廉一怔,得到小亨利的默认后,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因为理查确实需要我们更费心一些,他渴望被关注,我们回应他的诉求,如果你也和理查一样把你的爱和期望挂在脸上,我们也会回应你的。”他说,他的语气显而易见低落起来,“我是你们的哥哥,你们向我索取多少,我就给予你们多少,我一直这样想,如果我的策略错误,或者执行不当,以至于造成了你们的误解,那确实是我的错......我总是处理不好感情关系,我无法打动不爱我的人,我还会让爱我的人难过。”
小亨利咬紧牙关,一方面,他心里还带着情绪激荡的余波,另一方面,他又感到他的心脏被攥紧撕扯,威廉的神情那样黯然,他没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他觉得威廉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