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们的人在583号空间站截获了一批最新款光能武器,武器数量巨大来源不明,审问调查后判断收货方可能是霍潜,霍潜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若真是他的货,新仇旧恨加一起,恐怕很快要来一场硬仗,还有,郑团长连续五次下达命令要求你立刻回军区,昨天把我叫过去……”
他感觉裴上将面色冷凝压迫感越来越强,咽了咽口水把后几个字吐出来:“说…… N003星区的任务反馈有遗漏……如果再见不到你亲自解释,他要安排督查……”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裴丛隶打断他,眼睛看向房门。
酒店顶楼做了阳光玻璃房和空中花园,在寒冷的冬日里依旧能看到姹紫嫣红的植株,于万坐在藤椅上,眼眸貌似透过高清玻璃凝望天空,凑近了才发现,她的目光根本毫无焦点。
任勉慢悠悠地走到她对面落座,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
藤条编织的圆桌上摆了两个茶盏和茶壶,他倒了一杯,吸溜着清亮的茶汤,困倦地眯起眼:“晚上喝酒去?新发现的地方,特别有味道的小店,老板自己酿的桑葚酒,那味道,啧啧,绝了。”
于万摘下眼镜捏了捏山根,抬眼间看到他中指上多了一枚宽戒。
两侧边缘是不对称的曲线,纹理呈水波状,中间有一圈细碎的蓝色宝石。
罕见的墨蓝色,和她眼瞳很相近的颜色。
任勉见她注意到了手指,显摆地把手伸近一些,“新买的,品味不错吧。”
“不错。”于万点点头,“给秦屿挑的胸针也不错。”
“你换条裤子我就知道你要约的小甜O还是大猛A ,为师还不了解你的喜好?”任勉打了个响指,探头过去,“今天约会怎么样?秦小妖精看到胸针是不是感动得丢下节操扑倒你?”
于万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哒哒哒的声音和心跳一致。
“裴丛隶看到了我和秦屿。”
“冰镇陈醋现场抓奸?让你两头哄,露馅了吧,打起来没?”任勉想了想,又说:“不对,就秦屿的小身板,裴上将要动手绝对是单方面秒杀,你没把我供出来吧?是你说和我出门可不是我说的,这里没有我的事啊!”
于万端起茶杯堵住他的嘴,平静无波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秦屿是偶遇,很好解释,她思索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直觉白副官大老远跑过来绝不是做普通的工作汇报。
果然,回到房间后,她听到白副官正在打通讯问飞中心区的航班。
裴丛隶沉闷着脸拉她进卧室,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刚关上门便急不可耐地拥抱住她, Alpha胸膛炙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温暖着她的皮肤,于万双手掐着他的腰,在门后白副官隐隐的通话声中手臂用力让他面朝墙面,从后覆上他的背,触手很讲究效率的前后夹击缠过去。
裴丛隶开始是手掌撑着墙,没多久变成用额头抵着,又没多久,脸贴在了冷冷的墙面上。
触手越缠越紧,裴丛隶感觉要窒息了。
他回过头索吻,在唇齿相依中压低嗓音让于万先和他回去。
于万闷声轻笑,鼻尖划过他的下颌到达脖颈,若有似无地在腺体处打转,“真把我随身携带?你猜白副官会怎么想?他大概率以为,裴上将冷酷威严高不可攀,我一个没有信息素的残废,肯定是仗着和你记忆中的人的有几分相似,这才投机取巧钻了空子,现在还粘着你不放。”
“唔……不,不是。”
后颈下的腺体酥酥痒痒的,裴丛隶像被捏住了软肋,浑身力气被抽空,上半身无力地依着墙,抽出理智听着外间的动静,断断续续地说:“没有,别人,从来都是你,一直,是你,我们先回中心区,其他……其他都听你的。”
于万眼神暗了暗,觑着他的下半张脸仔细回想,奈何九年前的记忆有些遥远,当时的注意力又在一身黑色作战服上,实在对他的脸没有印象。
她不过几秒就放弃了回忆。
毕竟裴丛隶是不是九年前的小哑巴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如果每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来找她负责,她就算有一百条触手也不够忙的。
见过不重要,重逢也不稀罕,能在九年后准确无误地用精神力识别出她,毫无抵触地打开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坚定选择……是他的坚定渐渐演化为牵绊。
契合的亲密、共同孕育的后代,这些都成了影响她决定的线。
在白副官敲门汇报可选航班并询问上将对出发时间的安排时,裴丛隶丢盔弃甲地双腿发软。
于万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头垫在他后颈小声说:“长官,按照你的意思决定吧。”
以裴丛隶现在能跟踪她的谨慎程度,他不会自己回去把于万留在这里。
另外,裴丛隶的干呕只发生过一回,他们有过几次精神力连接,但时间间隔太近,精神力探查的结果很模糊。
她还得随身跟着,等再过一个星期左右才能确定是否又怀了。
差不多也要去看看蛋的孵化情况,容玥自己还是个孩子,抱着蛋睡觉聊天还行,若是蛋突然破壳,她少不得要手忙脚乱。
出发时间定在明天中午,算上去星舰出发大厅的路程耗时和出发前的安检等候,上午就要从酒店动身了。
时间很紧,她得在离开前进入疗养院确定猜测。
疗养院的布局她大概有数,徐理微总去的独立病房也确定了位置,既然早晚都要做,择日不如撞日!
于万打定主意,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裴丛隶看到她见了秦屿,现在肯定不会再轻易相信她编造的出门借口,需要有个方法确保他不会跟踪,更不能让他安排白副官随身跟着。
用什么理由呢?
她想了几个理由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裴丛隶在冲澡,白副官凑到于万旁边小声问:“于医生,你和上将,是那种关系?”
于万没有向他解释和裴丛隶之间复杂关系的必要,故而只是轻笑着,故弄玄虚道:“有时是,有时不是。”
“啊?”白副官震惊的脑子又蒙上了一层迷雾,“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在AA恋?其实AA恋也没什么,易感期能用抑制剂, Alpha也不是非得找Omega ,现在大家思想都很开放,而且你处理上将易感期也算有经验了,再说你一个人控制不住还有我和军医在。”
“不是易感期的问题。”
这绝对是白副官认识裴丛隶以来最劲爆的八卦,而且他还暗暗帮于医生撮合过,他好奇地抓心挠肝,“那是什么问题?有谁反对吗?谁能左右得了上将的想法?”
于万神秘兮兮地笑而不语。
这时,敲门声响起。
于万起身去开门,任勉正摆弄着手机,头都没抬,把手机递过去滑动上面的图片,“这小屋不错吧,有特色有情调,我订了位置,去呗。”
屏幕里是一家特色酒馆的实拍图。
任勉没往屋里看,但他听见了浴室的淋浴声,理所应当地以为裴上将刚吃了顿饱的去洗澡了,
年轻的Alpha,还真是身强体壮如狼似虎。
他手贱兮兮地搭上于万肩膀,“天天给一棵树浇水不腻吗,今晚也该来陪陪我了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玻璃杯坠地碎裂的声音。
几秒钟的时间,白副官脑子里上演了八百个狗血玄幻抓马发癫的爱恨纠葛。
“你们……”
他在N003星区听到任勉讲起过去的事,单纯地相信于万年轻时痴恋任勉求而不得,今天看到上将在酒店楼道里和于医生拥吻,刚才于医生说他们的关系有时是,有时不是……
有情调的小屋,今晚陪我……
他已经品德崩溃三观稀碎了,呆呆木木地指了指浴室,又指了指任勉,“你们三个……于医生,上将他……同意了?!”
任勉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虽然不知道白副官在惊讶啥,还是有点尴尬地收回搭在于万肩上的手,“白副官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任勉撞了下于万的肩膀,“你也是,白副官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熟稔的语气和动作在白副官眼里变了味道。
淋浴声停止,身穿浴袍的裴丛隶打开门,一手将湿哒哒的额发向后掠,水滴滑过额头和他冷峻的眉骨,薄薄的眼皮颤了颤,“站在门外,在说什么?”
任勉总能找到不三不四的地方拉着于万去看新鲜,裴丛隶时时提防着,而且她见秦屿的事还没确定是否和任勉有关。
他们说了什么都要问清楚才放心。
任勉虽然有点畏惧裴上将的气势,但他自认是于万半个师傅,从辈分上得算个长辈,面子是不能丢的。
“说说晚上的安排。”他咳嗽两声清清喉咙,还很客套地对白副官道:“白副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一起?这是他能一起的吗? !
“不,不,不,我不行。”白副官宛如被一道雷直直劈中了天灵盖,踩着碎玻璃脚步打晃,像棵风中凌乱歪歪扭扭的小草晃悠到于万面前。
他看了看他敬佩多年视之为目标偶像的裴丛隶。
那是带他赢得军校比赛的学长,是他搭档多年能交付生死的将领,是他奉若战神的上将。
上将是看开了不再执着多年前的暗恋对象,可现在也看得太开了吧!他要为上将争取到100%的恋爱权益!
他深吸一口气,拉住于万的小臂让她进屋离任勉远点,“于医生,你不能和任先生走。”
于万……她在看到酒馆图片时想到了脱身的方法。
“好,不走。”
她招招手让任勉也进来,弯起眉眼,用温和的语气对白副官说:“今天不去外面,带白副官一起,裴上将不会介意的,对吧。”
白副官一怔,机械地转头看裴丛隶的脸色,“上将……这这这,我不用,我真不用!上将!”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才不在上将身边几天AA恋就变成了AAB恋?上将的感情生活还得靠我!
“不,我不能,嗝,再喝了……”
白副官没想到于万说的“一起”是大家一起喝酒,更没想到,任勉劝酒的功夫比军区的兵痞子还厉害,一杯接一杯地酒水喝下去,他很筷感觉脑袋昏沉眼前有虚影了。
任勉平生有两样本事是绝不接受质疑的,一样是专业上的天赋,一样便是拼酒的酒量。
于万体质特殊,对一切药物包括酒精麻醉都有抗药性,跟她喝酒就没见她醉过,现在碰杯的换成俩正常人,还能喝不过?
那绝对不能!
任勉一套划拳行酒令再给白副官灌上一满杯,见小白满面酡红杯子都端不稳地趴下了,立刻把目标切换成裴上将。
灌倒顶级Alpha,任勉摩拳擦掌还有些小兴奋!
奈何要灌倒他并不容易。
裴丛隶酒量不浅,他是在重遇于万后才开始戒烟戒酒,任勉一张嘴说出花来他也不见醉意。
任勉慢慢没招了,在于万起身去卧室时,他对着她的背影摇头晃脑地眯了眯眼,有感而发地来了句:“哎裴上将,你们没准真能成,以前那些不是搞柏拉图的俊寡夫就是爱害臊的小男孩,都没你厉害。”
天天如狼似虎的,一个蛋刚生完就能怀下一个,于万甭管用啥方式繁衍都快被掏成真空的了吧?
长生不老的身体也禁不住天天往外消耗啊!
不行,还是得配点药备着,补肾的,计划生育的……等等,常规避孕成分对他们应该没用……
任勉低头瞟了眼裴丛隶的腹部。
男Alpha能怀孕,神奇,太神奇了!
酒杯落桌的声音让任勉回神,裴丛隶面无表情:“看什么?”
很平静地语气,平静到像在审问罪犯交代情况。
任勉一愣,笑了两声缓解尴尬,抿口酒说道:“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世界无奇不有,你们也在一起挺久了吧,没想到,真没想到,以前她瞎撩的人就没有谁能超过一个月,我还以为是她心里放不下容……”
他断了声音,暗暗后悔要提容先生也不该他提,裴上将就是个醋坛子,他碰这块逆鳞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过去的事不说了,裴上将走一个。”
裴丛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垂下眼睫:“你要说的人,是容玥的父亲。”
裴丛隶一直刻意不去触碰带有“容”字的话题。
容玥和她的关系,容玥的那句“你认识她的那段时间,不过是她和我父亲在一起十多年的时间里最寻常不起眼的一段”,他敏[gǎn]地意识到,这位未曾谋面也没机会谋面的“容”和秦屿林灿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很可能,也和他不在一个级别。
交锋、掠夺、独占,Alpha骨子里的劣根性。
一个陪了于万十多年的男人,他妒忌的生恨,又没办法和一个去世的人拼个高低。
裴丛隶不敢向于万询问求证,他害怕听到任何她和别人之间的爱。
任勉有些悻悻,去
扒拉醉倒的白副官,“我喝多了说胡话,你别走心,他们要有事早有了。”
于万换了件衣服出来,任勉搀扶着醉醺醺的白副官回他房间休息,于万送他到门口,任勉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搞定这一个已经尽力了啊。”
裴丛隶又喝完一杯,抬头看她时眼眸像有千言万语,可于万走近了却一字不说。
有苦梅味的信息素溢了出来,像网一样罩在她身上。
于万坐在他旁边,裴丛隶弯下腰,脑袋沉甸甸地枕着她的腿,过了半晌又换成面朝下的姿势,露出腺体,“你如果有信息素,会不会……标记我?咬破我的腺体,在我身体里灌满你的味道,拥有我,占有我。”
于万的手覆在他腺体上揉捏着,犹如在捏一颗果子,把果皮捏软,把果肉捏烂,搅弄出充沛丰盈的酸甜果汁,“嫌我不是Alpha ?想要信息素?”
裴丛隶翻了个身搂着她的腰,依偎在她怀里,用带着酒气的唇亲吻她的手指,“我,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属于你,永远属于你。”
手指被湿润的口腔包裹,细密的痒传递过来。
她用指甲刮划舌尖,故意逗他:“属于我?我现在不吃人肉,要你能做什么?要么……找个房子把你关起来,谁都见不到,谁也找不到,天天敞开腿给我生蛋好不好?”
裴丛隶朦胧的醉眼愈发迷离,脖子和耳朵都红了,“好,给你生。”
“生多少都可以?”
“可,可以。”
“你上次的孕期是半年,要是努努力的话,一年给我生两个,二十年能生四十个,你会一直在哺乳期,胸会很涨,易感期会怀着蛋挣扎发疯,变成一只被信息素折磨的野兽,没有理智没有尊严,跪下来求我给你抑制剂,这样也可以?”
裴丛隶看着她的眼睛,手指将她鬓边的长发掖到耳后,沉沉道:“不要抑制剂,我要你,用触手,标记我。”
于万先对上他漆黑的眼眸,视线再滑到他的眉峰和薄唇。
狐疑,探究,审视,还有一丝惯性的防备。
她没有找到说谎的痕迹,也探查不到对方的排斥或伪装。
她摸摸裴丛隶的眉骨,微微扬起唇角,“你一个Alpha天天要标记,比Omega还缠人,羞不羞。”
羞耻心在独占欲面前没有任何分量,裴丛隶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手臂勾挂住她的脖颈,情难自抑地吻上去。
于万半推半就地回应他,舌尖的追逐令他呼吸急促发沉,被按在床上时已经云里雾里了。
触手熟门熟路地缠上来,一股电流感从小腿往上窜,他仰起头,用沙哑到破碎的声音叫于万的名字。
“嘘,长官,别出声,不要勾引我。”
这是……勾引吗?喉间萦绕着浅淡的酒味,像是一把燎原的火烧得他口干舌燥,手抚到她的腰后握住触手根部。
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于万险些失神。
她抓住裴丛隶的头发,咬着他的耳垂低语:“还要?真想被关起来不断怀孕生蛋?”
裴丛隶呜咽一声,挺了挺腰。
于万没有顺着他的心意让触手探入,而是卷住了他的手脚。
耳垂被唇齿松开,紧接着电流感传上四肢。
很真实的感觉,刺刺的,他猛然想起什么,然而什么都来不及说,立刻闭上眼晕了。
“好好睡吧。”于万给他盖上被子,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返回去,抚摸他平坦的小腹轻声说:“我很快回来。”
在酒精的加持下用触手上的刺细胞麻痹他,这是曾经用过的招数。
说来,于万还是不知道她毒性的时效性,在秦屿身上用过那次他第二天早上六点就醒了,裴丛隶醉得没有秦屿厉害,身体素质也比秦屿强,估计醒得会更快。
没关系,她只是去看一眼,时间够用。
于万本想自己行动,可开门时任勉已经换上衣服候在门外,搓着脸催促:“走走走,带我一个,我可不留在这伺候俩Alpha ,一会这二位要是醒了指定要怀疑我没安好心。”
任勉看似有点游手好闲,实则胆大心细,爱玩是真的,办事靠谱也是真的,出了事立马先溜的操作也很熟练。
他心思活络懂变通,于万还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搭把手的人。
白副官不行,他什么都不知道,裴丛隶更不行,他身份特殊,还会问东问西瞎操心。
这俩Alpha杵在哪都惹眼。
于万随秦屿进过疗养院几次,门卫看到她已经有印象了,她再次借用秦屿的名义说来确认一些情况,很轻松地进门。
任勉一改往日的“任总”打扮,穿了最低调的衣服,外面套黑色冲锋衣,头发随便抓了两把,还找了副平光眼镜,看上去更斯文沉稳。
这个时间是疗养院交班点,一来晚班人少,二来晚上安静,值班的人精神比较放松。
她先去看和秦屿一起见过的病患,问了身体情况,佯装思考,在转身时不经意撞到端营养液的护工。
避免加重消化系统负担的特配营养液,涵盖人体每天所需的营养元素。
市面上有很多款营养液可选,不过口味受添加剂的影响,对这些病患来说添加剂也是负担。
他们的营养液颜色是褐色,质地略粘稠,像熬得黏糊的银耳汤,味道……一言难尽。
她这一撞,营养液洒在了衣服上。
于万用抽纸随便擦几下,和病患说改天和秦博士一起再来,告辞后在护工的带领下去更衣室用湿巾整理。
五分钟后,从更衣室出来的就只有一人了。
她穿着疗养院护工的制服,长发包裹在医护工作帽中,戴上口罩返回一楼。
一楼有分区通道,通道旁坐着个值班的男护工。
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任勉唉声叹气:“头上挂色的事哥还能跟谁说?谁让哥是个Beta,十年啊,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我想她玩够了,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踏实跟我过日子吧,哥这辈子是认了,听句劝,千万别爱上一个不回家的Alpha。”
“哥,你就是太善良!咱们Beta是没有信息素,可这不代表就得忍受家暴出轨!”男护工唏嘘,注意力全放在了听八卦和劝离上,“她对你动手是犯法!你这不差长相不差收入,凭什么离不得一个渣A了!”
于万眼皮跳了跳,直觉任勉胡编的渣A大概率又是指她。
“不好离,我朋友都以为我们婚姻幸福,这要是离了,我这脸往哪放?”任勉寻求安慰似的拥抱住护工,分开时吸了吸鼻子,“嗐,凑合过吧,我好像听见有人下来了,是不是我同事?”
他起身往楼梯处张望,于万端着托盘往前走。
任勉看了一眼便重新聊起来,身体恰好挡在值班护工的眼前:“看来还没聊完,别说我了,你结婚没?我们单位有好多适龄的单身Beta,Alpha和Omega我也认识几个,都在医药护理行业大家聊得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于万镇定自若地路过值班护工转入右手边的通道。
通道比寻常楼道窄了将近一半,头顶的通风管道发出嗡嗡的声音。
像破旧的,苟延残喘的风箱。
于万加快了脚步。
距离在缩短,她感觉心跳有变快的迹象,立刻放缓呼吸及时调整,然后找到目标房间,握住门把手轻轻开门。
门缝打开,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木质香。
柔和,沉静,温润舒适。
是特别的,记忆深处的,香氛无法仿制的信息素味道。
她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迈步,借着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凝聚视线,走到床边。
床上的被子是鼓起来的,那里睡了一个人。
背对她,半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看不清。
于万忽然有些心悸,仿佛有口气卡在了呼吸道,可能一使劲吐出去,也可能再重重沉进肺里。
她不再多想,抓住被子准备掀开。
被子刚动了一厘米,她敏锐的精神力忽然震了一下,身体迅速窜到窗口确定备选逃离路线的安全。
然而撩起窗帘的刹那,剧烈的白光晃得她什么都看不到,紧接着玻璃碎裂,剧痛袭来。
于万不受控地后退一步。
熟悉而新颖的贯穿感,右腿被击穿,皮肉在瞬间破开,留下前后两面流血的洞。
从灼热的痛感和干脆的穿透伤判断,打过来的不是简单的子弹。
果然,又一秒的工夫,她感觉半个身体都使不上劲了。
房间灯光亮起,房门被一脚踹开。
高大的Alpha一手持枪一手扯着任勉的后领步步逼近,任勉双手铐在背后,很费劲地歪头躲避挟持他的手。
任勉很快看到了于万腿上的血。
他被容玥的狠招威胁的有了抵抗力,现在被捉也能维持住镇定,他敢跟于万到处跑也正是心里有谱,这条鱼在明有个牵扯不清的裴上将,在暗容家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惹出啥事也有那二位兜着,没承想不过是混进个疗养院,她能受这么重的伤!
她是来杀人了还是放火了!问都不问就开枪,这群人是疯了吗!
任勉的害怕瞬间化为了怒气,惊诧地瞪着眼睛扭头:“混蛋你们敢动她!”
岂料被质问地Alpha表情异常扭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万的脸,用枪杆扯开她脸上的口罩,咬牙切齿地问了句:“你来这干什么!”
任谁都以为这句话是问干什么,只有问出口的人知道,他真正的重点是那个“你”字。
闫铎脑袋嗡嗡作响,咬紧后槽牙越发逼近:“说话!”
“回来了,她回来了!”
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及近,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推开四周持枪的护卫跑过来,见到于万时眼睛骤然一缩,跌跌撞撞地往前扑。
他年龄估计四十出头,本是周正的五官轮廓,现在却笑得像个疯魔的神经病。
他趴在地上用外套擦地板上的血,把每一滴都擦到布料上,然后伸手要碰于万的脸。
于万手指抠进掌心,沉默着侧头躲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颤颤发抖,眼神像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是……是你!这张脸,一点都没变。”
“我的,一号。”
◎你不乖,你学会骗人了◎
于万其实很耐痛,当初被裴丛隶捅破肚子也照样维持着人样驱车离开,回到家自己消毒缝合。
但这次受伤的是腿,是她后长出来的半残尾巴。
在陆地上尾巴就是拖累,她必须依靠双腿行走,现在腿使不上劲,疼痛和失血在影响她的拟态能力。
她作为实验体时没有说过人语,没有暴露过拟态能力,可那又如何,她嘴上不承认没用,因为她要控制不住本体特征了。
眼球在发疼发胀,瞳孔想恢复成原本的竖瞳。
于万闭上眼努力压制,再睁开,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腿,“像,真像,这是全世界最完美的腿,你总能不断带给我惊喜。”
十七年过去,面前人肉眼可见地显老。
眼周有明显的细纹,嘴角皮肤松弛,身形更瘦,一双手几乎皮包骨头。
触手在皮肤下躁动不安,有愤怒,也有……被割断时埋下的恐惧。
这个距离,如果放出触手搏一搏,于万有很大把握在被子弹打成筛子前弄死他。
但要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是异类,任勉怎么办?
她看向满脸焦急眼眶发红的任勉,打消了恨意上头鱼死网破的冲动。
人质,武器,埋伏四周的人,不能轻举妄动。
她屏住一口气,眼里似乎酿着惊涛骇浪的江海,又似乎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慢慢把这口气吐出去,犹豫的几秒,男人已经掀开她的衣摆在腰部扣上了电击环。
任勉人都懵了,破口骂道:“你个老嘎巴菜神经病!你手往哪伸!没看见她在流血吗!赶紧放开我!”
“对对对,在流血,不能浪费。”男人痴迷地看着于万,跪下来用衣服去堵她的腿伤,肩膀不住抖着,一边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一边献宝似地说他专门为今天研制的麻醉子弹和信息素提取装置。
他说:“我知道你不会死,你终于回来了,又回到我的身边。”
麻醉子弹正在发挥作用,于万咬痛舌尖,眼睛瞟向床的方向。
那里确实有个人,身形和yan很像。
她闻到的味道确实是yan的信息素,从yan腺体中抽吸提取得到的味道。
味道欺骗了她,同时也让她产生一个猜测。
生物死亡后血液会停止循环,人类AO也不再生成信息素,化学手段和低温能储存切割下来的身体组织,同样的方法却无法利用在储存信息素上。
市面上根本没有储存信息素的装置,否则易感期的Alpha和情热期的Omega买点信息素不就得了?还至于只能靠标记和抑制剂?
信息素提取储存技术就算被研制出来也一定不成熟,肯定没通过临床测试无法投入量产应用,否则这么有商业价值的东西不会在市场上没有一点声音,她在医学期刊或论坛上也没见过相关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