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和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良无害,说完颔首示意转身走远。
杨经纪回过神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眼,对着她的背影抹了一把辛酸泪无声吐槽。
我打电话你听吗!楼上的祖.宗苦肉计都用了,我再不把你薅来明天热搜就是林灿脚踢医院大门信不信?!
此时,被吐槽的林灿正站在窗口看往远处走的人。
于医生的背影很好认,她个子高,身姿舒展,蓬软的发丝是像海藻一样的自然弯,走到哪都鹤立鸡群地吸引眼球。
林灿的视线从她出门开始便没离开过,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少看一眼,然后,他看到于医生在路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去坐车。
他刚平稳下来的情绪瞬间被引燃了,有个猜测在心上盘旋,待她乘的车消失不见后拿起手机一看。
果不其然,星网上推送了条军区消息。
联盟中心军区官方最新动态,第二军已于今日顺利返回,配图里是整齐有序的部队,有张照片放大了能看到为首军.官的侧身轮廓,一身挺拔威武的军装,金色的肩章在光线下耀眼夺目。
“林灿……”
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的杨经纪被砸到脚边的玻璃杯震得停下,可怜的杯子到底没逃脱四分五裂的命运。
杨经纪:不是刚消停吗?咋又开始了?QAQ。
晚上八点。
主会场楼上的休息室内,军医退后两步将健康检测仪收入医疗箱,“上将,病例库里S级别的Alpha病例样本太少了,一体化检测仪判断并不精准,我还是建议您抽时间做次全面筛查。”
军医今天应该见过很多伤员,身上还沾着杂七杂八的Alpha信息素味。
只是近距离交谈或者检查伤情时沾上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很淡,换成任何一个Alpha都不会有过度反应,但裴丛隶最近不知怎么对气味异常敏感,这点极淡的信息素味都能引发胃不适。
也许不只是因为其他人的信息素味,还有刚才路过楼下时闻到的复杂餐品味。
他吸了口烟,用尼古丁的味道压住从胃往上翻涌的恶心感,“是病变,还是重疾,直接说。”
他说话稳得没有一丝波动,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机器,平静,冰冷,每句话简短得只有几个字。
很有上位者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军医:“不,没有您想得严重,从数据上看您的各项器官都很健康,我猜测您所说的厌食恶心等症状可能和腺体有关……”
“腺体?”
“我现在不确定,您的精神力等级太高,长期以来也没接受过Omega安抚,也许是抑制剂作用降低导致的信息素波动,也许是其他副作用,现在都只是怀疑。我听说您上个月精神力失控引发易感期提前,当时您是怎么度过的?”
第3章 翻脸
易感期三个字让裴丛隶稍顿,沉默着吸了两口烟后把烟蒂按进烟灰缸,闭上眼倒在沙发上。
军医还想继续询问易感期的情况,可话到嘴边,看了眼裴上将的表情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上将实在太冷了,冷厉的面孔,冷漠的音调,还有谈起自己健康状态时也依旧冷冰冰的态度。
军区里的将官们私底下称他是人形兵器,曾在醉酒玩笑时说起他手撕虫皇羽翅、炮轰星盗老巢的事迹,说裴上将顶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脸干着倒拔垂杨柳的悍匪事。
他出任务永远只有一条作战策略:快准狠,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扛枪打过去。
军医还曾听过一句调侃:以裴丛隶的手段别说抢军功封上将,就是去杀猪他都能把屠宰场干上市。
面冷话少,行事果决,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孤僻威严的,裴上将也不例外,所以哪怕认识了几年,军医在他面前依旧会不自觉发憷。
幸好及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有人推门而入:“上将,人齐了。”
裴丛隶捏了捏眉心起身,“走。”
二人并肩穿过回廊下楼。
今晚的洗尘宴推诿不得,来的人全部关系匪浅,其他体系的还好应付,裴丛隶不用说话,光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就挺让人望而却步的。
唯独同军区的个别同僚不吃他那一套。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军团长在场,有些人的面子他不能驳,直到上峰离场他才放下酒杯,彼时胃已经快被酒精麻痹了。
宴会上继续推杯换盏,他寻了个借口先走。
一方面因为不想继续应付,另一方面是里面混杂的味道让他不适。
他最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会突然莫名其妙升起饥饿感,而等食物端上来又会厌恶反胃,是光闻到气味都会恶心的那种。
炙烤味,肉腥味,油烟味,香辛料味,开始是觉得食物难以下咽,现在发展到不一定闻到什么味便会恶心难忍。
军医猜测病症和腺体有关,裴丛隶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是,一切古怪的反应都是从上次易感期后才开始出现的。
是巧合吗?还是,真的有问题?
车辆行驶到一片荒废的待开发区,有消息称是因为开发商问题工程一直搁置,后排闭眼假寐的裴丛隶开口让司机停车,打开车门独自走进夜色中。
正如风评所言,他的风格是直面问题主动出击。
如果一切和上次易感期有关系,那么他就回到这个地方。
虽然他已经在易感期清醒后全面搜查过,什么都没发现,后来又领取紧急任务出发行动,当时没发现的东西现在还能有线索吗?
裴丛隶那晚精神力暴.动大脑一片混沌,可他隐约是有感觉的,持续了整晚的雨声、难以言喻的疼痛、粘滑湿润的触感,零碎模糊的记忆让他心里存了片难堪的阴影。
这里范围很大,有废弃的房屋和疯涨的野草树林,再往深处是一潭深湖,据说百年前是个颇为有名的湿地公园,后来随着联盟人口分区搬迁渐渐荒废了。
四周荒芜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搜寻完一间破烂的简易房站在门口,想吸根烟缓解头痛,却发现烟盒里空空如也。
他把烟盒揉成一团丢掉,坐在墙边的长椅上闭眼,安静得仿佛进入了深度睡眠。
大概十几分钟后,夜色中,有一团东西出现在他身后。
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一切,只能依稀看到点影子,有条大概三根手指粗细的条状物在试探着逼近。
不,不是一根,在第一根触碰到他小腿时,又有几条迫不及待地向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探去。
冰凉的触手沿着军靴向上滑,有的从膝盖到大腿,有的从腹部到手臂,然后很有条理地分工合作,分别圈住了他的小腿、腰腹和手腕,还有一条触手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来回蹭,滑腻中带着麻痒,诡异得让人寒毛直竖。
然而裴丛隶的汗毛跟做过集中训练似的没有竖起一根。
直到又有一条触手捂住他的双眼,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靠近他。
他能感觉到它在触碰他的腹部,压在腺体上的触手骤然加大了力,末端沿着颈侧绕到口周打着转。
近了,更近了,就在……他面前。
砰的一声。
他迅速发力挣开手上的缠绕掏枪射击,可惜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察觉了异动,触手圈住他的手腕转移方向,原本抵在它身上的枪口向旁边偏移。
子弹打偏,紧接着手枪被夺走远远丢开。
裴丛隶依旧保持坐在长椅上的姿势,眼睛看不到,手脚被束缚,他感觉像被捆起来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屈辱,它紧紧粘在他身上,触感软得不像人,连贴身挣动时都感觉不到对方的骨头,仿佛整个人陷进一潭堆满了腐烂肉块的泥沼。
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抵触和恶心。
“你……是谁!你……唔……唔……”
在口周试探的触手趁机撬开唇齿,连舌头都被压住动弹不得。
“原来是在装睡。”
出乎意料的,那个东西竟然回答了他的话,虽然答非所问。
音色偏向人类女性,混杂了轻微的电磁波质感,入耳幽冷通透让人恍惚。
后颈的腺体感觉到一片湿润,紧接着湿润感蔓延到肩膀、锁骨、耳廓,它贴在耳边说:“翻脸了?”
一条滑腻的触手勾住他的腰,裴丛隶瞬间浑身僵硬。
“上次不是挺主动的么?”
幽冷的声音贴着耳膜钻进脑子里,轻轻的几句话勾起裴丛隶压在记忆深处最不想触碰的画面。
是真的,易感期那晚的记忆竟然是真的!
他和一只长着触手的不明生物,做了……那种事!
“唔……唔……”
大脑的醉意瞬间被愤怒冲散。
不明生物紧贴着他的脊背,冰凉滑腻的触手撩开衣摆,他感觉自己由里到外都透着幽暗肮脏的气味,身体像弓一样弯起躲避触手。
可无济于事,触手的力气很大,像蟒蛇勒住猎物一样不断收紧,软体动物独特的触感在游移着,所到之处又潮又冷。
他们贴近到密不透风,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让人恶心的味道。
又一分钟后,长椅因为压力发出吱吱声。
“安静……我快些……”
快些?快些什么?!
越来越多的触手圈住腹部,被剥夺了视线的裴丛隶愤怒至极,在触感渐渐向下时,他猛地咬住口腔里的触手,趁其嘶痛用力从躺椅上翻滚下去。
天旋地转,又是砰的一声。
这次是脑袋磕在地面的声音。
两道身影在地面缠斗翻滚到草丛中,一簇簇茂盛的绿植被碾出碧绿的汁水。
“上将!裴上将!您在这边吗!”
远处传来呼喊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由远及近。
“于医生,才下班?”
是旁边便利店里的店员,他正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见到她匆忙站起身,“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于万对他的印象只有每次进店购物时的短暂交集。
连认识都谈不上,不过是付款或者找商品时说过话。
好吧她确实逗过他几次,比如在凑单时随便拿块糖结完账再送给他,指着另一位正背对他们盘货的店员怂恿他上班偷吃。
剥开糖纸喂到嘴边,他低头迅速含进嘴里,眼珠子担心地四处打量,像上课第一次偷吃零食的好学生,心虚着呢。
把吃块糖搞得像做贼,自己站在一旁静静看他的表情变化。
先低头,再左右看,腮帮子鼓出来一块,耳朵尖红红的,最后羞涩地冲她笑。
于万搞这种死出纯属闲的,和蹲在街边拿火腿肠逗流浪狗的无聊人类没两样,偏偏天真的小店员还真当她人好。
她并不在意一个交集甚微的店员,更不会考虑他的感受,现在停下脚完全是为了维持普通市民的友好形象。
这个距离不能装作没听见直接走掉。
给他十秒钟应该够了吧,十秒后如果不出来,被问起她可以说接到电话先走了。
她后退两步让自己隐匿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哒哒哒敲击着。
一、二、三……
手指敲到第七下,店员拎着袋子跑过来,黑暗完美地遮掩住了她的脸色,不会让人看出任何不妥。
更何况他只瞄了一眼便低下头,伸手摸摸鼻子腼腆地笑,“店里打算推出关东煮,最近正在做试吃,于医生给点建议呀。”
透明袋子被关东煮的热气蒙成白色,封口处飘出食物的香味。
于万垂下目光扫了他一眼。
他身着宽大的棕色卫衣和便利店统一的绿色围裙,整个人像裹了蛋液面粉面包糠的炸鸡,乍一看挺显眼的一块,其实肉就一点点。
一层套一层,有种偷穿大人衣服撑不起来的单薄感。
食物闻起来不错,人看起来也不错,但她现在对两者都没有兴趣。
店员把打包好食物递过去,结结巴巴说:“如果忙,可以……可以加我通讯好友,直接线上提建议也能下单送货……”
于万没等他说完:“谢谢你,可我不吃宵夜,给我会浪费的。”
“啊?”他脑袋空白了一瞬,头垂得更低僵硬着往下接话:“对不起,今天……是太晚了。”
他握着食品袋的手指蜷了蜷,指节随着用力逐渐变红。
于万说:“我先走了,夜里凉不要在外面坐太久,夜班记得注意安全。”
她声音低低的,不冷硬也不亲密,从语气和点头的动作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关心,说完后抬步离开,脚步匆匆,背影很快消失。
店员等她没影后拎着关东煮返回便利店。
另一边,于万上楼开门,进屋后,整个人立刻以无力的姿势依在门板上。
仰着头,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呼吸,两只手交叠捂在左侧腰腹,一动不动缓了半分钟才直起身。
她脱下外套随手丢在地板上,找出医疗箱进了卧室。
这套房子位于内环,精装修大平层,卧室足够宽敞,但布置却过分简单。
纯白色的墙,一排白色柜子,其他家具只有床、书桌、椅子,既没有绿植也没有摆件,乏味到十八线星区的小旅馆都比这温馨。
她把书桌上的资料往后推,整理出位置放医疗箱。
打开,取出工具,手术刀、止血钳、纱布、缝合线、碘伏……
准备齐全后她坐在椅子上,长发垂落头向后仰,修长的脖颈优雅如鹤,衬衫顺滑的布料勾勒出上身姣好的曲线。
从眉眼到下颌,从脖颈到前胸,领口松松垮垮的敞开,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这画面确实是极具吸引力的。
直到视线到达腰腹,入眼的是一片洇湿的痕迹。
黑色衬衫彻底解开,才发现那片洇湿是血,鲜红的血色糊住了腹部的肌肤。
她腰左侧上有一条长约五公分的伤,狰狞的皮肉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
于万拿起镊子,拨开血肉模糊的伤口,从肉里夹出一小块玻璃碎片。
刺入体内残留的一点玻璃碴,尖锐的边缘还挂着点模糊的组织。
“下手真重。”
她脊背的皮肉诡异地不断鼓起凹陷,犹如开水在壶里咕嘟咕嘟的冒泡,似乎有东西在人皮里横冲直撞。
然后,凸起像海浪似的自上而下涌到腰椎,最凸处的皮肤鼓起到近乎透明,下一秒,一段软肉冲破皮肤冒了出来。
软肉如竹笋破土迅速伸展,不过半秒,已经从疙瘩大小长成一米多长的触手,灵活的从背后伸到眼前。
触手的颜色和肤色一致,稍稍有点果冻似的透明感,顶端带着圈深刻的咬痕。
是属于人类的齿痕。
Alpha确实善战,一身酒气也不落下风,咬得狠,动起手更狠。
谁能想到他被缠住还能就地取材捡了片玻璃当武器?
于万摘下眼镜,蓝黑色的虹膜向四周渐渐扩大,瞳仁跟着变形,眼眶里温柔的人眼变成了危险瘆人的竖瞳。
疼痛和失血影响了她的拟态能力,眼瞳、触手,本体特征开始显现。
她开始清理伤口。
消毒,缝合,包扎,十指有条不紊地处理,几根触手从旁配合递工具,等包扎结束,额头已经布满了汗。
真疼,疼得她闭上眼还能想到被刺伤的瞬间。
当时两人滚到草地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动作,他趁机挣开了一只手,紧接着便是腹部被刺得疼。
尖锐的玻璃划开皮肤,像开膛破肚似地往里捅。
林灿再凶再闹也不过是只有脾气的猫,气性虽大,但两句话就哄好了。
而裴丛隶却是只啃肉食骨的饿狼。
警惕心重,防备心强,出手就是杀招。
要不是把人弄昏了,今晚少不得要费些力。
书桌上有个玻璃鱼缸,一只水母孤零零地飘过来荡过去,水草、枯木、黑岩石、底下铺了厚厚的海砂,鱼缸不大造景俱全,繁复得像座水下森林。
她操控触手探入鱼缸,拨开砂层,三两下把黄色的细沙拨出个小坑,一点银色像是链条的东西露出边来。
触手勾住链条抬起,把一根挂着椭圆形牌子的项链带出水面。
牌子表面打磨得平滑光亮,最上方是联盟军区的浮雕标志,标志下有几行小字【裴丛隶,PEI CONG LI,S+/A/M】。
精神力S+级的Alpha,男性,背面是一串代表身份编号的数字。
“裴丛隶……裴丛隶。”
触手把铭牌送到眼前,她念了两遍名字,轻轻地,缓慢地,每个字像是从口腔里绕了一圈才磨磨唧唧地吐出,拖着长音欲语还休。
“你想杀我。”
从干脆的枪响到猝不及防地刺伤,她确定了这个事实。
还以为可以让他慢慢适应,比如先适应触手再适应身体什么的,看来是她想简单了。
触手卷着铭牌重新回到鱼缸埋起来,水母绕着埋沙子的触手游了一圈,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用伞盖撞上去。
Q弹的撞击没有一点伤害性,于万戳戳水母叹了口气,“也对,毕竟在他眼里我是只怪物,而且,我好像还弄疼了他。”
在他易感期的时候,用蛮力,一下又一下……
标记行为对ABO世界的人来说是关乎终生的,AO标记后会无穷放大对彼此的占有欲,且O日后的情热期都需要A的信息素安抚。
类似一种绑定行为,信息素是无形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住两个人,自此画地为牢,割不断,分不开。
然而她和裴丛隶不一样。
她没有信息素,裴丛隶又是Alpha,他们应该算是进行了一次不具备捆绑意义的深度交流,他也不会因为一次易感期对她产生生理依赖。
但于万不后悔遇到裴丛隶这件事。
他的信息素很特别,弓起身颤抖的样子像只从水里钓上来的虾,发丝湿哒哒的,高挺的鼻尖上缀着汗珠。
失神时微张的唇,声音,光泽的皮肤,每一处都无比诱人,她当时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也没控制住扫在他尾椎骨的触手,头脑一热……有了实际行动。
更关键的是,他有强到可以和她同频的精神力。
不仅强,还很……可爱?
她在克制力最薄弱的时候碰上了易感期的裴丛隶,他当时虽然迷迷糊糊地说不明白话,精神力却很活跃,像刚破壳的小鸟似的跌跌撞撞往她身前凑。
从于万的种族习性上,精神力表现出信赖亲近类似于孔雀开屏,是种求偶信号。
她是成年体,且正处于最佳繁衍年龄段,表面人模人样的,实际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骨子里的天性改不了,因此在裴丛隶一边散发出香香的信息素一边用精神力不断和她贴贴时,她遵从了物种繁.衍本能。
用触手和自己的精神力回应了。
在他的精神力没有一点抗拒顺畅连接的刹那,于万仅存的犹豫直接变成了亢奋。
所以不怪裴丛隶翻脸,她……确实情绪激动没掌控好分寸,一晚上翻来覆去触手都泡得膨胀了一圈。
用本体和精神力进行运动的感觉太棒了,以至于光是回味地想一想都让触手控制不住往外伸。
还有一个更重大的惊喜,今晚碰到他时,于万在他体内感觉到了微弱的同种精神力。
在腹部,小小的一团,很微弱,很亲切。
精神力侵入时她猜测过会不会受孕,考虑到物种不同,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现在,确定了。
如同一颗种子落在土壤里悄悄扎根发芽,只等时间一到……
想到这,触手们兴奋地摇摆起来。
于万手指并拢,想象着裴丛隶隔空做了个抚摸他肚子的动作,“快一个月了。”
她弯起眉眼,不顾会牵动腰腹的伤呵呵呵笑了许久,接着想到他身上浓重的烟酒味,还有清瘦了一大圈的身形,饱含期待的笑容立刻消散。
愁云渐升。
两分钟后,她用手机下载了本《孕产科学》。
“小于,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你追星啊?”
正在看手机的于万抬头:“app推送的小视频,我随便看看。”
林灿的消息发得很多,从早上起床吃早餐等琐事到灵光一闪的曲调,一会是文字一会是大段语音,中间穿杂着几个随手拍的小视频。
正在播放的是他坐在床边弹吉他,他闭上眼拨动琴弦,嘴上哼着轻松愉悦的小调,看起来状态不错。
再过一段时间,等他恢复工作忙起来就没闲工夫给她发消息了。
于万从善如流地把手机锁屏调成静音放进口袋,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拎过徐主任手里的袋子替她拿着。
袋子里装了十几瓶饮料,花花绿绿的包装一看就知含糖量不低,应该是给科室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年轻带的。
徐主任:“哎呀你吃你的,我看你一个人坐这吃饭过来打个招呼,我拿得动。”
“没事,我吃好了。”
她们一起往外走,于万稍稍落后半步,“徐主任,今天您什么安排,方不方便我跟着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你又不是我们产科的人,还想撬我的饭碗上手术台啊。”
徐主任是名女性Omega,于万哄女生的话张口就能来两句:“您又打趣我,谁不知道我们徐老师人美心善医术高,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我在您面前就是个没经验的学生……”
抑扬顿挫地赞美逗得徐主任咯咯笑,“停停停,光贫嘴没用,要不我和院长申请把你调过来?”
于万没有丝毫犹豫,顺着她的话说:“好啊,能去迎接新生命的科室是我的荣幸。”
“你们秦主任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哪敢跟他抢人。”
换科室哪有三两句话轻易决定的,徐主任不过随口说句玩笑话,于万最近工作不算太忙,能抽出时间去问些临床上的孕产期间注意要点。
“秦主任和您都是我的老师,是我学东西慢总让您二位费心,您昨天说的生殖腔发育不全的病例我很好奇,您再给我讲讲?”
她温和知礼,谦逊周到,一言一行都有分寸,说帮忙也不是口头说说,能做的从没推辞过,再加上十分有迷惑性的外貌,肤白唇红,身姿欣长,浓密的黑发是弯弯绕绕的自来卷,随便往后一扎都有种随性慵懒的美。
此刻她稍稍歪着头,一双含笑的眼睛专注地望过来,饶是成婚多年的徐主任都晃了神。
低调好学的Alpha,徐主任对于医生评价更高了,轻咳一声开始讲病例。
“O和B受孕率的差距你知道吧,从临床上说……”
为了不引起怀疑,于万问的情况覆盖很广,没有让人察觉到任何针对性,之所以找临床经验丰富的权威医生请教,是因为她在担心裴丛隶……的肚子。
他情况特殊,全世界都找不出相同的例子吸取经验,而且从已了解的资料看,他吸烟饮酒的习惯和越来越瘦的身体很不利于胚胎发育。
再有,ABO世界有六种性别,Omega和Beta都能受孕,只是受孕率高低的问题,但裴丛隶从Alpha生理上是不可能怀孕的,那晚在精神力连接的情形下用触手通开生殖腔纯属个例,要是他知道自己怀孕了,他应该……大概……或许……不太能接受吧?
毕竟他是个连标记对象都不认,睡过后立马翻脸起杀心的狠人,不可能对一颗蛋手下留情。
从她的繁衍方式判断,应该会生“蛋”的吧?
怀蛋不显怀,一时半会他发现不了,可足月生产时怎么办?
繁衍对于万来说是仅次于活着的大事,无论如何,她要让蛋顺顺利利地降生。
怎么才能在生产时接近他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蛋带走呢?
下午两点多钟,外面天色黑压压的,眼看一场暴雨迫在眉睫。
于万整理好衣服走出厕所隔间,站在洗手池前挤洗手液,搓泡泡,冲水,把手擦干后摘下眼镜,探身往镜子前靠了点。
镜中人皮肤润白骨相优越,微微下勾的内眼角衬得眼尾扬起,她仔细看了几秒,确认瞳孔和脸色一切正常后把眼镜戴上。
腹部的伤口有些痛了。
还好只是痛没有出血,愈合情况很好。
“医生姐姐好~”
一个小女孩跑到她旁边,大概三岁,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怀里抱着一把玩具水枪,抬头奶声奶气地说:“可以帮我灌水吗?”
于万往门口望了望,没看到有大人跟着,问了才知道是趁爸爸不注意的时候跑过来灌水的。
小女孩够不到水龙头,于万给水枪灌满水并不还给她,而是先问:“不可以在室内玩水枪,知道吗?”
“知道,我没有玩。”
于万这才把水枪递过去,牵着小女孩的手送她去病房区。
这孩子很健□□病的不是她,是她的妈妈,肺肿瘤。
她爸爸是个说话细声细语的Omega,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前照顾,于万对他们一家有点印象,知道住哪间病房。
但走着走着小女孩不动了,“不对,不是这边。”
于万:???
稚嫩柔软的童声说:“我要去手术室,要往右边走,张伯伯和妈妈在里面,我要快点去门口守着,不能让坏叔叔进去。”
张伯伯,她说的是负责主刀的张主任吧,张主任是经验丰富的专家,小女孩妈妈身体底子不错,这台手术成功率很高。
但,坏叔叔又是谁?医院安保系统很完善,不可能有不法分子冲进来。
她蹲下身,放轻声音问:“什么坏叔叔,可以告诉我吗,我和你一起捉住他。”
“是穿一身黑衣服的坏叔叔。”
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稚嫩的脸蛋皱成一团,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住哭腔,“琪琪说,她的爷爷去了手术室没出来,是因为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坏叔叔进屋把爷爷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琪琪是谁?”
“琪琪是我幼儿园的好朋友。”
嗯……于万猜,琪琪口中的黑衣服叔叔是指死神吧。
影视剧中的死神形象很刻板,大多是凶神恶煞穿一身黑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