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听得直咳嗽。
韦棠野愤怒地站起来，道：“不好，你要是下半辈子都瞎了，我岂不是一直亲不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净化曼戈拉才行。”
“我要出门问那劳什子吟游诗人，我让羽飞耀暂时先看着你。”
“神父，你等我回来啊！”
脚步声快速离开，听着渐弱的脚步声，蒲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韦棠野这样好，可真让他放弃不了。
蒲白一连在公会酒馆的三层休息室，躺了好几天。
按时间推导，他们几个从副本【夜半钟声】出来后，在明天就要参加新一轮的副本了，然而，直至现在，所有玩家都没有接到新副本通知。
也就是说，除了即将参加新副本的玩家外，本就应该参加进入副本的另一批玩家，都没有进去。
现实中的论坛早就讨论炸了。
有人认为游戏现在结束了，副本这才没有刷新出来。
这些人松了一口气，认为终于不用被这怪邪的游戏弄得提心吊胆。
也有人说，现在玩家们仍能自如地进出游戏，普通人无法上线游戏，说明游戏还是在运转着，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中止。
有人聊到游戏新手村刷新出来的新地图，像商人工会里的诡异商家都纷纷关门，现在商人集市那边一片冷清，就连吟游诗人们也不是经常在新手村里游荡，大多背起行囊，嘀咕着不知道往哪个新地方远行。
讨论者戏笑游戏里的原住民都待不下去了，游戏肯定出了大问题。
在这样众说纷纭的气氛下，很多公会的管理者都想联系上蒲白，询问这位第一公会会长的看法。
但是蒲白一直避而不见外界的人。
这天下午，羽飞耀敲响休息室的门，看见蒲白静静地坐在床边，正认真聆听边上的韦棠野说话。
韦棠野还在有声有色地说自己打探回来的情报。
“我今天真好运，拽到了一个想逃难的吟游诗人。”
“在我的'劝说'下，它终于说出些有用的信息。”
“它对我唱歌，歌词只有两句——'绝望的气息笼罩世界，神明的眼睛背对世人'。”
“没有了？”
“没有了。”韦棠野自顾自地点头，“说完它就当着我的面变成一团风消失了。”
“嘿嘿，不过这次我终于认出它们是谁的造物。”
“是谁啊？”羽飞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他好奇地问。
“海妖之神，尤娜。”
羽飞耀还不知情韦棠野是神使这件事，他啧啧称奇：“净化器，你怎么懂那么多，连那些邪神-的名讳都知道。”
“因为我现在很厉害啊。”韦棠野自恋地说。
蒲白听到羽飞耀来了，转移话题：“你进来想说什么？”
羽飞耀想起正事，他连忙说：“机械公会的易雨开说联系不上你，想当面见你。”
蒲白因为进来游戏，智脑里的联系人自然无法联系上他。
想起他借易雨开调查混乱者的事情，对方应该查出不少事。
但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AIR那边的人，让他进来怕是不安全。
蒲白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以防不测，韦棠野你在我边上呆着。”
羽飞耀离开休息室，不一会儿，将易雨开带进房间里。
看见双眼布满白翳的蒲白，易雨开愣了一下，很快调整表情，拉来一张椅子。
“蒲会长，你这眼睛怎么了？”他试探问。
“一些意外。”蒲白含糊过去。
易雨开见对方不愿意坦白，便耸耸肩，将手上的文件袋递给了边上死盯着他看的韦棠野。
“行吧，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不见外人。”
“我来这里只是跟你说，你给我的名单我们这边基本清除干净了，但比较棘手的是，有两个人被别的东西护着，我们这边折损了几名清道夫，都没能清除。”
蒲白心中有数，但他问：“那些人能躲开，是哪里来的能耐'请'来人护着他们？”
易雨开顺着蒲白的问题，回答出蒲白想要的答案。
“还能是谁， AIR呗。”
“哦？”蒲白扮作不知情。
易雨开解释：“我查到了混乱者一直有和AIR存在交易来往，那些黑市贩卖的人体，大部分卖给了财团里的收购者，混乱者借此获得打量资金发展起来，它们才能和zf对抗。”
蒲白点头：“所以说，zf和混乱者都是被AIR推出来，互相牵制……”
“是这么个理解。”易雨开承认，并告知他们一些新的消息，“来这里顺便告诉你，最近游戏一直不刷新新副本，但玩家们因为游戏获得的能力还在，混乱者的成员有预谋似地，趁此对付我们。”
“现实里，混乱者叫嚣的声音也很大，最近本来被封锁起来研究的赛尔街地段出现了问题，防护罩毁掉了，甚至有副本生物出来，当时承诺守卫那里的防卫军被不安的民众讨伐，混乱者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增势。”
韦棠野立即否认：“不对啊，我们出来时防护罩好好的，里面也没有副本怪物……”
易雨开看向她，眉头蹙起：“你们去过那里？”
蒲白说话将易雨开的注意力拉回。
“局势听起来很乱……”
“我们可以确定不是防卫军的问题，凭空冒出来的副本生物恐怕是AIR弄出来的。”
“栽赃嫁祸……”
“将这件事汇报给你们的上级吧， AIR看来要趁乱干些什么了。”

易雨开听完蒲白的话后, 若有所思地离开了休息室。
韦棠野盯着易雨开离开的背影，等对方彻底离开后，她急忙问蒲白。
“神父, 你不是担心他帮AIR做事吗？你还告诉他那些事……”
“告诉也没关系，他要是早就知情，那他过来只是试探我的情况，你在我边上护着，他做不了什么。”
“而且就算我不说防护罩被毁是AIR搞的鬼，之前我们已经跟周辰风接触过了，周辰风也会上报给自己的上级。”
“要是易雨开不知情，他在我这里得到提醒, 就会回去上报给上级，而另一方面，我借他调查混乱者的目的达成, 他在我计划里, 已经完成了该做的事。”
“后续需要调查混乱者, 也能重新调他来用。”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混乱者和AIR是有关系的, 很多事情都是由AIR布局。”
“那么,除却游戏现在的副本未知以外,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剩下理清这个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财团,在不停布局中所埋下的一件件事。”
“将这些事的发生逻辑顺清楚,我们就能知道它求的是什么。”
韦棠野听得头都大了。
她抱臂摇头。
“不懂不懂, 但他们竟然利用活人做实验, 变成和邪端气息混杂的东西，这是一件很邪恶的事。”
蒲白道：“这有点像你以前提到的诡气侵染。”
韦棠野立马否认：“是像, 但不一样的。”
“我们的侵染一般只能在副本里操作，而且还不能侵染太多，要不然很难清醒、恢复过来。”
“但现在的情况是，有活人在现实中直接和诡气融合了，按理根本没有清醒、恢复原本模样的可能性。”
蒲白接过话：“但老李面对我们时，意识是清醒的。”
韦棠野煞有其事地点头：“是啊，所以这很奇怪，跟我知道的侵染已经不一样，更像是融合变成了自我的力量。”
“这太可怕了……”
蒲白-精确地捕捉到一个字眼。
“融合？”
“人类和曼戈拉能融合到一块？这倒是新的思路。”
“但AIR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也是主事人重檐天马行空地想出来的？还是说，是受什么启发呢？”
韦棠野愣愣地看着蒲白。
“神父，你之前不是猜测那个重檐有看过神迹地的诅咒嘛。”
“你说，会不会是曼戈拉和加诺的事，在启发他呀？”
蒲白抬眸，白翳雾雾地看向韦棠野。
像是另一道灵魂在看着她。
“可能。”
他说出这两个字。
韦棠野盯着这双眼睛，听见这句答复，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那加诺……也是和曼戈拉融合了吗？！”
蒲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场讨论就像是某件事情的开关。
在第二天，也就是韦棠野和蒲白本应参加新一轮副本的一天，游戏终于发生了新的变化。
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一道陌生的、娇柔的声音在每一位玩家的脑海中蓦地响起。
与此同时，狂风从新手村外的浓雾里穿梭而来，将灰黑色的雾吹散到相对安全的公会酒馆们所在的区域。
浓雾逐渐稀释变成清淡的灰色，萦绕在这些充满中古风情的古老建筑外围。
原应在浓雾之后的硕大眼球缓慢转动，人鱼歌姬向来静止的身躯开始有所动作，它们就似挣脱束缚，逐步脱离原来的地方，往人类玩家们所在地笨拙地一边前行，一边哑声吟唱怪异的歌。
歌声成为播报女声的背景音，远远地传来，又逐渐地放大。
然而，陌生的播报女声现在已吸引走所有玩家的注意。
只听见女声道：“各位玩家中午好，我是你们接下来畅游新世界的成就二号播报员——小娜。在各位优秀玩家的攻略下，本游戏已成功解锁99%地图。”
“新地图万神殿、迷雾森林已刷新。”
“以下将会为大家依次介绍，本次刷新的新地图。”
“迷雾森林，一片位于新手村的东北方向，常年被浓雾笼罩的神秘地带，据闻里面有衔接时空的通道，连接无数时空，而进入森林者顺利通过森林后，将会抵达本游戏最伟大的建筑——万神殿。”
“万神殿里陈列上百樽神像，进入神殿诚心叩拜者，可获得免死属性，游戏内外皆永久携带该效果。”
“而摧毁神像者，将代表与神明宣战，玩家身份剥除，列为入侵者，接受神明的审视。”
“我宣布，本游戏正式进入内测最后阶段……”
“强制副本——【选择之路】开放，全体玩家需15分钟内前往迷雾森林，接受考验。”
“迟到者，肉-体绞杀，成为森林的养料。”
女声用最娇柔的语气，说出最强硬的命令。
“本次播报结束，我是你们的播报员小娜，祝——玩家们本轮副本顺利完成选择。”
“我在万神殿，静待你们的叩拜。”
女声最后留下一串娇笑声，结束这次突如其来的游戏播报。
然而，播报的电流声还在沙沙地流动着，原本作为背景音的丧歌放大登场，充斥每一个玩家的脑海，攫取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蒲白心里知道这是曼戈拉在强行开始标记，要求全部玩家都进入这次的副本。
因为这个新播报员会说出“全体玩家”四个字，说明对方那番话是针对全部玩家说的，不管是此时身处在现实世界，还是游戏内的玩家都会接收该通知。
所以现在人鱼歌姬吟唱的丧歌，亦会标记身处现实中的玩家群体。
而丧歌又曾被他和韦棠野推测是与曼戈拉有关，这说明曼戈拉的影响力此时已经穿透游戏，对现实产生影响。
同时，这个应该以曼戈拉作为主体的游戏，刷新进程已快速拉到99%，会不会也在说明祂的力量正在飞快地上涨？
诸如此类的猜测在蒲白心头闪过。
边上的韦棠野虽然没想得那么深入，但她知道副本开启了，她得赶紧带着神父往迷雾森林赶去。
因此，她二话不说拿出前几天顺回来的长绳，快速将长绳绕过她的身体，同时把绳子的另一端捆绑在蒲白身上。
她道：“神父，尽管你怕不自在，但是那个迷雾森林估计会很邪门，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呆一块儿比较好……”
蒲白无法拒绝，只能接受。
韦棠野速度极快地将蒲白套好绳圈，尔后将他稳稳背起，扎紧自己身上的绳扣。
“我们下去吧，外面估计变得乱糟糟的。”
这时，休息室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羽飞耀紧张地跑上来，他刚想打开门，韦棠野正好推开门，与他对视。
羽飞耀一愣，随机急忙忙地说：“你们两个都听到新播报员的通知了吧？现在要不要汇集全公会的成员一起出发？”
蒲白伏在韦棠野的背上，道：“汇集吧，我们公会离迷雾森林比较近，时间还算充裕，我想跟大家说一些事。”
“好。”羽飞耀没有半分质疑，连忙跑下去。
韦棠野跟随下楼，她问：“神父，但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就被大家知道了吗？没关系吗？”
蒲白摇头，解释：“眼下情况不可避免，重点是让大家明白这个副本的用意是什么。”
“你都猜出来了？”韦棠野讶然。
“大概猜到一些，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进入森林后才知道，所以一些事，必须跟公会里的人说清楚。”
韦棠野了然。
她大步下楼，等到他们二人到达一楼时，命运公会的成员们已经全都到齐。
因为这段时间副本迟迟不刷新的原因，相比其他已经松懈下来，回到现实世界的别的玩家们，命运公会的的成员们都主张在游戏中等待，避免自己错过某些重要事情发生。
大家这时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集中到一块。
但当看到蒲白眼睛的白翳，大部分人都闪过担忧不安。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但在蒲白轻轻抬手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
蒲白：“我的眼睛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受伤了，但这不是重要的事。”
“让大家在这里等我，是我知道大家都听完了这次的新播报，这次的副本【选择之路】毫无疑问，是一场关于选择的试炼。”
“进入迷雾森林后，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分散到各个时空，如果顺利走出森林，我们将会抵达万神殿。”
“但更难的选择将会在那时出现，玩家们是想叩拜邪神们，还是摧毁神像成为入侵者，又是不同的下场。”
“现在的情况是，极有可能是万神殿内其中一名邪神的新播报员，正用不死的奖励吸引玩家们，去叩拜邪神，基于人的本性，我相信很多玩家在生死面前，绝大部分都会选择生……”
“然而，在进入森林前，作为命运公会的会长，我先表明我的态度——”
“我会簇拥韦棠野，一步步协助她摧毁万神殿。”
“无须选择，我已甘愿成为入侵者。”
所有人顿时看向背着蒲白的韦棠野。
然而，成员们虽然震惊、讶异，但却没有流露半分对她实力的质疑。
这段期间，韦棠野在每一个副本里，都用她的实力证明了她有这个能耐。
韦棠野怔然地看着大家，她的心脏急遽地狂跳。
她没想到神父是想帮助她。
她的全身不由得轻颤。
蒲白双手温和地按在韦棠野的双肩上，让她感受到他的支撑。
蒲白诚恳地说：“我也希望有更多的同路人与我们站在一起，因为你们是我的首选。”
众人神情各异地听着蒲白这番宣布。
这时，外面响起纷乱的跑动声，偶尔还传来歇斯底里的咒骂声，这些声音像是一把悬挂在众人头上的刀，催促他们做出第一个选择。
酒馆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年纪最小的张余时颤巍巍地举起手，问：“会长，我想问，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入侵者？”
蒲白抬起白眸，看向声源处的张余时。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人人都成为邪神的信众，人人都追逐生，那么，我们不是玩家的家人、朋友、寻常的陌生人，他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播报员提到现在的刷新只是游戏内测，如果我没猜错，当玩家信奉邪神的数量越多，游戏刷新进程将会到达百分之一百，那时候，就是全人类接受公测了… …”
蒲白道出最后一句理由，神情平静。
“最开始建立公会时，我的本意仅仅是让每一个加入公会的玩家，都能在游戏中掌握自己的命运。”
“如今，游戏将全人类的命运推到悬崖边，下方是万丈深渊，后方尚有活路。”
“你们愿意选择，游戏之外的普通人……”
“成为他们的活路吗？”

无人知道, 命运公会的成员们在还未进入副本前，就开始面临第一轮选择。
在蒲白说完这番话后，大家还处于震撼错愕中, 不知该如何抉择。
而最先表态的是羽飞耀。
“我也愿意成为入侵者，想想都知道，那些副本里的邪神是多么恶劣，就算在那些邪神眼皮底下苟活下来，那可是一点尊严都没有的，与其作为祂们的玩宠，我倒不如选择成为人活着。”
有了第一个表态，陆陆续续又有人举起手同意。
“老实说,要不是公会一直有会长坐镇分析副本，我们公会生还率也不会有那么高。 ”
“会长相当于我们的救命恩人，这条命现在就当做是还回你手上了。”
“没错,反正之前的副本都是那样过来,成为入侵者,被邪神审视，应该也是跟副本差不多,这没什么好怕的,我也同意……”
这些同意者除了表明态度外,都无一例外多说几句“好话”，说服那些还在犹豫的人。
这场选择如今演变成火星落地,逐渐扩大,某种不可言喻的灼热包裹着到这群命运公会成员的内心。
在短暂的时间里, 所有人都在摇摆的立场中, 做出了最终选择。
大家都举起了手，眼睛微亮地看向蒲白和韦棠野。
“我们都愿意成为你们的同路者。”
蒲白静静地“看着”大家,朝他们颔首致谢。
“小野，你可得加把劲，像会长那样，保护我们活下来才行啊。”有人开玩笑道。
韦棠野自信地应道：“那肯定可以呀！”
“我可是韦棠野诶！”
众人笑作一团。
他们像是暂时忘却即将开始的危险副本，只沉浸在这一刻的欢乐中。
韦棠野笑看着大家，笑容慢慢落下。
她忽然拔高声音，感激地对众人说：“很谢谢大家义无反顾地相信我。”
“我们快出发吧。”
“我们肯定可以一往无前地穿过迷雾，在终点相见！”
众人爽快应好，怀着澎湃的心情推开酒馆的大门，即将大步往迷雾森林走去。
而酒馆外，硕大的人鱼歌姬拖曳着鳞片斑驳的鱼尾，在街道上一步一歌调地前行，它们机械地走动，却不伤害与它们擦身而过的玩家们。
浓雾升腾到半空中，充斥此刻混乱的游戏世界，腐烂的非人生物在缓慢走动，烦躁不安的渺小人类在巨物下狂奔，一切变得鬼气森森。
命运公会的人刚走出来时，正好人鱼歌姬在酒馆面前经过，庞大的身影遮盖众人的面孔，腐烂腥臭的味道直直冲入鼻腔。
众人有一瞬间的静止。
他们开始有了游戏正发生大变的感受。
而韦棠野已经收回放在人鱼身上的目光，义无反顾地往与人鱼歌姬相反的方向走去，对身后的人提醒：“走吧。”
大家才敢移动稍微僵硬的身体，跟随韦棠野往迷雾森林走去。
距离副本开启还剩3分钟时，命运公会的人终于赶到刷新出来的迷雾森林。
只见亚洲区的许多公会早已抵达森林的边缘，玩家们神情各异地抬头观察树木高达百米的庞大森林。
塔罗公会的莉莉丝这时看到他们到来，连忙带着人走近。
羊驼小呆也慢悠悠地跟着过来，站定在韦棠野的边上。
莉莉丝道：“有一些玩家已经在游戏方屏里，点击了确认键，进去森林了。”
“蒲会长，小野，我们两个公会要不要凑一块一起进去？”
蒲白点头：“可以，但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进去后，可能还是会分散到不同的时空中。”
“我知道。”莉莉丝也有想过这个可能发生，“我们早就做好这个情况发生的心理准备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你们怎么看成为入侵者的事？”莉莉丝压低声音问。
韦棠野自豪道：“神父说服大家都成为入侵者了，我们绝不俯首叩拜污浊邪端。”
莉莉丝微微一笑：“好，那我和娜塔莎也加入你们，我会努力说服我那边的成员。”
“时间不多了。”
“准备进去副本吧。”蒲白道。
韦棠野帮蒲白点开游戏方屏，将他的手指悬放在按键上，自己也打开游戏方屏。
“神父，我数三声，我俩一起点确定。”
“好。”
“一、二、三……”
韦棠野话音刚落，二人同步按下确定键，下一秒，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莽莽榛榛的古老密林中。
看见蒲白还在自己的背上，韦棠野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小呆表情无辜地站在边上，看着回首的她，但羽飞耀他们却不见了。
“神父，只有我们和小呆进入了森林。”
“副本开始随机分布玩家了。”蒲白侧耳感受森林里的声音，“往前走走看吧。”
“好。”
小呆慢腾腾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走着走着，韦棠野问：“神父，你说我们会碰见小英吗？”
蒲白声音有些轻：“也许，她肯定也接收到播报的内容了。”
“但有个奇怪的问题，播报员竟然从小西换成了小娜，而且毫无疑问，这两个播报员都是邪神……韦棠野你认为祂们会是谁？”
蒲白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希望韦棠野会“无意”说出更多的事。
“小西很有可能是崔西，而刚才那个叫小娜的播报员，我感受到祂和吟游诗人有相同的气息，祂应该就是尤娜了。”韦棠野理所当然地说。
“那为什么崔西不继续出现，而是换成尤娜了？”蒲白又问。
“崔西估计在小英边上，所以才会换人播报新规则。”韦棠野猜测，“唉，真是搞不懂祂为什么会主动凑小英边上，邪神哪有那么好心，肯定另有所图……”
韦棠野说完摇了摇头，继续在安静的密林里行走。
“希望能早点碰见小英。”
蒲白不作声，他默默听着韦棠野的埋怨，心里已经将她的话当做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韦棠野现今已然成为神使，她无意间说出的话，往往带有一种预言般的效果。
所以蒲白才会将问题抛给她，由她说出“答案”。
身后的小呆就似察觉到蒲白的意图，它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眼他，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又垂首嚼起森林里的野草。
韦棠野背着蒲白匀速前进着，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听不见有其他物体走动的动静声。
她不禁疑惑：“神父，我们现在真的是进入了副本里面吗？怎么还没有副本怪物出现，也没有像尤娜说的那样，在森林里连接到其他时空……”
蒲白感受空气里湿润阴冷的气息，这段期间，他同样听不到半点小呆嚼食以外的声音。
“是有些奇怪……”
“既然小呆跟随着我们，你可以问一下小呆。”
韦棠野觉得有理，很快停了下来，转身就把手贴在小呆的脑门上。
“小呆，快告诉我们，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
童稚的男声响起：“你们的路只能由你们自己选择走下去，我只是旁观者，我也不知晓你们最后会通往何方。”
韦棠野皱起眉头，蒲白若有所思地思考这句话。
“那你之后会跟随谁而观察？”蒲白换了个问题，“我？韦棠野？还是我们两个都一起观察？”
蒲白的目的是通过小呆的回答，确定接下来他会不会和韦棠野分开行动。
小呆安静地看着不能视物的蒲白，听出他的企图。
祂诚实地说出答案：“神使。”
蒲白一愣。
小呆的意思是祂接下来只会客观记录韦棠野，也就是说，到时候蒲白他本人很有可能不与韦棠野呆在一起。
蒲白回神，其实进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尤娜说过，迷雾森林连接不同时空，这就像是专门为韦棠野设计的安排，韦棠野指不定会因此有机会回到过去。
这也是进来这么久，蒲白没有主动提起时空方面的内容的原因。
他不太希望那一刻那么快到来。
但现在不可避免地将要面对这种情况，蒲白也是时候要主动接受这件事了。
“好，韦棠野，我们继续前行吧，估计待会儿就有变化了。”蒲白轻声说。
韦棠野没有蒲白想的那么深，她只是为小呆竟然袖手旁观这件事感到轻微的低落。
“小呆，枉费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只想观察我，不开心了……”
韦棠野撇了撇嘴，一边叹了口气，一边松开手，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蒲白所说的变化开始在前方出现。
浓稠的灰雾像海浪一样拥挤上来，朝韦棠野他们逼近。
而浓雾后的物体全都被遮掩，让人无法看清晰。
韦棠野看到这一幕，身体僵了一下。
蒲白感受到她的不自然，低声询问：“怎么了？”
韦棠野坦言：“前面出现大片黑雾，神父，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蒲白定了定。
数秒后，他道：“走吧。”
韦棠野鼻尖哼出“嗯”声，她紧了紧托住蒲白双腿的手，大步往前。
但就在快要和灰雾撞上时，韦棠野突然开口对蒲白说了一句。
“神父，别忘了我前几天注入你体内的力量，一定要记住那种感觉。”
蒲白怔忡。
他自然记得。
韦棠野那天还说了，永远都不会抛弃他。
“嗯，记得。”他温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