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by四鸟
四鸟  发于:2024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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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你还会调查这件事下去吗?”
“当然。”
“那你能不能往后将这件事的调查情况告诉我?”
韦棠野忽然说出这个请求。

第254章
怀特透露的事情就像是一根木刺, 刺在了韦棠野的指头里,让她时不时留意起父亲米迦勒的去向。
她发现父亲又有大半个月不在家了,家里也早就没有从东边来的受伤的前哨者们。
这一天,韦棠野带着某种不安,敲响了姐姐艾莉的房门。
艾莉很快打开了门,屋里还有一个玛蒂娜正趴在床上,立起脚晃悠着。
看到韦棠野到来,玛蒂娜惊讶地坐起来,叫了一声“凯琳”。
艾莉打趣:“凯琳也是有少女心事要跟我说吗?”
玛蒂娜嗔怒看了艾莉一眼,脆声道:“艾莉!”
艾莉笑眯眯地瞥了眼玛蒂娜。
玛蒂娜连忙转移话题,看向韦棠野, 有种拉人一起下水的莽劲,问:“凯琳,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了?!”
韦棠野一愣,她想说没有,但脑海里又浮现一双安静看着她的清透的眼睛。
喜欢的男人?
应该存在着那么一个吧。
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着这样的一个人……
艾莉见韦棠野沉默,笑道:“玛蒂娜你别乱说, 凯琳还不知道情情爱爱的东西, 你那些禁忌内容可不要说给她听。”
艾莉将韦棠野拉进屋内,态度亲昵温柔。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韦棠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她忙说:“艾莉, 你知道父亲去哪里吗?我感觉很久没看见他了。”
玛蒂娜双手一撑,灵活地将自己的身体撑到床沿上,稳稳坐着,看向韦棠野。
“凯琳, 你有事要找父亲吗?”
“神奇啊,你以前最不想和父亲接触了,因为不喜欢他的管教。”
“不过你的确谁也不服,加诺有时候都管教不了你哈哈哈……”
玛蒂娜放声戏笑韦棠野。
韦棠野没把这戏笑放心上,她随便找了理由:“怀特神父说我印记看起来又有新变化,我可能要跟他去教廷一趟,所以想跟父亲说说这件事。 ”
听到是关于印记的事,玛蒂娜脸上的笑容收起,和艾莉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希望印记发生改变。
“父亲带着那些受伤的外客出门了,应该这一周能回来吧。”艾莉柔声解释。
韦棠野见这个话题被带出来,她顺势问下去:“从加诺带着他们回来,再到加诺出远门,到现在整整3个月了,他们的病还不见好?”
艾莉怔愣,她猜测:“前哨者被地下的邪灵侵染了,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那些人说不定都伤重治愈不了,只能放弃了。”
韦棠野皱眉,她问出一个之前都没有问过的问题。
“那以前我们要是不小心被邪灵伤害,或者被诡气侵染了,我们该怎么才能恢复健康?”
“看侵染情况,一般我们能保持意识清醒,不被侵染成身体发生异变,可以请神父们帮我们进行驱魔仪式,每次我们出任务前,都要报备给当地的教会,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圣水和驱魔要用的道具。”
“但就像我刚说的,我们的身体尽量不要被侵染出异变,意识也要保持清醒,驱魔才能进行下去。但要是侵染严重,驱魔是没有希望的,我们要有取舍,直接将被侵染的同伴留在地下,避免将诡气带上人间,发生不可控制的的危机。”
艾莉知无不言地耐心解释。
韦棠野又问:“可是……那几个受伤者当时不是都不严重吗?要不然加诺也不会一路淡定地将他们带回家里……”
艾莉承认那些人的身体情况:“那几人的确侵染不算严重,我们带他们回来前,有尝试让沿途教会提供驱魔清除,只是因为东边疫病隐隐扩散,加上不是所有教会都有驱魔的工具,最后我们还是带领他们回来这里。”
玛蒂娜眉心轻轻蹙起,她听出韦棠野好像在怀疑什么。
她直截了当地问:“凯琳,你这是在怀疑什么?”
韦棠野嘴角嗫嚅了数番,才道:“如果那几个受伤者侵染不严重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治愈好回来了才对,不是吗?”
“而且阿尔法大人说我拥有净化的能力,哪怕他们还没痊愈,但我想我可以尝试帮忙,净化他们体内的诡气……”
玛蒂娜眉心没有松开,她随着韦棠野的话说下去:“的确是这样……”
“但是他们还没回来,无法救治的可能性比较低,父亲也许安排他们去做其他事了?”
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更可靠的猜测。
“而且你的能力暂时还没很熟练,不一定能接触、解决这些诡气。”
艾莉附和:“玛蒂娜说得对,这样,凯琳,你实在好奇的话,等父亲回来时我帮你问问。”
艾莉和玛蒂娜尽管察觉到些许端倪,但目前都没有怀疑到父亲米迦勒身上。
韦棠野还是有些不安心,她不死心地继续问:“过去父亲有没有很关心我们受伤的伙伴们?”
艾莉奇怪地看着她。
“父亲当然很关心我们,我们受伤了,肯定会担心啊……”
艾莉此刻的表情就像是,韦棠野问了一个“你洗澡要不要用水”这种明显知道答案的问题。
韦棠野着急,她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受伤的人中,有出去治疗了,但迟迟没有回来的情况吗?”
玛蒂娜注视着神情急切的韦棠野,忽然道:“凯琳,你是在怀疑父亲,给受伤者们动手脚了?”
艾莉愣住。
韦棠野没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韦棠野想说“是的”,但她还未开口,玛蒂娜已经自顾自地补全答复。
“那你想多了,我们之中如果有人受诡气侵染了,能够治疗的,现在都好好地活下来了。”
“而不能治疗的人,他们都勇敢地与我们走在相反的路,一直往地下深处走去,自我放逐了……”
韦棠野呐呐地微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几秒,她才道:“行,我知道了。”
“怀特神父需要检查我的印记了,我先回我的房间。”
她起身准备往外走。
艾莉不放心地看着她,安慰道:“凯琳,你可能精神有些紧绷了,父亲向来对我们不错,他虽然严厉,但还是关爱我们的。”
“我会帮你留意这件事,我想父亲也差不多时候回来了。”
韦棠野转身看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对父亲很信赖。
不过也是,那可是将他们从艰难危险的困境中收养起来,还给了不错的生活条件的父亲。
但韦棠野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曾被父亲带去见现在被困在法国阿维农的巴洛夫主教,当时她被别的主教带去受洗堂,离开时曾无意听到巴洛夫主教和父亲的对话。
他说父亲是看中他们这群孩子的异常,才会收养,并且已经从中获得大笔金钱。
所以父亲是一个商人,无利不往的商人。
这是韦棠野可以确定的事。
她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艾莉和玛蒂娜,道:“没关系,这件事我自己留意就行吗,也许是我多心了。”
韦棠野不想他们被卷入这件事中。
但几天后,比米迦勒更早归家的是离家几月的加诺和安丽娜。
二人回来时脸色除却疲倦外,还带着一丝后怕。
加诺把石堡里的大家都召集起来,神情严肃。
怀特神父也站在边上,聆听加诺会说些什么。
韦棠野有些发呆地盯着加诺,她感觉他瘦削了很多,原本中长的银色头发因为许久没有修剪,已经杂长了许多,更显得他气质阴郁。
加诺察觉韦棠野的视线,他看了过来,视线就这样落在她身上。
同时,他缓缓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道明出来。
“东边的瘟疫扩散得很快,沿途很多村庄、城镇都发生疫病,库伯先生手下的前哨者队伍因为在当地感染疫病,短短几天内,暴毙身亡。”
“第二块石板所在的地方,也发生严重的疫病,无法再派人驻守观察,因此,库伯先生决定将他们的石板挪移,封锁那个常驻入口,将石板交到我和安丽娜的手上。”
一直表现安静,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安丽娜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大家。
“加诺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石板在我们手上。”
有人问:“那其他人呢?东边那么危险,为什么不跟你们回来?”
“他们不愿意过来。”
加诺忽然回答。
所有人愣住。
“他们宁愿等死,也不愿意过来。”
“我和安丽娜离开前,他们让我们好好照顾留在我们这边的同伴。”
韦棠野蹙紧眉头,问:“为什么?”
加诺与她对视:“因为他们放心不下染病的同伴,带领者库伯先生也不想放弃那边。”
所有人怔然,他们觉得还能活下来的人,不应该做出这些等死的事。
但是下一秒,他们看着身边健在的家人们,又身同感受那种不愿放弃的情绪。
艾莉的呢喃声打破安静:“太傻了……”
加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像是藏住了所有的心事,只说出自己的计划。
“父亲还未回来,但我想我们这段时间内,要着手搬家的事,赶在疫病来临之前,找到合适的去处。”
在边上旁听的怀特挑了挑眉,他就说要赶紧离开的。
因此,他作为当中唯一代表教会的权威者,同意道:“大家是要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避难一段时间。”
“你们是教廷清除邪端的希望,保护性命为上。”
气氛顿时陷入凝重。
年纪较小的肖安突然道:“加诺,可我们该往哪里去?父亲会同意吗?”
“我想去北方。”加诺看着大家,说出自己的计划。
“至于父亲,我会和他沟通的。”
韦棠野默然坐在座位上,听着这一切,她后背渐渐被寒冷抚摸。
“会不会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场疫病?”她说出这句可怕的话。
所有人猛地都看向她。
但目光里都没有指责。
“凯琳,你疯了,这关你什么事?引起疫病的战争前两年就发生了,你那时候还是个使徒,不关你事……”
“对啊,是灾难发生后你才出现,凯琳现在拥有这个身份,反而说明你是救世主才对,怎么会是罪人呢!”
“凯琳肯定是又饿坏脑子,爱胡思乱想了,我的'救世主'小姐,现在要不要跟我去找莉莉丝夫人拿吃的?”
此时此刻,韦棠野后背的寒冷,一下子被无数暖意驱走。
她怔怔地看向担心她的众人。
而加诺深深地凝视着她,道:“凯琳,记住,你不是所有坏事的诱因。”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你还有我们。”

加诺也在带领着大家为这场迁徙而做准备。
然而,就在大家齐心协力,准备与疫病做赛跑时, 父亲米迦勒却回来了。
回来时,马车上只有他和他的助手,那些被许诺会好好治疗的前哨者,不见踪影。
加勒知晓米迦勒回来,立即找他商量带着大家离开佛罗伦萨这件事,二人在书房里商量了大半天。
而韦棠野想找米迦勒的助手亚瑟,询问那群受伤者去哪里了。
当她去往亚瑟大叔的住处时,她发现怀特神父已经来找亚瑟了, 询问的还是和她一样的问题。
韦棠野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外,安静地聆听着。
怀特问:“我要向教会上报前哨者们的身体情况,但他们都没有跟随你们回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亚瑟冷静地回答:“怀特神父,这件事主人本来就要告诉你们的,只是加诺找他有事耽搁了,我就先跟您说了,他们目前都在一个偏远的村庄休养着,因为最近疫病严重,主人干脆让他们呆在那里别乱跑。”
这理由给的合理。
但怀特需要知道那休养的地方在哪里, 他这段日子自会派人过去验证一番。
“把那个地方告诉我。”他直接道。
亚瑟说出一个地名。
听完, 怀特微微皱起眉头。
那个地方可真是偏远, 要翻过阿尔卑斯山脉, 往乌里的方向继续北行,才能到达。
派人过去调查起码要一个半月, 才能有信息回来。
怀特心想:'米迦勒是怎么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的? '
但听到这个地址,他只能点头接受。
他多问一句:“那些人康复得如何?”
亚瑟半垂着头,恭敬回答:“良好,这一次清除诡气的过程比较漫长,他们反反复复地发生侵染情况,估计和东边的诡气有关。”
“主人怀疑和目前气势汹汹扩散的疫病有关系。”
怀特眉头没有松开,他追问:“米迦勒是在怀疑瘟疫是有地下邪端在操纵影响?”
亚瑟回答:“主人仍在怀疑,但需要派人去验证。”
怀特沉默不语,他知道如果花费心机去验证这件事,这里的前哨者离开的时间势必推后。
时间拖长了,很多意外说不定就会冒出来。
但前哨者的职责就是要清理诡气,让邪端不敢肆意朝人间伸出爪牙,他们不能为了活命而放弃任务。
教廷不会允许他们的背叛存在。
“好,我知道了。我等一会儿会去找你的主人聊聊。”
怀特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他又转回来,盯着亚瑟。
亚瑟紧绷的后背,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对了,你们为什么要跨越阿尔卑斯山,去到北边那边治疗?如果缺少好的牧师,我会请示阿尔法大人,派人过来帮忙。”
亚瑟有一瞬间愣住,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因为向来负责我们这边治疗的驱魔牧师,因为一些事回老家了,那个牧师,这里的人都知道是谁,神父你要是不信,可以询问他们。”
怀特直直地审视着面前的亚瑟。
过了十来秒,他才道:“好,我有空会询问他们。”
亚瑟恭敬地颔首,一直紧绷着身体,直到目送怀特离开了,才敢放松下来。
而在外面一直偷听的韦棠野,脸色早已爬上古怪之色,感觉到里面的怀特出来,她立马往走廊的转弯口躲避等待。
很快,怀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在他拐弯的那一刻,一只纤细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袖。
怀特心脏猛地一跳。
当看见是凯琳在拦住他,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虞。
“韦棠野,躲在这里吓人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韦棠野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着急地表示:“你刚才和亚瑟大叔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怀特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然而下一秒,韦棠野说出的发现,驱走他内心的不满。
“我闻到诡气的味道。”
韦棠野神情凝重。
“就在刚才,亚瑟大叔的屋子里,隐约有诡气的味道。”
怀特怔住。
他脱口而出:“你是想说亚瑟……不,可能是你父亲在与邪端接触?!”
说着这番话时,怀特努力压低自己不安又震惊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一个已经帮教廷从事挑选、收养多年的“采购者”会和邪端交易。
他尽管早就怀疑米迦勒有什么隐瞒教廷的事,但从不敢往这个猜测想。
怀特否定说:“还不一定,你刚才偷听我们的对话,就知道那群东部而来的受伤者,他们身上的诡气反复出现,亚瑟在照顾他们的过程中,可能不小心染上的。”
韦棠野抿紧嘴巴,定定地看着怀特神父。
“可能是吧,因为那味道很淡,若隐若现的……亚瑟大叔是普通人,他要是沾染诡气,身体很容易受影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还能和人正常交流。”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韦棠野心头升起一股无力,罕见地先妥协了。
“但神父,我现在将这件事告知你,你要保持怀疑,尽快派人去北边验证……”
怀特与她对望,看着那双眼底深处藏着悲伤又不安的眼睛,熟悉的刺疼又一次在脑门处传来。
他内心混乱,一边分神应答:“我本要这么做的,你放心好了。”
韦棠野看见她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便默默离开。
看着她沉默离去的背影,怀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安慰:“不要怕,我会在这里帮助你们的。”
韦棠野转身望向他,下意识地用另一种怀念的语气呢喃。
“神父……”
怀特感觉自己的脑子更疼了,他脸色苍白,但还是催促韦棠野:“行了,你回去做祷告吧。”
另一边,加诺从书房离开后,脸色一直不太好。
他代米迦勒通知全部人在今天晚餐时分,开个会议。
很多人看到神情凝重的加诺,怀疑父亲是不同意大家搬迁,因此,众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参加这个会议。
傍晚,石堡里亮起了驱走黑暗的烛火,众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上,皆是不安地看向坐在主位的米迦勒。
烛光将他深刻的轮廓打上一边阴影。
只听到他在说:“我从加诺那边听到你们想做什么,但我对于迁徙这件事,持不同意的态度。”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向坐在米迦勒边上的加诺。
米迦勒环顾一圈,直截了当道:“一个是我们搬离这个举动,要请示教会,你们作为前哨者,必须要以任务为重,贸然离开,不符合规矩。”
“另一个原因,我怀疑疫病与地下活跃的邪端有关,教廷那边又派来新的任务,其中有一处是靠近东边的神迹地,我希望你们可以查清瘟疫和邪端的联系。”
“你们这段时间休息够了,是时候要出去调查了。”
米迦勒直接将任务命令说出来。
加诺就算白天已经被驳斥建议,但他还是再一次向米迦勒请求。
“父亲,那边瘟疫情况很严峻,我们过去,很容易像前不久东边的同伴一样,不是死于与邪端的战斗,而是死于疾病!”
众人听得满心惶然。
然而,米迦勒偏首凝视着加诺,当着众人的面,冷声道:“教廷不养废物,你们是因为教廷和我才能存活下来,你们也在圣十字架下立过誓言……”
“说你们,永远不会背叛教廷和天主。”
“瘟疫如果真的与邪端污浊有关,你们作为当世为数不多的前哨者,却临阵逃脱,你们是想当叛徒,投靠到魔鬼那边了吗?”
米迦勒的呵责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冷。
屋内一片安静,大家屏紧呼吸,生怕惹到父亲生气。
而那些呵责和质问里,正藏着沉重的枷锁,困住这群名为前哨者们的双脚。
他们必须忠于教廷,忠于天主。
所有安静的人中,唯独韦棠野抬起头。
她先是看向神情隐忍苍白的加诺,尔后目光慢慢移向冷漠看着大家的米迦勒。
她的声音打破平静。
“父亲,我带队调查东边的事,不,我一个人过去那边也可以,我有这个能力。”
所有人都不禁错愕地看向韦棠野,努力使眼色想阻止她。
米迦勒铁青的脸僵住,一股气不上不下的。
他似乎是一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向来不算十分服从他管教的“女儿”。
“凯琳……”
“你是即将成为神使的人,你觉得我们会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吗?”
“使徒和放逐者可以死去,但作为救世主的神使决不能死去。”
米迦勒说出残忍的一句话。
众人听见这句话脸色变得煞白。
矛盾似乎以轻而易举的方式,横亘在韦棠野和其他人之中。
加诺连忙抬起眼,看向另一边的韦棠野。
他将话题中心拉扯回来,以强硬的方式。
“父亲,你可以放心,我熟悉东边的情况,这次过去还是由我带队吧。”
听到这一句,韦棠野瞪大双眼。
她抗议说:“我也可以跟去,我不独自过去,跟随过去总可以了吧!”
米迦勒直直地看向她。
“凯琳,我刚才难道没有表明清楚吗?你是神使的预备役,我不能将你放在危险中。”
“我不要!我拒绝这个命令,我有能力,更应该和大家在一起,我能保证大家的生存率!”
米迦勒不再回答,而是直接站起来,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他采用了冷处理的方式。
“父亲!父亲……”
韦棠野拼命叫喊米迦勒,还想追上去。
就在她刚要离座时,一只手臂从后边伸出,抓紧她的手。
“韦棠野,冷静下来。”
说话者用一种理智的语气阻止了她。
韦棠野僵在原处。
她听出是怀特神父的声音,但之前他都是叫唤她的名字时,说的是华国语。
但此时,她听到对方最后半句,也是使用同一种语言。

第256章
蒲白感觉自己的记忆处于拉扯和撕裂中,他时而能“看”清外面的事,控制眼下的躯体,时而又像沉在水底中,只能隔着粼粼水光,无力地看着外面。
但他努力想让自己从水底深处挣脱出来,他想看见韦棠野。
而当蒲白在又一次模糊看见那双悲伤的眼睛时,他终于挣脱出来,哪怕水流倒灌进他的灵魂,让他酸涩沉重,他还是抓紧了韦棠野的手。
“韦棠野,冷静下来。”
他稳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在过去的时空中,成功抓住了韦棠野的手。
韦棠野愕然地转身看着他。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时间流速,在二人对视的一刹那间, 又一次加剧。
时空的变化在眨眼间发生,场景已经从压抑、争吵过后的饭厅,切换成空无一人。
加诺、艾莉、玛蒂娜……这些家人全都不见了,屋内只有韦棠野和“怀特”两人。
外面电闪雷鸣, 似乎暗示某些不幸的事正在发生。
韦棠野一边惊惧时间的再次加快,一边震惊地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怀特神父。
她冲口而出:“神父!”
蒲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接纳了怀特的记忆,知道韦棠野正处于失忆的状态中,但有些二人之间仅产生的信任与依赖,韦棠野始终有着模糊的感应。
这是一件好事。
蒲白抓紧她的手,他快速地环顾一圈周围,感受着四周的环境温度,道:“时间在快速流逝,现在应该来到1348年的春天了。”
韦棠野从诧异中回神,她同样感受到环境的改变,但这一次,她发现神父也和她一样,有了对时间相同的感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询问。
蒲白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场景应该有了主次之分,很有可能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为主,将你过去最重要的、最深刻的记忆重新走了一遍,但衔接性的记忆却会快速流过。”
“刚才你的父亲米迦勒,不同意你们搬迁,还指派你们深入瘟疫区的命令,这显然是一个在你记忆中,主导某些悲剧发生的关键事件。”
蒲白拉着韦棠野大步走进昏暗的长廊中,壁灯正在凄魅飘忽。
此时,屋外的天空闪过惊雷,光白的雷电倒映墙壁。
蒲白顿在原地,他感觉场景开始陷入熟悉的地方。
下一秒,他听见隐约的哭嚎声,内心狠狠一沉。
蒲白急忙地回身看向韦棠野,看见她那张迷茫又悲伤的脸。
这是石镜的第五段记忆发生的时刻。
韦棠野挣开蒲白的手,她茫然地看向哭泣传来的方向,拼命疾跑。
她要见她的家人,毫不犹豫地。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回荡。
蒲白愣愣地看着韦棠野离开的身影,而这具名为怀特的身体,在时间加速期间的相关记忆,也在这个悲伤的、缓慢的时间罅隙处,一股股涌向蒲白的脑海中。
韦棠野终于赶到石堡外面,屋外风雨飘摇,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正站在屋外,与她隔空相望。
韦棠野看着一身血伤的四人,心脏仿佛被巨石拉坠到深渊之中。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雨中,哑声问:“艾莉呢?肖安呢?玛蒂娜呢……”
“谁能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韦棠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一把抓住四人中身材最高大沉默的加诺。
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疯狂坠落。
“加诺,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她再次问道,内心的痛苦放大到极致。
一种竭尽全力、无论重复几次,还是改变不了事情发展的悲痛,从韦棠野心底处升腾。
她定定地看着同样深藏悲伤的加诺。
“他们被魔鬼抓走了……我们只能抓紧时间跑……”
韦棠野听着这番话,脑海再次传来剧疼——她与旁人一起站在血圈中,查看石镜记忆的画面,与此刻加诺说的话重叠在一起。
彼此纠缠又拉扯,不停在韦棠野脑中轮放。
这一刻,韦棠野感觉自己时而像旁观者,时而又像当局者。
她分不清哪个时空才是真实的。
亦或,它们都是真实的时空。
韦棠野怔忡地听着他们的解释,也听见自己正在痛苦地质问他们。
直到加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给她擦开脸上的眼泪。
韦棠野最终听清了石镜记忆中,她没能听到的关于加诺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怕,凯琳……”
“哥哥会想尽办法,保护你们的。”
韦棠野泪如雨下。
原来加诺说了这句话。
原来他这时候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韦棠野用力抓紧加诺的手,她似乎预感到往后会有更加让她痛苦百倍的事发生,她不停加大抓住加诺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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