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睛不能视物的蒲白，表现出来的模样，像是不知道此时另外两人的为难。
他突然道：“5分钟。”
韩枫脱口而出问：“什么5分钟？”
“从火锅店到这边，顺着水流大概还有5分钟的时间，韩群他们只要不出意外， 5分钟内会出现。”
“你再等个5分钟。”
韩枫愣了几秒，表情复杂地重新坐下来。
“行，我就再等个5分钟。”
韩枫望向韦棠野，下巴抬起，轻轻地点向蒲白的方向。
“韦棠野，反正我都得等了，我的事情讲完，现在是不是该解释蒲白的伤了？”
韦棠野叹了口气，精神有些蔫了似的点头。
“嗯，我是该要说清楚这件事。”
蒲白偏首，被白翳填满的眼球直直地“看”过来。
韦棠野又叹了一声。
“那处神迹地里的石柱上，刻画的是曼戈拉自创的语言，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文字。”
“那些文字带有一种特殊的诅咒的力量，凡是直视文字者，都会被该诅咒的力量附着。”
“灵魂和眼睛必须归祂所有，遵循祂者，可进一步获得祂的祝福；不遵循者，就会受到冰冷和绝望的凌迟。”
韦棠野再次复述这句话。
“我已经是曼戈拉的信徒，也不能避免？”蒲白问。
韦棠野摇头：“不能，这个诅咒更应该说是一种真心的试炼。”
“验证看到文字的人，是否能继承曼戈拉的意志。”
韩枫插了一嘴：“也就是说，蒲白你是个假信徒咯……”
她啧啧几声地扫视蒲白。
“你说你，都成为邪神的信徒了，为什么不诚心一点呢？”
蒲白淡淡地说：“再说一句，让韦棠野带你回去神迹地那边，看它好几眼。”
韩枫立马做出嘴唇被拉链上的动作。
“行吧，我闭嘴。”
蒲白问：“那些文字里讲述了什么内容？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些？”
韦棠野继续摇头。
“不，还有很多内容。”
“除却中央的石柱记载瘆人的诅咒内容外，其余几根石柱上都记载着成为曼戈拉的信徒后，需要完成哪些步骤，才可以获取祂的祝福。”
韩枫连忙做出拉开自己嘴巴的动作，她迫不及待问：“需要做哪些？”
韦棠野看着专心听她说下去的两人，语气沉了下来，道：“第一步，喂养。需要召唤者用鲜血和躯体为邪神献祭，祂喜爱吞噬，血肉对祂而言是美味的食物。”
“第二步，交换，而且还是等价交换。你愿意给出什么东西，祂能从中看到你内心的欲望是什么，会收取你的欲望，换出同等价值的力量，再赐予你。”
“第三步，传播。获得祝福的人必须将曼戈拉传播到下一个新信徒， 7人为一传播周期，招纳新信徒7人后，最后一人可以不完成第三步，但第二步无法进行。”
“最后一人那时只能看到曼戈拉的真容，就要结束仪式。”
“但是，如果第7名信徒想获取力量，就要继续完成第二和三步才可以……”
韩枫听得毛骨悚然。
蒲白平静地说：“这是对人内心欲望的试验，每一轮传播的最后的第七名信徒，a在看见前面几个都获得力量的祝福后，只有自己得不到东西，可能因此生出妒忌、贪心、不甘等情绪。”
“人类的劣根性会催促a继续传播，自此，一轮又一轮地将曼戈拉的信仰传播出去，而信众们内心那些膨胀的、恶浊的欲望又会反哺给曼戈拉……”
“毫无疑问，曼戈拉洞晓人类的本性。”
蒲白客观且精准地评价。
韦棠野道：“所以我才说这次出现的神迹地，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它需要被深埋在地下，不能让普通人发现这个地方。”
“那为什么你不能清除这个诅咒效果？”韩枫坚持问道。
在她眼里看来，救世主是能解决世间一切难事，要不然怎么叫救世主，韦棠野当然要完成一些常人无法解决的事才对。
被寄托厚望的韦棠野说出的话，却没那么自信。
“因为这个诅咒很特殊，能直接附着在看见文字的人身上，换言之，祂的气息已经附着在神父的灵魂和眼球。我能净化气息，但是不能根除，因为曼戈拉的本体还未净化，祂的气息就不可避免地，会一直附着在神父身上。”
韩枫听完有些怔然。
她想，好像的确就只剩下根除曼戈拉的方法了。
唉，真是棘手的情况。
蒲白见气氛低迷，他平静地转移话题。
“那么十八年前的献祭事件，会在赛尔街发生的原因，我大概可以推理出来了。”
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膝盖点了点。
“这里，假设是高塔所在地，也就是曼戈拉的神迹地，以它为中心，向外辐射……当年死掉的人，居住地其实都围绕着这个中心，也就是说，他们相当于韦棠野刚说的信众。”
韩枫知道蒲白是从赛尔街出来的人，后来又为了帮助韩群调查，他自然是十分清楚那些献祭者的事。
“而后续每一年的献祭像被诅咒一样，献祭出性命的人，都符合'7'这个人数要求。”
“不过这些年说是诅咒一样的都市传说，我更认为是信众要想传播自己的新信仰，而引发的连锁反应。”
“因为传播信仰这种事，很大概率都是以从身边人开始传播的形式进行，也就是说，最先从赛尔街出来逃出的人开始了这一系列的传播链，这就是这个诡异都市传说成立的核心。”
“所以曼戈拉的传播，一直在隐秘地进行着。”
韩枫语气变得凌厉：“也是AIR在操纵这诅咒的进行是吧？！”
蒲白没否认。
他反问：“我现在还需要知道一件事，赛尔街事件，你父母当年查到有多深？”
韩枫皱眉，回忆道：“不多，他们搜查得也许还没你和韩群近一年来找到的资料多。”
蒲白颔首表示了解。
“那就是AIR故意布置召唤血圈在爆炸现场，吸引韩群去调查。”
“可能是为了让他成为下一个献祭的信众，也可能是借他来确定你们父母查到的，赛尔街里神迹地的事情多不多。”
韦棠野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她连忙抓住蒲白搁在膝盖上的手指。
“不对啊，神父，十八年前的赛尔街事件，死者们不是都在死时，面朝西边吗？”
“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不应该方向有调整，但都面向中间的神迹地才对……”
蒲白回答：“十八年前的死者，是召唤你来到现代的主要原因，因为你当时身处在西方。”
韩枫到这里有点听不懂了。
什么召唤？韦棠野是召唤出来的？难道她是比卡丘，一直藏在精灵球里面，然后再被突然召唤出来吗？
对面的蒲白还在说着。
“那么我们的说法还要再调整—— AIR推动了诅咒的传播，但在这推动的过程中，有什么事情在改变祂的这种传播，让明明是扩大、增长祂力量的仪式，变成了召唤你的到来……”
韦棠野想到一个可能，心跳因此急遽加速。
她立即打断蒲白的话，向他确认：“神父，你是不是也认为藏在高塔底下的神迹地，是本来的曼戈拉？”
蒲白一愣，他知道韦棠野是想到什么了。
他道：“嗯。”
“但后面引导你从千年前的时空而来，只有受益活人献祭的曼戈拉，利用本身的力量能办到。”
“采用排除法的话，就是身处在曼戈拉体内的另一道意识在做这件事……”
“是加诺！”
韦棠野急促地说出这个答案。
“对，只有他了。”蒲白道。
但蒲白还未停止陈述，他还要为这个推测，填补上最后一环。
“而加诺为什么苏醒？是因为在我母亲和小英死去的那天，在赛尔街的旧屋里，我根据手札内容召唤了祂出来。”
“是我唤醒了他。”
蒲白当年带着蒲英从赛尔街离开后没多久,那里才发生一系列骇人的活人献祭事件。
在时间顺序上，因为加诺的意识苏醒，从而引起后续献祭事件发生改变, 也是有可能的。
韦棠野早就知情蒲白召唤过曼戈拉的这件事，她只是想不通，蒲白竟然能唤醒加诺的意识。
现在的情况一下子变成，这场关于末日来临的计划，将韦棠野目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扯上了关系，每一个与她相关者，都拉入这个棋局。
动一发而牵全身。
韦棠野终于产生与蒲白曾经冒出来的，一样的恐惧感和不安感。
儿韩枫震惊韦棠野和曼戈拉的渊源。
她焦急问：“慢着？你们的意思是曼戈拉体内还有另外一道意识？他还将韦棠野引领到现在这个时空？！”
韩枫目光落在韦棠野身上, 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脸颊，向两边扯了扯。
因为手感很好，她又暗搓搓地用两根手指, 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天啊, 你竟然不是精灵球出来的……”
韦棠野内心茫然不安的情绪, 顿时被韩枫打破。
她正要含糊回应对方时。
一阵忙乱的走动声从远方响起，韦棠野耳尖动了动, 很快亮了起来。
“逼拉板……”韦棠野变调的声音惊喜地响起。
韩枫皱眉,以为她在说什么奇怪话。
蒲白补充：“她是说韩群到了。”
韩枫怔忡地松开捏住脸颊的手。
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时, 脚步声已经在身后不远处响起，韩群他们也远远看见蒲白几人, 加快速度往这边走来。
韩群松了一口气, 微微拔高声音：“天啊, 终于看到你们了……”
梅医生淡定地跟在韩群身后一起走来。
韩群的目光落在背对着他,陌生的女人有好几秒时间。
但韩群发现自己不认识对方，很快收回目光,专注地看向脸颊被拉扯红了的韦棠野和半敛着眼的蒲白。
“你们还好吗？”韩群一边走近，一遍大咧咧地问。
韩枫脸色惊喜又复杂地看向，边上已来到的韩群。
韩群感受到身边陌生女人的视线，他疑惑地看了眼这个异国女人，知道自己虽帅，但应该还没帅到能让人用这种目光盯这么久吧。
他不喜欢这么孟浪的女人，于是连忙转头看着蒲白和韦棠野，想找他们说话。
“韩群……”
这时，那女人竟然叫出他的名字。
韩群皱了皱眉，没想搭理。
“韩群，我是你的……”
韩群心想对方想说，她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吗？
他可不想搞这些，眉头蹙紧，转头就打断拒绝她。
“我知道你想说'我是对你有好感的人'，但我根本不认识你……”
韩枫喜悦的神情立马冷下来，下一秒，她一掌狠狠拍打在他的手臂上。
“自恋什么？我是你姐！”
韩群恼羞成怒，没反应过来，梗起脖子就反驳：“你乱说什么？我姐早就死了！”
“你死还没轮到我死。”韩枫又抽了他一掌。
感受到熟悉的打法，以及看到抽打他的手，仅剩下机械骨架，韩群脸上的羞怒渐渐转变成错愕、惊讶、狂喜……
对方真的是他姐……
他蓦地抱住这个和他印象里完全不同的韩枫。
韩群放声哭嚎：“姐！我好想你，你竟然没死，真的太好了……”
韩枫停下拍打的动作。
感觉到身上的濡湿，她没好气地说：“你很想我死吗？”
“呜，不想……”
“爸妈呢？”韩群迫不及待地直起身体，期待地问。
韩枫身体一僵，她坦白说：“爸爸还好，但妈妈不在了。”
韩群一愣，泪水瞬间盛满眼眶，他重新埋在韩枫的肩膀，悲伤地大哭。
直到韩枫忍不住衣服全被擦上鼻涕，还有时不时在鼻间盈荡的怪味，她立即拎他站直身体，凝视着韩群。
“哭过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告诉我，你们过来时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追杀？”
韩群抽噎了一下，他回答：“有吧……”
“但梅医生换了路线，我们抢先了时间差，应该是逃离出来了。”
韩枫立马看向韩群话里提到的梅医生。
梅岭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冰冷死人脸，平淡地陈述个中凶险。
“我们在地下水道准备坐船离开时，听到楼上响起东西砸落的破坏声，于是我打开手表，放大观察火锅店下的'监控点'，一边留意后方的追踪，一边频繁更改水道躲避追踪。”
“很快，我发现监控画面里追踪者的身影，长得不像正常人，并且似乎能追踪我们的气味，所以后半段我几乎往最臭的下水道行驶，后面那人的身影没再看见。 ”
韩枫心想怪不得她总感觉她弟身上有股臭味。
梅岭说完打开手表，将刚才的监控片段截取保存下来，顺其自然地递给蒲白面前。
韦棠野和韩枫不由自主地看向蒲白，只听到他平静地解释：“是将监控片段录下来了吗？但我眼睛坏掉了，不能视物，韦棠野你帮我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的？”
向来淡定的梅岭都不禁蹙起了眉头。
“眼睛瞎了？你怎么弄成这样的？需要我给你换个义眼，试试能不能重新视物？”
梅岭迅速地提出建议。
韩群紧张地蹲下来，毫不客气地扒开蒲白的眼睛，当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用着那双充满白翳的眼睛望过来时，他感觉像是被绝望的气息盯上，浑身鸡皮疙瘩都不禁立了起来。
“扒够没？”蒲白冷冷地问。
韩群回神，低声说抱歉收回手。
他嘀咕：“你怎么回事啊，蒲小白……”
蒲白简单地韦棠野告知的诅咒说出来。
话毕，他道：“梅医生你替我装上义眼大概率没有效果，曼戈拉要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事，也会掌控我的灵魂知道我心中所想。”
“所以不要白费力气做这些了。”
“你们接下来也不要靠近我和韦棠野，你们自己找地方躲好。”
“韩枫会将一切来龙去脉告知你们。”
说完这句，蒲白抓住韦棠野的手，拉着她起身。
“这里就要不安全了，现在你们赶紧离开。”
“为什么？”韩群焦急地抓住他的手。
蒲白“看”向他的方向，
“我因为看过石柱上的文字才变成这样，那AIR的主导者重檐也有可能跟我发生一样的情况。”
“他这些年一直引导献祭的事情发生，真正的曼戈拉说不定已经和他发生多次交易。”
“那么，要是心思谨慎的重檐，请求曼戈拉能共享我现在的'视野'呢？”
大家被这个猜测彻底镇在原地。
“所以安全起见，你们快离开这里，我和韦棠野现实里居住的地方也不安全，接下来，我们会进游戏躲避，直至新副本刷新出来。”
“如果没猜错，我们二人即将进入的副本将会和曼戈拉有关系。”
韦棠野蓦然抬起头，满脸震惊不解。
蒲白偏首向她，就似是向她解释。
“命运已经逼迫到我们来到这一步，祂再不出现，韦棠野你又怎么能净化祂呢？”
“所有事情，都行将结束……”
“祂该出现解答我们追寻许久的真相了。”
“等我们成功从游戏里出来时，我会主动联系你们。”
蒲白抽起被韩群抓住的手，拉着韦棠野吟诵颂文，上线游戏。
韩群看着骤然消失的二人，呆滞地转头看向韩枫。
“姐……我们该怎么办啊？又要逃出哪儿啊……”
韩枫拍了拍他的脑袋。
“蒲白说得有道理，安全起见，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的事路上说。”
“走，带你去见爸爸。”
另一边，赛尔街。
蒲英皱眉盯着被韩枫打爆的地下洞穴，想要进去却被崔西拦阻。
崔西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前，表情严肃地阻止她的进入。
“别进去，里面有曼戈拉诅咒的气息，你作为我的信徒进去，只会更难受，你想你的眼睛像你哥一样瞎掉吗？”
“但我要找到解决方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这样……”
崔西挑了挑眉，道：“神使刚才不是说了，只有净化曼戈拉的本体才可以解决，这件事只有她做到，你别凑这个热闹。”
“况且，这是他们两个需要承担的命运——呼唤者需承担呼唤的后果，追寻者需承担直面真相的后果。”
“你插手只会令到自己也脱不了身。”
“你刚才利用我的风息帮了他们一次忙，这已经足够了。”
蒲英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听到崔西的话，她只是抿紧嘴角，转身往外走去。
“好，那我调查AIR总可以了吧？”
“我需要搞明白AIR做这些事，为的是什么……还有那个能将梦境和现实连接的老李，他怎么变成这样子，我需要了解清楚……”
跟在蒲英身后的崔西，听到老李时，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突然，蒲英转停下来并转身盯着崔西。
“我去AIR总部调查，你会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对吧？”
崔西立即恢复平常嬉皮笑脸的神情。
他笑嘻嘻地说：“这是交易对吗？”
“想要和我交易可以，拿东西来换！”
蒲英翻了祂一个白眼，又转回身往外走。
崔西连忙走上去，伸出食指时不时戳她的后背。
“小蒲英，不答应吗？和我交易很划算的哦，一次就能保护你在险恶的人类集团里全身而退，其他人怕是进去了，死几遍都不够死呢~”
“真的不交易吗？我给你30秒考虑时间，算了，我俩感情好，就一分钟吧……”
见蒲英没理祂，祂忍痛说：“5分钟考虑时间！错过就没有了哦~”
蒲英拳头攥紧又攥紧，终于忍不住回头捶了他一拳。
“再说，弄死你！”
崔西开怀大笑，单手拎起蒲英，将她背在身后，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快，我想看看你怎么弄死我~”
同一时间，因高塔摧毁，而紧急召来专员进入赛尔街的专员们，在快速奔往洞穴的过程中，好似听到男人的大笑声。
可当他们凝神细听时，只有剧烈的风声在耳边擦过。
众人困惑但无解，很快放下疑惑，往地穴跑去。
同一时刻,蒲白带着韦棠野回到游戏上，落地就是命运公会3层的小办公室里。
他低声道：“我已经看不见东西，接下来我会假装没事发生,以及减少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次数，避免引起成员们的惊疑，然后你将我的事告诉羽飞耀，让他通知莉莉丝、小于他们。”
“我们要在这里窝一段时间，除了知情者，不要给其他人开门见我。”
蒲白吩咐完这些事，颇有些竭力的感觉，双脚一软, 看起来要往地上倒去。
韦棠野及时捞起他，将他往三层里唯一一间休息室带去。
韦棠野把蒲白安放在小床上，蹲下来抱臂看着虚弱喘气的他。
她低落地说：“神父,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
蒲白睁大着眼睛,偏头看向韦棠野的方向。
“还好, 比我之前仪式进行后的反噬会痛苦一些，可还能喘口气。”
“我幼年时和曼戈拉的交易,祂保佑了我不会因为意外死亡,尽管痛苦,但能活着。”
蒲白伸出手，摸寻着韦棠野脸庞的位置,缓慢笨拙地将手掌贴合在她的脸颊上。
下一秒, 韦棠野抚上他的手背。
“神父……”
蒲白感觉到掌心与脸颊贴合的地方渗入温凉的泪水。
他知道韦棠野哭了。
对方的泪水此刻仿佛成了风雨, 灌满他的心房。
蒲白叹了口气,将那些泪水慢慢地擦开。
“这段时间我总嫉妒你为那么多过去的家人哭泣，但好像没有我的。”
“我是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是不是在你心中没那么重要，我是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存在……”
“这些问题不可避免地，在我清醒时冒出来。”
“但韦棠野，你现在为我哭泣，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我希望你对待我可以更绝情、狠心一点，这样你就不会哭泣了。”
“我不想你哭，哪怕是为了我。”
韦棠野瘪起嘴，流出的眼泪越来越多。
她将泪水使劲蹭在蒲白的手掌里，哽咽着说：“我就要哭嘛，为什么不要我哭……”
蒲白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说：“当年我妈妈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守护妹妹。”
“那时候，我其实很妒忌，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守护小英呢？”
“我难道就不重要吗？”
“可小英死了，我当时连能守护的人都没有了。”
“那一晚进行仪式前，我拼命地、天真地向天父祈求，求祂能不能让我妹妹活过来啊，能不能让我妈妈活过来啊……”
“可这是天方夜谭的事，上帝不会回应我祈求，我只能舍弃对上帝的信仰，绝望地尝试进行曼戈拉的召唤仪式。”
“我用生命换来了小英活下来。”
“我终于完成了妈妈让我做的事。”
“真好呀……”
韦棠野越听，泪水流下得越多。
“我从很小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我嫉妒体弱的小英有妈妈的爱护，嫉妒有人天生就可以有人喜欢，过得比我好很多，嫉妒你身边的人比我轻易获得你的亲近……”
“太糟糕了，不是吗……”
“对待我这种人，你应该更绝情一点才对。”
蒲白将他肮脏的内心全部剜开，翻出来给韦棠野看。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对我，你可以像我妈妈那样抛弃。”
“韦棠野，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心。”
坦白了那么多，蒲白说出最后的目的。
“如果最后净化不了曼戈拉，我的眼睛好不了也没关系。”
“请你不要怜悯我。”
韦棠野哭得身体颤抖。
“你究竟在说什么鬼话嘛！身体不好还让我抛弃你，你是不相信我能净化曼戈拉吗？！”
“我是神使啊，我能做好一切的。”
“无论是你，还是困在曼戈拉体内的加诺，我都能解决的。”
“你只需要相信我。”
韦棠野反手握紧蒲白的手，努力将净化的力量传到他的身体内。
她眼球还盛满泪水，但神情变得坚定。
“记住我现在这股力量，这股力量代表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韦棠野用力擦开自己的泪水，放下蒲白的手，吸了吸鼻涕，准备离开。
“我现在就找羽飞耀他们过来，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蒲白听见脚步声远去，他呆呆地“看”着声音离去的方向，直到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他才缓慢地转身，怔然地“看”着上方。
“笨蛋。”
蒲白抬起蹭满韦棠野泪水的手，覆在自己的双眼上。
他的泪水混杂其中，蒲白呢喃说：“她是笨蛋吗……”
“让她自私点都不会……”
羽飞耀等人知情这件事后，立即来到蒲白所在的休息室，几人担心地看着失明的他。
羽飞耀更是扑到蒲白身前，悲伤地说：“蒲白，你不会就这样瞎一辈子吧？”
莉莉丝适时补充：“小野说了，还有方法解决，就是比较困难。”
蒲白这时问：“副本刷新出来了吗？”
羽飞耀摇头：“没有。”
莉莉丝道：“我们公会也没有收到刷新通知。”
蒲白嘴角抿紧，过了会儿，他道：“时间不多了，副本还未刷新出来，肯定是有些问题的，你们这些天留意外面的环境，可以试探一下那些吟游诗人。”
“它们自称知晓游戏里的事，按理可以询问。”
“另外，注意浓雾消散的程度，游戏地图不确定会不会在这时候刷新出新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羽飞耀应道。
蒲白又单独让小于留下，吩咐他一些事后，才让他离开。
很快，休息室里只剩下蒲白和韦棠野两人。
韦棠野盘坐在地上，看着蒲白，道：“神父，副本为什么迟迟没有刷新出来？”
蒲白道：“可能是像之前突然发生的沼泽类副本，也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现在情况越是异常，越代表这次的副本不简单。”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要做好这次副本是曼戈拉的准备。”
韦棠野：“嗯，早就做好了，只是我不确定会有哪些玩家能进入这次副本。”
“其实我更担心你，你现在的状态要是强行进入，会很危险。”
“算了，不想还没发生的事，大不了到时候我把你攥紧点就行了。”
说完，韦棠野拿出一根长长的黑色长绳，大力放在地上。
这是她刚才出去找羽飞耀时，偷偷去一趟商人集市那边，顺回来的好东西。
“你听，我连工具都准备好了，你到时候辛苦一点，被我绑身上就行。”
蒲白联想到以前有一次韦棠野背着他，在午夜的城市走过，可是他因为身高比她高得许多，当时被她那样背着，总是有些别扭。
他不自在地“咳咳”两声，婉言拒绝：“你背着我，会不好攻击的，我觉得还是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韦棠野蹭蹭地趴在床边，抬眼盯着他。
“怕什么，我又不是背不动你！”
蒲白终究忍不住，低声说：“有点尴尬……”
韦棠野上下打量他，过了会儿，道：“被我那样背着，的确会显得你比较没用。”
“行吧。”
韦棠野离开床边，嘀咕：“但我知道你有用就行。”
蒲白莫名想歪了。
韦棠野刚好又补了一句：“可恶啊，现在曼戈拉占据你的视野，搞得我都不好跟你亲亲了，说好亲半小时，现在根本不好操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