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与闻人南星见过的那几面全在与他拌嘴去了,但不妨碍她觉得闻人南星健谈,每每两人闹着闹着话题便会被扯出好远,最后甚至都要忘了是因为什么才拌起嘴来。
莲池中一条有些胖胖的锦鲤这时突然从水面上冒了一个头,吐了两个泡泡,而后又重新游入了宽宽大大的莲叶下头。
这点水声让秦朝朝倏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闻人南星。
也不知怎么的,在此情此景下,面前还站着个将来要与她说亲的人,她心里突然就有点莫名的心虚起来。
只是面前的这位杨公子好像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突然又道了一句:“我家也是经商,秦小姐应当也知道,日后若是你我能结亲,生意往来也会方便许多。”
秦朝朝瞥了他一眼,突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虽然知道说亲嘛,自然是家世也要考虑进去的,他们家生意做得大,杨家与他们家结亲难免没有扩大手头生意的想法,只是听人说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敛了眸,面上神色淡了一些,刚准备说什么时突然觉得余光里似乎有个有点熟悉身影一闪而过,还没等她看清,又瞧不见人了。
秦朝朝抬头朝刚刚余光的方向看了一下,是通往另一座佛殿的路,她奇怪的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也没什么心思再跟杨束说话了,秦朝朝客气了两句后便转身离开,却也没有回宝殿里,怕她娘和杨夫人又要问东问西。
她往刚刚看的那条路上走过去,等绕过那座佛殿才发现,这竟然有另一条下山的路。
只是看起来好像平日里走的人少,现下也没什么人。
青石板的台阶还是湿漉漉的,秦朝朝瞧着莫名嘀咕了一句:“看起来好滑……”
她话音刚落下,身边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你可别走这条路。”
秦朝朝一惊,倏地回身,看到闻人南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立在佛殿前的台阶上,身子颀长挺拔,还是那张明艳张扬的脸,只是不知是佛殿肃穆,还是雨落潇潇,秦朝朝总觉得今日的闻人南星身上少了些少年人的意气,竟显得沉了几分。
一点也不似之前一遇到便爱逗她的那个少年郎了。
秦朝朝愣了愣:“你怎么在这里?”
闻人南星蓦地笑了一下,那身肆意的少年气好像在这一刻又回来了,他走下台阶,与秦朝朝隔了些不远不近的距离:“来烧香拜佛啊,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秦朝朝轻哼一声,这次却罕见地没还嘴,而是想起了刚刚自己余光看到的那个身影,应该就是闻人南星了?
那……他是不是也看见自己跟杨束说话了?
秦朝朝心里突然闷了一下,忍不住问:“那你刚刚……”
“嗯?”闻人南星微微偏头,“刚刚什么?”
“没什么。”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没注意到,秦朝朝也不知怎么的不想跟他说这件事。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没看到闻人南星眼里的那抹无奈神色。
少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姑娘要说亲了啊。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片刻后倏又松开,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秦朝朝面前,脸上还是那样有些张扬的笑意:“这条路确实滑,你日后千万别走这儿,不然可没有我来扶你了。”
说完闻人南星便与她擦肩而过,踏上下山的青石板路。
天气灰蒙蒙的,周身似乎还有湿热的暑气叫秦朝朝心里觉得难受,她看着闻人南星的背影,忽然便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闻人南星!”
已经走下几级台阶的闻人南星回头,眉眼好像笼在了山间的一点雾气中,秦朝朝蓦地有些看不真切他了。
却见他好像又笑了一下,朝她高高扬了一下手:“走了。”
说完便不再停留,再次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转身,背对着她,他唇边的笑便淡了,轻轻抿直唇角,一步一步下了石阶,心里也莫名有些空了一瞬似的。
秦朝朝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走下石阶,走出很远,而后敛好神色,一言不发的回了前头的宝殿,心里那股子像被什么压住的憋闷感却没有减缓一些。
直到坐上了马车,秦朝朝在车轮的辘辘声中还是不自觉想到刚刚闻人南星离开的背影,她蹙着眉头,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落了雨,外头湿漉漉的让人觉得烦闷,还是什么其他呢?明明她与闻人南星以前都不怎么对付的。
他总喜欢逗她,好像看她气鼓鼓他就挺高兴的模样。
秦朝朝想着想着便出了神,连秦夫人叫她都没听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娘你刚刚说什么啦?”
秦夫人嗔她一眼:“你这孩子刚刚又是在发什么呆了?娘是问你那位杨三公子刚刚你们见过之后聊的如何了?”
“唔,”秦朝朝低头,“也没如何,他有些木讷,没什么话与我说。”
说着,秦朝朝便将早前在莲池边与杨束一来一回那几句无聊的对话原封不动给她娘又说了一遍。
末了,秦朝朝挽着她娘的手臂靠上她的肩,嘀咕了一句:“感觉好无趣。”
秦夫人自然能听出女儿心里是有些不满意的,但她摸了摸秦朝朝的头,却道:“木讷些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满肚花花肠子尽说些花言巧语的人要实在,也许等成了亲日后相处起来也就好了。”
这样看来这位杨三公子倒是与外头旁人说的差不多,秦夫人觉得事事不可尽善尽美,但这样一个人日后能与秦朝朝相敬如宾,两方的家世也在这儿,日子哪怕平平淡淡,也不会太差,只要不让她受委屈就好。
秦朝朝没再说什么,爹娘应当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两个哥哥与杨束有些交集也都道人品是过得去的人,好像除了自己,大家都挺满意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不能因为人家木讷不会与她说笑就说人家不好,也许像娘说的,等日后也许就好了。
只是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喃喃了一句,其实有些公子性子外放有趣,但人也是好的。
秦朝朝与杨束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没多久便开始挑着日子过三书六礼了。
氓城与两家有些交情的人家都知晓了此事,又因为秦家是氓城的商贾大户,城中百姓在他们铺子里买东西时便也对这件事有所听闻。
秦朝朝开始被她娘叮嘱着在家里绣起了嫁衣,对自己要出嫁这件事兴致缺缺。
好像只是人生到了这么个阶段,听了父母之命而已,她自己对出嫁之事的热情是一点都不高。
连带着绣嫁衣都有点磨磨蹭蹭的。
秦朝朝其实有些迷茫。
阿沅和王爷,犀姐姐和沐骞哥哥,他们的感情很好,她还能看出他们看着彼此时眼里都满是温柔的爱意。
那以后,她和杨束也能像这样么?
但她每每想象自己与杨束含情脉脉对视样子就觉得怎么都有些别扭,其实亲事定下后她有在娘亲和哥哥们的安排下见过杨束几次,只是每次好像也都与第一次没什么不同。
她没有因为这门亲事而有什么小女儿家的害羞,他待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而寺中一别后,她再没见过闻人南星了。
其实她知道他是住在沈良沅和陆赐之前的那个院子里,但一来她被拘在家中绣嫁衣,二来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吧。
等等,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她去找他干嘛??
秦朝朝不知多少次从绣嫁衣发呆的空挡里回过神来,她扁了扁嘴,低头继续绣自己的衣裳。
这时丫鬟宝雀从外头进来,带回一个好消息:“小姐,夫人说过两日庙会你可以去玩了呢!”
“真的?!”秦朝朝扔下手中针线站起来欢呼,“太好啦!终于能出门透透气啦!”
她已经被拘在府中好些时日了,过两日氓城有庙会,原本秦朝朝以为这次是与庙会无缘了,没想到她娘竟然答应让她出门了。
宝雀笑道:“夫人还是心疼小姐的,定是看你最近在府中闷坏了,所以便准了。”
秦朝朝欢欣雀跃,不管怎么说,能出府走走总是好的,她可太想出门忘玩了!
于是到了这日,晚上才开始的庙会,秦朝朝硬是傍晚变便带着丫鬟侍卫出了府,心里想着能在外头多玩会就玩会,之后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既是庙会,那自然花灯也是必不可少,不过与早前在双梁那次有些不同,氓城的庙会花灯都是大型观景花灯,手提的灯笼比较少。
倒是在今日,卖面具的小摊小贩有许多,面具的模样也五花八门,秦朝朝买了一个她喜欢的小兔子面具,在天色终于渐渐暗下来后,兴致勃勃戴上面具出了茶馆,逛到街上去了。
花灯都已经点上,街边的店家为了应景每年这个时候甚至都会自己设计制作一个符合自己铺面风格的花灯放在门口,与左右铺面一比,颇有些争奇斗艳的味道。
若是这花灯做的好看了,特别了,甚至还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进店逛逛,是以这天除了大的花灯巡游,街边店铺门口花灯也是庙会的一大看点。
秦朝朝一条条街逛过去,看到花灯好看的店铺便进去转一圈,买些东西,简直是不亦乐乎。
在又走进一家胭脂铺时她遇到了个熟人,是以前在聚会上见过几次的一位小姐,姓高。
既然遇上认识的人,不管以前交情深浅总是要打声招呼的,于是秦朝朝便在铺子里一边挑东西一边与人寒暄了几句。
然而这位高小姐好像有些自来熟,说着说着便要与她今晚同游,秦朝朝不好拒绝,想着这位高小姐也不算讨嫌的性子,除了话比她还多,今晚一起逛逛也无妨。
有个伴在身边她可能还能多逛一会,不至于自己一个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了。
正巧外头花灯巡游也快开始了,秦朝朝便与高小姐一起离开店铺,去了另一条街上等着今晚的花灯巡游。
在这个时候所有扎好的大型花灯都会放在有四个轮子的木板上被人推着,一路伴随敲锣打鼓的乐声游过氓城几条主要的街道。
这是今晚庙会的重头戏,每条街边都会围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是以若不提前去占好位置,那便只能被挤到后面,怕是难看到花灯的全貌了了。
秦朝朝和高小姐到了旁边那条街,发现还是来晚了些,街边已经围了人,他们只能往后站站。
不过第二排也不算太差,还是能看到很多的,秦朝朝十分知足,开始站在人群里安心等着花灯过来。
许多人都戴了面具,秦朝朝的小兔子面具也一直在脸上戴着,就连高小姐现在也拿了一个小狐狸的面具戴上,既是应景,又能在人群中遮挡一些自己的面容。
她们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姐,在这种人格外多的场合还是要更注意些。
护卫和丫鬟都站在秦朝朝身后,也被挤在人群里,没多久,街的一头便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秦朝朝眼睛一亮,来了来了!
她微微掂了一下脚探头往乐声传来的地方看,果然远远便能瞧见一个大大的花篮花灯朝着这边来了。
秦朝朝“哇”了一声,忍不住感叹一句:“第一个就这么大呀。”
这个大花篮里面有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花,十分大也十分好看,是迎面而来的第一个大花灯。
秦朝朝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过去,简直是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她眼睛眨也不咋地看着大花篮领着后头接踵而至的各色花灯从眼前缓缓行过,已经“哇”了不知道多少声。
因为过于全神贯注,是以她对周围并没有多加注意,眼瞧着长长的一溜花灯从眼前慢悠悠地过去,一直到最后两个也只能看到个背面后,秦朝朝还没舍得收回视线,突然便觉得自己身边人群拥挤了起来。
好像是在她左手边的人群要追着花灯去,便挤了过来,因为刚刚一直盯着花灯看,秦朝朝回过神来时已经慢了半拍,人群来得太急,她想去抓身边高小姐的手,谁知旁边的人跟着往前跑,她根本没抓住,那好像也不是高小姐。
秦朝朝跟着人群被迫往前,她心里有些慌,又想转过头去看看刚刚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丫鬟宝雀,却根本没这机会。
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再往周围一看,人群里哪儿还有宝雀和侍卫的身影,连高小姐和她的丫鬟都找不见了。
人群里都是些陌生的面孔,秦朝朝有些害怕起来,她抚了抚胸口,轻轻攥住了手。
看着周围,她分辨了一下自己现在是在哪儿,她刚刚是随着人群走到了这条街分叉路口,这才有了机会能往人少的这条街来。
花灯的尾巴已经继续往前走远了,秦朝朝也不知道宝雀和高小姐她们被挤到了哪里去,但她只在街边犹豫了一下后便决定先自己回府吧。
她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时候与人走散,身边又没个人跟着,若是不尽快回府的话,日后不知要被传出什么有损名声的话来。
秦朝朝当即便寻着记忆往回走。
她也狠小心,都是挑着人多些的大路往家走,绝不贪小路,然而总还是有些街边是连着巷子的,秦朝朝每每看到都会快步经过,生怕慢了就要出什么意外。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她步履匆匆又要走过一条巷口时,前脚刚离开巷口便突然觉后颈一痛,下一瞬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两个中年男人手法老练的迅速将人拖进巷子里,没有引人注意。
黑暗的小巷中,脸带刀疤的男人把失去意识的秦朝朝往一个麻布袋子里一塞,准备扎上袋子口时却发现她的脚塞不进去。
刀疤男人啐了一口:“今天这个个儿怎么这么高?”
说完他干脆不管露出来的那那一截脚了,把袋子口扎在了秦朝朝脚踝上,扛着人便准备走。
跟他一起的瘦高男人面上却有些犹豫:“老大,真绑这个么?我看她这身打扮应该是个大家小姐吧,我们会不会惹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这一看就是个极品,卖给周妈子能赚的比我们之前绑的都多!我们现在送过去他们连夜就会给这批货出城送走,到时候就算她家人报官,能到哪里去找?别说什么大家小姐,卖出去了都一个样,找不回来!”
瘦高男人听了觉得也有道理,谁让这姑娘今晚落单叫他们给瞧上了呢,他们可有好些日子没开张了,今晚得狠赚一笔才是。
两个男人再没说话,扛着麻布袋子在夜色下弯弯绕绕的黑暗小巷中穿梭,他们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对路都烂熟于心了,脚下根本不带停留。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两人心里渐渐放松,却在刚准备拐到下一条巷子时,刀疤男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在了背上,整个人往前一扑,麻袋也脱了手。
他身边高瘦男人心下一惊,猛然回身:“谁!”
闻人南星此时已经趁着刀疤男刚刚那一扑将麻袋抱回了自己手中,夜色下他的眼睛冷的像是能沁出冰碴来。
掂了掂怀里的麻布袋,将人抱稳了些,闻人南星一句话未说便再次迎上去,他的袖间闪过一道寒光,下一瞬,一炳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上。
两个中年男人见状便觉不妙,他们是有些功夫在身,但也就些三脚猫,面前的年轻人一看便知是练过,他们肯定不是对手,于是当下便准备跑。
可闻人南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只用三招匕首便划过了两人的脖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贩子在他面前瞪着眼睛倒下,脸上的表情冷漠的不像平日的他。
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两个男人,他用他们的衣服擦干净匕首,然后重新收入袖中,在夜色下只沉冷的说了一句话:“你们该死。”
然后便将麻袋轻轻放在了一旁,解开束口,抱着秦朝朝走了。
从寺中回来后的这些日子他的心情都有点不太好,其实自己隐隐明白是为什么,但听说秦家已经将她的亲事定下来,开始走六礼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再去做什么。
也怪他自己明白的太晚了,错失佳人也是活该。
听说今夜氓城有庙会花灯看,闻人南星不免想起在双梁时他第一次见到秦朝朝场景。
那晚她便是在河边放花灯,还叫他不小心踩掉了鞋。
他还记得这姑娘一脸羞愤看向自己的模样,雪白的小脸羞恼的通红,气呼呼的。
那时河边花灯影影绰绰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叫人觉得她那副表情格外鲜活可爱。
闻人南星其实也是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今晚出来更多的却像是在怀念他们初遇的那天,他在街上走走停停,心里知道以秦朝朝的性子,今晚定也是要出来玩的。
他想着不知还有没有那点缘分遇上她,谁知花灯巡游的路程都过了一半,他绕着氓城的街也快走了一半,也没能遇上她。
晃荡了大半晚上的闻人南星抬头看了看月亮,摸摸鼻子,终于还是准备回去了。
大抵他与她确实是没什么缘分吧。
他懒得再绕大路,准备抄小巷,结果这一走便看见了刚刚那两人。
与陆赐一样,闻人南星习武,在夜色中的目力也很好,一眼便知道那个刀疤男肩上扛着个人。
这两人鬼鬼祟祟一看便没在干什么好事,他皱着眉跟上去,却在这时倏地注意到麻袋露出的那双脚。
姑娘脚上穿的绣花鞋他很熟悉,就是他与秦朝朝初遇那次他踩掉的那双!
闻人南星当即便觉心里一窒,心跳都好似停了一拍。
他想也没想便突然冲了过去,使了十成力给了那刀疤男一脚,那时,他心里便起了杀意。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该死。
闻人南星带着昏迷的秦朝朝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他怕那两人还对她用了迷药,找大夫看看最靠谱。
好在大夫说没什么事,拿出一包东西给秦朝朝闻了一下,说很快就能醒,还将医馆旁的小屋借给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对可能再写两章就结束了!
医馆的小屋只点了一盏油灯,有些昏暗,闻人南星也没在意,就这样守在秦朝朝身边。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姑娘,微微蹙了蹙眉,忍不住在心里有些责怪跟在她身边的下人。
在今日这种人多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要更加护好她,怎么就让她一个娇小姐落了单?
这种活动姑娘家喜欢来看,但因着都是在傍晚后才是重头戏,晚上人多又杂,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这种时候都是要随父兄一起出来,万不会让她们落单的。
闻人南星看着还没醒的秦朝朝叹了口气,她看起来是家中娇宠着长大的,性子单纯又娇憨,定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有些担心她醒来后会不会受到惊吓在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抿了抿唇角,闻人南星已经开始想待秦朝朝醒来后要如何哄她,才能让她不把今晚这一遭变故放在心上呢?
因着这个,他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想法子先去秦府知会一声。
秦朝朝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后颈有些疼,她眨了眨眼睛,一时回忆不起之前发生了些什么。
屋子里本就暗,她又刚从昏迷中睁眼,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自己睡在床上做着什么梦。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秦朝朝不经意间往床边一偏头,然后愣住了。
她看着闻人南星的脸,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今日也梦到了……?”
闻人南星见她醒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又听她小声说了句什么,有些含糊,他没听清,便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凑近一些,低声问:“什么?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朝朝一愣,这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她躺在床上没动,就是把头整个转了过来,皱眉看着闻人南星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便突然抬手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脸。
“嘶!”
闻人南星吃痛,下意识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握住了秦朝朝那只手,不满道:“干什么呢,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秦朝朝这下彻底清醒过来,猛地一下脱口而出:“不是做梦!”
闻人南星看着姑娘一副震惊的模样,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做梦你怎么不捏自己,逮着我捏干什么?”
这话说完他突然又顿了一下,刚刚秦朝朝说“今日也梦到了”,这个“也”……
闻人南星忍不住小声追问了一句:“你还经常梦到我啊?”
秦朝朝像是被他戳中了哪个点,倏地将手抽了回来,把头偏到了一边,想要遮掩什么似的故意大声道:“谁经常梦到你了!”
闻人南星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好像一直握着她的手。
从指尖到掌心好像还留着一些她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她的手很小很细,却也柔软,握在手心里的感觉很舒服……
闻人南星后知后觉的红了耳尖,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握一个姑娘的手。
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他虚虚拢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将手掩入袖中,而后才说回了刚刚问的话:“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朝朝还在摸自己的后颈,已经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她被人群冲散了,一时半会没找到自己的丫鬟和护卫,于是打算一个人先回府,在经过小巷时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后颈,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秦朝朝越想越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忍不住猛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倒是还好好的,身上好像没有哪里不对,但她还是有一瞬觉得有些难堪起来。
她又轻轻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小心包起来,也没有看闻人南星,一直偏着头,只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我……我有没有……”
“没有。”闻人南星看着她肯定道,“什么都没发生。”
他认真看着秦朝朝,轻轻抿了一下唇,还是没有隐瞒避讳什么,将刚刚他将她救下的事坦诚说了。
末了他又再一次强调:“所以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你就是被套了一下麻袋,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今晚的事除了你我,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秦朝朝听后倏地望向他:“那两个人……”
“死了。”闻人南星淡淡道。
他没有言明他们是怎么死的,但这已经不需要再猜,说完这句话他收在袖里的手便忍不住攥了一下拳,没再看秦朝朝,起身离开,像是去桌边倒水了。
秦朝朝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有掩不住的错愕,她没想到……
闻人南星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有些散漫肆意的少年郎,他应该有很好的家世,尽管总是喜欢惹她,但举手投足间依然恪守着礼数,开的玩笑也很有分寸。
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整天笑眯眯的明艳少年与人动起手来的样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练过武?
秦朝朝看着闻人南星的背影一时没移开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人南星在桌边给她倒水,其实是抱着一种逃避的心态,他想秦朝朝应该没想到他会动手杀人,可能会被他吓到吧……
轻轻叹了口气,闻人南星端着一杯水回到床前,却发现秦朝朝还在看他。
他有点莫名,她的表情怎么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闻人南星一边奇怪一边把水递了过去,然后便听见的坐在床上的姑娘突然嘀咕了一句:“你有这么厉害啊?”
闻人南星:?
这是什么话?
他叫秦朝朝这反应给逗笑了:“你看不起谁呢?”
“那不是平时也没见你耍两手么……”
秦朝朝接过水杯,继续嘀嘀咕咕,然后低头喝了几口水,把心里受的最后那点惊也压了个干净。
闻人南星看着低头喝水的姑娘,她好像并没有想他想的一样害怕他,于是心里刚刚那点道不明的忐忑也消失了,忍不住又想逗她:“我下次给你耍十手,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本人的厉害。”
秦朝朝捧着瓷杯嘴角偷偷扬了一下:“谁要看了。”
只有一盏油灯的小屋内,今晚的事好像真的只成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见秦朝朝似乎没有受太大的影响,闻人南星也就放心下来。
而喝了一杯水的秦朝朝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晚只怕耽误好些时候了!家里不会已经人仰马翻了吧!
她小声道:“坏了!”
然后立刻下床穿好鞋,急着往外走。
闻人南星见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隐约觉得没做的事是什么。
秦朝朝与其他人走散了这么久,就算今晚这件事没人知道,但若是让人知道她今晚一个人落了单,依然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对她的名声会非常不好。
两人没敢再耽搁,谢过大夫后闻人南星便匆匆将人送回了秦府。
彼时秦府确实是有些人仰马翻了,距离秦朝朝一个人走散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宝雀急哭了,只敢一个人偷偷回来先告诉秦老爷和秦夫人这件事。
秦老爷急的脑门冒汗,秦夫人更是红了眼眶,但事关秦朝朝的名声,他们也只能偷偷让人去找,这样势必便会耽误些时间。
秦朝朝的两个哥哥也带着人出了门,但为了避人耳目只能走小巷,且现在最棘手的便是,秦朝朝这天晚上遇着了高家的小姐,她与大家走散,这位高小姐自然也知道。
秦家与高家的交情不深,但秦夫人已经叫人备礼,准备上高家走动一番,请他们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高家原本也是有意与杨家议亲的,但杨家最后却选择了秦家。
高小姐自己虽不在意,但高夫人心里却一直有些耿耿于怀,这天晚上听女儿回来偷偷与她说了这事后便在心里默默盘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