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娇—— by橘生淮南兮
橘生淮南兮  发于:2024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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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提上了自己的箱笼,正巧这时候陆赐在一旁与文竹吩咐完了事情回来,金大夫便与他们辞行了。
临别前他看了冬葵一眼,交代道:“这些日子的药膳冬葵妹子都与我一起在做,吃的频率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都与她交代过了,日后夫人也坚持食补调理,身子会好的。”
“辛苦金大夫。”陆赐朝他点了点头,又找了个人过来,“既然金大夫要先入城,我让人送送金大夫。”
金大夫也没有推辞,乐呵呵地接受,然后便往城门口去了。
沈良沅看向陆赐,小声道:“我们还不入城么?”
“我们在城外休整一日,等我的人在城里转一圈弄清楚形势,明天再入城。”
说着陆赐便带着沈良沅往城外的一处客栈走去。
沈良沅边走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怎么的,有这样的陆赐在身边,她其实还挺安心的,便好像觉得不管什么样的事他都能解决,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在客栈里要了几间房,这一天便也没有在京郊乱走,就在客栈里过了。
入夜后,陆赐在屋里与沈良沅一起见了回来禀消息的人。
这是沈良沅第一次在这种时候待在陆赐身边,她是有些忐忑的,在用过晚饭后便不住地小声问:“我真的不用回避么?”
陆赐摇头,一脸坦然:“之前我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绣绣,在船上时认识到了这是不对的,如今我知道什么,你便一起知道什么。”
他话音落下,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年轻男人进了屋。
在看到陆赐身边的沈良沅时男人刚准备开口的神情顿了一下,看向陆赐。
陆赐微微颔首:“说吧。”
“是,王爷。”男人便不再犹豫,应声道,“之前王爷让查的,宫里那位小公公已经打探到了,陛下传口谕那日国舅确实入过宫,不过好像在几位大臣进宫之前就离开了。”
“皇后得了陛下的口谕,现在每天都会带着太子上朝,但也不多言,大部分朝务还是内阁在处理,只是重要之事都需要给到皇后过目一番,不过前几日翰林院一位修史的官员生病告了长假,皇后便着了沈太傅过去暂接他手头的事,给太子换了一位太傅教习。”
陆赐听到这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接着问道:“之前我让京中再查一下沈太傅家中的秘闻,可有什么消息?”
“有,”男人点头,“沈家确实有位公子在二十年前失踪,一直未找到,个中细节尚不明晰,但我们查了一下事情始末。”
沈良沅听到“失踪”两个字便忍不住指尖一紧,身子都绷了起来,她下意识攥住了陆赐的手,有些用力,自己都没有发现。
陆赐不动声色的裹住她的小手,任由她使劲抓着没有说话,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男人继续。
沈太傅家失踪的这位公子是太傅的嫡三子,嫡出最小儿子。
小公子名叫沈焕之,生性洒脱肆意,又习得文武双全,十七岁独自离家去外游历,说是要去外头给自己找一份最特别的加冠之礼。
未免家中担忧,他时有送信回京,但却在某个冬日突然断了消息,原本说要回京过除夕也未见人归。
开春后沈家依然未得只言片语,便着急忙慌派人出去找,然而沈焕之却再无音讯。
天大地大,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沈家用了数年时间,即便是将沈焕之在信中提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还是一无所获。
这便如大海捞针一般,人海茫茫,沈焕之这根针不知落在了哪里,他们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沈家虽然也是京中权贵之家,但这样的寻人到底人力有限,直到前几年,他们似乎终于是放弃了,不再往外派人,而沈太傅的夫人也因此郁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话说到这,禀消息的人停了一下,等着看陆赐接下来的吩咐,陆赐却道:“沈家这小公子你你们可还有查其他的?”
男人想了想:“时间比较久远,目前对这位小公子的了解只有一个大概,听闻他从小喜爱玉雕,跟在一位大师身边学过很多,也正是因此,这位小公子其实并不是时常待在京中,总是会随大师四处走动。”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沈焕之独自离京沈家人也没有过分忧心,大抵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只以为这也是他众多游历中一段罢了。
沈焕之习过武,又常年在外,十七岁也是快要及冠的青年了,能出什么事呢?
偏偏啊,偏偏就出事了……
男人将查到的事都说了,陆赐听到这,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个猜测,他看向沈良沅,绣绣这么聪明,可能也已经猜到了。
他怕沈良沅又会有些愁绪涌上心头,是以已经提前在想要如何安慰才好,然而沈良沅却在听完来人最后一番话后轻轻舒了口气。
她一直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在得知爹爹可能的身份后竟意外的放松了。
好像有什么一直压在心间的事尘埃落定下来,不管这是好是坏,至少她已经朦朦胧胧窥到了一二,而不用再去想许多无端的猜测。
待男人离开屋子后,沈良沅靠近了陆赐怀里,像是没有什么力气一般,头枕着他的肩,轻声问:“陆赐,你说……沈家的这位公子真的会是我爹爹么?”
陆赐轻轻搂着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更该小心措辞,于是想了想,谨慎道:“刚刚他说的与我们之前查到的都相吻合,但目前也不是能百分百佐证,我们可以在入了城之后想办法见沈太傅一面。”
另外刚刚暗卫说的,沈太傅从太子太傅的位置调到了翰林院一事,他也比较在意。
这一面看来是要尽早见的。
翌日,不知是不是心里放着事的缘故,沈良沅很早便醒了,甚至她睁开眼睛时,陆赐也才刚刚起身而已。
今日他们便要入城,她心里紧张忐忑,又有一丝期待,想要早些见到沈家的人。
想起早前秦朝朝听说她要入京时兴致勃勃提起沈煜,闻人南星还道他们是本家,确实可以结识一二,如今倒真是让他们给说中了……
陆赐坐在床边弯腰穿鞋,起身时便发现沈良沅已经醒了,赶紧问道:“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没睡好?”
不然沈良沅自然醒的时间当会晚些的。
沈良沅摇头,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没有的,我就是想早些进城。”
想起昨天晚上,陆赐觉得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不再多问,给沈良沅从架子上拿来了衣裳过来。
两人在外都不是穷讲究的人,能自己打理的都会自己打理,省得麻烦,待穿好衣,洗漱过了,沈良沅才叫来冬葵帮自己挽发,时不时看看窗外几眼,瞧着时辰。
冬日天亮的晚,这时候还有些灰蒙蒙的,但上京每日入城的人多,城门向来开的早,是以这个时候客栈里便已经有很多人起了,显得闹哄哄的。
沈良沅和陆赐一行人在熙熙攘攘的客栈里简单用过早饭,然后排队进城。
在城门口,陆赐出示了宁北王的腰牌,当值的侍卫立刻行了一个军礼,快速检查过后便放行了。
站在不远处检查另一队的一个侍卫注意到,将手上的活交给他人,偷偷离开了城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已经猜到,好敏锐哦2333

大庸的都城自然是繁华,一大清早街市便能热闹起来。
沈良沅站在城门处看着,突然一下便想到了小时候看爹爹画过的那些画,一笔一划好似都与眼前这幕重叠了起来。
飞扬入天的檐角,嶙峋支离的枯枝,街头巷陌,行人往来。
原来,那就是上京城。
沈良沅从没来过,但却在父亲画里看到过,是不是因为这是他长大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失忆了,看着书里的只言片语,脑中浮现的也是这座城市的画面呢……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直到陆赐过来牵她上马车才回过神来。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陆赐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声道:“等京中的事平息了,我便带你在城里转转。”
绣绣应该会想要好好了解她爹生活过的地方吧?
沈良沅扬起一个笑脸,与他十指相扣,用力点了一下头:“嗯!”
总会有尘埃落定,风平浪静那一天的,到时她便可以好好看看养育了她爹的这座城市,待来年扫墓,也可以与娘亲说呢。
两人上了马车,文竹架马,辘辘往城中去。
陆赐在京中自然也有宅子,是当初先皇赐给他爹的,在城东,与城门口是一条长长的直线距离,离着皇城也不远。
待到了府门口,沈良沅被扶着下车,她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依然是龙飞凤舞的“宁北王府”四个大字。
然而府中的景致却与在双梁的王府截然不同,陆赐说这是很明显的北方府邸,大刀阔斧,恢弘肃穆。
沈良沅看的有些新奇,一路到了主院,才点了点头:“嗯,也有一番别样的风格。”
这座府邸里原本就有专门负责打理的下人,也有另一位管家看顾,刚刚便在门口迎着他们了。
管家姓周,恭恭敬敬对着两位主子道:“王爷,王妃,屋里都已经收拾布置妥当了,我这就带其他人去归置双梁带过来的行李,王爷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陆赐看向沈良沅,沈良沅摇了摇头:“没什么了,周管家去忙事吧,以后在府中叫我夫人便是。”
在双梁下人们都这么叫,她也习惯了。
周管家应了“是”,然后便带着人退下了,陆赐说要带着沈良沅去府中其他地方转转,于是两人也没在主院多待,出了院子往旁处去了。
相伴着缓缓走过府中湖心小榭,沈良沅终于轻声问陆赐:“夫君,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其实什么都不懂,但京中要发生大事,她不想自己拖陆赐的后腿,所以不懂她就问,不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自作主张。
陆赐看着平静又有些萧条的湖面,低声道:“我到了京中,于情于理都要面圣,不管皇上如今是否醒来,我入宫都宜早不宜迟,稍后我便会带着腰牌进宫一趟。”
与其等着皇后来请,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他须得亲自到宫中看一眼皇上的情况,否则等皇后唤人来召,他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之所以没有在入京后立刻动身,一来不紧不慢让人捉摸不透,朱家反而忌惮,二来皇后既然现在还没有显露出什么目的,便不可能在他一入城就立刻召他,显得此地无银。
“绣绣尚不用做什么,待我从宫中回来会与你细说,若我入宫时有夫人递来拜帖,一律以你长途跋涉身子劳累为由先婉拒了。”
沈良沅点点头,大概知道了陆赐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如今他们得到的全是其他人送来的消息,陆赐没有亲自摸过京中的情况,所以他们不宜轻举妄动,有人来找便先糊弄过去。
又说了几句话,陆赐便准备入宫了,这时周管家却找了过来,禀道:“王爷,沈太傅差管家过来想邀您过府一叙。”
沈良沅听后一怔,骤然看向陆赐。
陆赐握着她的手,神色未变,与周管家道:“告诉那位管家,我需得进宫一趟,明日巳时请沈太傅于聚宝楼一见。”
周管家应声退下后,他怕沈良沅没有见找人,心里失望,赶紧低声解释:“绣绣不要急,今日不适合见沈太傅,明天聚宝楼我也带你去。”
沈良沅笑了一下,反过来安抚他:“没事啊,我都知道的,反正已经入京了,也不差这几天,我今日便在府里谁都不见,你快入宫吧。”
她虽然心里很想见到沈太傅一家人,但事有轻重缓急,她懂这个分寸。
送了陆赐出府,沈良沅回到院里,然后裹着一件披风,叫冬葵找出了自己的绣筐。
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的针线匀称规律地穿过绣绷,一个轻巧的小雀很快就在她的手下成型。
这是沈良沅让自己心中平静的方式。
在这一针一线下,她便能渐渐抛开心中的杂念,只想着绣好这个纹样,不再想其他。
院子里的光影流转,太阳从初升渐渐走高,这期间果然如陆赐所料,有两三位夫人都递了拜帖来,沈良沅便以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为由婉拒,只道多有失礼,改日定再相邀。
同时,她也将这几位是朝中哪家的夫人都记了下来。
陆赐进宫的时间没有太久,还未到午时便回了府,比沈良沅想的要早些。
看着他走进内院,沈良沅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迎了上去,一面瞧着陆赐的神色,一面问道:“如何了?”
陆赐牵着她一同进了屋,关上房门,然后才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沉:“陛下的情况不太好。”
他没等皇后的召见直接入宫请求面圣,即便皇上还未能苏醒,但他是王爷,曾经还得过陛下的准,只要是宁北王持腰牌便可自由出入宫中。
到了陛下寝殿时,皇后并不在寝殿里,只有内侍宫女与御医在殿中侯着。
陆赐格外注意了一下,这寝殿外的宫人中他以前见过的熟面孔已经所剩无几,像是换了一批新人。
然后他便见到了王公公的那位义子小高子。
虽然他不太记得小高子的样貌,但小高子显然是认得这位宁北王的,他于殿门外的石阶下相迎,恭敬行礼:“见过宁北王殿下。”
陆赐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嗯,我想去看看陛下。”
小高子为难:“王爷可是刚刚入京?陛下尚未醒来,恐怕不太方便。”
陆赐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小高子低垂着头,双手交握收在袖子里,一副谦卑的模样。
“本王未佩剑,着常服,殿里有宫女和御医,不消说你也是要跟着一起进去,有何不方便的?”
说完陆赐没再理会他,径直走上了台阶。
他并不常入京,但皇上信任陆家,给他在宫中的自由行动的权限是很高的,况且他这也不是多过分事情。
身后小高子给殿外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匆匆跑走,然后他便追了上来,似乎还想拦一拦,只是陆赐已经踏进了殿里,没给他这个机会。
寝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烧的地龙也比平日里更暖一些,甚至陆赐都觉得有些热了。
今日在这处候着的御医是专门给皇上看诊的其中一位,看到陆赐惊讶了一瞬,赶紧起身道:“见过王爷。”
陆赐摆摆手:“张御医无须多礼,陛下的情况如何了?”
他要入京,这应当是朝中官员都知道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开门见山。
张御医的面色有些沉,轻轻摇头:“目前御医署只能维持陛下现在的情况,但始终找不到法子治疗,因为病因不明。”
皇上醒不醒也没有什么规律,有时会迷糊醒来一阵,但神思不敏,说不了什么话,大多数时候还是昏迷着的。
“现在万幸的是汤药尚还喂得进去。”张御医叹了口气,“只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等近些时日也是焦虑的吃不下睡不好,王爷……”
说着,张御医看向陆赐,眼里竟然有几分隐隐的期盼,像是他来了,就抓着了一个救命稻草似的,忍不住对他寄予了些什么希望。
这位大庸唯一的异性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陆家在外敌环伺时守大庸安定,世世代代忠于皇权,从不参与任何党争,历代皇帝都十分看重,如今,好似也成了诡谲朝局中他们这些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朝臣眼里的一盏灯。
当今陛下的兄弟在上一代夺嫡之中早就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了一个远在藩地,身子也不好,随时都要撒手人寰的模样。
所以,只希望此番宁北王入京,能让京中现在的局势好起来吧。
能上早朝的官员都不是傻子,早前皇上突然的口谕,有点敏感度的人都能察觉些不同寻常来,虽然无人表现出来,但朱家早就成了大家目光盯着地方,众人心里都悬着一颗心。
只有朱家自己,从始至终从没表现出什么来,上朝下朝都十分坦然,国舅也偶尔进宫,丝毫不避嫌。
陛下其余几位皇子年纪都不大,且才能也不突出,太子继承大统本是情理之中,但现在他还是太年幼了。
陆赐看着张御医点了点头,只说了简单的一句:“本王知道。”
垂眸,食指轻点身侧,他没有再多问什么,随御医一起走向左边寝屋。
小高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行至龙榻前便立在一旁不动了,只看着陆赐走过去。
龙床上躺着的陛下面色有些灰暗,人也瘦削起来,比起陆赐上一次进宫见到老了不止十岁,此刻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有些微弱。
陆赐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与此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
寝殿里的地龙明明很热,但陛下却还盖着厚被,即便这样也不见额间冒汗,似是极畏寒。
作者有话要说:
哇 26万了!预计30万初头差不多能正文完结了!

寝屋里,张御医走到床前,想着既然都领王爷进来了,那便顺道再给陛下把个脉吧。
于是便掀开锦被的一角,轻轻将手搭上了皇上的手腕。
陆赐目光看过去,注意到皇上的手十分干燥,指甲也有些泛白,明明是无力搭在床沿的手,却像是用了劲才泛白的模样。
他静静看着,目光又从手回到了陛下的脸上。
这张病容满布的脸倒是看不出什么,除了消瘦憔悴,看起来没有其他的异常了。
陆赐刚准备收回目光,突然神色顿了一下,不,还是有些异常的。
陛下的唇色不似一般病人苍白干涸,反倒是正常的唇色,对于一个重病的人来说,这点正常也恰好不太正常了。
张御医把完脉,小心的将锦被重新盖好,这才回身走到陆赐身边,在等着看陆赐要不要再细问他些什么。
陆赐瞥了一眼恭敬低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小高子,然后收回目光,问道:“陛下脉象还是跟以前一样么?”
张御医点头:“是,王爷,陛下脉象平稳但虚弱,这些日子一直如此。”
现在皇上的身子他们看不出是因为什么问题,只是继续昏睡下去,时间越久便会越虚,光靠汤药吊着是决计不行的。
换言之,再这样下去,皇上可能会被……活活饿死啊!
陆赐听后神情依然如常,就见他又抬手拉了拉衣襟,言语间面露不解:“寝殿这地龙烧的温度一直这么高?我记得宫里往年地龙的温度不至于此。”
“这处地龙的温度烧的比其他殿里要高些,因为陛下昏迷之后极其畏寒,稍有受凉便会手脚发颤不止,严重时连牙都会抖起来,这样很容易咬着舌头,是以这寝宫的温度才会更高。”
陆赐点了点头,没有再要久待的意思,而是在龙榻前仔细行了一个臣子之礼,然后走出寝屋。
到了外头殿里,陆赐作势准备离开,人已经到了门边,又问了张御医一句:“可这寝屋里日日这么高的温度,陛下当真受得了?不会又闷出什么病来?”
这回张御医还未说话,小高子先在一旁叹了口气,接了陆赐的话头:“几位御医都说两者不可兼得,现在陛下尚还受得住,便只能先保一头了,王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着小高子又上前一步,一改刚刚在龙榻前安静的模样,与陆赐多说了两句,陆赐自然停在了寝殿门前,却并没有在仔细听他说话。
因为他知道,小高子说不出什么来,他在等人。
直到不多时殿外跑过来一个小公公,一见着陆赐便道躬身道:“见过宁北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拙勤阁一叙。”
拙勤阁在御书房的旁边,皇后虽然携太子一起听政,但没有直接上御书房,拿捏了一点分寸,看来还是对朝臣有所忌惮的。
或者说,朱家在等一个什么样的契机。
陆赐回忆到这,眸光里闪过一抹晦暗,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沈良沅心里一紧,忍不住抓着他的手催促:“皇后见你说什么了?”
男人冷笑一声:“自然是让我交出青州的兵权。”
“皇后直接便说了?”
沈良沅有些诧异,这比她想的直接了许多,也快了许多,毕竟他们今日才刚刚入京而已啊,皇后只是一个“携太子听政”的口谕便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么?
陆赐摇摇头:“她自然是要找些理由的,这个理由还需得很充分。”
他想起皇后在拙勤阁见到他,寒暄过后,先是文文弱弱地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让你入京来给太后贺寿,是个好事,陛下却突然……本宫受了这口谕便日夜诚惶诚恐,如今阿赐你进京了我方才安心些。”
而后,在陆赐不动声色地打量下,她又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看着陆赐眼神似是有些为难。
“只是阿赐,你是大庸唯一一个手上还有一州兵权的王爷,本宫知你衷心,只是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朝局动荡,你兵权在外难免有人要多加揣测,自古拥兵自重的藩王比比皆是,未免人心惶惶,你看,要不要暂时将青州那枚虎符交到宫中呢?”
皇后用了“暂时”二字,这话也说的客气,但却已经给陆赐冠了个大帽子。
沈良沅忧心忡忡:“话说到这份上,你不交,便是不识抬举,怀有异心了。”
“嗯,他们应当是准备这番说辞很久了。”
早在来的路上收到陛下昏迷的消息时陆赐便猜到了。
皇上的昏迷如果是朱家动的手脚,那么早不昏晚不昏,偏在他入京的时候昏,就是为了以此来逼他交出青州的虎符。
皇上都已经昏在床上了,你一个异姓王却还手握兵权不肯交,是要作甚?
沈良沅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攥紧了抓着陆赐的手:“朱家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啊……”
那可是皇上,当朝的天子,九五之尊!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陛下登基这几年稳住了外敌,即便过后没有更大的建树,但至少也算是个合格的帝王,并不愚昧。
可朱家还是得手了。
陆赐眸光渐深,揽着沈良沅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冬日萧萧的院子,沉声道:“至高的权力之下,总有人会为之疯狂,朱家在朝中毫无存在感地过了几十年,也许,等的就是这一天呢?”
这一招扮猪吃虎,你能扮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周围的人总能被你骗过去。
这其中需要多少筹谋,多少的准备,陆赐只觉得窗外的冷风吹过时都寒进了心底,但他既然入了京,他就要破这个局。
大庸六枚虎符,现在陛下手上三枚,剩下的三枚在他和骠骑大将军赵衡天手上。
皇后不去敲打赵衡天,是因为赵衡天统领的本就是京州兵马,平日里就在皇上眼皮底下,朝中大臣也看着赵衡天衷心于皇上,她这理由用在他身上不够有力度。
而今日听皇后这番话,并不知道钦州的虎符已经到了他手上,看来即便皇上昏迷了,皇后也未能找到那另外几枚虎符,或者说,并未全部找到。
这情况比他料想的倒是好了许多。
“皇后都这么说了,夫君接下来要如何?我能做些什么吗?”
沈良沅拧着眉,只觉得自己帮不上陆赐什么忙,心里难受。
陆赐搂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神色轻松了一些:“来京前这些情况我也大抵多有预料,她今日软话相逼,我自然打打太极,日后左右宰辅家的夫人绣绣尽可与她们走动,与内阁袁大人,梁大人的夫人也多说说话。”
说着他便俯身在沈良沅耳边说了些什么,沈良沅仔细听了,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陆赐并没有回绝皇后的话,只道虎符也未带在身上入京,若是要交出得让人送过来,这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接下来他便可以不再入宫,皇后也召不了他,毕竟他都已经干脆应下交出虎符,还有什么好说的?
逼得狠了到时反被倒打一耙逼迫忠良,得不偿失。
于是陆赐有了些时间,第二天便带着沈良沅去了聚宝楼见沈太傅。
出门时沈良沅不免有些紧张,在马车上都一直攥着陆赐的手,忐忑道:“你说,一会我要说什么呢?你们该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吧,还是我什么都别说,只是看看就好?”
她脑子里实在有些乱,一时半会不知要怎么做才好了。
陆赐握着她的手认真给她出主意:“我们自然是要说关于你爹的事,不过可以慢慢来,我先会与太傅说说朝中之事,然后我们再试探问一些关于沈家小公子的问题,不显得冒犯。”
沈良沅点点头,看着模样认真的陆赐突然道:“夫君若不与姑娘打交道,还是很会说话的。”
陆赐:……觉得自己被表扬了,但又好像没有。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聚宝楼,这是京中生意最是兴隆的茶楼,陆赐昨日便让周管家在这儿订了雅间,今日与沈良沅也提前来了。
他们邀客,总不好让人来等。
吩咐了小二去泡壶好茶,陆赐打发文竹去楼下门口等着,瞧见人来了便带上来,文竹应声出了门,沈良沅则忍不住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雅间的窗户临街,从这儿看下去能瞧见走进茶楼的人,虽然她都不认识沈太傅,但就是想站在窗边看看,也许……爹爹会长得像他呢?
沈良沅想起爹爹的模样,对街上往来的人看得更仔细了些。
陆赐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往外头看,过了一会,他突然道:“沈太傅来了。”
沈良沅立刻向着茶楼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位年近花甲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铄,一身儒雅宽袍,负着手,步伐不紧不慢,他面上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看起来十分面善。
沈良沅看见的那一瞬便愣了一下,喃喃道:“是那位老先生么?他……他的眼睛与爹爹的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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