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娇—— by橘生淮南兮
橘生淮南兮  发于:2024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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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夫只摸着胡子笑眯眯的道:“夫人好福气。”
然后便也没有麻烦他们,精神矍铄地提着自己的一个小箱笼去到了后面一辆小一些的马车上。
那辆马车主要用来装此行要带的一些行李,金大夫不挑,顺便蹭着坐一下。
院子门口,陆赐看着出来送行的闻人南星,问:“真不与我一同上京?”
“不了,”闻人南星还是笑意张扬的模样,“表哥你知道的,我若入京,盯着你的眼睛会更多,我还是留在这儿给你看家吧。”
闻人家的小公子,若是跟着陆赐一起入京,只怕朱家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大动作来。
陆赐也知其中的牵扯,便不再问,只叮嘱道:“我爹娘过几日回府中,你记得将我交给你的信带去给我爹,让他亲自看过。”
“知道了,你放心吧。”
闻人南星点头,虽然他平日里一副闲人的模样,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陆赐一到氓城便与爹娘取得了联系,有些事总要早做些安排。
原本年初时陆夫人还与沈良沅说中秋要回来与他们一起团聚,但如今他们要去到京中须得提前出发,恰好错过了中秋,便见不到面了。
叮嘱过闻人南星,陆赐便坐进了马车,而在马车另一边,秦朝朝还抱着沈良沅十分不舍。
她知道他们是要去京中的,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想到好久见不到沈良沅了她便十分难过,哭唧唧道:“阿沅,我会想你的!”
沈良沅摸摸她的头,温柔笑着安抚,等好不容易把她的眼泪劝住了,这才坐上马车准备离开。
她从窗边掀开帘子,朝秦朝朝挥了挥手,又看着她与闻人南星站的老远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想笑。
马车辘辘向着城外去了,沈良沅想着再过一两个月便会抵达京中,心里有些期待,又有点紧张。
虽然陆赐没有与她说细说过什么,但她总有预感,此番去往京中,似乎不是单单给太后贺寿这么简单的。
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在他们从氓城出发半个月后,前往上京的大船上,陆赐收到了京中递来的消息。
皇上于早朝时突然昏迷摔下龙椅,至今未醒!
京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陆赐接到消息时脸色一沉,联想起早前皇后让人来传口谕,耳提面命叫他入京,原来这在这儿等着呢。
他早前猜的没错,这是一场鸿门宴,朱家欲通过他这次入京来夺他手中兵权。
陆赐不怕朱家的动作,他更担心的是皇上的身子,若皇上迟迟未醒,京中自然需要有人代为理政,若按以前来看当是内阁协理奏疏,左右宰辅共同议政。
但现如今……
陆赐猜测,朱家可能已经有所动作了。
沈良沅是在他身边一起听到这消息的,初时她尚还没有反应过来,没什么感觉,毕竟往日里她的生活中好像没有这些。
可那一会儿愣神过去之后便是巨大的震惊!
她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向陆赐,皇上昏迷不醒?这可是一国之君啊!他昏迷不醒那大庸怎么办?
陆赐看着面前姑娘的神色,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人揽进怀里拍了拍。
只是拍着拍着,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安抚了,这些事他可以与闻人南星说的有来有回,但对着沈良沅却总怕她听了会吓着,总觉得要多加润色。
但自己本就嘴拙,所以说个事反倒瞻前顾后的,最后憋出了一句:“别担心,我能打赢。”
沈良沅:……好像还不如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陆赐:打不起来,我全给他们摁下!
沈良沅:谁要听你说这个了?感谢在2022-10-18 15:13:50~2022-10-19 14:2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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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沅坐在船上,江面的秋风本就比陆上的凉意更甚,越往北温度也越发低下来。
她围着一件披风,抬手将鬓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别到耳后,看着陆赐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为什么会打起来?”
陆赐:……这很难解释。
沈良沅看着他轻抿薄唇一副正在琢磨着什么的模样,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用小拇指勾了一下陆赐的手:“陆赐,你直接与我说便是了,我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其实在氓城时我便有点预感,这次入京好像不是很太平,只是你没与我说,我便也没问。”
“但其实,我即便不是担心那些事,我还是会担心你。”
在氓城时陆赐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前更多了,甚至抽空回双梁军部的次数也变频繁了一些,这些沈良沅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很多事情陆赐不与她说是不想让她担心,但她也想告诉他,其实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娇弱的。
陆赐听了沈良沅的一番话,看着她清澈温柔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可能是的错的。
他总是怕将这些事告诉沈良沅后害得她也提心吊胆,但没有想过,以沈良沅细腻的性子,她其实是能察觉到的,这时候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反倒会更叫她忧心了。
夫妻之间,很多事情是可以一起沟通和分担的,她也远比他想的要坚韧的多。
于是陆赐认真道了歉,认了错:“对不起绣绣,以前是我没想明白这些。”
沈良沅没想到陆赐这样也会与她道歉,怔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你怎么总是与我道歉呀。”
男子多少有些奇怪的自尊在身上,鲜少有会跟夫人认错道歉的人。
“既然错了,那道歉便是应该的。”陆赐道。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男人就应当干脆利落,做错了事还找些理由和借口来搪塞,在他看来是很没担当的表现。
在道了歉后,陆赐当即便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沈良沅,从京中的变故,到这次入京皇后一家的真实目的,都一一细说给她听。
有些沈良沅不理解的地方他也做了解释,比如为何偏偏挑这么个时候有动作呢?毕竟早几年他们都很安分不是么?
陆赐沉吟片刻,低声道:“其实我也尚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若说这段时间京中最大的事,便是去年年末太子于一件国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治世才能,陛下当时是有想法要把他带到身边亲自培养的。”
这也是去年马大人过来传旨的那天晚上与陆赐说的,本只是当成宫中一个消息告知,但近些时日陆赐越想越觉得有些可疑之处。
听说皇上刚准备让太子搬入承乾宫,日后带他一起去御书房,没过几日,人便突发头风,调理了些日子,这事自然也就暂时被搁下了。
毕竟太子才六岁,尚年幼,也不急于这一时,所以还是继续留在了皇后宫中,由几位太傅每日入宫教导。
“可太子不就是皇后所出,若得了皇上看中,皇后和朱家应当万分高兴才是吧……”沈良沅喃喃疑惑道。
陆赐点点头:“是,所以我说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按常理来说,太子与皇后一家的融入息息相关,他已是储君,又被皇上看中,日后前途无量,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要被诛九族的风险做这些。”
还是说,朱家已经是利欲熏心,被权利冲昏了头脑,想要太子年幼登基,成为傀儡皇帝?
可退一万步,陛下就算有个万一,也定会立好遗诏,辅政大臣也会明确在诏中,朱家并不在重臣之列,要如何上位……
电光火石间,陆赐好像想到了什么,只是不等他抓住那点灵光一闪下出现的线索,它便又隐匿进脑海里错综复杂的那团细线中找不见了。
这件事没有头绪,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沈良沅见陆赐蹙着眉,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柔声道:“别急,有许多事情我们离得远,窥不得全貌,等到了京中,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了。”
“嗯,”陆赐应了一声,神色放松下来,他牵着沈良沅离开窗边,“吹会风不闷了就行,别在这儿坐久了,金大夫说你得少吹些风。”
这段时间在船上金大夫不仅是大夫,还变成了个厨子,与冬葵一起给沈良沅做药膳调理身子,已经初见成效了。
若要问金大夫为何会愿意一人身兼两职?
金大夫言:莫问,问就是给的太多了。
这天傍晚,沈良沅因着下午没有午睡,早早地休息下,陆赐也没耽搁太久,准备熄灯上床前却突然听见了敲门声,是文竹。
因着沈良沅已经睡下,他披上一件外衫去了外头甲板上,问道:“何事?”
文竹拿出了一张被卷起来的字条,递给陆赐:“王爷,这是李公子刚刚的飞鸽传书。”
“沐骞的?”
文竹点头:“嗯。”
陆赐狐疑,李沐骞这时候给他飞鸽传书,是双梁有什么事?
他打开手里的字条,上面确实是李沐骞的一行小字:搜钟府,有发现,已让人带到七黄码头。
陆赐:“算得还挺准。”
七黄码头就是他们下一个会要靠岸补充物资的码头,过了七黄码头,再有十来日便差不多能到上京了。
但钟府还能有什么?
钟家入狱后陆赐没有让人去搜过钟府,李沐骞估计也不会有那闲工夫,应当是官府去查搜钟府时他跟着去凑了一趟热闹。
陆赐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等着到了七黄码头届时再看吧,若不是重要的东西,李沐骞也不会这么麻烦让人送来。
收好字条,陆赐回了房间,这件事被他记着,一直到抵达七黄码头当天。
每到一个码头,其他人在采买时沈良沅也会下去逛逛,总在船上待着身子都乏了,而陆赐便陪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码头人多且杂,他不亲自跟着不放心。
这时文竹带了一个中年男人到他跟前来,对陆赐道:“王爷,这就是李公子让送东西来的人。”
陆赐点头,男人先是拿出了李沐骞的玉坠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递上了一个信封。
“王爷,我家公子说您看过便能明白了。”
陆赐点点头,拿过信封后给了他一笔银子,便让文竹送走了。
沈良沅在身边探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信封,小声问:“李大哥怎么这时候给你送信呢?”
陆赐摇摇头:“不知,他说是钟府搜出来的东西,一会回船上再看吧。”
“好。”
沈良沅应了一声,两人便继续在码头附近转了转,等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到船上。
今日天气好,阳光洒在甲板上竟有些暖融融的,江面平静无风,沈良沅就拉着陆赐在船头站了一会。
陆赐给她将披风系好,然后打开了刚刚拿到的信封。
里面有两张纸,一张是李沐骞写给他的,另一张却是张字条,不是李沐骞的字迹,上面写明了殷陀粉与合欢散的具体使用方法,同时,还有另一句话,叫陆赐看的微微眯了一下眼。
沈良沅察觉他神色微凝,也忍不住踮起脚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陆赐手上的字条最后写着:这两包药粉可给沈的舅母,告知用法,她自会想办法祸害沈。
“这是?”沈良沅有些犹疑。
陆赐沉着眼眸:“有人给了钟二这些东西,在教她如何害你。”
他原本以为钟二一直针对沈良沅,是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没想到她竟是受人指使?
或许这样说也不尽然,这人只是推波助澜,给了钟二一把刀而已。
陆赐想,甚至钟二的丫鬟去理县找到蒋大成一家,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引着她让人去的。
但谁会这么做?
沈良沅在双梁和氓城都私交甚少,除了钟二更是从没有与旁的人结过怨,谁还会想害她?推波助澜之人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陆赐沉吟半晌,将所有自己印象中与沈良沅有过交集的人都想了一遍,沈良沅也自己回忆了一番,却毫无头绪。
她在双梁,除了参加一次李夫人的生辰宴,其余时候与其他的夫人小姐都没说过几句话,顶多便是那日和秦朝朝一起与姜婉看了个戏而已。
难不成这还能是姜婉做的?
不应当啊,姜婉看起来挺好的。
沈良沅将自己想的与陆赐说了,陆赐摇摇头:“不能排除,但我记得那时听沐骞说有另一家世显赫的公子在与她说亲,双方都满意,她没理由做这些。”
“我想起来了,那日听戏时她提过一句。”
沈良沅还记得那时候的姜婉面色娇羞,对婚事好像有所憧憬不似作假,她确实没理由对自己做这些吧。
两人一时都没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陆赐见身边的姑娘眉头紧锁,揽着她的肩将人带回屋里,安抚道:“我会让人再查查,绣绣不用担心。”
“嗯,”沈良沅点头,又问,“京中还是那样么,陛下……”
“醒来了一次,,但留下了让皇后带着太子垂帘听政的口谕后便又昏睡过去。”
陆赐的神色有些凝重,这也是刚刚在码头时得到的消息,实在算不得一个好消息。
沈良沅听后有些诧异:“怎么会是这样一道口谕呢……”
是啊,怎么会呢……
陆赐心中也有狐疑,他虽不在上京,但每次入京必会面圣,帝王心术最是深不可测,陛下深谙其道,实在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让皇后一个外戚听政。
但据说当日内阁几位大臣都在,口谕不假。
作者有话要说:
要入京了,焦虑,卡文!

第70章
这天晚上,陆赐在守着沈良沅睡下后,自己出了屋子去到另一间舱房里,叫文竹找来了白日送回消息的那人。
他细细询问了一番关于口谕之事,得到的内容与早前并无二致。
这人是陆赐安排在京中查消息的其中一人,闻人南星到双梁后,闻人家的消息网便为他所用,与自己的人互通有无。
今日传来的这消息便是之前给闻人家安排的小太监传出来让这带到这边码头的,是以已经把能关注到的事都交代了。
沉吟片刻,陆赐道:“你告诉我们的人,让那个小太监再想办法问查一下,陛下下这道口谕之时,国舅可有进宫,还有,也让他留意一下平日里皇后与太子的行为。”
“是,王爷。”
待这人应声退下后,陆赐想到李沐骞叫人送过来的东西,又叫文竹找来了他吩咐去理县找木雕的两个暗卫。
这两个也是当初沈良沅来双梁找他,他派人去理县调查她身份的人。
舱房昏昧的光线下,陆赐敛着眸轻敲桌面,油灯的光影飘忽,照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他靠着椅背,沉声问道:“你们两人几次去到理县办事,这期间可有遇见什么事或撞见什么人?”
两个暗卫见他神色深沉,于是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开始细想过去在理县办事的细节。
其实在理县时两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否则即便不是与任务相关也会在回来时禀报,但现在既然主子又问起,便只能开始回忆一些细节。
片刻后,个子稍高些的暗卫仔细道:“属下没有撞见什么人,但在去找木雕那次路过村口一处大树下,有几个村民在闲谈,属下听了一句,是说最近木雕石雕在当地火热了起来,有几个外地来的商人路过这儿,在附近这些城市收着,但凡入得了眼的都要。”
另一个暗卫点头:“当时我们还担心王爷让找的这三个也会被卖掉,后来几番打听找到这家人时,他们是说这三个因为时间太久不知道扔哪儿了,正好是前几日搬东西才找出来,这才没能卖出去。”
他们花了高价将这三个木雕收了,又打听了一下这木雕的来龙去脉,是早几年金氏拿了一匣子物件与他们家换了些东西,木雕就是那匣子里的,被扔给这家的儿子做了玩具。
且在他们找到木雕的前几天,那几个外地老板听说已经把附近都买光,然后离开了。
陆赐听后神色更沉了了些。
有一伙人在找沈良沅她爹。
想起早前沈良沅说他爹只给她做了这三个木雕便不再做了,他基本可以肯定,这几个突然到理县附近收了所有木雕石雕的人就是为了这个意图。
不然一个小村里的东西做的粗糙不说,根本没有什么收的价值,不会有生意人去做这样的事。
而这些人打着收东西的幌子,就不太可能是沈一的家人,不然也无需遮掩,更何况人都失踪二十年了,为何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个时候找?
只是这与指使钟二的会是同一批人么?
沈良沅的爹早在她七八岁时便去世了,她跟着她娘直到十二岁,在娘亲也病逝后才去了舅舅家。
又是在找沈一,又是要害沈良沅,因为什么?因为他们是父女?
陆赐沉默着在油灯下坐了良久,直到文竹出声提醒时辰已经不早,他方才揉了揉眉心起身,有些疲惫地舒了口气:“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这一个时辰,他堪堪将脑子里的线索理顺,虽然还是有诸多疑点,但至少若是能在京中确定沈良沅他爹的身份,一切都会变得更明晰一些。
陆赐熄了灯,离开舱房回到屋里。
他先走到床边看了看,沈良沅蜷缩在被子里,睡得还算安稳。
摸了摸姑娘脸,陆赐脱了外袍躺进去,然后轻轻将人搂过来抱在了身前,心里想着明日便要把今晚推断的这些事都与沈良沅说了。
但他有些心疼沈良沅,毕竟这般看来,她爹可能并不是简简单单失了忆,走丢了这么简单。
不知道绣绣听了会不会有些难受呢……
翌日,沈良沅是在用了早饭之后才听陆赐说起这些的。
彼时陆赐在屋里教她下棋,想着带她做点事情,一会说事的时候她就不会注意力太集中在那儿了。
他让沈良沅先落下一子,然后缓缓道:“绣绣,昨日我又将你爹的事情理了理,有些新的消息要告诉你。”
沈良沅收回来放在棋篓里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认真点点头:“好,你说。”
她其实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于是陆赐便一边与她下棋,一边将昨晚从暗卫那儿得到的新消息告诉了她,并将自己的推断也说了。
沈良沅轻轻抿了一下唇角,摩挲着手里光滑的棋子,片刻后才道:“你是觉得针对我的和找我爹的是同一拨人是么?”
“对,”陆赐颔首,“你与人交往十分简单,身边实在没有谁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指使钟二找到蒋大成一家再来害你,而在找你父亲的那些人很可能也不是出于什么善意,针对你爹又针对你,虽然不知缘由,但细想之下也算合理。”
“不过钟二引蒋家到双梁在前,我派人去找你爹的木雕在后,若他们真是同一拨人,反推之,这些人已经知道了你爹的身份,才会来找你。”
不然他们不会找到沈良沅的头上。
这是知道要找的人有一个女儿,才会盯上沈良沅,而找木雕,可能只不过是再一次确认沈一的身份罢了。
由此可见闻人南星之前说的没错,沈良沅他爹在这一门上技术精湛,自成风格,更有可能是师承秦珏秦先生,看到木雕便能确认他就是要找的那个人。
只是他们到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找这么个人,原因还不得而知。
这番话说完,末了,陆赐终于道:“你爹恐怕不是单纯的失忆那么简单。”
沈良沅手中的棋子半天未落下,沉默良久后才轻轻应了一声,抬眼看向窗外。
今日的江面很平静,除了船舶行过时留下的一点漾开的水痕,未见什么风浪,只是天边阴沉,远远的一片乌压压的积云翻卷,看样子像是在酝酿着要落下一场大雨来。
所以一切平静之下,就未必没有巨大的波澜。
沈良沅看着在乌云之下平静到有些诡谲的江面,微微敛了眸,低声道:“爹爹去世的时候我尚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我总觉得爹爹与邻里的其他叔伯都是不一样的。”
“他会画理县从没有过的盛景,叫全村的人看了都要啧啧称奇,我从小便看这些画,心里时有憧憬,也会问他画里是哪儿,他都笑笑,只说是看着书中所写随意画的。”
“他还会画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县上豪绅都会来找他买,有时还会指定仕女图的图案,爹爹也都能画出来。”
可以说,她见过的所有世面都是来自于她爹的画,初到双梁那日,夜幕下所见的灯火阑珊,便像爹爹画中的场景。
“他的字也写得很好,县里的秀才都夸赞过,我的字便是爹爹一笔一画教的,小时候他在外面做农活,便会交代我临他的字,所以我的字与他还有些像。”
乡下姑娘很少有读书的,沈良沅没有正经上过学堂,读的诗书也少,但她还是比村里的姑娘识字更多,可以看看话本,也比她们更有几分斯文规矩,都是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的。
这些童年时期的一桩桩一件件与父亲有关的事沈良沅都记得很清楚,她絮絮地说了许多,陆赐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着。
说到最后,沈良沅红了眼睛,但悬而未决的泪还是被她忍了回去。
“小时候我便觉得爹爹是最厉害,最与众不同的人,即便他身上藏着再多的秘密,他也会一直是我心里那个像月亮一样温柔的爹爹。”
沈良沅模糊的记得在爹爹刚刚去世的头一年,娘亲陷在悲伤里郁郁寡欢,晚上抱着她时总会念叨:“阿沅,你爹爹那样的人,若不是在这小小的理县,当是光风霁月的吧。”
那时的沈良沅不懂她娘在说什么,如今回忆被翻到这一页,她才发觉,也许娘亲也是知道的,爹爹不属于那方小天地。
但他愿意待在娘亲身边,做一条池鱼而非大江之鳍。
只是不知道父亲若是在那时恢复了记忆,是否还会甘之如饴呢?
沈良沅不自觉喃喃问出了声,便见陆赐越过棋盘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他会的。”
“从过去的种种便能知,他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也是个聪慧之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当是富贵人家出身,但他依然选择了留在你娘的身边。”
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后总归是心甘情愿的。
手背的暖意缓缓渗透肌肤,让沈良沅有些微凉的手暖和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仰起脸柔柔地笑了一下:“我没事的,别担心。”
如今上京城里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沈良沅不想他在自己身上太过忧心。
两人继续下棋,陆赐转移话题聊起了其他的,有心想要让沈良沅开心,遂开始表扬她最近暗器已经练得小有所成。
沈良沅听着莫名有些想笑,总觉得这件事情与她还是很违和,就像在对一个弱女子说:很好,你已经能扛起30斤的东西了!
她轻轻弯了一下唇角,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怕陆赐再夸就真的要笑出声来,沈良沅问起:“我们大抵还有多久能到上京啊?”
“快了,”陆赐看着棋盘,应声道,“顺利的话,再过十来天便能抵达上京。”
作者有话要说:
绣绣他爹是个落魄温柔贵公子人设哈哈哈哈
Ps:我对斤两其实没什么概念,并不知道30斤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是不是算重了还是轻了_(:з」∠)_这是我百度的哈哈哈哈哈【不仅是重量,我对长度、距离都没有概念,真的……宛如一个废物QAQ】

沈良沅与陆赐抵京这日,已经进入深秋的上京难得出了太阳。
金色的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沈良沅与陆赐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远远的码头往来船只繁忙,轻轻舒了口气:“终于是到了。”
从氓城出来时她尚还只着单衣,如今却已经围上了披风,一路往北当真是越来越冷了。
她将手缩在披风里,仰起头来问陆赐:“上京是不是快要入冬了?”
“嗯,”陆赐伸手揽住沈良沅纤细的肩膀,替她挡了些甲板上的风,轻应道,“上京偏北,会比青州更早进入冬季。”
就像哪怕今日是这般晴好的天气,站在阳光下也还是依然能够感受到风中那点细密绵延的凉意。
陆赐远眺着上京的城门之外,熙熙攘攘的人排着队在慢慢进城,这座大庸的都城每日都是如此,多少人做梦都想走进这座城门,扎根在这花天锦地的围墙里。
通都大邑,攘往熙来,百姓不知宫墙之中雾起云涌,日子里不过是自己的柴米油盐。
天下往往皆为利,但更多的普通人,不过是想得一份安稳的生活而已。
陆赐经历过大庸四面环敌的时期,也看到过动乱之下百姓生活的艰苦,便更容不得这数不清多少将士牺牲才换来的安宁叫人打破。
他迎着耀眼的朝阳,眼中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怀里的姑娘突然轻轻抱了一下他的腰,陆赐低头,便看到沈良沅温柔沉静的笑脸。
她那双眼睛如山间清泉,细碎的光落在其中,像几点星火,温柔又澎湃的给了他一股无声的力量。
陆赐将人紧了紧,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船只靠岸。
踏上码头的那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沈良沅久违的安心,冬葵跟在她身后下船,忍不住伸了个腰,发出一声感叹:“啊,人果然还是该脚踏实地呀。”
沈良沅失笑,正准备与她打趣几句,便见金大夫也从船上下来了。
这段时间金大夫给她的药膳效果很好,她觉得吹风咳嗽的毛病已经好了些,便笑着与金大夫道了谢:“这些时日辛苦金大夫了。”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光影的角度勾勒出更加精致柔和的眉眼,叫金大夫突然怔了一下。
沈良沅见状有些疑惑:“金大夫?”
她微微偏了偏头,金大夫回过神来,摸了摸胡子笑道:“啊,没事,年纪大了,刚刚老夫是有些老眼昏花了,夫人哪里的话,我也不是白做工,公子给的报酬丰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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