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易忱,他实在是她生命里的意外。跌碎了一身傲骨,也要送上一个真心。
为了他,她才做出了最出格的选择。
两人各有所思,氛围安静下来。
直到林弈年开口:“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曾经追求你,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易忱。”
钟吟回神,错愕地看向他。
林弈年没有躲避视线:“我不想输给他,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所以先一步把你追到手。”
“如果你还会因上一段感情内疚纠结,那我替你斩断。”林弈年沉静地说,“也替我自己斩断。”
钟吟怔然。
眼前的林弈年让她感到有些陌生,身上那种沉着冷静感更甚,几乎有了未来的雏形。
“抱歉。”
他要走的路早已经选择好,不会再改变。
怨天尤人,徘徊不前,都没有意义。
就算钟吟不找他,他也会正视起过去那个狭隘的自己,主动坦白这一切。
“对不起。”他轻声说,“我的喜欢不纯粹。”
“你不用再因此感到内疚。”林弈年停了下,很坦然地说,“没有你,我和阿忱的矛盾,也总有一天会爆发。”
“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我们一起往前看,不要再为过去纠结内耗。”
林弈年走了。
走前,和她说了句:“再见,钟吟。”
他这次离开的背影,比每一次都果断干脆。
钟吟垂下眼。
心中几分空白,几分酸涩。
林弈年亲手替她敲碎了所有滤镜。
她没法责怪他半分。他的好是真,喜欢也是真。
只能说,错误的相遇,才导致错误的结局。
好在,如今一切也走向了正轨。
钟吟出神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袭来。
她释然地松下肩膀,享受难得的平静。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拖腔带调的:“怎么,回味无穷?要不我帮你把人喊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
易忱神出鬼没地站到了咖啡桌边,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顷刻间,钟吟所有伤春悲秋的情绪消失,面无表情地瞥过去:“那你去喊啊。”
易忱横眉,一副要炸的表情。
在他发作的前一秒,钟吟噗嗤一笑,张开双臂:“过来,抱一下。”
“……”
她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易忱表情来不及转变,僵在那里。
嘴上还在输出:“你以为总来这套我还会——”
“抱不抱?”
安静两秒。
易忱沉默地丢包坐下,冷着脸将她拥进怀里,“没说不抱。”
钟吟强忍笑意:“嗯。”
她身上的馨香味一阵阵涌入鼻畔,闻得易忱整个脑袋都迷糊,全身又开始发烫。
“阿忱。”突然,钟吟轻声唤他,细软的手指握住他的。
易忱克制住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说。”
钟吟:“我想和你说个故事。”
他从鼻尖哼一声:“嗯哼。”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暗恋林弈年吗?”
“……”易忱散漫的表情褪去,咬牙:“说。”
钟吟和他说起了高中的事。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她回忆着,“他对那时的我来说,就真的像是一束光吧。”
“可能有些中二。”钟吟不太好意思地笑,“但我真的觉得,为梦想而努力的人,都在发光。”
“所以,”她弯起眼,微微抬头,在他下巴轻啄一下,“我喜欢你哦阿忱。”
这一瞬间。
易忱脑中过电一样,呲溜作响,整个身体麻掉半边,瞳孔颤动着,完全忘了反应。
“哈哈哈哈。”
钟吟在他怀里笑。
她笑得揶揄,察觉自己丢了人,易忱恼得捂住她脸,“不许笑!”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简直是奸计!
“所以,”钟吟最后抱住他,轻声呢喃:“阿忱,我们一起加油。”
气温越来越高,一眨眼,已经步入六月初。
钟吟发现,最近柠檬TV喊她加班的频率,好像越来越多起来。
工作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体育频道,其他新闻栏目组,也会让她参与工作。
在寝室提出这个发现时,郑宝妮犀利点评:“实习生说得好听叫实习生,说的不好听,就是廉价牛马。”
“不使唤你使唤谁?”
“……”钟吟无言以对。
周三上播前,她被新闻组喊去开会,分配了高考采访工作。
工作内容就是,在中学门口蹲守考完的高考生进行采访。
每年的高考采访,都出过不少引爆全网的乐子,所以电视台自不会放过这个能吸睛的热点。
钟吟低头看了眼工作安排,看到她被分配到了R大附中,一所全市数一数二的高中。
她不由想起什么,朝对面的易忱看一眼,随口一问:“你高中在哪读的?”
易忱懒洋洋撩起眼皮:“怎么,查户口啊。”
“不说拉倒。”钟吟继续看手机。
易忱不爽了,“啪嗒”放下筷子:“喂。”
“你都不知道你对象高中在哪读的?”
钟吟懒得和他掰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易忱指骨敲敲桌面:“你不是去过我家吗?”
“所以呢。”
“我高中得的那一排奖杯,上面有学校名字。”
“……”钟吟艰难回想了好久。
刻度那种细枝末节,她哪能有印象。
“我哪里记得了那么多。”
当时又没暗恋你。
易忱唇角直直压下。
“那你现在记住,我是R大附中的。”
“那可真巧。”钟吟说,“这周末不是高考吗?我刚好分配去R大附中采访。”
易忱从鼻尖嗯出一声:“成啊,结束后再去我母校看看你对象多出名。”
今年的夏天格外燥热,蝉鸣声响彻大地。
高考两天,太阳炙烤大地。今天似乎酝酿着一场雨,显得又闷又晒。
已经是最后一门。
钟吟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考试就要结束了。
各大高中外站满了候场的家长,焦灼等待着。
钟吟走动了一下午,举着柠檬TV的话筒,采访了几个家长。
额上生了汗,头发也有几缕黏在脸颊。
钟吟体寒,手指常年都是冷的。
但此时,她都感觉到有些热,可想而知易忱。
他本来就是怕热的体质,四月的天就能穿短袖,现在更是快化了。
光是和他站一起,钟吟都感觉他身上传来的灼灼热流。
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都说了你不要跟来,”钟吟小声,“天太热了,你一会别中暑了。”
“低头。”她抽出湿巾,要给他擦汗。
易忱一只手撑伞,另只手还帮她拎着话筒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他矮身,任由她擦着脸。
他的确热得狠了,没了和她顶嘴的力气,连发丝都焉巴巴的。
但他安静不作妖的时候,反倒能引起钟吟的怜爱。她拍拍他手臂:“话筒给我,你去那边坐一下吧。”
“我采访完就去找你。”
易忱正晕着,看钟吟的视线都是迷晕的。
实在没法再逞强,他没精打采地指向对面的塑料棚,“我去那边等你。”
这少爷还真是身娇肉贵。
钟吟看得摇摇头,突然,全场哗然。门口的警戒线也放下,从里面施施然走出一个少年。
少年面容白净,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自然卷的头发。
身量也极高,目测有一米九,穿着简单的白T,闲庭信步般,仿佛出来的不是高考考场,而是自家后花园。
等候已久的媒体很快簇拥着去采访,钟吟也不甘落后,一溜烟就跑过去。
想不到她有这爆发力,后面跟组的摄像愣了一愣,差点没跟上。
“慢慢的,”面向镜头,少年毫不怯场,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指挥着记者,“一个个来,别挤啊。”
钟吟落后一步,没抢到前排。前面又有几个男记者,人高马大的,话筒都递不过去。
“大家给后面的姐姐让条路,让她站前面来,好吗?”少年个子高,一眼就看到钟吟。
钟吟懵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姐姐。”少年跨过人群,坦然地说,“你漂亮,让你先采访。”
钟吟笑了,抬手,把话筒递到他唇边:“同学,你提前三十分钟就交卷出场,看来今年的考题对你来说很轻松?”
少年悠悠答:“差不多吧。”
他这副自信的模样,莫名让钟吟想起了易忱。她不自觉漾起笑:“那怎么样才可以保持这样一个良好的心态呢?”
“我也不知道啊,”少年挠挠头,若有所思地说,“可能因为我保送了?”
“……”
周围有瞬息的安静。
旁边有记者当即问:“保送去了哪所高校呢?”
“S大,计算机。”
“既然保送了,为什么还参加高考啊?”
“这你就问对人了,”少年突然面向镜头,挑起眉头,“因为我要证明,我比附中前两届保送S大计算机的那位易姓学长强。”
周围哇声一片,“怎么说怎么说?”
少年继续老神在在地说下去:“易学长,既然你高三保送,那我高二就保,你高考690,我就考700。”
“服不服,那位易姓学长?”他对着镜头报出大名,张扬又挑衅。
顷刻间,身侧的记者和家长全都沸腾了。还真给他们采访到新闻头条了!群起哗然,记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唯有钟吟发着懵。
思考这个“易”是不是易忱那个“易。”
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就是易忱。
能和人结这么大梁子,哪怕过去了两年还咬牙切齿,其他人大概率都没这个本事。
面对媒体的围追堵拦,少年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累了,要回去吃饭啦。拜拜各位。”
却是在路过钟吟时,他脚步微微停顿,冲她眨一下眼:“储成星。”
钟吟反应了下,意识到他是在自报大名。
“下次见咯,学姐。”他没再多说,冲后一摆手,大步离开。
又过了几十分钟,所有考生陆陆续续地出来。
钟吟采访了几个中规中矩的考生,便结束了下午的工作。
新闻讲究时效,几乎是她这头刚结束,台里有关“R大附中天才少年”的新闻都已经刊登发布。
钟吟去对面志愿者棚子里找到易忱时,他正困倦地靠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下坠,额前的头发也被他往后扒拉。
像是要化了的潦草小狗。
钟吟忍俊不禁,两步上前,用湿巾替他擦汗。手指轻轻拍拍他脸,“走了。”
易忱睁开眼时,瞳孔都不太聚焦。
“结束了?”
“对。”
“走。”
此刻,易忱也没了带她继续逛校园的闲情逸致,起身就要打车走。
坐上车一刻钟,易忱才堪堪活过来。
看他状态恢复,钟吟试探着开口:“储成星。你认识吗?”
易忱闭着眼,眉梢都懒得动:“不认识。”
“……”
钟吟狐疑地用手机调出刚刚的采访视频,递给他:“你再看看,他说的那个易学长,是你吗?”
易忱毫无反应地扫了眼视频。
冷不丁掀眼,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喊你什么?”
“……”钟吟没在这个话题多周旋,“你真不认识他?”
易忱没说话,继续盯着视频看,几乎要将屏幕盯出一个洞。
一直到储成星说出那句“服不服,易学长”时,他才终于有了反应,不可思议:“这傻叉谁啊!?”
“你是不是得罪过他你不知道啊…”钟吟慢吞吞说。
一抬头,对上易忱幽幽视线,语气沉沉:“我在你眼里就这形象?”
“那人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挑衅你吧。”钟吟说。
“而且他特别高,长的也出众,你不至于没印象。”
话音落,那道目光更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脸上,停顿好几秒。
冷不丁喊她大名:“钟吟。”
“人喊两句姐姐把你喊昏头了?”
“……”
“这傻叉已经踩在你对象脸上蹦迪了,你不骂他,还让我反思是不是得罪过他?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吗?”
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
但这话钟吟暂时没说,准备等着他输出完再一起怼回去。
“还有,他再高有我高?嗯?我光脚187.3,他多少?”
“他啊,”钟吟云淡风轻地说,“我目测有一米九。”
“……”
这话一出,旁侧消了音,突然变得老实安静。
此时的钟吟还不知道,男生对于这几厘米的身高有多在意。还兀自说着:“他真的比你高一点儿,虽然不多,但我能感觉出来,还挺明显的。”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良久,易忱终于忍无可忍:“高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
他翻来覆去,把视频看了好几遍,嘴中骂骂咧咧:“我都不认识他,他还在这虚空索敌索得满身劲。”
“就是个傻叉。”
钟吟正低头回着台里工作群的消息,没空搭理他的怨念。
倒是没想到,这位天才少年还在网络上掀起一番热潮。不过,大部分网友还是嘲他狂妄装逼,等着出成绩,就狠狠嘲他一番。
终于等到六月下旬,高考放榜,这位天才少年竟还真不负众望,701分,荣登全市第五。
线上蹦跶的网友傻眼了。还真给他装到了!
很凑巧的,钟吟再次被台里委以重任,去找这位“天才少年”约一次专访。
已经考试周,钟吟正焦头烂额地看理论书,每天泡在咖啡厅。
这个专访工作,她不想去,却也推不了。
随口和易忱说起时,他正趴在对面的桌上,困倦地耷拉着眼,面前是一本几乎全新的毛概书。
自习室复习,来两小时,他睡掉一大半。专业课是一点不看的,唯一会翻的只有公共课。
“反正保研评奖学金又不看公共课,”易忱将偷懒说得言之凿凿,哈欠连天地说,“过了就行。”
“我下午不陪你了。”钟吟又说一遍,“台里有个专访,去R大附中采访储成星。”
“啪嗒。”
易忱的笔落在书上,这下眼中的困意是退了个干净,如刃般扫过来:“你们台里是没人了吗?”
“组长说我是S大的,和他年龄也相仿,高考采访还采过他,我去最合适。”钟吟耐心解释。
“那我也去。”他岔腿往后仰,没什么表情地按了下指节,“正好,来一个,我收拾一个。”
钟吟看他一副要搞事的神情,心中就觉不妙,“你别去惹麻烦。”
“他都踩我脸上了,我还不能找他麻烦?”易忱冷嗤,越说越觉得火大,“还有,七百分了不起啊?我那年难度和他一样吗?”
“高二保送又怎么样?保送名额扩宽了他不知道——”
“是是是,他当然比不上你,”钟吟被他吵得头疼,收拾完桌面便起身,扯过他亲一下,“好了,安静。”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人,瞬间像是被喂了哑药,不说话了。
安静两秒。
易忱一口气憋在胸腔:“又来这套。”
“难道你不喜欢?”钟吟冲他露出微笑。
易忱撇开脸,冷哼:“都是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反正我是没有人权的。”
说完还横眼看她。
“也是,”钟吟拖长声调,点点头:“行。那我以后不亲了。”
说完,她把包丢给他,转身就走:“这样算有人权了吧?”
易忱快速收拾桌面,起身跟上去。
“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他几步上前,去够钟吟的手,“我说的人权是这个吗?”
“我是想——”他盯她唇瓣,声音也瓮里瓮气起来,“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钟吟装听不懂:“我不知道。”
易忱安静两秒。
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也想对你又抱又亲,不行?”
“行,”钟吟冲他勾勾手,“那你主动过来点儿啊。”
易忱一愣。瞳孔亮起,四处环顾了圈。
刚好,这地儿没人。
他便压着唇角朝她凑近。
结果刚低头,脑袋就迎来毫不留情的一扣,钟吟:“你继续想着吧。”
“……”
易忱窝囊地呼出一口恶气,绷着张脸跟在她身后。
亦步亦趋地粘着吃完饭,又死命跟着上了计程车。
不等钟吟发难,他便理直气壮:“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去哪。你不和我一起,我自己也打车去。”
末了,还加一嘴:“你现在带我,还能省一笔打车费。”
“……”
电视台和储成星约好的专访时间,在下午两点。
下车后,一股热浪扑面袭来。
打车去柠檬TV后,总部还专门安排了车,临行前,主编和她嘱咐:“这位天才少年可是火极一时,各大平台都在推流,多少媒体想要约采访都拒了,可就答应了咱家。”
钟吟若有所思。
想到高考那天,他脱口而出的学姐,结合这次的态度,心中产生疑惑。
难道他真的认识她?
站在附中校门口,同行的摄像赵哥探头,往里看了看:“诶,里面还挺热闹啊,是正在办毕业典礼吧。”
“好像是,”钟吟回答,她朝易忱推一把,“行知楼二号在哪呀?你带个路。”
后者替她打着伞,因为热,脸色也显得恹恹的,嘴上还要顶一句:“怎么,要用的时候想起你对象了?”
他随手一指,“那边。”
附中建校也有大几十年了,陈设不算新,但走在其间,都能感受浓厚的学习氛围,来往的学生也都穿着清爽的校服,朝气蓬勃。
一路来到约好的专访地点,也就是储成星的教室。钟吟朝里探了探头,同时示意易忱把话筒给她,视线逡巡着找人。
“学姐。”突然,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在这儿呢。”
钟吟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易忱捏她肩膀的手收紧。
一副紧绷到随时都能作战的姿态。
抬头一看。
易忱正冷冰冰地朝储成星的方向望去。目光上下审视。
张口就是一句:“入学了吗就喊学姐?”
钟吟掐他手臂。
易忱置若罔闻,拉着她两步上前。
挺直脊背,视线平齐着,停顿两秒。
“不用比了,易学长。”储成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189.8。”
“……”
死一般的尴尬蔓延开。
钟吟憋得肩膀都在抖。终于忍不住,扶着易忱的手臂笑出来。
易忱舌尖抵了下腮:“行,行。”
忍了两秒。
终于还是爆发:“所以你到底谁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储成星脸上气定神闲的笑容消失,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不认识我?”
易忱嗤笑:“你是什么大人物我要认识你?”
储成星脸色铁青:“我草你他妈竟然把我忘了?”
“你个傻叉活腻了…”易忱立刻就要上前。
钟吟听得简直头大,一把将易忱拖开:“安静,你们安静点!”
“储同学,不耽误你时间,我们开始吧。”她急忙说。
储成星深呼口气,对她礼貌笑:“好呀学姐。”
“挑个安静点的地方吧。”钟吟示意赵哥跟上,同时回头重重看了眼易忱。
后者臭着张脸,偏过脑袋置气。
“储同学,你是和易忱有什么过节吗?”
看易忱的表情,他是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在,钟吟实在好奇,不由多问一句。
储成星一副“你真倒霉”的表情看她:“学姐,你找谁不好,怎么会找他当男朋友?”
“……”钟吟更疑惑了,有些好笑地说:“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储成星表情陷入回忆,冷笑着说。
“高一,我曾朝他的信竞小组递交过十次申请,十次都被他驳回。”
钟吟:“……”
“这就算了,最恶劣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钟吟:“什么。”
“他不但拒绝,还傻逼地送给我八个字:水平不够,回炉重造。”
钟吟:“……”
“那就当他有眼不识——”
“最后一次,我亲自去找了他。”储成星手握成拳,几乎咬牙切齿,“你猜他和我说什么?”
“…什么。”
“我那时还没长身体,刚刚一米六。”储成星语速越来越快,“他说小学生少掺和大人的事儿。”
钟吟:“……”
她艰难地笑出两声,快速转移话题:“储同学,要不我们开始采访——”
“学姐,你真的能忍受和这种自大狂在一起吗?”
钟吟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我每天都刷你们论坛和官方号啊。”储成星说,“反正我以后都要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钟吟算是彻底开了眼,见识到易忱拉仇恨的能力。
讪讪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先采访吧。”
易忱去洗了一把脸,回身时,正看到长廊边站立的钟吟二人。
他避着镜头,走近两步。
他们交流的声音,也顺势传进耳朵。
“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要传授给大家?”
储成星:“找个目标,然后超过他。”
易忱心中骂。
接着又是一通乱七八糟的废话。
易忱打了个哈欠,几乎要听不下去时,话题一转。
钟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所以选择计算机,是为了完成你从小的游戏梦吗?”
“对。”储成星对着镜头重重一点头,眼中意气风发,“游戏于我而言,就是超脱于八大艺术外的第九艺术。”
“我一定会将其作为毕生的事业。”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易忱心中冷笑,手却搭在栏杆上,眼睛定定看着钟吟瞧。
她眸中泛出光芒,两只眼睛也弯得很好看。
中二之魂又犯了是吧。是不是人人空口喊几句口号她都能喜欢上啊?
易忱额角突突跳着。
“那进入大学校园,你一定会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的。”
这边,钟吟笑着做结语。
摄像机关上。
“那就到这里,就不打扰——”
“学姐。”储成星摸出手机,冲她晃了晃,“加个微信呗。以后还要请学姐多多照顾呀。”
钟吟礼貌应下,“可…”
“钟、吟。”
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一声,易忱满脸“你当我是死了”的眼神看她。
抬起下巴:“她不加。”
“你凭什么替学姐做决定?”储成星看过去。
“凭什么?”易忱表情荒谬地扯了下唇,“凭她是我对象。”
储成星:“你不也是刚上位成功?这事儿你做的了,别人也做得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很显然,他在论坛拼拼凑凑,的确了解了不少他们的事情。
易忱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两步就要上前,钟吟一把拦住他,“别惹事。”
她重新看向储成星,淡淡道:“我们的事情还轮不上旁人指手画脚,储同学,你过界了。”
“采访已经结束,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
说完,钟吟朝赵哥点点头,拉着一脸寒霜的易忱往前走。
回去的路上,易忱话难得少。
储成星最后那句话的确刺耳,钟吟心里也藏着刺,看着易忱不算高昂的兴致,她凑近握住他手指。
“你不要把他话放在心上。”
易忱缓缓抬起眼。
“他比我高。”
“啊?”
“成绩也比我好。”
“…?”
“也和我一样做游戏。”
钟吟:“然后?”
“比我还狂。”
“……”
说完,易忱幽幽盯向她,“刚刚他说话的时候,你眼睛都快挂上去了。”
“这是采访啊。”钟吟哭笑不得,“和被采访人对视是最基本的尊重。”
“看就看,眼睛需要亮成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钟吟不可思议:“我今天戴了美瞳啊。”
怎么解释,他还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撇开头,盯向车窗外。
整个人都窝在后车座,没了以往那股狂劲。
钟吟思来想去,半晌,悟出点什么。
易忱这种狂惯了的人,突然遇到个这种各方面力压他一头的人,可能确实需要点时间适应。
她斟酌片刻,准备灌输一些心灵鸡汤:“阿忱。”
“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界上呢,确实有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优秀的——”
后面的话她卡在了喉间。
易忱如有实质的视线已经朝她投来,眉梢动了下,从喉间呵出重重一声:“所以你真觉得那傻叉比我强?”
钟吟简直百口莫辩,“我…”
他已经重新靠回去,嘴巴里喋喋不休:“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撬墙角的?”
“我这一天别干其他的,就专帮你处理后院了?嗯?”
“古代大婆不爽了还能把人发卖,合着我就给你白打工呗?”
“……”
不可理喻。
简直不可理喻。
钟吟又气又想笑,克制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你自己惹来的?”
“谁让你一天嘴贱不拿正眼瞧人把人得罪到死到头来还要我收拾这烂账!”
“但凡你收敛点这臭脾气会有这么多人没事惹你吗?”
她是主播。
声音清晰又敞亮,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喘。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前排开出租的司机都尴尬得默默打开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