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衡脸色有些不对,极力按着情绪,哄道:“我马上把它拿走。”
方青洛困得很,说毕话,又坠入梦乡。
萧天衡再度调整呼吸,不经意睁眼,看见方青洛伏在他手臂上,香梦沉甜,睡得像一朵盛放的海棠花,呼吸再度一乱。
他移开视线去看灶火,突然低低一笑。
今日种种遭遇,像足话本里的传奇。
隔一会,他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打了一会儿盹,度着过了半个时辰,忙睁开眼睛查看灶火,伸手添柴。
间中看一下怀中的方青洛,见她动一动,又防备她要抓鱼。
待她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闭眼打盹。
这一晚,时间有些漫长。
凌晨时分,他睁开眼睛,见怀中的方青洛动了动,马上道:“方妹妹,醒了的话,先不要睁眼。”
说毕抱着方青洛站起,再迅速把她放到他躺得热乎乎的地方。
“方妹妹,你把剩下的柴全添到灶上,自己烧点热水喝。”
“我出去一趟!”
萧天衡说毕,不看方青洛,一个跨步到了洞门口,推开石头,闪身出去,再从外间把石头推上,堵住洞门。
方青洛听得动静,早就睁开眼睛看向萧天衡。
待萧天衡闪身出洞,她突然捶地闷笑。
原来探花郎腰间围着的草裙也化为灰烬,当下只有那条遮不住的兔子皮。
怪不得他让她不要睁眼。
方青洛站起来活动手脚,又忙忙添柴,再倒一点竹筒的水涮一下石锅,端起石锅放到灶上,开始烧水。
水开了,她拿勺子舀水喝。
她蹲在灶前,几口热水下肚,感觉整个人暖了起来。
喝了几口水,想了想,把三只鸟蛋放进去煮了煮,捞一只出来剥壳,趁热吃了。
吃毕又站起来活动手脚。
隔一会,洞门口传来萧天衡的声音道:“方妹妹,我衣不蔽体,你先不要睁眼。”
说着是搬动石头的声音。
方青洛转过身子,不看洞口。
听得萧天衡拖着柴草进来的声音,便问道:“今天怎么安排?”
萧天衡道:“今天要解决衣裳和食物的问题,解决了,再寻出林的路。若不然,走在路上也会被冻死。”
萧天衡放好一捆柴和一捆草,吩咐道:“你再添点柴,织两件草衣,一人一件。我再去猎两只兔子。”
方青洛道:“锅里有两只鸟蛋,你吃了罢!”
萧天衡道:“你吃,我在外间摘野果吃。”
“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你不用怕。”
说毕闪身出去,推上石头堵洞口。
方青洛把剩下两只鸟蛋吃了,添了柴,开始编织草衣。
这次的野草份量多了一些,也比之前的柔韧。
方青洛给自己编织了一条长裙,一件上衣,织好马上穿上。
看了看剩下的野草,给萧天衡编织了一件过膝长衣。
她忙碌着,度着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便看向洞外。
好一会,洞外传来脚步声,萧天衡的声音道:“方妹妹,我回来了!”
“萧哥哥!”方青洛喊一声。
洞门的石头被推开,萧天衡腰间围着新的兔子皮,左手提着几张兽皮,右手提着两只已拨了毛掏了内脏的山鸡,跨步进洞。
方青洛去接山鸡,一边看萧天衡另一只手提着的兽皮,问道:“是什么皮?瞧着这皮很暖的模样。”
萧天衡道:“有几张是狐狸皮。我猎了山鸡和兔子,用山鸡当诱饵,诱出一窝狐狸,几支飞镖过去,全猎杀了。”
方青洛眨一下眼睛,嗯,狐狸皮比较大,他为什么不在腰上围狐狸皮,还围着兔子皮?
兔子皮围不住全部,还是很暴露的呀。
萧天衡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我的草衣呢?”
方青洛醒过神,忙把织好的草衣递给他。
萧天衡穿上过膝草衣,有些感慨。
终于体面一些了。
两人中午吃山鸡肉。
萧天衡一边吃一边道:“方妹妹,你看看这些兽皮要如何缝成衣裳?”
方青洛沉吟一下道:“没有针线,只能用匕首在兽皮上戳小洞,再拿草绳穿过洞,把兽皮串起来,勉强串成衣裳的模样。但草绳不比线,经不得拉扯,动作一大,恐怕兽衣会散。”
萧天衡道:“如此,咱们动作小些就是。”
方青洛脸上莫名一红,忙忙低头吃肉,假装是被热气薰红了脸。
吃毕鸡肉,方青洛怕草衣又成灰,稍离灶火,坐到一侧,开始摆弄兽皮。
这些兽皮里侧已是用野草擦过,虽有腥臭味,幸亏没有血迹了。
她把兽皮摆到地下,告诉萧天衡道:“萧哥哥,这一块当前胸,这一块当后背,多出来的部分,你用匕首切开,可以拿来当袖子。”
“这一块不用切,上面缝小些,直接可以当裙子。
“这两块是腹皮,比较柔软,须得洗一洗,烤干了,再搓揉搓揉,然后做两条短裤,贴身穿着……”
萧天衡点头道:“方妹妹说如何就是如何。”
方青洛闻言道:“那你先去洗这两件小衣……,哦,不是,先去洗这两块兽皮。”
萧天衡提着两块兽皮去小溪。
明明是他刚猎来的皮子,这会子瞧着,总感觉这两块东西,已是两件小衣。
感觉就……
萧天衡动作快,很快洗好皮子,又削了几支竹筒装上水,一起带回去。
方青洛见他回来,让他先把皮子晾在外间山石上。
萧天衡晾好皮子,进洞时,见方青洛已开始揉搓草绳,把皮子串成衣裳,暗暗点头。
他抬头见方青洛用来盘头发的树叉子委实难看,便信手抽出一支小树叉,用匕首削了起来。
一会儿,他喊方青洛一声道:“方妹妹,你用这支树叉子盘发。”
方青洛抬头瞧向萧天衡手中的树叉子,微吃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树叉子?这是一支新削好的木簪子啊!
簪头上竟还刻了古朴的花纹。
方青洛接过,搁在手心细看,赞叹道:“萧哥哥,你手真巧!”
萧天衡见方青洛捧着“树叉子”一脸喜悦,嘴角不由一勾,淡淡道:“将就着用。”
方青洛马上拨下头上的树叉子,用木簪子重新盘发。
盘完一脸笑意道:“我昨晚梦见萧哥哥给我削了一支木簪子,但是不肯痛快给我,偏要把木簪子藏在野草下,结果我一坐到野草上,木簪子变成了粗粗的草棍子,挺立起来戳了我一下。”
萧天衡一下站起道:“我出去摘点野果。”
说着闪身出洞。
到得洞外,萧天衡仰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无语。
已是过午,今晚还得在山洞留宿一晚。
昨晚形势所逼,只好一起睡。
今晚有条件,须得分床。
要杜绝抓鱼和藏簪子事件。
方青洛待萧天衡出去,便溜到洞门口朝外看一看,确认萧天衡走远了,这才拿根半人高的树叉子撑地,趿着草鞋,慢慢走出石洞。
到得洞外,挨在山石边,迅速撩开草裙解手。
解手完,不急于进洞,察看一遍四周。
昨晚天有些黑,看不清,今早出来解手时,天太冷,也不及多看。
现下细看,方发现树高天蓝,这处林子风景竟然不错。
她听得鸟鸣声,再见不远处有小动物蹿过,心下顿时一松。
小动物敢乱蹿,说明周围没有什么危险。
她用树叉子撑着,在周围逛了逛。
打算用来串狐狸皮的野草不够柔韧,她想找一找,看看周围有没有更柔韧的野草。
正逛着,不远处突然传来萧天衡的喊声,“方妹妹,方妹妹,……”
喊到第三声时,有点破音。
方青洛忙应声道:“我在这儿。”
“你站着不要动,我过来找你!”萧天衡说毕话,循声过去。
他一个起落,到了方青洛跟前,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一边道:“怎么出来了?”
方青洛看向不远处的野草,指着道:“那边的野草够柔韧,我想拨一些用来串衣裳。”
萧天衡淡淡道:“那边有蛇。”
“啊!”方青洛凝神一瞧,见野草起伏,好像不是被风吹的,一下惊叫道:“蛇会不会进咱们山洞?”
萧天衡看方青洛一眼,“今晚睡觉,须得防备着。”
萧天衡把方青洛送进山洞,再持了匕首去蛇经过的地方割野草。
很快的,他便割了一捆野草回山洞,问方青洛道:“够了么?”
方青洛点头,“够了,剩下的还可以另编两对草鞋。”
她想了想,抬头道:“萧哥哥,你再去削一些竹片,削得薄些,我想编一只竹筐。咱们出林时,食物可装在竹筐内,背着出去。”
萧天衡点头,闪身出洞时,一边推石头堵洞口,一边吩咐道:“我没有回来时,你不要自己出洞。”
方青洛脱口道:“哪我要是想解手呢?”
萧天衡也脱口道:“就在洞内解。”
话音一落,两人齐齐沉默了。
幸亏一个洞内,一个洞外,才没有那么尴尬。
萧天衡走到山石旁边,摸摸晾着的两块兽皮,叹了口气。
万万料不到,他堂堂探花郎,帮女子洗过“小衣”,还跟女子讨论解手的事。
不欺然的,脑子便闪现昨晚女子伏在他手臂沉睡的模样。
他赶紧大跨步往前走,甩开一切杂念。
方青洛用新割的野草串好一件狐狸皮衣时,萧天衡便回来了。
他削了一堆薄竹片,掏了两窝鸟蛋,摘了十只野果。
萧天衡放好东西,检看一遍,决定再出去拣一捆柴禾。
今晚,有足够的柴禾和野草,灶火可以燃旺一些,也可以铺两张野草席子,分开睡。
他交代一声,又出去了,半个时辰后又拣了两捆柴草并一捆柳枝回来。
方青洛此时已串好两套狐狸皮衣。
她朝萧天衡道:“萧哥哥,可以把晾在外面的两块兽皮收进来了,若还没干,就在火上烤一烤。”
萧天衡点头,临要出去,问方青洛道:“方妹妹,你可要出去一下?”
方青洛一听,知道这是问她要不要出去解手。
她站起来道:“要!”
两人出了山洞,方青洛绕到山石前,看着萧天衡背过身子,便撩开草裙蹲下。
这一回,她看着萧天衡的背影,愣是解不出来。
待要让萧天衡走远些,又怕碰上蛇。
萧天衡待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了,可是需要竹片?”
方青洛愣一愣,隔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以为她大解,需要竹片刮一刮。
方青洛红了脸,闷声道:“你站这儿,我紧张,解不出来。”
她抿抿嘴,“要不,你哼一首小曲,有了声音,我就不紧张了。”
萧天衡愣一下道:“我又不是歌女。”
方青洛用力,依然解不出来,不由叹气道:“要不,你吟一首诗?”
萧天衡沉默一下,终是吟了一首诗。
方青洛在吟诗声中,断断续续小解出来了。
隔一会,她提着草裙站起,有些赫然。
“萧哥哥,好了!”
“嗯!”萧天衡抬头见天色渐黑,便伸手向后,“拉着我的手!”
方青洛把手放到他手心内。
萧天衡一手拣回山石上的两块兽皮,一手拉着方青洛回山洞。
方青洛见洞内备了二十支竹筒,里面全装着水,便打开一支竹筒,倒了水洗手。
萧天衡则推石头堵洞口,拿野草塞在缝隙,又添了柴,端着石锅搁到灶上,准备烧水。
他问方青洛道:“方妹妹,你是要吃白煮鸟蛋,还是喝蛋汤?”
“都要!”方青洛轻笑,“先喝蛋汤,待会儿再吃白煮蛋。”
这晚的晚餐,是烤兔子肉,蛋汤,白煮蛋,另加三只野果。
方青洛吃毕,便去翻柳枝,想寻一支出来当牙刷。
吃了肉不刷牙很难受。
她找出两支柳枝,递给萧天衡道:“萧哥哥,你削一下。”
说着形容一下牙刷的模样,告诉要如何削。
萧天衡接过,拿匕首一顿戳,戳完递给方青洛,“是这样么?”
方青洛一瞧,惊喜道:“便是这样,萧哥哥手巧!”
方青洛举着“牙刷”,拿起一支竹筒,蹲到石洞侧边开始刷牙。
唔,刷完清爽多了。
萧天衡收拾完石锅,开始往地下铺草,正铺着,从野草堆里抽出一支带叶子的树枝,举起细瞧,又嗅了嗅,回头跟方青洛道:“方妹妹,这株好像是野生茶叶。”
方青洛搁下竹筒和“牙刷”,过去瞧了瞧萧天衡手里的“树叶”,嗅了嗅,很确定道:“就是野生茶。”
萧天衡一听,拿起刚削好的“牙刷”,开始刷石锅。
一边刷一边道:“既有茶叶,当然要烧水泡茶。”
方青洛便拿了竹筒的水过来,先洗了洗野生茶叶,再轻轻摘下叶子。
石锅的水开了,她便把茶叶丢进去。
一会儿,石洞内全是茶香。
两人皆是精神一振。
连着吃了几餐肉,没调料没有盐,嘴里又淡又腻。
这茶来得及时。
水沸了一会,萧天衡把石锅端到地下,跟方青洛一道,一人一只勺子,开始舀茶水喝。
特别解腻。
方青洛一尝茶,眼睛一亮,“好茶!”
萧天衡道:“明儿早起再去寻一寻,若还有,摘几株留着用。”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话,不知不觉,更为熟络了一些。
方青洛感叹道:“以后出了林,我与你成了陌生人,但这段经历,恐怕终生难忘。”
萧天衡看方青洛一眼,“方妹妹愿意的话,我自当设法认你为义妹。到时成了兄妹,不会是陌生人。”
方青洛摇头道:“云阳郡主实不是好惹的,义妹也会被她妒恨,到时恐连累全家。出了林,就陌路罢!”
萧天衡不再作声,喝了茶,收拾好石锅,便去削竹片。
把竹片再削薄些,成了竹蔑,更好编筐子。
方青洛也不闲着,把串好的狐狸皮衣拿到火上烤了烤,摸着干爽了,又摊到柴禾上散味。
她接着把两块准备做成小衣的狐狸皮放到萧天衡跟前,指着几个地方道:“萧哥哥,你在这儿戳孔,孔要小些,到时串起来密实,更保暖。”
萧天衡不作声,举匕首开始戳孔。
方青洛手里搓了搓野草,又捻细了,这才拿着开始串小衣。
两件小衣,其实是两条小短裤。
方青洛串好小衣,用手摸了摸,感觉野草穿过孔的地方特别扎手,便用手摩着。
萧天衡抬头瞧一下,淡淡开口道:“你里头围着兔子皮,再穿这件,有兔子皮垫着,不会太扎。”
说毕,再次沉默。
方青洛走到柴禾后,背着萧天衡,穿上了“小衣”。
她腰细,小衣有些宽,整理了一会儿,又扎了一根草绳,这才系紧了小衣。
穿好小衣,再脱下草衣,另外套上狐狸皮串成的长裙和短上衣。
穿好之后,嗅得自己全身狐骚味,不由感叹道:“萧哥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像只狐狸?”
萧天衡抬头看过去,灶火映照下,女子美得像话本里描写的狐狸精。
他移开视线,淡淡道:“是很像狐狸。”
狐狸皮果然比草衣保暖多了。
方青洛催萧天衡道:“萧哥哥,你也赶紧换上皮子。”
萧天衡站起,拿了“小衣”,背过身子穿上。
一穿好,却微微皱眉。
“小衣”太紧身了。
方青洛动了动,这会子感觉“小衣”特别贴身特别暖,穿孔的地方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扎人,一时喜悦,一下蹿到萧天衡面前道:“怎么样,穿着舒服罢?”
她话音一落,视线定在萧天衡腰下,“啊”了一声。
萧天衡身上的“小衣”太小了,前面勒出了竹筒模样。
很大一支竹筒!
萧天衡迅速转身,冷淡道:“瞎看什么?”
方青洛尴尬之下,嘴巴不听使唤,又脱口道:“萧哥哥太大了,小衣却太小了……”
话没说完,她一下捂住自己的嘴,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啊?
救命!救命!
沉迷编竹筐中,请不要搭理我!
方青洛虽早早与陆锦亭定了亲,但未及与陆锦亭如何,便被退了亲。
她前世也只活到二十一岁。
十八岁高中一毕业,末世便来临了。
末世三年,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余者根本顾不上。
对于男女之情,知道一些,却没有真正尝过。
这一世,她是朝议大夫家的嫡长女,继母虽疏离冷淡,但衣食无忧,太平盛世,妹妹和弟弟也和善可爱,这种日子跟末世相比,就像天堂。
十六年了,前世的创伤渐渐淡去,很是珍惜现世的生活。
她编着竹筐,前世的一些事情突然涌上脑海。
那时没有吃的,有一次抢到半只烂竹筐,便一口咬上去,咬得“咯咯”响,半天没有咬断,却不舍得松嘴。
嚼了一夜的烂竹筐,牙齿嚼出血来,第二日头昏脑胀的,一头栽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
方青洛眼眶一酸,眼一眨,一颗眼泪滴在竹筐上,发出“哒”一声响。
萧天衡脱了草衣,套上狐狸皮长衣,一回头,恰好见得方青洛滴泪,一时吃一惊,问道:“怎么了?”
方青洛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泪,小声道:“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萧天衡坐到柴禾上,思考了一下方青洛的处境。
她一个弱女子,被龙卷风卷到林中,待得出林,若解释不清这几日行踪,只怕名声会受损,不利说亲。
她当下想到这些,难过也正常。
萧天衡又想起自己的处境,云阳郡主死缠烂打,若得知他和方青洛相处了几天,她不会找自己麻烦,却会去找方青洛麻烦。
林中之事,确实不宜宣于口。
萧天衡一边思忖一边看方青洛编竹筐,看了一会,便蹲到地下,拣起野草,学着方青洛的手法编了起来。
待方青洛编好一只竹筐,他也编好一张草席。
方青洛抬头一瞧,吃了一惊,探花郎果真手巧!
一回生,二回熟。
萧天衡编第二张草席时,速度快了许多。
待编好瞧一瞧,心下有些满意。
今晚,一人一张草席,可以睡个好觉了。
方青洛则另编了两对草鞋,编好举起瞧瞧,往里塞了点剩下的兽皮,敲实了鞋底,套到脚上试了试,暖是暖了,但走得快的话,还是会滑脚。
两人忙碌完,听得外间有晰晰沥沥的声响,原来又下雨了。
一下雨,冷风又从石头缝里往里灌。
亏得两人穿了狐狸皮衣,又烤着火,倒没有感觉冷。
只是躺到草席上,却双双睡不着。
方青洛想了起来,定然是晚间那几勺子茶的锅。
茶太浓了,又喝多了。
现下精神得很。
她睡不着,便忍不住翻身。
草席发出悉悉声响。
萧天衡忍了片刻,坐起来道:“既睡不着,不如帮我另缝一下小衣?把它缝大一些。”
方青洛一听这个,更精神了,嘴里却道:“我编草筐时,被竹篾刮了手,现下手痛,没法动了。”
她坐起,深吸一口气,“但我可指导你如何缝大一些,你先脱下来。”
萧天衡被小衣勒得难受,这会子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走到柴禾后,背着方青洛,撩开狐狸皮长衣,脱下了小衣。
方青洛等他拿着小衣过来,便指点道:“这两边再缝上两块兽皮,你先扎洞,搓草绳……”
“对,串上去,压实……”
探花郎自己动手,给自己的小衣加宽加长,足弄了半个时辰,方才弄好。
他脸无表情,拿着小衣走到柴禾后,正准备撩皮衣穿上,突然转头,见方青洛果然看过来,便喝斥道:“别瞎看!”
方青洛一脸天真道:“我觉得有些大,你穿上去可能会漏风。”
探花郎举着小衣看了看,果然觉得有些大,他不死心,迅速撩开长衣,往上套了套。
这一套,发现果然大了些。
他把小衣提起,抽一根草绳系紧了,拉好长衣,又扎紧腰带,确认走动时,小衣不会掉下来,这才跃出柴禾后,躺到草席上,不说话,直接闭眼。
方青洛也躺到草席上,依然睡不着,继续翻来覆去。
草席一会儿发出“吱吱”声,一会儿发出“咯咯”声。
萧天衡睁开眼睛,转过身朝向方青洛,“方妹妹,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方青洛委屈道:“草席太扎人了,怎么躺都不舒服。”
萧天衡道:“昨晚连草席都没有,只有一堆野草,你不是睡得很香?”
方青洛脱口道:“那是因为跟你睡一起,有安全感。”
话音一落,忙又解释道:“我是怕有蛇钻进来,心里害怕,所以就……”
萧天衡闻言,伸长手臂道:“过来!”
方青洛疑惑,“干什么?”
萧天衡语调平平,“不是说想和我睡一起?”
方青洛“啊”了一声,矫情道:“这不好吧?”
萧天衡突然用手撑起头,凝神倾听,神色严肃,“外面野草悉悉索索,似乎是蛇爬动的声音。”
方青洛吓一跳,瞬间一个翻滚,滚到萧天衡身边,右手再一扯,把自己那张草席扯到身边,盖到身上,把头缩进去,一动不动。
萧天衡满意,好了,终于安静了。
方青洛靠在萧天衡身上,只觉暖乎乎的,很快有了困意。
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下半夜,她睡得极香甜。
至天亮方醒来。
一醒,却发现萧天衡已不在身边。
草席旁边有草棍子写的一行字。
“我出去寻一些食物,回来就整装出林。”
方青洛坐起,拿了“牙刷”和竹筒去刷牙,又倒一点水在手心,胡乱抹了脸。
她定定神,决定先收拾一下东西。
把一张草席卷起,放到竹筐里垫着,再把剩下一些兽皮放进去。
接着端了石锅到灶上,把剩下的鸟蛋全煮熟了,吃了两只,剩余的全放到草筐里。
小块的兔子肉煮熟了,拿芭蕉叶包了,也放到竹筐里。
装了水的竹筒,也全部放到竹筐里。
石锅太沉,斟酌一会儿,还是不放了。
她抱膝坐在柴禾上,环视石洞,一时竟有些复杂情绪。
莫名的,竟有点不舍得这个石洞!
方青洛自语:“这有什么好留恋的?”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萧天衡的声音喊道:“方妹妹!”
方青洛应了一声。
萧天衡推开石头进了洞。
他左手提着两只活山鸡,山鸡缚了足,挣扎不得。
右手握着几枚野果,一见方青洛,就把野果抛给她。
方青洛接过,倒竹筒的水洗了洗野果,这才咬了一口。
野果很甜。
萧天衡见方青洛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进了竹筐,便点头道:“方妹妹是一个能干的。”
他说着,把两只山鸡塞到竹筐内,再提起竹筐试试重量,度着不会塌底,这才背上道:“走!”
两人出了石洞,不由自主齐齐回头瞧一眼。
方青洛问道:“萧哥哥找到出林的路了?”
萧天衡道:“边走边找。”
他指着前面,“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
走了半个时辰,方青洛便觉鞋子太滑脚,根本走不动。
她停下,喘着气道:“萧哥哥,咱们休息一下罢!”
萧天衡停下,一时也觉得草鞋太滑脚不好走路,他脱了草鞋,拿芭蕉叶包了,扔进草筐内,再把草筐移到一边肩膀上,弯下腰道:“上来!”
方青洛毫不犹豫,马上跃到他背上。
探花郎有八块腹肌,大腿紧实,全身是劲。
就让他背着走呗。
萧府乱了两天。
萧太傅沉着脸,再次审问萧天衡身边两个贴身小厮。
小厮再次复述,说当日萧天衡出门访友,交代他们不用跟着,他们便不敢跟去。
在外寻了一两日的侍卫也回来禀报,说没有寻着萧天衡的踪迹。
萧夫人搓着手,待侍卫下去,跟萧太傅道:“会不会是云阳郡主?她早前醉酒时说过,若天衡不从他,就要把天衡缚进郡主府。”
萧太傅叹了口气道:“我进宫一趟,将此事禀上。若是云阳郡主,圣人自会为咱们做主。”
同个时刻,方立仲正和沈氏审问蕊黄和芍药。
蕊黄和芍药翻来覆去说龙卷风的事。
方立仲根本不信,怒道:“什么邪风,单单刮走洛儿,不刮走你们?”
蕊黄哭了,“出了桃花观,突然起风,我们去按姑娘的裙角,才一按,姑娘的裙子就蜕在我们身上……”
芍药跟着哭了,“若姑娘有个闪失,老爷和夫人只管处置我们。”
那日龙卷风把方青洛卷走,蕊黄和芍药慌张之下,捧着裙子进桃花观见太真君,陈说事情经过。
太真君却不慌,叮嘱道:“你们捧着裙子回方家,方老爷和沈氏问及,你们如实禀上就好。”
“不用慌,等上几日,你们姑娘会回来的。”
蕊黄和芍药回方家后,将事情禀上,沈氏马上将她们关进柴房,再三审问,根本不信方青洛被龙卷风刮走了。
方立仲回府后,也审问了几次,同样不信两个丫头的话。
他派人出去寻方青洛,两天过去了,还没寻着人,心下着急,便再次审问两个丫头。
这当下,太真君坐在香案前,手里的拂尘轻轻拂了拂。
第一道桃花符化为龙卷风刮走了洛儿。
两天过去了,还没把洛儿刮回来……
要不要再烧一道符呢?
太真君捻起第二道桃花符,思忖片刻,又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