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折秋簪花  发于:202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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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韶华提剑而出,他仰头看着天空,阴云映水目忽明,孑然一身身若萍。
徐韶华的手臂缓缓抬起,整个人就那么轻轻走入雨幕之中,风大作,几乎将庭院内的树叶都要薅走一般的狠劲儿,徐韶华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被衣衫紧紧包裹,它裹挟着他的步伐,可少年依旧不为所动。
在那阴霾密布的雨幕中,少年手中的剑将雨丝纷纷切去,碎雨纷扬落下,涟漪遍布,炫目惊心!
还不够!
曹青之死,让徐韶华认识到权之重量。
可那道减兵策问,却无疑是一句直击心灵的叩问!
当权者不仁,以万民为棋以图私欲,在那层层重压之下,何人可挡?!
无人可挡!!!
这一刻,徐韶华终于明白张载当初的横渠四句为何名贯古今。
他于异世孑然一身,可却早已融于这个时代,他自认自己不过一介凡人,此生,唯为生民立命尔!
剑停,少年丹田中拼命运转真气突然像是冲破一层桎梏。
九霄心法,第四层成。
徐韶华负剑回到屋内,雨丝纷飞,独不见少年不染纤尘。
与此同时,本次乡试的答卷已经誊写完毕。

第141章
贡院之内, 烛火燃了一夜,纵使此刻已经到了白日,可天气实在阴沉, 是以此刻帘内帘外, 皆是灯火通明。
而等考卷誊写完毕后,便会被外帘官呈交十位同考官批阅,这一步骤外帘官身前身后有共八位兵将跟随, 以防外帘官做手脚。
此刻, 满室寂静, 唯有内帘官们翻动考卷的沙沙声响起, 不过相较于晏南文气之盛, 清北便略逊一筹。
尤其是此番总裁出的题目较之此前乡试难度高了不止一点,这会儿十位同考官心里都不由有些发苦。
若是此番乡试选不出来规定数目的学子, 那他们这一批涉事之人都要吃挂落!
要知道, 当初先帝登基后,初次恩科之时,便有山阴省乡试的主考官以要为大周选出最优秀的人才为借口,出的题是又冷又偏,以至于达到了有史以来最低录取人数。
科举一千三百二十六人, 中举二十三人。
而当年, 朝廷给山阴省的入仕名额乃是前朝的两倍,共计一百名。
是以当初桂榜刚一公布, 便被山阴巡抚一状告到了先帝处,连并乡试考题一道送入京中。
先帝观之大怒, 直接派人斩了主副考, 连并一众内外帘官都直接贬的贬,杀的杀, 最后又直接按顺序补录了足够的举人这才作罢。
是以对于这些同考官来说,他们最怕的就是主考想玩一个大的,主考不想要小命他们还想要呢!
想归想,可是众人还是没有半点怠慢,一字一句的看着考卷,誊卷为朱,这会儿室内的光线本就有些昏暗,让众同考官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酸涩难当。
而这里有千余份考卷,只一人便需要阅尽百余份,不过因首场有近乎五分之一的考生被盖了屎戳子,这会儿直接被弃之一旁,堆成一座小山。
时光推移,黄昏降临,赵同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吁了一口气,面上却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
他如今阅卷五十余份,里面首卷合格者也不过十指之数,更不必提末卷的数理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五十余份考卷的内容都属于无功无过的答案,赵同考都难以想象这样的考卷若是在告示栏处张贴,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赵同考这时只能祈祷是自己的运气不佳,分到的考生不好。
不过看看考题,赵同考又觉得自己可以理解那些考生了,首场的四书义暂且不提,只第二场的垂拱而治论便让赵同考都胆颤不已。
圣上什么年岁,未来的大周又是何光景还未可知,这垂拱而治四个字一出,便是赵同考都思虑许久,这才敢提笔批阅。
可纵观他批阅的这些考卷之中,大多数考生皆用尽满腹锦绣来歌颂弘扬此事,字字句句真切热烈,可却看的赵同考心惊肉跳。
以至于到现在,赵同考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这会儿,赵同考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才拿起下一份考卷。
这一看,赵同考表情不由得一顿,无他,这位考生的四书义比他想象的还要雅正精妙,有些答案便是连他都要眼前一亮。
随后,赵同考喝下一大口的浓茶,手中的蓝笔在每道答案后都忍不住画了一个圈。
以至于等到赵同考回过神来后,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画了整整三十个圈!
赵同考忍不住抿了抿唇,首卷便如此令人称奇,也不知这次卷可能配得上?
赵同考怀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向下看去,只看了一眼,他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全文共计八百余字,开篇平实,以文帝切题,赵同考本以为又是一个要歌颂垂拱而治的学子,可寥寥数句之后,便突然急转直下,以论题而思吏治。
如此巧妙的思路,既未曾违背出题者的意图,却又不动声色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科举文章,最忌讳锋芒毕露,若不能遇到伯乐,便要蹉跎三载。
而如这位考生这样,能隐晦曲折的将自己的想法融合进去的文章,才是上佳之选。
赵同考忍不住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叫了一声好。
屋内实在安静,赵同考来了这么一出后,一下子引来众人的注目,赵同考连忙拱手告罪,众人这才继续忙碌起来。
贡院之中的小插曲,徐韶华等人并不知道。
而此时的徐韶华经过那场雨中剑舞后,胸中的郁气散去,面上浮起惯有的温和浅笑,可这样的气质又让前来的卫知徵觉得徐韶华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华弟,这乡试都考完了,你便且歇歇神吧,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
卫知徵人未至,声先到,徐韶华本在轩窗旁的小榻上倚着看书,这会儿微微一笑,将书倒扣在小几上:
“外头雨大,看书解解闷罢了。”
卫知徵:“……”
“那平日华弟读书又是为什么?”
“科举啊。”
徐韶华起身引着卫知徵朝偏厅而去,卫知徵闻言愤愤道:
“华弟又逗我玩儿,方才华弟看的也是藏书阁带出来的书!”
“明乐兄说那个?那是兵书。”
徐韶华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卫知徵直接卡壳:
“兵,兵书?华弟,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我爹就不活了!”
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不由得莞尔一笑:
“明乐兄说话就说话,带上侯爷做什么?我看兵书,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卫知徵挠了挠脸:
“我问过胡同窗他们最后一考的考题了,华弟可是因减兵之事生气?”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看向卫知徵:
“不知此事明乐兄如何看?”
卫知徵久处京城,又是一个爱八卦的性子,只怕京中之事他也能知道个七八分。
卫知徵顿时坐直了身子,斟酌片刻,方才低声道:
“减兵之事,前两年京中便有些苗头,不过华弟你知道的,平南侯不是吃素的,是以纵使朝野之中有人惦记这事儿,也只是偶尔嘀咕两句。”
徐韶华点点头,桌子上放着不久前徐易平送来的莲心茶,是昨日徐韶华声音微哑,徐易平估摸着科举这两日热着上了火所制,故而送了这么一壶茶过来。
涓涓清茶落入杯中,卫知徵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说道:
“至于此番乡试为何以此为题,我估摸着怕是平南侯又有什么建树,这才让右相有些坐不住了。”
卫知徵的话与徐韶华猜想不谋而合,卫知徵说完自己的想法后,补充道:
“不过,欲知实情如何,华弟也不必忙,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京中的消息了,不过三五日就有音讯了。”
徐韶华端起茶水,抿了几口道:
“平南侯不会离京,此番,我猜……怕是雷同窗立了功劳。”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先是一愣,随后这才反应过来:
“华弟说的是雷睿明?他在国子监中以射艺立足,至于其他的倒是不甚出彩……”
以前的乐阳侯府只管守好家门过自己的日子,卫知徵在国子监中更是只有常齐昀那么一个仇人,至于安王世子、雷睿明之流他并不曾深交。
是以,这会儿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难得抱有怀疑之心,徐韶华只摇摇头:
“雷同窗只要是雷家人,这就够了。”
只是不知此番雷同窗究竟做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右相升起减兵之心,以达削弱雷氏势力的目的?
卫知徵也不由得沉思起来,他一边想着这事儿,一边端茶喝了一口,方才说的话太多,卫知徵这一口便喝下了半盏茶水,可下一刻卫知徵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在徐韶华笑意盈盈的眸子下,他生生将那口莲心茶咽了下去,这才扭曲写五官道:
“华弟,你,你,你怎么喝下去的啊?!”
卫知徵一脸欲哭无泪,他长这么大,挨过的打不少,可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从来没有!
徐韶华挑了挑眉,淡笑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卫知徵不由哽住,看着徐韶华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的模样,都忍不住咽口水。
他都替华弟苦!
五日后,大雨让京中的消息延迟了一日,等到卫知徵手中的时候,信封上似乎还带着送信人的体温。
卫知徵没敢含糊,直接带着信件去见徐韶华,而彼时徐韶华正与安望飞等人在屋子里赌书玩闹,不过徐韶华下场了两场后,便被三人齐齐要求徐韶华观战了。
实在是这家伙太过作弊,他们要是不拦着,他能背一整本书,那他们还玩儿什么!
徐韶华小小的表示了一下抗议后,便转为了裁判,在他面前对与错,无所遁形。
随后,安望飞等人这才觉出些趣味儿来,可还不等他们赛上几场,卫知徵便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华弟,京中来信!”
卫知徵的表情实在严肃,便是安望飞都知道此事不小,随即与胡氏兄弟收了玩笑的态度,正襟危坐在桌前。
徐韶华面上倒是不变,他该气的,早就已经气过了。
等卫知徵的书信交到徐韶华的手中,徐韶华一行行看过去,半晌,他抬起头,将手中的书信交给胡文绣:
“大家也看看吧。”
胡文锦不明所以,三人挤在一处,不过片刻,胡文锦直接拍案而起:
“荒谬!简直荒谬!雷卫千总孤身一人摘下月以国王子的脑袋,竟然要被以损坏两国邦交为由处罚,朝堂上的官儿都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
安望飞有些不解,胡文绣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安望飞那般温和的性子,这会儿眼中也闪过了愤慨:
“若是如此,他日我大周武将何人敢为先?!”
“三位莫急,且往后看。”
徐韶华面色平静的说着,胡文锦缓缓坐回座位,继续看了下去,等整封信看完,三人纷纷皱起眉头:
“所以,这是让平南侯在雷卫千总立功扬名,和边疆减兵中二选一了?”
这里头安王也掺了一脚,所以乐阳侯府这才拿到了第一手消息,可这个消息对于大周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边疆驻兵可并不止有雷家军,只要平南侯稍稍松松口……那么右相的减兵之法似乎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卫知徵这时也终于喘匀了呼吸,他看向徐韶华的目光中,敬佩之情几乎凝成实质。
这一次,竟是又被华弟猜准了!
“华弟,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话,是卫知徵替乐阳侯府所问。

第142章
卫知徵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京两月, 京中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这会儿卫知徵是既庆幸又担忧。
庆幸自己跟随华弟出来,此事出来可以请华弟帮着参谋一二。
可担忧的却是远在京中的爹, 这件事既然安王都能让他爹知道, 只怕也是要让他爹拿出一个态度来。
可减兵事宜,弄不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卫知徵想到这里,面色苍白, 袖中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下一刻徐韶华抬手拍了拍卫知徵的手臂, 卫知徵绷紧的肌肉微微放松, 徐韶华这才道:
“明乐兄莫急, 此事一朝一夕不会轻易定下,而侯爷要做的, 便是全然以安王爷为主。”
“什么?”
卫知徵瞠目结舌, 安王之所以愿意淌这趟浑水,只怕也是看中了这笔不菲的军费,他与右相怀抱同样龌龊的心思,乐阳侯府岂能与其为伍?!
更何况,勋贵王爵, 朝廷重臣都一边倒, 便是平南侯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支撑不住啊!
卫知徵面上闪过一抹忧色, 他素日虽然吊儿郎当,可内里却深知个人与家族荣辱与共的道理, 是以这种事儿他跑的比谁都快。
可今日华弟这一句话, 让卫知徵难得有些犹豫,他吞吞吐吐道:
“华弟, 若是,若是减兵事成,他日我大周有个差池,那,那……”
“若乐阳侯府愿以身入局,那此事便绝不会成。”
徐韶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看向卫知徵,低声道:
“明乐兄既知平南侯好名,那么,此番便不妨助其一臂之力,让他真真正正做一回力挽狂澜的大英雄。”
“这……”
卫知徵有些不解,徐韶华垂下眼帘,缓声道:
“边疆要出事了,最迟不过三月,必有战事爆发。”
徐韶华说完,起身走到轩窗旁,而那兵书之下,是这两日徐韶华让人抄录送来的军报。
大周虽是新朝,可到底前朝也曾鼎盛过,沿用旧制,加上曾经那场科举舞弊的大案的存在,使得大周的消息并不闭塞。
而这些张贴在告示栏中的军报,也是一部分边疆消息的来源。
再加上如今桂榜未放,徐韶华不好前往巡抚衙门寻马清打听更多的消息,现下徐韶华也不在京中,故而只能拿着军报琢磨。
但即便只是军报,也能揣摩到一二关键信息。
这会儿,徐韶华将收集到的半载以来的军报分给四人:
“清北省距离傲舜国和怀义国最近,更与怀义国接壤,是以这些军报大多与怀义国相关,怀义国为我大周与傲舜国相夹,其国土狭小,物产并不丰富。
据藏书阁古籍记载,在三百年前,怀义国国民之数不过我大周一府之人数,鲁齐来使前来朝贡之时,食鱼而泣,见瓷而滞,为众人之乐。
而在先帝时期,怀义国也是最先俯首称臣,盖因我大周掌握着怀义国之命脉——粮。”
徐韶华说着,四人也没敢疏忽一字一字的看着军报,胡文绣最先看完,他不由喃喃道:
“可这军报之上,却是这半年以来,怀义国屡屡进犯,虽只是爆发了小范围战役,却也有三十七场之巨。”
徐韶华将关键字眼都点了出来,胡文绣一处也没敢怠慢,这会儿,那数字从他舌尖滑过,可胡文绣却不由得后脊一寒。
半年中发生了三十七场战役,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平均每个月有六场战争,每五日一次!
徐韶华微微颔首:
“不错,打了三十七场仗,说句不好听的,以怀义国的国力,打三十场便可以打光他们的国库,可诸君且细看,这些战争的频率——”
胡文锦对于数字最是敏感,这会儿他心中一合计,面色微凝:
“从最开始的一月两场,但近来的一月十场,他们挑起战争的频率在不断加快!”
边疆的征战,是被保护的百姓所体会不到的,正如这样的军报,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过是一句‘又打仗了啊’。
可此刻,开始琢磨此事的众人,只看着文字都觉得心底发寒。
安望飞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身子晃了晃,仿佛还未曾神魂归位般轻声道:
“诸君,这些战争不会是……在试探我大周的兵力吧?”
安望飞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一静,徐韶华点了点头:
“不错,这正是我的猜测。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此番真正与我清北驻边兵将较量的,该是傲舜国。”
傲舜国国土虽只有大周的一半,可其国力并不比大周差,盖因其拥有独特的炼铁工艺,傲舜国的箭,哪怕是大周的重盾兵都不敢去接。
不过,幸好这样的工艺贵精不贵多,先帝运兵有道,这才使得当初傲舜国借道怀义国在大周开国之初攻打大周之时未能获胜,反而被先帝狠挫其锋,将领兵大将杀的一死一残,这才有大周这十余载的安稳。
可即使如此,傲舜国如今与大周的关系也并非其他边境国的臣服,而先帝后期征战的最大心病便是傲舜国。
“华弟是说,怀义国投靠了傲舜国?!”
卫知徵差点儿没拍桌子站了起来,但最后关头又咬牙克制住了。
“先帝时期,其便供傲舜国借道发兵,后又向先帝撅腚讨好,立下百年之盟,现在先帝才去了多久,这群小人!”
卫知徵恨恨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内忧未平,外患又起,卫知徵这会儿已经都没有心情去考虑侯府未来如何了。
一旦傲舜国破了清北之防,大周危矣!
“明乐兄,今日我等的猜测,你可以给侯爷去信一封,请侯爷在安王爷处透漏一二,接下来无论安王爷想要做什么,侯爷皆只需要全然以安王爷为主。”
徐韶华话音落下,卫知徵半晌没有回过味儿来,但等他将所有事串起来后,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原来,原来华弟是这个意思!华弟,对不住了,方才我竟然还犹豫了,我可真该死啊!”
卫知徵立刻兴冲冲的冲了出去,安望飞听的还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他与众人相差了三载光阴,如今连右相与安王都对不上号,这会儿他随意瞥了一眼门口:
“咦,明乐兄怎么没有带伞?我去追明乐兄。”
安望飞说了一句,便拿起伞追了出去,而等安望飞走后,胡文锦一脸严肃的看着徐韶华:
“徐同窗你这一计,实在,实在是……”
胡文锦半晌没有找出一句合适的形容词,可只有如他们这些知道朝廷内情的人,方才知道此计有多么绝妙!
右相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无上权柄,大肆敛财,可是安王便不羡不妒吗?
金银是个好东西,在利益一致的时候,安王确实会倒向右相,可若是……此事会让右相结结实实的跌个大跟头呢?
只怕安王挖坑的锄头都能抡的冒火星子了!
徐韶华听了胡文锦的话,只是轻轻一叹:
“我倒宁愿是我猜错了。”
如今的朝廷本就危若累卵,因先帝逝去过早的隐患逐渐暴露,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胡文绣这时突然道:
“既是如此危急,为何徐同窗会认为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频繁试探,却还会再等三月呢?”
徐韶华闻言,轻轻一叹:
“文绣同窗,你久居晏南,如今在泰安府你可觉得冬日寒冷?那么,傲舜国的冬日将会比泰安府还要冷的多。
《访诸国游记》中,对于傲舜国人的描述是这样的:以冰雪为墙而居,饮冰吞雪,冰封十里尚可乘车而行,发眉尽白而不动摇。
诗云:风过万矢发,雪落千山压。
但我大周驻边兵将却是每六载更替一次,不是所有兵将都会适应这样的极寒天气。
傲舜国能蛰伏十余载,如今又频频试探我大周的兵力,若能用最小的代价攻占边疆,等这三月又何妨?”
胡文绣闻言,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此事,应报于马叔知晓。”
“待桂榜放榜吧,如今我等尚需避嫌。”
徐韶华平静的说着,胡文绣忍不住看了徐韶华一眼:
“徐同窗便不急吗?这可是徐同窗你正儿八经的祖地!”
徐韶华闻言,淡淡道:
“急,当然急。”
可该急的,该气的,徐韶华都已经急过,气过,接下来如何处理才是最紧要的。
“我曾在藏书阁中看到了左相大人的一本手书,其中讲述了我大周开国以来的几场关键战役。
但这里面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傲舜国虽自怀义国借道攻至我大周,但他们的人数却被大大限制。”
那些傲舜国兵将虽然身负利器,可一来是先帝谋略得当的缘故,二来,便是傲舜国的兵将未曾全员发兵。
“可若是这一次傲舜国反其道而行之,大军压境呢?”
胡文绣忍不住追问着,徐韶华想了想道:
“除非,怀义国国主坐腻了他的皇位。”
胡文绣:“……”
胡文绣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随即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等他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与此同时,经过十日同考官们的紧张阅卷,本次清北省最优秀的前十份考卷已经被送到了两位主考官的案头。
这十份考卷的摆放也有说法,只取其中蓝圈最多者居上,而这十份考卷乃是十位同考官共同批阅,如此方才能彰显公平。
这会儿,魏有任作为主考,当仁不让的将首份考卷拿了起来,只一抬眼,他差点儿愣在原地。
无他,这份考卷之上的蓝圈实在密密麻麻!

第143章
魏有任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一众同考官, 朱笔誊卷,使得这上面的蓝圈越发醒目,可正因如此, 魏有任这才无比震惊。
清北省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大周最北之地, 距离京城、晏南的距离何其之远,就连社学也才在三载前有了第一座。
可这一次的乡试考卷中,竟有一人可以让这十位同考官都表示赞许, 这得是怎样的人物?
魏有任呼吸微滞, 随后便不动声色的低头看了起来, 首卷的难度魏有任心知肚明, 他本就不报清北考生可以全部答对的可能, 可却没想到这份考卷给了他一个惊喜。
喜并未有多少,可惊却是实实在在的。
三十道四书义, 无一错漏, 用词雅正,让观者无不赞叹,就连魏有任这会儿都不由得放下其他思量,提起沾了墨水的毛笔在卷首落下了一个圈字。
首卷阅完,魏有任迫不及待的看向次卷, 这里面的论题乃是大人亲自受意他所出, 魏有任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不过,在魏有任看来, 右相这艘大船稳稳当当,做人有舍便有得。
故而, 魏有任虽然对于这名考生的首卷表示赞同, 可若是他在次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魏有任如是想着, 瞥了一眼一旁的苏平真,这位倒是个麻烦的,可如今贡院之中他最大,有什么话等他日回了京中,也来不及了。
苏平真这会儿正在看第二、第三份考卷,这两份考卷各有千秋,前者四书义略胜一筹,后者那道数理题颇为不凡。
至于中间那道论题,具是万金油的歌功颂德之词,但在苏平真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最起码,他们没有傻乎乎的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只是看着看着,苏平真却敏锐的察觉到一旁的魏有任变得奇怪起来。
他都已经看完了两份考卷,这位魏主考却连一份都不曾看完,这合理吗?
殊不知,魏有任这会儿捏着纸张的手指都不由轻颤起来,只有出题人才知道自己的题目有多么刁钻。
仗着清北考生消息不灵通是其一,故布疑云让众考生先入为主是其二,即便有学子堪破这些,并且替圣上说些“正义之言”,魏有任也可以用顶撞冒犯,将其直接打下去。
有了这些准备,魏有任可以确定这一批乡试的考生,乃至他日会试、殿试中的清北考生都无法得到圣上的倚重。
可这名考生却不同,你说他未曾看破此题吧,他的文意已经大大偏移了魏有任想要的程度。
可你若说他偏题,可其句句不离垂拱而治,可垂拱而治的前提,乃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他身为主考,身为大周官员,岂能说这样的大前提是错误的?
届时也不用苏平真出言,只眼前的十位同考就可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简直狡猾至极!
是的,狡猾!
这是魏有任给答题人的评价,可若是抛开自己的目的不谈,这份作答不但直接拨开云雾见真章,还能丝丝入扣摆事实、讲道理,连他这位出题人都不由得心服口服。
这哪里是一个普普通通,耳目闭塞的考生?
他,一定是大人特意叮嘱自己的那位徐韶华徐秀才!
魏有任这时哪里还不明白,大人此番遣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可若这徐秀才如此优秀,也难怪大人对其这般看中了。
次卷的论题让魏有任整个人叹服不已,至于之后的题目,字字句句无一不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之言。
等到最后,就叫魏有任都不由得跟着文章走了,待看到最后那道被解答的十分精妙的数理题,魏有任一时也情难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苏平真看着魏有任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只看魏有任此番的出题,便知道他这一次来是没憋好屁,可这会儿他这幅昏了头,为人喝彩的模样,莫不是这场乡试又是右相搞的什么手段?
苏平真微微失神,他如今不说是圣上唯一的心腹,可也敢自称一句对圣上十分重要的臣子,可即便如此,在得知魏有任被派往清北省主考之事,圣上又派了自己出京,也是有任务交给他。
而这任务,也十分奇怪。
什么叫若有考生文章锦绣,字理通达者为魏主考针对,务必要自己全力保之?
自己入朝为官多年,也不知道圣上还认识什么清北学子啊。
苏平真一头雾水,而这会儿,魏有任终于将那份考卷放了下来,他缓了缓,直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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