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感觉身上毛毛的。
视线定格到他那张因醉酒而布满朝红的俊脸上。
这张脸简直堪称完美。
轮廓如同雕刻一般,长眉入鬓,睫毛小刷子一般,浓密而又纤长,鼻梁又高又挺,鼻头却小巧,很好地中和了五官的冷硬。
鼻子下头是张薄唇,唇色比一般男子要红艳几分,为他的脸蛋增添了几分艳色。
整个人雌雄莫辨,可以说斩男又斩女。
却因为有双眼尾略有些上挑的清冷凤眼,所以半点都不显女气,反而颇有些威严。
当然,以上仅指面对旁人的时候。
他看自己的时候,清冷凤眼都染上了喜悦,即便是与自己斗嘴时,唇角也经常忍不住上扬。
喜欢一个人,就如同咳嗽一般,藏是藏不住的。
姜椿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管他多少岁重生回来的呢,反正他现在的皮囊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就行。
再说了,自己上辈子不也活到三十三岁?
三十三岁,搁古代都能当祖母了。
又不是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跟他上辈子的年纪差距想必也不会特别大?
姜椿自我安慰了,啊不,自我洗脑了一番,最终决定假装自己甚都不知道,不揭穿他。
既然他不愿同自己坦白,就必然有他的顾虑,如果自己揭穿他,没准会让他无所适从。
就让他将这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反正自己不太在意这茬,揭穿他对他俩的感情又没甚好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还是好好珍惜当下的日子。
宋时桉半夜就醒了,悄摸爬起来去净房更衣后,又悄摸摸回拔步床上。
他昨夜被同僚一通猛灌,吃了个酩酊大醉,怎地回家的都不晓得。
摸了摸身上滑溜的丝绸睡衣,心想这肯定是姜椿替自己换的。
他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如同灌满了浆糊一般,半点都想不起来回府后的事情。
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说胡话?
反正自己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她的事情,说胡话倒也不怕。
唯独只有一点,怕自己不小心秃噜出甚上辈子的事情。
姜椿这个人有的时候很心大,反应也不敏锐,但有时候又聪明得过分。
如果自己说了甚不该说的事情,她肯定一下就能猜出来自己是重生的。
毕竟她们那个时代很多这等穿越、重生类的小时,她可没少看,闲暇时还同自己说起过其中的剧情。
猜出来自己重生的真相不可怕,于她来说应该不难甚难以接受的事情。
毕竟,她自己还是穿越的呢,另还有个同样是穿越女的钟文谨在。
他们大哥不说二哥,半斤八两。
但自己刻意隐瞒她的事实同时也就暴露了。
这才是最严重的。
他们可是约定好,彼此不许刻意隐瞒对方事情,要坦诚相待。
就她的暴脾气,发现自己瞒着她这茬,不得暴跳如雷?
宋时桉顿时有些汗流浃背了。
第145章
宋时桉提心吊胆, 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姜椿面前露馅,但又不好莫名其妙将人弄醒。
只能睁眼到天亮,然后不情不愿地上衙。
下衙后也没法立时回家, 因为他今儿还约了路舒羽吃酒。
樊楼的雅间里, 路舒羽这个富贵闲人早就到了,一见宋时桉进来, 立时站起来拱手笑道:“恭喜卿知兄,贺喜卿知兄。”
见着好友, 宋时桉暂时将心底的担忧给放下了, 笑道:“多谢谦安兄。”
俩人正客套着呢,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韩萧领着两个长随走进来。
很显然, 宋时桉后头又叫人给他送了请帖。
见着宋时桉, 韩萧也立时拱手道喜:“恭喜宋兄喜得麟儿。”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白他一眼:“衍清兄这话得亏没当着我娘子的面说,否则……”
韩萧一脸莫名:“啊?恕小弟愚钝,我这话哪里说错了?”
宋时桉轻哼一声:“在我们家,小郎君跟小娘子一样重要,只要是我娘子生的, 就算是小娘子我也如珠如宝,且跟小郎君一样均分家产。”
姜椿跟钟文谨原本那个地方就是如此, 自己也愿意尊重她们的习俗。
横竖都是自己的骨血, 委屈了哪个他都心疼。
不过姜椿的某些做法他还是有微词的,比如将宋家跟姜家的财产分得太清。
她赚的归姜家,将来留给姜姓小崽子;自己的产业属于宋家, 将来留给宋姓小崽子。
简直就是胡闹!
难不成小崽子姓了姜,就不是他宋时桉的骨血了?就不能分他的产业了?
再说了, 自己都还是姜家的赘婿呢,自己名下的产业怎地就不能分给姜姓小崽子了?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自己的名下的产业会直接均分给所有小崽子,不论姓氏,不论性别。
至于姜椿名下的产业,那都是她辛苦挣下来的,她想怎么分都随便她,自己不会多管闲事。
韩萧听得目瞪口呆。
路舒羽也甚是惊讶:“小娘子出嫁时,陪送些嫁妆便是了,怎能跟小郎君均分家产呢?”
宋时桉在饭桌前坐下,略带得意地说道:“旁人家的小娘子不可以,但我们家的小娘子可以。”
脑瓜子转得慢的人还在跟宋时桉争论这茬,脑瓜子转得快的韩萧果断替自己儿子毛遂自荐:“宋兄,我们家的轩哥儿,可还能入你这个老泰山的眼?”
路舒羽顿时失笑,等着他被宋时桉嫌弃。
结果宋时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行啊,我娘子生的头胎得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若生的是个小娘子,你们家轩哥儿给她当赘婿倒还算够格。”
韩萧的长子轩哥儿,宋时桉跟姜椿下江南时曾经见过,姜椿还夸他乖巧,不像一般小郎君那般调皮。
韩萧要是没意见,他们夫妻也没意见。
韩萧只想替儿子定下个嫁妆丰厚的小娘子,可没打算将他送出去给人当赘婿。
闻言忙不迭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不成,轩哥儿是我的嫡长子,也是我们韩家的嫡长孙,将来要顶起韩家门楣的,怎能入赘到别家?”
对于韩萧的不识趣,宋时桉不屑冷哼一声:“也罢,你家轩哥儿现在看着还好,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长歪?没准我们大姐儿还瞧不上他呢。”
韩萧顿时跳脚:“宋兄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轩哥儿才不会长歪呢,将来必定是个品貌双全,被一堆小娘子爱慕的小郎君!”
宋时桉淡淡道:“如果你家轩哥儿托生在我娘子肚子里,倒是有这等可能。”
这话简直就是明示韩萧跟秋娘子丑,韩萧气得直跺脚,但又没法反驳,毕竟他们夫妻的样貌的确比不得宋时桉夫妻。
他只能转向路舒羽,气愤道:“表哥,宋兄到底是请咱们来吃酒的,还是请咱们来吃气的?”
路舒羽笑着安慰他:“你管他是甚打算呢,横竖今儿这段饭钱他出,咱们多点些好吃的,让他大出血。”
这俩人也真是好笑,姜娘子肚子的胎儿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就先为入赘不入赘争论起来。
韩萧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朝外大喊了一声:“小二,菜单拿来。”
伙计早就在外边候着了,只是里边没发话,他便没敢擅入。
菜单呈上来,韩萧跟路舒羽专点贵的,噼里啪啦点了足足十个菜肴,又要了三坛子眉寿酒,这才作罢。
宋时桉白他们一眼:“瞧你们这点出息。”
十个菜三坛子酒,能值几个钱?还没先前他、姜椿以及师父三人来樊楼时点得多呢。
韩萧笑着对路舒羽道:“别看宋兄表面淡定,心里只怕把咱们骂了千百遍了。”
路舒羽笑骂道:“被骂你还如此高兴,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国子监念书时,韩萧就爱热脸贴宋时桉的冷屁股,乐此不彼,如今依然死性不改。
酒菜很快被端上来。
三人边闲聊边吃酒,有韩萧在其中插科打诨,气氛倒还算愉快,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
韩萧感慨道:“我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考中进士,还当上朝廷命官。
我父亲都对我没抱甚期望,觉得我这辈子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路舒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怀疑你是在讽刺我。”
宋时桉颔首:“对,他就是在讽刺你,我是证人。”
韩萧被他俩逗得再次跳脚:“我说我自己,你俩别胡乱污蔑我。”
宋时桉见他这幅百口难辩的模样,突然想起一事来,哼道:“我们污蔑你不打紧,横竖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要是秋二姑娘污蔑你毁了她的清白,可就是大事了。”
路舒羽听得目瞪口呆:“啊?”
韩萧还以为宋时桉从某些途经知晓了前儿在秋家发生的丑事,顿时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卿知兄事先提醒我,不然前儿我就着了他们秋家人的道了。”
路舒羽更呆了:“啊?”
宋时桉也有些意外,他这几日净忙着嘚瑟姜椿有孕的事情了,还真没关注韩萧的事情。
他好奇道:“展开说说。”
韩萧想着,横竖宋时桉都知道了,自己也没甚隐瞒的必要,便将秋家人的所作所为全给秃噜出来了。
前儿是秋娘子的祖母秋老太太七十寿辰,秋娘子虽然因为秋二姑娘的所做作为,对娘家人寒了心,但祖母的寿宴,于情于理她都得回去参加,且还得带着相公韩萧参加。
否则会被外边人说嘴,指责她不孝。
席间韩萧被两个舅子灌了不少酒,但他被宋时桉提醒过,心里对秋家人有防备,中途借口更衣,偷偷抠嗓子眼将酒给吐出来大半。
得亏如此,他才有足够的理智保持清醒,在衣衫半敞的小姨子秋二姑娘爬上自己睡着的罗汉床时,及时打开窗户跳窗逃跑。
半道上就远远瞧见了秋家的全部女眷,浩浩荡荡地奔向自己歇息的屋子。
一副抓奸的模样。
顿时后怕得脊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逃跑,这些人闯进屋子,发现自己与衣衫不整的秋二姑娘同处一室,必定会污蔑自己玷污了小姨子的清白。
接下来留给自己能走的路只有两条:
一,就是不顾韩家的名声,娶秋二姑娘为平妻,坐享齐人之“福”。
二,就是让自己的正头娘子秋娘子“病故”,然后续娶妻妹秋二姑娘当继室。
秋家人肯定会暗示自己选第二条,毕竟秋家也是大户人家,自家嫡女给他这个姐夫当平妻,可不是甚有脸面的事情。
秋家这是见自己娘子数月不回娘家,他们想对她动手都没法子,转而从自己身上下手,逼自己对她下手。
虎毒还不食子呢,秋家人竟然偏疼秋二姑娘到这个份儿上,连秋娘子这个秋家嫡长女的姓名都算计。
再没见过这样歹毒的人家!
宋时桉跟路舒羽听完,齐齐无语。
这秋二姑娘到底给秋家人下了甚迷魂汤,竟然让秋家人糊涂至此?
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他们这般硬生生拆散韩萧跟秋娘子,将秋二姑娘塞给韩萧,这哪是结亲,这分明是结仇。
这样嫁进韩家的秋二姑娘,又能有甚好日子过?
该说秋家人太自大,还是对秋二姑娘太有信心,觉得凭她的本事,必定能轻而易举拿下韩萧?
韩萧气愤道:“我已向大理寺递了状纸,状告秋家人在我酒里下药,意图谋害我的性命。”
秋家人当然没有在他酒里下药,也没打算谋害他的性命。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众人议论纷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如此他就有理由跟秋家断亲,从此不与秋家往来,永绝后患,免得秋家哪日再出幺蛾子。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宋时桉难得夸赞了他一句:“在外头做了几年官,果然长进了。”
路舒羽笑着附和道:“是比以前有心眼多了。”
韩萧顿时得意地扬起嘴角:“成日跟你们两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好友在一块儿,我就是想不长进都难。”
路舒羽连忙撇清干系:“跟我没关系,我可是个连会试都考不中的废柴。”
韩萧嗔道:“表哥你可是锦乡侯世子,将来就是锦乡侯,哪需要像我们这些家里没爵位能继承的人儿一样苦哈哈出仕?”
宋时桉淡淡道:“哦,那是你,如无意外的话,我将来还是有爵位能继承的。”
太子姐夫登基后,会给自己父亲宋振庭封承恩公。
虽然这爵位不像锦乡侯一样世袭罔替,需要降等袭爵,且降到伯爵即止,但足可以传三代了。
不但他自己能继承爵位,将来宋姓小崽子也能继承爵位。
韩萧:“……”
忘了这茬了。
他气呼呼道:“行行行,你们都有爵位继承,就我苦命,甚都没得继承,只能自己考进士,努力混仕途。”
宋时桉淡淡道:“咱俩同年科考,我是头名状元,你是最后一名同进士。”
不就是考科举?说得好像谁没考过似的。
韩萧:“……”
他还能不能说话了?
说甚都不对是!
他一把端起酒盅来,气呼呼道:“好好好,我说什么都不对,那我喝酒总成了?”
宋时桉勾唇,轻笑道:“可以,今晚酒菜都管够,横竖我娘子有钱,付得起帐。”
路舒羽好笑道:“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你宋时桉宋大人出门吃酒就挂姜娘子的账。”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没办法,我一个当人赘婿的,手里没几文钱,出门吃酒不挂娘子的账挂谁的账?”
韩萧被这话题吸引,放下酒盅,不解道:“宋兄你有俸禄,还有宋老太爷留给你的铺子跟庄子,怎会手里没几文钱?”
宋时桉得意道:“我把俸禄、铺子跟庄子都上交给娘子了呀。”
韩萧:“……”
路舒羽:“……”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一个宋家嫡长子,吏部二品大员,手里连请人吃酒的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宋时桉当然骄傲:“我娘子很会管钱,还很擅长钱生钱,由她管着,将来我们的小崽子才能分到更多财产。”
这他俩没法反驳。
尤其路舒羽,他娘子萧氏还是香腮雪的什么唯爱皮客户,每个月光在这上头的花费就高达一百多两。
什么?她怀着身孕没法化妆?
这就是这姜娘子的诡计多端之处,怀着身孕虽然没法化妆,但可以护肤啊。
甚爽肤水、乳液、精华霜、防晒霜、卸妆水以及卸妆乳,多到他都数不过来。
然后又听宋时桉轻笑道:“我娘子说了,男子有钱就变坏,所以不让我手里有钱。
可惜你们娘子没这觉悟,不然你们哪来的银钱纳妾养通房?
哦对,还有到外头喝花酒。
若是如我这般,到哪吃酒都得挂娘子的账,给你们十个胆子,你们也不敢去喝花酒。”
路舒羽:“……”
韩萧:“……”
韩萧立时哭嚎道:“我的宋兄啊,这话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当着我们娘子面说啊,不然我跟表哥的好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路舒羽也惶恐道:“纳妾养通房就罢了,自有公中的银钱,但要是不能去喝花酒了,见不到我的小凤娘了,我会伤心死的。”
宋时桉白了他俩一人一眼,对他们不专一的行径很是看不上眼,冷哼道:“我没那么闲,但我娘子会不会在她们跟前说,我可就管不到了。
不然,你们自己去跟我娘子说,让她闭紧嘴巴别乱说话?”
就路舒羽这样自己娘子怀着身孕,他还惦记着去酒楼吃花酒的花心大萝卜,若是敢跑姜椿面前逼逼,就算看在萧娘子给她送五香瓜子的份上,她都要给他一顿好打。
路舒羽无语道:“卿知兄,我们可没得罪你,你何苦忽悠我们去挨打?”
韩萧也嚷嚷道:“就是,全京城的人,哪个不晓得姜娘子一言不合就揍人?
她可是连郡主都敢揍,我们两个又不是甚多有体面的人儿,到她跟前怕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宋时桉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你们求我呀,求我,我兴许就会同意替你们在我娘子跟前美言几句,让她不教你们娘子御夫之术。”
韩萧立时狗腿地替宋时桉斟酒,端起酒杯送到他面前,点头哈腰道:“宋兄吃酒。”
路舒羽拿起公筷,替宋时桉夹了块糯米藕,笑道:“卿知兄吃菜。”
俩人抢了仆人跟樊楼伙计的活计,伺候宋时桉喝酒吃菜。
宋时桉享受着好友的服侍,别提多美了。
宋时桉在樊楼有多快活,往回走的时候就有多纠结。
半道上甚至吩咐车夫驾得慢一些。
车夫还以为大爷吃多了酒,经不得颠簸,连忙放缓车速。
但樊楼距离桂花巷的宋家算不得多远,就算再磨蹭,也不过是多磨蹭了两刻钟,马车就驶进了宋家的大门。
宋时桉带着一身酒气,脚步沉重地回到丹桂苑。
姜椿见他进来,笑道:“我估摸着夫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宋时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淡然,嘴角含笑,手里还抓着把瓜子,面前炕桌的果盘里已经堆了半盘瓜子皮。
看来心情还不错,竟还有闲心嗑瓜子。
如此说来,自己昨夜醉酒后嘴巴还算老实,并未说出甚不该说的?
要不然这会子自己需要面对的,不是她的铁拳,就是她的审问了。
感情自己白担心了一整日!
宋时桉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笑道:“都怪路舒羽跟韩萧,俩人吃多了酒,拉着我絮絮叨叨个不停,不然早该回来了。”
果断甩锅给好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姜椿让桂枝给他取来家常衣裳,笑道:“你先去沐浴换衣裳,一身的酒味,仔细熏到我们的小崽子。”
宋时桉立时道:“好,我这就去沐浴。”
说罢,接过桂枝手里的衣裳,便往净房走去。
在他身后,姜椿撇了撇嘴。
才刚进门时,他脸上的忐忑跟紧张可做不得假,显然他也怀疑自己昨晚醉酒后可能说了甚不该说的。
不然他请路舒羽跟韩萧吃酒之事,早就打发人回来向自己报备过,现下时辰也算不得太晚,怎可能会满脸忐忑跟紧张?
这家伙,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
不过自己也不差,既然决定装傻,那肯定不能叫他看出端倪来。
而且,她还有个新主意。
不能叫他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去,那多没意思?
而且没准他还会觉得自己太迟钝,竟然连他重生的秘密都发现不了。
她决定了,等他躺在病床上即将咽气时,出其不意地告诉他这个秘密。
如此既不会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也能叫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傻子。
如果自己比他先病倒,那就在自己病入膏肓即将咽气前,告诉他这个自己早就知道了几十年的秘密。
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反正姜椿光是想想,就觉得相当刺激。
哈哈哈。
姜河这头,得知自己闺女怀上身孕后,兴头得不行,回家后催促侄子郑鲲立时写信给郑艺,通知他这个好消息。
想想既然是送信,只送一封未免有些划不来。
于是又让郑鲲代自己给姨母刘婆子、大伯姜兆年以及外甥女王银儿各写了一封信,通知他们姜椿怀孕的事情。
旁人倒罢了,大伯姜兆年知道后肯定很替自己高兴,毕竟姜椿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姜家的骨肉。
而郑鲲在写完这些信后,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最终艰难张口道:“姑父,我想写信给我爹娘,让他们进京一趟。”
姜河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你想让他们进京瞧瞧?倒也不是不行。
横竖咱们家有地方住,不必到外头住客栈或是另外赁房子;吃也在家里吃,让老刘给他们做。
所有花费也就只有路上的路费而已。
如今你是春安布庄的掌柜,既有月俸,又有分成,那么点子路费还是出得起的。”
郑鲲先是附和了姜河一句:“姑父说得极是。”
随即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想让爹娘进京来,替我向曹娘子求亲。”
姜河惊讶地“啊”了一声:“曹娘子?哪个曹娘子?”
没等郑鲲回答,他就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说的曹娘子,可是香腮雪的掌柜曹娘子?”
郑鲲脸色泛红,羞涩点头道:“正是香腮雪的曹掌柜。”
姜河抿了抿唇,讷讷道:“可是曹娘子比你大了足足五岁,先前还曾嫁过人……”
郑鲲点头道:“姑父,这些我都晓得的,但我还是想娶她。”
姜河有些不理解,直白问道:“为啥?”
郑鲲脸蛋红红的,说出的话却无比清醒且坚定:“姑父,曹娘子虽然比我大五岁,又曾嫁过人,但她生得好,人又有本事,将香腮雪打理得井井有条。
若非我跟着表妹进京,还托表妹的福当上布庄的掌柜,只怕也没机会接触到曹娘子这样的人。
京城的娘子跟咱们红叶镇的小娘子很不一样,而曹娘子又是京城娘子里头的佼佼者。
这门亲事,是我高攀了,所以我才想叫爹娘亲自进京来替我向她求亲,这样显得更尊重些。”
他有这个想法,大可以请表妹姜椿帮忙说和,但他没有。
毕竟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是父母出面更体面更名正言顺些。
第146章
送信回齐州府的事情, 还是得姜椿打发人去办,所以次日姜河卖完肉后,便拿着郑鲲写好的一沓信, 再次上了宋家门。
老太太周氏听到消息, 撇了撇嘴,对自己的陪房吴妈妈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咱们这位大奶奶怀上身孕后,她爹都抖起来了, 接连两天上门了。”
吴妈妈心说, 就算大奶奶没怀上身孕的时候,在宋家还不照样是打鸡骂狗, 没一个人敢招惹她?
嘴里却是附和道:“谁说不是?搞得谁不晓得大奶奶这胎是替姜家怀的似的, 有本事把大奶奶接姜家去养胎, 别在咱们宋家蹭吃蹭喝?”
姜河又不傻, 才不干这蠢事呢,还跟姜椿说:“本想接你回去住几日,想想咱家连冰都没有,如今天儿这样热,你要是热出个好歹, 可如何是好?
还是待在宋家养着,等回头入了秋, 天儿凉快起来了, 再回去不迟。”
在他们齐州府,外嫁的女儿怀上身孕,是要回娘家小住一阵子的, 说是躲淘气鬼,不让淘气鬼投生在自己肚子里。
姜椿觉得这习俗没甚科学依据, 压根就没当一回事,闻言笑道:“成,我听爹的。”
想了想,又道:“爹你要是觉得热,每日买几盆冰放屋子里,可千万别把自己热出个好歹。”
姜河嗔道:“不用,咱家那宅子前后都没遮挡,通透得很,夜里我冲个凉,再将前后窗户都打开,半点都不热,甚至半夜还得爬起来盖被单呢。”
他家前后窗户都糊了闺女给的霞影纱,既好看又不会进蚊子还通风,比他们在大柳树村那宅子凉快许多。
姜椿也没勉强,只多嘱咐了一句:“现在还不算太热,回头入伏了,爹你要觉得热,可一定要记得买冰。”
姜河答应着:“你放心,爹现在每天都能卖两头猪,赚得钱足够买冰,不会抠抠索索不舍得花的。”
闲聊完,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一沓信,放到姜椿面前,说道:“这是我叫鲲哥儿帮我写给老家亲戚们的信,椿娘你打发人帮着送回去。”
姜椿斜眼看他,嗔道:“爹我才诊出有孕,你就急吼吼地写信回去通知亲戚。”
不用问,她就能猜出这些信的内容。
姜河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咱们姜家要有后了,爹心里高兴嘛!只可惜两边离得远,不然爹高低得摆几桌酒席,请亲戚们来热闹热闹。”
“爹你跟你女婿可真是想一块去了。”姜椿失笑。
随即跟姜河吐槽道:“你是亲戚不在这边,没法嘚瑟,你女婿可嘚瑟得不行,又是请同僚们吃酒,又是请好友们吃酒,两天嘚瑟掉我一百多两银子。”
姜河惊讶地“嚯”了一声。
想了想,又替宋时桉说好话道:“女婿这也是看重你跟你腹中胎儿的意思,而且他也不是日日如此摆阔,你可别因为这个跟他闹腾。”
姜椿哼笑道:“横竖银钱都花出去了,我就是跟他闹腾,钱也回不来,那我还跟他闹腾个什么劲儿?”
姜河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想了想,又跟她说起了郑鲲的事情。
听闻郑鲲瞧上了曹婉,给家里写了信,让自己舅舅郑艺跟舅母邱氏进京来,替他向曹婉求亲,姜椿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片刻后,夸赞道:“表哥好眼光!”
以郑鲲的条件,加上跟自己的姻亲关系,说个富户家的小娘子简直轻而易举。
甚至,还有那等一心只想攀附权势,不惧旁人说嘴的官员,愿意将自家的小娘子嫁给他。
这些富户或是官家小娘子,家世比曹婉好,嫁妆也比曹婉多,但就个人能力来说,曹婉能甩她们十条街。
香腮雪的产品固然好,但如果没有曹婉这个面面俱到的掌柜在其中努力周旋,只怕也不会像现下这般蒸蒸日上。
有她这么个给力的掌柜在,姜椿还想将香腮雪的门店扩大,将其打造成一个集护肤与彩妆于一体的综合超市呢。
如果曹婉嫁给郑鲲的话,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就是不晓得舅舅跟舅母能不能瞧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