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桉倒罢了, 人家毕竟是世家大族长大的, 卫生状况相对不错,即便肚子有寄生虫,想必也不多。
原主可是生活在乡下,平素又大大喇喇的,夏天经常直接捧起才打上来的井水就喝, 肚子里寄生虫肯定不少。
所以她接过来后,想也没想, 就直接将药片丢进嘴里, 然后端起茶盅灌了一大口茶。
“咕咚”一声,连茶带药片直接咽了下去。
快到庄氏想要出声阻拦都来不及。
她无语道:“你急什么急?八辈子没吃过药是?万一这药丸有毒,头一个被毒死的就是你!”
姜椿往椅背上一歪, 振振有词道:“毒死呗,毒死我一个, 保住宋家全家,不也挺好的嘛?”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一下伸手握住姜椿的手,感慨道:“大嫂你对我太信任了,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我真是,我真是太感动了!”
她拿出来肠虫清前,其实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大家不信任自己,表面将药片收下,转过身就直接将其丢弃。
这可是自己花大价钱从拼夕夕商城买来的,要知道所有药物类商品,在拼夕夕商城都不便宜。
如果被浪费掉的话,她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没想到大嫂如此捧场,这叫她如何能不感动?
姜椿其实也挺感动的,钟文谨竟然直接送肠虫清当见面礼。
这显然跟原著里头不一样。
原著里头,因为宋时音被太子派人接回来时,已经在红袖添香接客一年,性子变得偏激而又敏感。
原主这个大嫂跟着宋时桉进京,她跟原主闹了一场。
钟文谨这个二嫂跟着宋时锐进京,她跟钟文谨大闹一场。
被小姑子嘲笑挖苦一顿的钟文谨,给众人的见面礼也没太用心,随便给了两块肥皂外加八只水晶皮蛋了事。
这辈子宋时音被宋时桉提前赎出来,又被自己好生“教导”了一年,每日傻乐傻乐的,自然不会找钟文谨的茬。
姜椿猜到钟文谨的见面礼因此会有改变,对此也充满了期待,却没想到变化如此大。
自己这个亲闺女,也忒实诚了些。
姜椿笑着回握了下钟文谨的手,笑道:“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还怕你害我不成?”
宋时音见大嫂将药片吃了后,也没像话本子里头写的那般,口吐白沫或是口吐鲜血,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吃了下去。
姜椿抬眼看向庄氏,笑着劝道:“母亲,这样的好东西,您还是赶紧吃了,仔细夜长梦多,被贼人将药片给偷了去。”
庄氏嘴角抽了抽。
哪个贼人不长眼,偷到太子爷的岳家头上?
再说了,就算有贼人趁着宋家如今人少护院少,胆大包天地上门来偷盗,不去放值钱物什的库房偷,跑来正房偷这两颗不明来历的药丸做甚?
宋时玥见三姐姐吃了,也想效仿,被三太太秋氏给拦下了:“不明来历的番僧游医给的药丸,也是能随便吃的?把人吃坏了怎么办?你不许吃!”
秋氏这番话也有道理,宋时玥闻言很是纠结。
已有大嫂跟三妹妹捧场,钟文谨心态挺平和的,见状笑道:“三婶跟四妹妹若是不敢吃的话,就把药片还给我,回头我送给敢吃的人吃,省得白瞎了好东西。”
秋氏直接将两片药片拍到桌子上,轻哼一声:“给你,什么好东西!”
宋时玥看看钟文谨,又看看秋氏,还斜了大爷一样惬意地歪在椅背上的姜椿一眼,内心很是纠结。
片刻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将药片塞进嘴里,然后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尽。
秋氏吓得“啊”地一声大叫,扑过来就要阻拦。
宋时玥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秋氏气得边拿手掌拍打闺女的脊背,边骂道:“你个死孩子,我都说了不许吃,你怎地就是不听话?
我就你这一个独养闺女,要是你吃出个好歹来,叫我可怎么活!”
姜椿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道:“反正四妹妹已经吃下去了,三婶你说些这也晚了,不如三婶你也把药片吃了,要死大家就死一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这本是玩笑话,谁知秋氏听了竟然觉得十分有理,直接伸手将桌上的药片拿起来塞进了嘴里。
姜椿:“???”
你们宋家人,到底还有几个正常人?
“噗嗤。”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把钟文谨直接给逗笑了。
笑着笑着,还胆大包天地去@庄氏:“母亲,您看三婶都吃了,要不您也吃一吃?”
庄氏瞪她一眼:“我看你是见不得我独活,也想叫我死一死是?”
话虽如此,她见在场众人吃完后都活蹦乱跳的,尤其是姜椿这家伙,还能上蹿下跳地搞事,可见这药丸没问题。
她又等了半刻钟的功夫,见依旧没甚不好状况出现,便也将这药丸送进了嘴里。
钟文谨见自己婆婆也把肠虫清给吃下去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又把姜椿给夸赞了一顿:“多亏大嫂带头,不然大家只怕还不敢吃呢。”
姜椿笑呵呵道:“那是,我最识货了,这样的神药,我见不着就罢了,既见着了,那肯定得赶紧落肚为安。”
给自己脸上贴金之余,她还不忘给自己讨好处:“二弟妹以后再得了甚好东西,只管放心拿出来,大嫂我肯定第一个捧场。”
钟文谨用力点头道:“有大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姜椿勾了勾唇,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呢,自己这个“小白鼠”就擎等着收好东西啦。
为此,她甚至还主动替宋时桉要了两片药片:“二弟妹,把你大哥的药片给我。你放心,我肯定监督他吃下去,不许他浪费好东西。”
话音刚落,就立时收获了庄氏的白眼。
钟文谨自然没甚不放心的。
她笑呵呵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袋,从瓷瓶里倒了两片药片到这小纸袋里,然后递给姜椿。
姜椿郑重将其装到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笑道:“多谢二弟妹。”
“大嫂客气了。”钟文谨忙摆手。
妯娌俩正其乐融融呢,外头突然响起刘管事上气不接下气的通报声:“太太,二太太回来了。”
“母亲回来了?”宋时音“忽”地一下站起来,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庄氏跟秋氏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三弟妹,咱们去二门迎一迎二弟妹。”
论理庄氏是嫂子,只有李氏这个二弟妹迎她的份儿,没有她当嫂子的迎二弟妹的份儿。
但宋家先前遭了场大难,每个人都不容易,能活着回来就很难能可贵了,庄氏觉得自己大度地去迎一迎二弟妹也不是不行。
回头老太太回来,挑刺找茬的时候,她也有话说。
秋氏这个当弟妹的,自然没甚意见,就是庄氏不说,她也该出去迎一迎二嫂。
长辈们要去迎二太太,姜椿几个小辈,自然也得跟上。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了正院的大门,往二门方向行去。
姜椿视力好,远远便瞧见李氏跟宋时音母女俩正抱头痛哭。
她撇撇嘴,别看李氏这会子哭得欢,等她知道自己闺女在青楼里待过一年,还成了如今这幅脱线的模样后,有她哭得更欢的时候。
一行人走近后,庄氏率先开口道:“二弟妹你可算回来了。”
李氏是个要强的,闻言立时松开宋时音,抬袖拭干净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微微福了福身:“大嫂。”
然后又朝秋氏点了下头:“三弟妹。”
秋氏连忙福身行了个半礼:“二嫂。”
几个小辈也忙上前来行礼问好。
宋时玥倒罢了,李氏见姜椿跟钟文谨面生,且都梳着妇人发髻,诧异道:“这两位娘子是?”
庄氏先指了下姜椿,介绍道:“这个是桉哥儿媳妇姜椿。”
又指了下钟文谨:“这个是锐哥儿媳妇钟文谨。”
李氏震惊得瞳孔微张,惊讶道:“桉哥儿跟锐哥儿竟都娶妻了?”
秋氏快嘴快舌地说道:“二嫂你不知道,椿娘跟谨娘虽然都是乡野村女出身,但都救过咱们家哥儿的命呢。
就同那话本子跟戏里写的一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喽。
说起来呀,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李氏闻言差点当场大笑出声。
庄氏这个大嫂要强了半辈子,跟自己争了半辈子,两个儿子也都比她的迁哥儿出色不少。
还以为他们娶的媳妇必定压过迁哥儿一头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俩人竟然齐齐娶了个乡野村女为妻。
简直是笑死个人了。
见李氏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要压不住,庄氏抿了抿唇,“投桃报李”地说道:“二嫂你也别太难过了,音姐儿虽然在青楼里待过一年,好在她年纪小,尚未接客,清白还在,亲事上你多出些力,总还是能嫁出去的。”
“什么?音姐儿在青楼里待过一年?”
李氏毫无形象地尖叫一声,猛地扭头看向宋时音。
宋时音也没隐瞒,毕竟也瞒不住,直接点了下头:“是的母亲。”
想了想,她又后怕地补了一句:“多亏大哥大嫂出钱将我赎了出来,不然我只怕早被逼着接客了。”
李氏却压根没将后面这段听进去。
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闺女在青楼里待过一年”这句话。
完了完了,闺女的名声这下全完了,连带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也要遭人嘲笑,往后她哪里还有脸出门赴宴交际?
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生都没了希望。
然后她两眼一番,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姜椿见状,立时一个健步抢上去,将人给搀扶住。
宋时音见母亲晕倒,顿时吓哭了,手足无措地喊叫道:“母亲,您醒醒啊!母亲,您别吓我啊!”
姜椿故技重施,拿指甲盖在李氏人中轻掐了一下。
当然,比掐庄氏那会儿稍微多使了那么一点点力气。
李氏吃痛,“嗷”地叫了一声,然后醒了过来。
姜椿斜了眼她被掐得通红的人中,缓缓将手背到身后,深藏功与名……
深藏功与名那是不可能的,她大声嚷嚷道:“二婶您怎地突然就晕过去了呢?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扶住您,您后脑勺着地,可就神仙难救了啊,那让三弟跟三妹妹往后可怎么办啊?
要知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三弟跟三妹妹落到后娘手里,可就跟苦水泡着的小白菜一样,要多惨有多惨喽。”
李氏:“……”
她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开口道:“桉哥儿媳妇,我还没死呢。”
“二婶跟三婶一样,喊我椿娘就行,叫桉哥儿媳妇多见外?”
姜椿先是嗔了一句,随即用胳膊推了推李氏的脊背,笑道:“二婶刚晕倒过,怕是站不稳,不如我抱二婶回您的院子歇息?”
说完,不等李氏回应,就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侧头对宋时音道:“我不认识二婶的院子,音姐儿你来带路。”
庄氏斜了姜椿一眼,对珊瑚道:“让人去回春堂请华大夫来给二太太瞧瞧。”
“多谢大嫂。”李氏先道了谢,然后忙不迭伸手去推姜椿胳膊:“桉哥儿媳妇,你把我放下来,不用你抱,让人抬顶软轿来便是了。”
姜椿见她“见外”地喊自己桉哥儿媳妇,哼笑道:“二婶,咱家现在一没软轿,二没抬软轿的婆子,您就不要要求这么高啦,凑合让我抱回院子得了。”
李氏脸色一黑。
她倒不介意让这个侄媳妇抱自己回院子,她是担忧这个侄媳妇抱不稳自己,半路将自己摔个狗吃屎,雪上加霜。
瞧见大嫂庄氏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她忙对庄氏道:“大嫂,让你的婆子背我回院子。”
庄氏难得见这个二弟妹如此慌乱,笑眯眯道:“婆子哪有我这儿媳妇有力气?就让她送二弟妹你回去。”
宋时音附和道:“就是呀母亲,大嫂力气大着呢,连大哥都能轻松抱来抱去,更何况您这样的小身板?”
李氏抬眼,瞪了吃里扒外的闺女一眼,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你的账我回头再跟你算。”
姜椿一听这话,立时顺杆就爬,笑嘻嘻道:“什么?二婶要跟我算赎三妹妹的银钱,以及三妹妹在我家吃喝拉撒一年的费用?不急不急,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二婶会赖账。”
庄氏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偏宋时音还猛猛点头:“大嫂你放心,我母亲肯定不会赖账的。”
李氏气结。
她狠狠瞪了自己的傻闺女一眼,又不好当着大嫂跟三弟妹的面赖掉侄媳妇的银子,只能扶额道:“我如今还病着,嫁妆也不知道户部还回来多少,欠侄媳妇的银子容后再议。”
姜椿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时笑哈哈道:“不急不急,二婶您养病要紧,我相信您这个当长辈的肯定不会赖掉我这个乡下农女呕心沥血赚回来的这点子银钱的。”
不等李氏回应,她自顾对宋时音道:“你速速带路,没瞧见你母亲都难受得扶额了吗?”
李氏:“……”
“哦哦。”宋时音闻言,立时提裙,小跑起来。
姜椿抱着李氏,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一路上李氏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个侄媳妇力竭,将自己摔到坚硬的石砖上,摔个头破血流。
结果竟是白担心一场,姜椿抱自己抱得贼稳,到二房院子里时,脸不红心不跳,额头上汗珠都没有一滴。
这么看来,音姐儿倒是没乱吹嘘,这个侄媳妇当真是个力气大的。
她撇撇嘴,这必定是在娘家时农活做多了,练出来的。
李氏才刚回来,嫁妆还在库房里没拉回自己院子,姜椿见无利可图,也懒得多待,抬脚就要走人。
想了想,又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二婶您好好养病,别惦记着给我跟二弟妹见面礼的事情,我们不急的,一点都不急。”
李氏简直无语,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新媳妇,竟然好意思张口跟婶娘要见面礼……
她咬牙切齿道:“回头嫁妆理清楚了,我便给你们补上一份见面礼。”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二婶。”
然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了正院。
回到正院,姜椿跟庄氏禀报了一声:“母亲放心,我已经将二婶送回秋枫苑了。”
庄氏能有甚不放心的?
她淡淡道:“知道了。”
想了想,她提点俩儿媳妇道:“你们二婶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偏疼她,她又是个掐尖要强的,事事都爱跟我这个长嫂攀比。
你们是我儿媳妇,她必定不会待见你们,素日对她敬而远之即可,别去热脸贴旁人的冷屁股。”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侧头斜了姜椿一眼。
明显这是在说姜椿。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我只贴母亲的冷屁股,旁人的冷屁股我才不稀罕呢。”
庄氏:“……”
她哼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对我另眼相待了?”
姜椿摆摆手,笑道:“母亲不必如此客气,您是夫君的母亲,就算您不讲道理了些,爱摆冷脸了些,还动辄就瞪我,瞧在夫君的面上,我也会多多包容您的。”
庄氏简直给气笑了。
竟然变着法儿地数落自己这个婆婆的不是,简直反了天了!
她这会子倒是真心盼着二弟妹能给迁哥儿娶个高门出身的儿媳妇了,如此也好叫姜椿这家伙瞧瞧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媳妇到底该怎样在婆婆跟前做小伏低!
钟文谨见状,忙打圆场道:“母亲,大嫂的意思是三婶是外人,母亲您是自己人,大嫂肯定会向着您这个自己人,而不是向着三婶。”
庄氏抬眼瞪她,没好气道:“你替她解释什么?是觉得我这个婆婆脑子笨,听不懂好话赖话是?”
姜椿伸手轻拍了下钟文谨的胳膊,笑道:“二弟妹你别担心,母亲这人惯爱正话反说,我们婆媳关系好着呢。”
庄氏白她一眼:“谁跟你关系好着呢?”
姜椿朝钟文谨挑了挑眉:“看,又正反话说了,习惯就好。”
钟文谨捂嘴偷笑。
庄氏耳尖微红,恼羞成怒道:“你俩都给我滚,别瘫在这里碍我的眼!”
姜椿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笑嘻嘻道:“正好我也困了,该回去歇午觉了,母亲真体恤人。”
说完,拉着钟文谨走人。
傍晚宋时桉下衙回来,姜椿第一时间将荷包里的肠虫清拿出来,塞他嘴里,然后亲自端着茶盅给他喂了一茶盅水。
她将茶盅放下,玩笑道:“完了完了,夫君你被我喂了毒药,马上就要吐血而亡了。”
宋时桉摘掉管帽,边解官袍边白她一眼:“你舍得毒死我?毒死了我,你上哪找个我这样事事都如你意的夫君?”
姜椿一扬下巴,哼笑道:“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遍地都是。’,只要有耐心跟恒心,总还是能找到的。”
宋时桉伸手取过家常外袍穿上,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抱住,哼笑一声:“可娘子你偏偏是个没耐心跟恒心的人儿呢。”
“言之有理。”姜椿点头表示赞同,侧头拿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嘻嘻道:“所以,我还是先留着你这条小命。”
宋时桉垂首低笑一声,嘴巴凑过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多谢娘子不杀之恩。”
姜椿收敛神色,给他解释道:“这是二弟妹从番僧游医手里得来的驱虫神药,珍贵得很,我自个吃了两片,又给你讨了两片。”
解释着解释着,又自卖自夸道:“若非我跟二弟妹关系好,你这两片药片还未必讨得来呢。
所以啊,往后你可不许吃二弟妹的醋,二弟妹手里好东西多着呢,我把她哄好了,有咱们俩的好处。”
宋时桉皱了皱眉。
他记得清楚,上辈子二弟妹钟文谨给全家人的见面礼是两块香胰子跟八只水晶皮蛋,这辈子怎地变了?
番僧游医的驱虫神药?
二弟妹那村子在山沟沟里,四周都是深山老林,什么番僧游医会往那地方钻?
有古怪。
莫非这古怪姜椿知道?
所以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讨好钟文谨的缘由?
宋时桉仔细回想了一番前世有关钟文谨的种种,但能想起来的事情实在有限。
毕竟自己一个大伯子,素日有事也是直接寻二弟,甚少跟钟文谨这个二弟妹接触,对她不甚了解。
只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宋时音这个小姑子“打”得有来有回的。
至于她身上藏没藏着甚譬如姜椿这样“隔空取物”的神通,他还真不知道。
姜椿见宋时桉不吭声,于是拿胳膊肘轻拐了他大腿一下,哼唧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啊?”
宋时桉淡淡道:“听见了。”
顿了顿,他又轻哼一声:“不吃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姜椿给气笑了,无语道:“一会儿吃小姑子的醋,一会儿吃弟媳妇的醋,你说说你,幼不幼稚?”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吃醋说明我在意你,哪日我不吃醋了,你只怕要慌了。”
姜椿嘴硬道:“慌是不可能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慌!”
第87章
虽然回春堂的华大夫说二太太李氏乃急火攻心, 并没太大妨碍,但李氏是个要面子的,偏要做出个病重的模样来, 次日如何都不肯到正房用早膳。
庄氏懒得同她计较, 吩咐大厨房单给她送一份清淡的病人餐。
而众人也从宋时音这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口里得知了李氏被卖后的境况。
她运气还算好,被卖去了河南登封府的韩家, 韩家乃巨贾之家,是登封府首富。
这家的当家太太见她是打京城来的, 又识文断字, 规矩礼仪也极好,便让她负责教导家里的丫鬟婆子规矩, 当了个内宅的小管事。
跟庄氏差不多, 基本上没吃什么苦。
宋时音感慨道:“可见女子还是得识文断字, 倘或我母亲大字不识一个, 即便被卖进首富之家,也只能当个做洒扫活计的粗使婆子。”
三太太秋氏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她出身武安侯府,乃是已故老武安侯的嫡女,不但识文断字, 规矩礼仪更是没得挑,完全不比两个嫂子差。
偏两个嫂子运气好, 一个给主家姑娘们当教养妈妈, 一个当上了管教丫鬟婆子的管事妈妈,偏她只能给乡绅家当厨娘。
要不是她在娘家时贪吃,学了一手好厨艺, 那乡绅娘子嫌自己生得太好,还打算让自己去倒夜香来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凭啥三个妯娌里头,就她运道最差?
不过想到大嫂得了两个乡野村女出身的儿媳妇,二嫂的女儿曾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她顿时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起码她的玥姐儿过去两年都待在娘家的庄子里,清清白白,旁人想诟病都寻不到污点。
钟文谨听了宋时音这话,点头道:“三妹妹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先前在村里时,我就让相公教我读书认字了。”
姜椿也立时举手,显摆道:“昨晚夫君教我背《三字经》了,我可聪明了,现在已经会背四句了呢。”
秋氏阴阳怪气道:“哎哟,会背四句《三字经》了?那椿娘你还挺厉害的嘛。”
姜椿斜眼看向秋氏,笑嘻嘻道:“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夫君说等下个休沐日就带着拜师礼上门去替我请拳脚师傅,等我学好了拳脚功夫,揍起人来就更厉害了呢。”
秋氏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姜椿这家伙,现在就敢将张娘子跟王娘子一顿胖揍,要是学好了拳脚功夫,还不知如何无法无天呢。
桉哥儿这个侄子也真是的,也不说管管自己娘子,竟甚都听她指派,逞着她胡闹。
大嫂也跟得了失心疯一般,竟也不加以阻拦,也任由这个儿媳妇胡闹。
这个家还有没有个正常人了?
她原本很烦老太太这个婆婆,动辄就将规矩挂在嘴边,比国子监的夫子要求还严,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但现在她却怀念起老太太来,恨不得她立时回府,好整治下姜椿这个孙媳妇。
大嫂这个婆婆是个不中用的,如今看来,也只有老太太这个太婆婆能治一治她了。
钟文谨顿时星星眼:“哇,大嫂你好厉害!”
姜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道:“以后出门赴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躲大嫂身后,大嫂替你揍她们,把她们揍得哭爹喊娘,死了夫君一样。”
庄氏“咳咳咳”了几声,狠狠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兴头,你这回揍的是程家的姻亲,程家看在过去曾结过亲的份上没参桉哥儿。
旁的人家可没这顾忌,只怕你前脚揍了人家的女眷,后脚人家家里的郎君就上折子参桉哥儿个教妻不严。
到时桉哥儿还得御前自辩,被满朝文武看笑话。”
姜椿撇撇嘴,不赞同地说道:“程家那是看在过去曾结过亲的份上才不计较的嘛?他们分别是还想再跟宋家重续前缘!”
宋时音“呸”了一声,一脸嫌弃地说道:“他们想退亲就退亲,想重续前缘就重续前缘?当咱们宋家是捡破烂的嘛?
反正我话撂这里了,我就只认大嫂这一个大嫂,旁人就算使阴谋诡计嫁给大哥,我也不认。”
钟文谨附和道:“就是,我也只认大嫂这一个大嫂,旁人给我当妯娌,我就当她是空气,理都不待理的。”
“真是我的好小姑子、好妯娌。”姜椿一左一右,两手分别握住宋时音跟钟文谨的小手。
同时还不忘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母亲,我的堂妹跟妯娌都表态了,您这个当婆婆的不表个态?”
庄氏白她一眼,哼笑道:“我表什么态?你会舍得放弃桉哥儿?再说了,桉哥儿又不是个傻子,能由着旁人算计他?
你要是闲着太无聊,就去给姜郎君搬家,今儿是这个月最后一个黄道吉日,若是不搬,就只能等下个月十二了。”
“诶?”
姜椿吃惊地瞪大双眼,自己还没来得及找算命先生翻黄历呢,庄氏竟然就找人翻好黄历了?
看来她一直在关注着姜家的事情呢。
自己这个婆婆,还真是个嘴硬心软的。
姜椿立时站起身,笑嘻嘻道:“搬,母亲都找人替我看好黄道吉日了,我要是不搬,岂不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说完,抬脚便要往外走。
宋时音立时站起身来,说道:“大嫂,我去给你帮忙。”
钟文谨见状,也忙站起来,笑道:“横竖我闲着也无事,也去给大嫂搭把手。”
旁人都去帮忙,只闪着宋时玥一个,宋时玥过意不去,也站起身来:“我也去。”
姜椿笑道:“其实我家统共也没多少东西,且都原封不动地放在箱子里,没甚好收拾的,不过你们过去认认门也好。
我家新宅子离西市近,西市有家廖记酒楼的饭菜甚是不错,回头我让人去叫一桌席面,咱们中午就在新宅子里吃,也算是给我家暖锅了。”
庄氏听见“暖锅”两个字,转头吩咐珊瑚:“去收拾份暖锅礼,打发人送到姜宅去。”
姜椿听见这话,笑嘻嘻道:“我替我爹多谢母亲的暖锅礼。”
庄氏抿了抿唇,没吭声。
其实这个儿媳妇也不是没长处的,最大的长处是会听人话,知好歹。
若换作旁的出身低微的人,听到自己建议她今天搬家,没准还以为自己不乐意姜家人住在自家打秋风,寻理由撵他们走呢。
姜椿听了这话,却兴高采烈,忙不迭向自己道谢。
显然没将自己往坏处想。
出身低微却又不敏感自卑,这样性子的人儿确实有些难得,她这会子倒是有点理解儿子为甚独对她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