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再把这画拿出来展示。
外行不懂也就罢了,要是有像她一样能看出画是赝品的人,也太有损老爷子的声望。
宋司尘就站在江念旁边。
见少女从看到这幅画就之后就默然不语,男人不由得低头询问:“…怎么了,念念?”
“嗯?”江念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幅画,可能有点问题。”
江念的声音并不大,只是说给宋司尘一个人听的。
其他客人们也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都是要么在围着看画,要么在和司老爷子司夫人交谈。
可偏偏,江念话音才刚落下。
她的身后,突然响起季雨薇倒吸口气又夸张十足的声音——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妹妹你竟然说,司夫人买来的这幅画是假的?”
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主意!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那边站着的江念,露出震惊的眼神。
司夫人听清楚这句话后,更是猛吸口气,手都气抖起来。
又是这个江念!
她是故意在跟自己过不去?
一个上高中的小丫头,懂什么古画,还敢在背后议论她买的画是假的!
司夫人强压下怒火,语气难掩嘲讽:“什么?江小姐说,我买的这幅画是假的?”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
“就算你是季老的外孙女,你这样当众污蔑人,也别怪我一个长辈对你个小辈不客气。”
季老爷子也没想过,自己向来淡然懂事的外孙女,竟然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
连忙开口帮江念打圆场:“念念,你这是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古画。”
又带着歉意看向司老爷子,“老承,念念她小孩子家家乱说话,你可别把这话放心上。”
江念看向身后出现的季雨薇。
她明明就没说过画是假的。
季雨薇竟然这样当众喊出来,这是摆明了要让她把司老爷子和司夫人搞得下不来台。
背后议论本来就不讨喜,说的话还这样损人颜面,一定会让季老爷子心生芥蒂,被司夫人怨恨讨厌。
在场的所有宾客,也会觉得她这个人毫无情商没有教养。连带着也会觉得,外公有她这样的外孙女是跟着丢人。
看到江念骤变的神色,季雨薇眼里划过一抹得意。
眼底透出恶毒。
其实她刚才根本没听到江念说了什么,或者说,江念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她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能让江念今晚得到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哪怕江念现在解释,说她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可话都已经抛出来了,现在再怎么解释,又有谁会信?
司老爷子本来一直是乐呵呵的,听到刚才的话也很诧异。
不过他却没有像司夫人一样,一下子恼怒起来。而是看向江念,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
“……念念囡囡,你刚才真是这么说的?你觉得,这幅画是假的?”
听到司老爷子追问,季雨薇几乎要笑出声。
江念不是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吗。她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应对现在的场景。
“季小姐,你在胡说什么!念念她刚才明明说的是……”
不知道季雨薇是真听错了还是故意要搞江念,宋司尘眼神瞬间冷下来。开口想替江念解释,却被江念用手拦了一下。
解释没什么用。
只会让人觉得在狡辩。
“是,”江念抬起眼来,眼光并不躲闪,对上司老爷子的目光,“司爷爷,我的确觉得,这幅画是假的。”
众人吸气。
这季老爷子找回来的这个外孙女,可真敢说啊!
司老爷子既然邀请亲朋好友来鉴赏,肯定是早就请人对这画鉴别了真伪。
连那些鉴宝专家都没说这画有问题,一个正在上高三甚至还从小在乡下长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竟然敢说,觉得这画是假的?
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众人都不禁皱眉。
原本今晚都被江念的外表惊艳到,此刻却都觉得少女只是空有一副皮相,上不得台面。
季雨薇这时,却落落大方站出来替江念说话。一副善良体贴的样子,带着深感抱歉的表情。
“大家别介意,我念念妹妹还小,小女孩都难免虚荣,喜欢故意说些话博关注。”
“妹妹,你快跟司夫人还有司老爷子道个歉吧。”
江念冷冷看了做作的季雨薇一眼。
转回目光,声音不卑不亢:“司爷爷,我是觉得这幅画是假的。”
“但我只是想宴会后私下提醒您一下,没想过要当众说出来,刚才也没背地里说这是假画。”
“我不知道季小姐是听到了什么,冷不丁来到我身后,突然就那样大喊了一句。”
闻言,季雨薇立马一脸受伤的样子。
“念念妹妹,你是想说我故意污蔑你吗?”
“或许真是我听错了,可你不就是觉得,司夫人送的画是假画吗,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够了!”
此时,司夫人早已脸色难看得不行,“江小姐,你张口就说我送的画是假的,有什么证据?”
江念刚想开口,看了看周围众人看笑话一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在这些人眼里,她只是个高中生,乡下长大的土包子而已。
就算她能说出什么来,他们也不会当回事,更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故意卖弄。
“司夫人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找专家来鉴定,听听他们怎么说。”
江念抬起眼来。
司夫人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找过?我一拿到画,就都找了好几个鉴宝专家来看过了,他们都确认这画就是钱瑞的真迹!”
江念却神色冷淡:“那只能说明,他们水平不够,根本看不出这是假画来。”
“你说什么?”
司夫人猛吸口气,万万没想到江念无凭无据,怎么就敢这么笃定,说这画是假的。
见状,季雨薇忍不住内心激动。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了打脸江念的机会!
她立马又一次站出来,语气诚挚:“司夫人,既然妹妹这么笃定,说不定是真有她的原因在。”
“不如,我们就找个更权威的专家来,看看这画到底是不是真的,也给念念妹妹个结果。”
“我认识一个人,虽然年纪小,却是现在国内鉴宝专家里最厉害的,在业内名气和地位最高,受人膜拜。”
“无论是什么古迹古玩,只要他看过说是真的,那东西就一定是真品。他说是假,再像真品也一定是赝品。”
“正好他就住在江城,不如我们把他请过来,让他看一眼?”
江念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季雨薇自信满满,挺起胸来,显然是为自己认识这样的人脉骄傲。
“是咱们华国首席鉴宝大师严明学亲传的徒弟,齐熠!”
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名字,江念忍不住挑眉。
当年追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师姐的小屁孩,现在都混得这么开了?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精神一震。
这位严老,是清大考古系德高望重的名誉院长,更是华国唯一一位首席文物鉴定专家。
有着数十年的鉴宝经验,涉猎领域也相当广泛,曾经多次代表国家出国参与文物拍卖。
哪怕只是对古玩略知一二,也没有人不知道严明学这个名字。
或者换句话说,在古玩界,严明学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无可置疑的专业和权威。
只不过几年前,这位严老就已经退休了,不再接任何鉴定古物的工作。
好在,严老还有两个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得到了他的亲传。
那第一位徒弟,很是神秘。
严明学从来没对外公开过自己这个徒弟的身份,外界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至于那位小徒弟,就是这个齐熠了。
听说这个齐熠,今年才刚满十七岁。
本来这种年纪的小孩儿,玩古玩的这些大佬压根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因为严老徒弟这个身份,众人才对他半信半疑。
然而这个齐熠入圈不久,就打响了名号。小小年纪,鉴宝眼光却毒辣,给人鉴定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有别人顶替不了的本事,出场价高得离谱。但甭管身价多贵,想找他鉴宝的人也是排着长队等。
但接不接单,完全取决于这个齐熠的心情,看那古物他感不感兴趣。
不然给多少钱,都不一定能把人给请来。
“季小姐说的,竟然是严老的徒弟齐熠?”
在场有人道,“听说那小孩性格随心所欲,可不是容易请来的。”
“我相信那个齐熠不会拒绝我的,”季雨薇一脸自信,“司夫人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去联系试试。”
别人请不好请,但她可是娱乐圈正当红的女明星。
这年纪的少年哪个不喜欢漂亮姐姐?
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她就不信一个小孩,会拒绝一个认识接触她这种大明星的机会。
司夫人当然同意。
她已经被江念气得要死。
一个不懂装懂的乡下丫头,硬是让她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不来台。
严老的小徒弟来了,要是鉴定这幅画是真品,她倒要看看,这个江念是不是还能这么嘴硬!
见司夫人点头,季雨薇立马拿出手机发消息。
几分钟之后她放下手机,面带喜色又故作矜持:“齐熠答应了,说是二十分钟内就过来。”
“那咱们就等他来了,看看念念妹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吧。”
季雨薇已经快等不及了。
她才不相信,司夫人花几千万买回来,被那么多位专家都鉴定是真品的画,还能是赝品。
这个江念自己要哗众取宠,别怪她专门找人来打她的脸了。
齐熠的确接了这个单。
但他才不是因为季雨薇是什么大明星,他想认识。
实际上,他压根就不知道季雨薇是谁,更不知道这人怎么有自己手机号的。
他说要来,纯粹是因为对方报出了《秋川隐居图》这幅画。
没记错的话,这幅画是在他师姐那位养父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城的司家?
难不成是跟师姐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他过来看看,就能找到师姐的下落了。
二十分钟后。
司家内厅门一开,一个身高约摸一七八、穿着黑T戴着银色耳钉的少年,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走进门来。
棒球帽下,是一张俊俏稚嫩又无比惹眼的脸,打扮得又潮又酷又拽,没有半点大师徒弟的样子。
进了内厅,周围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压根懒得环视一圈。
姿态随性懒散,说话时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
“你们说,这里有钱瑞的《秋川隐居图》?”
“在哪儿,我看看。”
“你就是严老的小徒弟?”
司夫人立马迎上来,“都说你得了严老的亲传,想来是真有本事。”
“我这幅画,还麻烦您好好给看看。您放心,报酬什么的,都好谈!”
按理说这种小孩,怎么可能让司夫人说出个“您”字。
但齐熠年纪再小,也是严老的亲传徒弟,业内地位在这里。
又是个据说不好请来的主儿,哪怕是司夫人,也得好声好气敬着。
齐熠顺着司夫人的指引,看到了那幅挂在墙上的《秋川隐居图》。
打眼看第一眼,他就发现不对了。
不提画画得如何,整幅画的色调,就比真品亮了一分。
外行人看不出区别来,但他这种见过真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既然来鉴定,自然不会打眼看一眼就下定论,于是齐熠长腿一迈,就走到画的前面。
“小齐弟弟来得可真快。”
季雨薇刚才见齐熠进门就被惊艳到了,没想到少年竟然长得这么帅,比起圈里那些万千女生追捧的偶像爱豆都更胜一筹。
见少年上前,立马上来套近乎:“小齐弟弟真是给姐姐面子,一会儿鉴定完了,姐姐把微信给你,以后咱们可以常联系。”
季雨薇语气还有些娇羞。
齐熠听了这话,却眉头一皱。
转过头看了季雨薇一眼,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
“什么给你面子?我是为了这画来的。”
“而且谁要加你微信,你谁啊。”
“长得也不是多好看,哪来的这种自信。”
说完,就转回头继续看画去了。
少年这话也太直了。
季雨薇这辈子也没被人当面说过长得没多好看,不禁睁大眼睛。
人群里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以为这个齐熠是看着这位季小姐的面子才来的。
搞了半天,人家压根不认识她,是冲着画才来的。那岂不是谁叫人家都会来?
合着全是这位季家千金自作多情。
季雨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小齐弟弟是为了画来的。毕竟钱瑞《秋川隐居图》的真迹,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见到的。”
“哪怕像小齐弟弟这种跟着严老阅宝无数的,应该也是头一回见吧?”
“其实在您之前,司夫人都找了好几个鉴宝专家过来了,早就验证了这画是真品。可偏偏有人硬要说,这画是假的,我们这才把您给请来。”
“怎么样,您看了这画,能否给个定论?也算是让那人听听,她刚才的话有多可笑。”
闻言,齐熠开口:“谁说这画是假的?”
听齐熠这么问,季雨薇自然以为他是要骂那人不懂装懂。
还故意打圆场:“哎呀,她也就只是个高中生,可能是为了博关注才故意这么说……”
“我是问你,谁这么有眼光,能和我一样看出这画是假的?”
齐熠忽然变得兴致勃勃,“你说的这个人在这里?没在的话,你把他微信给我。”
和之前江念说的一样,这幅《秋川隐居图》真的是假的?!
季雨薇整个人目瞪口呆,一时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他微信给我,”齐熠耐心道,“一个高中生,比圈子里这些草包大师有本事多了,这我肯定要认识认识。”
司夫人根本听不见齐熠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句话。
差点叫出声:“你刚才说,你一眼就看出这画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这幅画可是我花了整整两千万买来的!”
齐熠却一副见惯了这种反应,波澜不惊的样子。
“没什么不可能的。就是要这么高的价,才更让你觉得这是真迹。”
“再者这幅赝品仿技也确实算高超,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真假。所以之前你找的那些专家,才会说这是真品。”
“但假的就是假的,仿得再真也会露出痕迹。既然你们叫我过来看了,那我就好好和你们说说。”
说着,齐熠指向眼前这幅画。
“钱瑞这幅《秋川隐居图》,几年前我跟着我师姐见过真迹。刚才一打眼看过去,我就发现整幅画比真品要亮上一个度。”
“当然,色调亮了一度也不一定能证明这是假画。要鉴赏古画,一般是从四个方面去看。”
“一来观其画卷结构、用笔、精神和照应。二来观其调性人为还是天巧,真率还是做作。三来考证其作品的古今、相传和来历,四来辨别它的收藏、印色、纸色和绢素。”
“《秋川隐居图》这幅画,是绘出了当时沅人于动乱世间向往的隐居秘境。画面以山水为主体,重山复岭,丹柯碧树,飞瀑溪潭,茅亭草舍,一派深秋山林佳境。”
“真品全画构图繁复,但层次井然。飞瀑、山径引导观者的视线层层深入,使画面气脉贯通,虽满而不迫塞。”
“但你们看眼前这幅画,形与元素分毫不差,层次构造却差得远。山中小路和飞驰的瀑布处于平面而生硬,体现不出由近而远的视觉变化。”
“原画山石纯用水墨,皴擦点染兼参,干湿浓淡互用,勾画缜密。而树木、人物、屋宇则施以赭石、藤黄、花青,设色沉稳浑厚,极富古韵。”
“而眼前这幅画,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色彩没有一气呵成的和谐,有临摹的痕迹。”
“那再说回这画为什么会比真品亮一度,原因就在于它用的绢纸。沅代用的绢纸传至今日,表面早绝无亮光。丝上的绒毛,也早已褪掉。”
“而作伪者用新绢,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把质感做旧,表面的光和丝上的绒毛都不可能完褪净,颜色也是内外不同。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把这画碾开一角,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因为年龄,对齐熠抱有怀疑的态度。
听完他这一番话,也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他们之前看到这幅画,只觉得不愧是大师画作,画得真好。
现在跟着齐熠的思路再去看这幅画,才发现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总之是少了那么一份和谐与神韵。
司夫人此刻的表情像是天塌了一样。
两千万,那可是两千万啊!
她竟然被人骗了,花了两千万买了一幅赝品回来!
损失了钱都是小事,重点是她还兴师动众,让老爷子邀请了这么多人过来欣赏,就是为了炫耀。
结果现在,被当众指出这画是赝品,她的脸真是要丢尽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真是假的……”
季雨薇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她是把齐熠找来打江念脸的,现在被打脸的人,成了她?!
可怎么会这样?
季雨薇怎么也想不通。
就算这画真是假的,连那些专家都看不出来,江念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和我一样看出这是假画的人在这里吗?”
就在季雨薇傻眼的时候,齐熠耐着性子跟她搭话。
却没想到下一秒,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响起——
“齐熠,看来你这几年没少下功夫,眼力的确见长。”
听到这个声音,刚才还漫不经心的少年猛然顿住,身形一颤。
几乎是不可置信。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穿着白裙的少女。
比记忆里更加精致清冷的五官,周身透着出尘的气质,在灯光下堪称绝美。
“——师姐?!”
齐熠倒吸口气,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兴奋,声音颤抖。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少年没了之前懒散随意的态度,也不顾及众人的眼光,过去一把将江念抱住。
湿漉漉的狗狗眼泛起红,声音哽咽又委屈:“师姐,你竟然在江城……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但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师姐这个称呼。
众人都已经知道,齐熠是严明学的徒弟。
他对着江念叫师姐。
这岂不是说,江念,就是严老那个从未露面过的另一个徒弟??
这怎么可能?
季老这个前不久刚找回来,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外孙女,竟然是鉴宝大师的亲传徒弟?!
就在众人惊呆的时候,齐熠已经从激动中回过神来。
看向这群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所以,我师姐就是那个告诉你们这幅画是假画的人?”
“那你们还找我过来干什么。”
“不说我师姐的鉴定水平在我之上,就说这幅《秋川隐居图》,真品就在我师姐那里。”
“她跟你们说是假的,你们还不信?”
这个齐熠在圈内的名气和身份做不了假。
他是季雨薇和司夫人临时找来的,甚至,就是为了打江念的脸才把他找来的。
所以他不可能提前和江念提前串通。
而且看刚才齐熠的反应,他显然根本不知道江念在这里。
也就是说,江念真的是这个齐熠的师姐,是严老另外那个神秘的亲传徒弟。
如果江念真是严老的徒弟,齐熠说江念的鉴定水平在他之上,他们还能勉强相信。
但齐熠刚才说,这幅《秋山隐居图》的真品在江念那里,这怎么可能?!
这幅画的价格,少说也不会低于几千万。
江念在被季老爷子接回季家之前,就只是个穷山僻壤山沟沟里长大的丫头。她怎么可能,能买得起价值这么高昂的画?
“……别开玩笑了!”
季雨薇不信,她绝对不信。
牙都在打颤,看向江念硬挤出一句。
“妹妹,你该不会是之前和这个齐熠认识,所以和他串通好了演这出戏吧?”
江念嗤笑了一下,冷淡的目光瞥来。
“没记错的话,是季小姐为了证明我说的不对,主动提出要把齐熠找来的。”
“要说和他串通,似乎季小姐可能性更大吧。”
虽然是名义上的姐妹,季雨薇一口一个妹妹,但江念从来没叫过她姐姐这个称呼。
只有冷冰冰的一句季小姐罢了。
季雨薇顿时一口气哽住。
季老爷子也惊呆了。
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外孙女,问道:“念念,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严明学的徒弟?”
既然这个身份已经在她意料之外曝光了,看到众人震惊的目光,江念不得不深吸口气,解释起来。
“我的确跟着师父学习过,师父当时就只有我一个徒弟,后来才收了齐熠。”
“只不过,我只是把鉴宝当成兴趣。师傅隐退后,是齐熠继承了他的衣钵。”
“至于那幅《秋川隐居图》……”说到这里,江念顿了顿。
那幅画是陆肇坤买的,她并没有带走,也不想在这里提到那个男人。
“那幅画,是在我师父那里。”
“师父给我讲的第一节 课就是研究钱瑞,也给我用真品讲过《秋川隐居图》。所以我之前才看出来,司夫人这幅画是假的。”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并没有想当众指出这件事。是季小姐突然站在我背后大叫,说我说这幅画是假画,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严老德高望重,一生鉴宝无数。他手上有《秋山隐居图》的真迹,并不奇怪。
这么一来,少女刚才那样笃定说这幅画是赝品,就说得通了。
严老早就给她讲解过钱瑞,更是把真品给她看过。一个对真品和钱瑞作品如此熟悉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画是假的?
那再这样看,江念刚才说的话,这就值得考究了。
少女的确看出了画是赝品,可她一来没想在众人面前卖弄学识,二来没想借此机会曝光身份。
她自己压根没提过严老,被他们质疑,也什么都没说。
要不是季雨薇把齐熠找来,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她是严老的徒弟。
既然如此,她何必要在这种场合上跟别人议论说这是假画?还偏偏就这么巧,被自己这个姐姐季雨薇听见?
再者,就算江念真是这么说了,季雨薇也真听见了,她又何必大声叫喊,让所有人都听见?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江念得罪司老爷子和司夫人,也会让在场的人都反感江念吗?
这就是所谓的好姐妹?
在场的人都是上流阶层的人精。
刚才没细想。现在一想,季雨薇什么心思被他们看得透透的。
好一个表面单纯内心恶毒的姐姐。
一句莫须有的话,就把自己的妹妹推到众人面前,推上了风口浪尖。
季雨薇此时如芒在背。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江念是严明学的徒弟!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她找来的齐熠竟然是江念的师弟!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江念还能逆风翻盘!
现在,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这一刻,季雨薇感觉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了光——众人鄙夷的神色,季老爷子皱起的眉头,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想说什么,却根本没法辩解。
可下一秒,又有新的补刀。
之前被江念拦住的宋司尘,冷冷开口。
看向季雨薇,俊逸的眉抬起,语气带着几分嘲意。
“站在念念身边的人是我,我都没听清念念说什么,季小姐可真是好耳力。”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针对念念,还是在针对司夫人。”
司夫人。
要说这件事,最受打击的就是司夫人了。
本来是送给司老爷子画,邀请大家来欣赏。司老爷子高兴,司夫人也脸上有光。
现在不光搞出这么一堆事,还发现自己两千万买来的画是假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可不是当时站在角落的江念。
而是季雨薇。
“季小姐,你才是故意想让我出丑的吧!”司夫人咬牙吐出一句。
要不是季雨薇,哪怕画真是赝品,也不会当着这么多的人被指出来。
她也不会这样丢人丢到家了。
原本还亲切地称呼季雨薇为“雨薇”,也变成了现在怒气满满的“季小姐”。
“司夫人,我不是,我……”
季雨薇脸色惨白。
想解释,可她能说什么?
她要是知道画真是假的,打死她她也不可能找来这个齐熠,来打她自己的脸。
季雨薇肠子都悔青了,万万没想到她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来司夫人那么喜欢她,还想介绍司薄夜给她认识,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她要怎么重新去讨司夫人欢心?
“……好了!”
还是司老爷子看场面控制不住,威严开口,“今晚的事情,是我没查验清楚,就把大家叫来,让大家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