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答!一旦回答心境就会受魔气影响!
可无论他怎么捂嘴,都无法抵抗那股外力,忍不住开口道:“我叫、叫……毋志义。”
“毋志义。”魔主轻笑,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话音刚落,那名修士就猛地吐出一口污血,重重跪倒在地。
他身旁的修士惊呼出声,立刻扑过来,捏碎了他的传送玉简。
没想到魔主这么厉害,秦千凝藏在身后的手都快摇成花手了,疯狂比划:妈呀,快跑!
大家立刻领悟,假装漫不经心,实则在小碎步悄悄离场。
但那抹残念轻轻抬手,众人顿时被定在原地。
只是这一下,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变得愈发惨淡。
秦千凝抬眉,看来使用魔功会消耗她的能量,她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难怪长老们敢放一群练气期弟子进来。
众人顿时心下琢磨,只要不被她点名问姓名,就不会受到魔功影响,就可以继续在秘境里历练。
大家沉默站定,都不想捏碎传送玉简。
秦千凝这边的修士们仿佛在上英语课,老师问who can try,所有人都齐齐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并在心里疯狂碎碎念:“抽他们抽他们抽他们……”
他们的祈祷发挥作用,下一刻,魔主的视线落到刚才冲上来替人捏碎玉简的修士:“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从心底涌出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忍不住张开了嘴……
不行,不能说自己的名字。
他咬破舌尖,脱口而出一个编造的名字:“富浩。”
说出这个名字后,那修士重重松了口气。
这下没法控制他的心智了吧,这都不是他的名字。
下一刻,魔主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富浩。”
“噗——”刚刚放松的修士立刻吐出一口污血。
随便编造一个名字也不行!
众人瞪大了眼,不敢呼吸。
他身旁的修士立刻上前捏碎了他的玉简,神色凝重。
这下要轮到他了。
果然,在吐血修士消失的下一刻,魔主就点到了刚才帮忙捏玉简的修士。
秦千凝又开始低头祈祷,忽然感觉一道阴险的视线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对方咬牙道:“秦千凝。”
秦千凝:?
秦千凝身后的修士们:!
太无耻了!
魔主似乎愣了一下,顺着那名修士的视线看过来,秦千凝顿时浑身僵硬。
她朱唇轻启:“秦千凝。”
这种感觉和上课溜号被点名没什么区别,秦千凝条件反射地浑身一抖。
站在她身旁的小伙伴们都准备上前捏碎她的传送玉简了,却发现话音落,秦千凝安然无恙,而刚才那名说她名字的修士却倒在了地上。
秦千凝瞬间恍悟: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是关键,随便说什么都会被控制。
马甲州那边传一送一,这个吐血了,下一个上前捏玉简引起魔主注意,光荣成为候选人。
就在大家都以为下一个会是这名上前捏玉简送人头的修士时,魔主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歪歪脑袋,忽然把视线转到了秦千凝他们这边。
大伙儿:“!”
他们一动不敢动,心里的祈祷快要念到嘴瓢,可这回上天没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魔主指着秦千凝问:“你叫什么名字?”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秦千凝都能听到马甲州那边齐齐大松一口气的声音。
她看着身影浅淡的魔主,心底涌出一口强烈的欲望,根本闭不上嘴,哪怕用手捂住,声音也要从喉咙里冒出来。
危急时刻,身后的小伙伴儿们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几乎是争着上前去抓她的传送玉简。
但来不及了。
她已脱口而出:“秦——”
马甲州弟子们笑了,魔主也笑了。
但秦千凝也笑了,她道:“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魅·安塔利亚·伤梦薰魅·蔷薇玫瑰泪·羽灵·邪儿·雅·蕾玥瑷雅·曦梦月·玥蓝·千凝。”
魔主:?
马甲州弟子:?
身后过来准备捏碎她玉简的小伙伴们:?
沉默,窒息的沉默。
虽然看不见魔主的五官,但大家都能感觉魔主黑了脸。
她的嗓音不复魅惑,而是咬牙切齿:“秦·璃莹殇·安、安……”
安爷爷个头,根本记不住啊!
魔主磕磕巴巴没说出来,身影猛地淡了一点。
转折来得太快,大伙儿都看傻了。
她怒极,几乎是指着秦千凝的鼻子道:“我再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没关系没关系,她的魔功已修至最高层,有保底手段。以前也不是没人试过,但那些人无一例外无法重复之前胡诌的名字,只要说错一个字,也会被魔气控制心智。她就不信这么绕口的名字,面前这个小女修能——
秦千凝毫无压力道:“秦·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魅·安塔利亚·伤梦薰魅·蔷薇玫瑰泪·羽灵·邪儿·雅·蕾玥瑷雅·曦梦月·玥蓝·千凝。”
魔主:“……”
大伙儿:……不是,你为什么对这个名字那么熟?
极限沉默中,魔主的身影又猛地一淡,仿佛在说:抱抱我吧,我都要碎了。
魔主的沉默让众人胆寒,马甲州的弟子们再一次忍不住后退。
这个动作犹如火花遇油,魔主猛地爆发,大喝一声,激起四周魔气升腾,远远传来阵阵疾跑声,大地也为之颤动。
显德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兽群。”
号召群兽的动作让魔主的身影几乎淡成透明,显然是怒极后的自爆行为。
看着众人脸上的慌乱,她总算出了口恶气,但这抹残念已坚持不住多久了。
她和每个终极大反派一样,都要在退场时发表一番忾然叹息:“我这一生,几千年的时光……”
她的声音不负娇媚柔婉,只余无尽的沧桑,像一位静观沧海变迁的老者,徐徐讲述她的故事。
大家忍不住分神抬头看向她。
“……太多人太多事都记不清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就在要消失的前一刻,猛地抬起手指着秦千凝,“但是你,我化作灰也记得!你给我等着啊啊啊!”
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声,她彻底消散在茫茫黑雾中。
秦千凝:“……”
准备听感悟的大家:“……”
一片沉默中,秦千凝抠抠脸,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显德:“魔主死后神魂会散吗?还是会跟着去阴间投胎?”
显德从魔主消失的震撼中回神,呆呆地看着她。
秦千凝欲盖弥彰地补充:“不是说我怕她在阴间等着我报复,只是关心一下六界轮回的法则。”
显德沉默地看着她,缓缓道:“你最好争取得道飞升,否则以你的行事,以后下去投胎估计全是老仇人。”
秦千凝:“……”
两句话的功夫,千军万马奔腾声已越来越近,从四方包围而来,无处可逃。
马甲州修士们面色惨白,捏着传送玉简随时准备离开。
也就秦千凝他们还有心情乱中闲扯,过分松弛。
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蟠天际地,无处可逃。
如今只有一条退路了,秦千凝对大家道:“下魔宫。”
秦千凝说得足够淡定冷静,大家立刻无脑点头。
旁边马甲州的修士们看了一脸震惊,魔主城就已足够危险,魔宫更是危险中的危险,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魔宫也敢闯?!
只需要秦千凝一个眼神,大家立刻默契地上前开始推巨兽。
这魔主看着人模狗样的,生活习性却跟地鼠一样,喜欢在地下打洞住。
巨兽推起来实在费力,尤其是在大家被魔气影响灵力不多的情况下,推了好几次纹丝不动。
耳边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旁边的马甲州弟子已御剑升空,准备博出条生路。
秦千凝心下焦急,干脆道:“别推了!我们换条路!”
大家累得气喘如牛,大喊:“什么路?”
秦千凝答:“八路。”
她从储物囊里掏出一把大铁锹,准备学习八路军挖地道。
这种力气活指望不上她,旁边的体修夺过铁锹,疯狂挖土,秦千凝又拿出面包车的残骸铁片,大家立刻轰然上前,齐心协力狂刨。
别说,还真一口气刨出了一条地道。
魔主也没想到自己刚死,守护几千年的家就被偷了。
魔主消散,魔气罩破裂,众人深入地下,直接挖到了魔宫顶部,连人带铲子叮铃哐啷地砸在魔宫房顶。
刚才又惊又急,灵力体力一起使,摔这一下可是摔了个够呛。
大家趴在房顶上痛哼,陡然懈劲儿,一时没有精力爬起来。
一片虚弱挣扎中,最弱的秦千凝反倒一咕噜翻了起来,垂涎欲滴地摸着瓦片:“琉璃瓦……”
果然□□来钱快,这也太奢侈了吧。
她完全不见半点虚弱,吭哧吭哧把琉璃瓦全摘了,一眨眼的功夫,富丽堂皇的流光溢彩的魔宫顶只剩下光秃秃的黑。
即使和她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大家还是看呆了。
秦千凝激动道:“家人们,挖到宝了。”
什么虎穴狼巢,魔宫就是个金窝银窝。
不得不说,这心态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计绥对这个师姐的猖狂深有所感,提醒道:“这里是魔宫,处处都是危险,一定要谨慎行事、仔细观察。”
“我知道。”秦千凝点头表示明白,“我一定仔细观察,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宝贝。”
计绥:……
光听前半句他还以为她终于靠谱了。
魔宫不同于秘境,是魔主的老巢,危险程度不可估量。
显德看着这群闹哄哄的修士们,觉得这个时候必须要正经起来:“大家听我一言,魔宫的主人虽然是驭兽师,但她的魔宫定然布满了机关阵法,所以危险不仅仅来源于地上的魔兽,魔宫也同样危险,大家不能掉以轻心。”
大伙儿稀稀拉拉答道:“明白。”
一边糊弄,一边围着秦千凝叽里呱啦讨论这个瓦到底值不值钱,是什么年份的。
显德摸着额头,长叹一口气。
打不过就加入,他也跟着挤了进去。
讨论完价值后,秦千凝如获至宝:“接下来,就让我们勇闯魔宫!”
索恒没有参与这场闹剧,一直秉承沧海宗中正克己的作风,带着师弟们在屋顶四处观察,回来听到这句话,立刻道:“不可,屋檐四周有极不起眼的阵法,我怀疑里面困着什么。”
青光宗修士们探头:“啊?我瞅瞅。”
法术圆融互通,他们也懂一点阵法的知识,一看:“确实是围困压制的阵法。”
秦千凝道:“难道是养的宠物?”把脏兮兮臭烘烘的魔兽困在宫内,也太重口了吧。
索恒不置可否:“我们先找个办法探查一下再进去。”
想法很好,但如何探查呢?
大家都想着先下地,找窗户大门之类的,但秦千凝却掏出了电钻。
她说:“那就打个洞看一眼。”
大家:?
说干就干,扒了瓦片的屋顶黑漆漆的,电钻嗡嗡响,对着无坚不摧的屋顶狂钻。
不一会儿,就打出了个小洞。
秦千凝坚信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当然,现在确实没有观众,因为投影石照不到地下,所以她毫无姿态地趴在屋顶,单眼对准小洞努力看。
人生是没有观众,但她的身边可站满了观众啊。
大伙儿一时有些沉默。
该说不说,这个姿势真的太猥琐了,像偷窥闺房的——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滑过,屋内就传来一声尖叫,屋内的人尖叫,偷窥的人也跟着尖叫。
秦千凝捂着胸口:“妈呀,有人!”
“什么人?”
“魔主?邪修?”
“活人死人?”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秦千凝脑海里全是那惊魂一撇的死白小脸,捂着胸口连连摆手,表示本人需要缓一缓。
说了还好,不说大家顿时心里痒痒。
辛焱忍不住,占据秦千凝的位置,学着她的姿势趴下去。
他人高腿长,腚撅得老高,这个姿势显得更加猥琐了。
下一刻,熟悉的尖叫响起。
辛焱摸着胸口,一副吓得难受的样子,跟秦千凝排排坐齐齐喘气。
这就让大伙儿很难做诶。
青光宗大师兄立刻接替偷窥位,于是排排坐的成了三人。
这下本来闹哄哄一盘散沙的大家,突然有了秩序,竟然开始排队了。
索恒被荒谬到语无伦次:“各、各位……”
他想要阻止大家,却见到一脸圣洁的显德也在后面排起了队,甚至还是插的自家小师弟的队,他的世界受到了极强的冲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尖叫声源源不断,里面的人似乎没想过屋顶会一直出现一只眼睛,到了后来似乎麻了,终于停止了叫声。
张伯修从屋顶上弹起来,这次终于说话了:“里面的人拿杆儿想戳我!”
在后面排队的计绥抓住了重点:“能碰到实物,所以是人?”
这时秦千凝终于缓过来了,推开张伯修,抓住里面怼出来的掌扇扇杆。
里面的人愣了,终于开口:“你们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秦千凝不问反答。
或许没想到上面的人这么理直气壮,下面的人愣了一下才道:“吾乃吹雪阁高白。”
话音落,上面沉默。
高白以为是被他的名头震撼到了,正要出声表明谦虚,却听上面道:“蛤,谁?”
高白:“……”
他解释道:“外界也常常叫我玄雷真人。”
“什么雷真人?”“哪境的啊?”“没听说啊?”“显德你那么八卦你肯定听说过。”“阿弥陀佛秦道友不可信口胡诌,我什么时候八卦了。”“你小子还跟我装是吧?”
一群人能吵出一个集市的效果,高白困于魔宫千年,安安静静了千年,好不容易听到人声,竟然是这群超吵的小年轻们,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他大喊:“各位,停一下!”
上面终于安静了。
他道:“北境吹雪阁,剑道顶峰,你们没听过吗?”
上面异口同声:“没有。”
高白愣了,正在震惊不解时,小洞里传来一个女声:“前辈,礼貌问一下,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高白:“……”
不是加上“礼貌”二字就代表这句话很礼貌了啊!
他沉默良久,半晌悠悠叹息:“或许是的吧,我记不清了。”
不见天日,年年岁岁,久了什么也忘了,再过些时日,怕是连来处和姓名也要遗忘了。
他的伤感刚刚升起,上面又开始乌泱泱闹哄哄。
“连自己死没死都记不得了,那可能是死很久了。”
“也不一定,可能是老糊涂了呢。”
“秦道友所言甚是。”
高白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大吼:“你们这群小鬼能不能闭嘴!!!”
高白曾被称为正道最利的剑,斩遍天下妖魔,长剑凌清秋,威名赫赫,无人能敌。
平日里遇着小辈,别说发怒吼骂,光是路过,那些小辈们就会噤如寒蝉,缩成鹌鹑。
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辛焱大声嘟囔:“好凶啊……跟我娘似的。”
赤风:“谁是小鬼,本姑娘才不是。”
显德:“额弥陀佛,肯定骂的不是我。”
计绥:“显德刚才师姐说你八卦是什么意思?”
又开始叽里呱啦各说各话了,高白的额角青筋跳个不停,忽听那个熟悉的女声开口:“好啦好啦,死者为大,他都死了,我们让让他吧。”
高白:……
他忍不住纠正道:“小道友,我不一定死了,我只是记不得了。”
“嗯嗯嗯你没死你没死。”
高白:“……”
他开口:“要不你们下来吧。”我保证不动手。
秦千凝丝毫没有听出他口中的寒霜,当然,也可能是她脸皮厚,根本不在乎。她道:“里面危险吗,怎么下去?”
高白答:“魔宫只能从大门进,其他方位一旦进入将会被立刻搅碎。但大门处布满了阵法,皆为歪邪魔阵,惑人心境,若被触发,金丹以下都会沦为魔傀。”他语气很淡然,“但我知道怎么进来,你们需要跟随我的指挥,切不可踏错半步。”
上面没有回应。
正道修士,怎可如此畏惧瑟缩?
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向大家劝诫:“修真界危机四伏,每一次进阶都是踩着刀尖成功的,若轻易畏惧,不如回家——”
秦千凝打断他的话:“不是畏惧,就是怕你不靠谱。”
话音不是从屋顶传来的,而是从大门口。
动作很麻利,过于麻利了,高白怀疑他们话没听完就已经贸然跳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靠谱?”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正道魁首!最后的防线!他不靠谱?!
秦千凝:“好啦好啦,我们先进来再说,你说这个阵法怎么走?”
这随意的语气让高白茫然,这里是魔宫,不是走亲戚去大姨家,这种态度真的好吗?
高白闭上眼,缓缓道:“此阵为三障十恶阵,其中嵌套了九环轮转阵,你们一定要跟紧我的声音,不要被迷了心智。”
听到迷心智,赤风等人忍不住看向秦千凝。
当年内门大比迷障林全靠秦千凝牵着大家出来,心境考验不是她的舒适区,是统治区。
大家已形成条件反射,下意识牵住秦千凝的手,拉成一串,排排站。
其他四宗门的修士看傻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显德看人很准,立刻懂了,秦千凝绝对在这方面有大优势。他问:“秦道友打头阵?”
计绥点头。
显德便立刻牵起队伍末端那人的手,顺便招招手,让自己的小师弟过来。
百里门体修和青光宗法修们立刻跟上,最后沧海宗不能搞特殊,无耐,也别扭地牵起手。
这种感觉很特别,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手拉手心连心。
“跟着我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嗫喏几句贴心话,上面就动了,沧海宗修士被扯着往前,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个想法:“等一下,前辈是不是还没开始指挥?”
秦千凝以为“跟着声音”就是指挥,寻着声音左拐右拐前进后退,走了四五步了,才听到高白拉长语调接着道:“第一步,左拐。”
已经拉着大部队进入迷阵的秦千凝:“……”
她:“叔,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儿。”
这一死死一窝,修真界的好苗子要是这茬被一刀全割了,她秦千凝高低得当个千古罪人。
高白也才三十岁,猛地被人叫“叔”,一时怔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感叹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你声音怎么近了?”
秦千凝:“因为我已经走了五步了。”
高白:……
他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啥?”
冷静冷静,高白反应过来她说话语调还很清晰,不像是入魔了的样子,才勉强找回声音:“好,好,没关系,后面可不能错了。第六步,东南方一步。”
剩下的步子秦千凝老老实实跟着他的指挥走,有惊无险。
走了一段路后,眼前的暗流黑河陡然消失,视野里出现一片亭台楼阁,雾气氤氲,似平和仙境。
高白的声音传来:“先击碎中央的假山,然后碎掉假山西南三步的石台,最后斩断桃树。”
外面沉默。
高白:“有何顾虑?”
秦千凝无奈:“叔,我是个器修。”
高白:“嗯……嗯?!”
不是,你一个器修你打什么头阵啊?
“只要碎了就行是吧?”秦千凝的镲子都用完了,只余下唯一的灵器。
高白答“是”,接着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嗡嗡声响起。
这声音太难听了,有种天灵盖被钻飞的错觉,让人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大中午的搞什么搞。
假山、石台、桃树,秦千凝挨个钻过去,全部破坏掉后,眼前终于出现了魔宫大门的样子。
秦千凝终于看到了高白的样子,剑修都一个样,千百年来没变过,傲骨嶙嶙、凛若冰霜。
高白也看清了那个一直考验他心境的女修。
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一双眼睛亮堂堂的,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鲜活气。
她一脚踏进来,没有一丝拘谨:“你好你好。”
高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她一只手牵出了一个明媚艳丽的女修,然后那个女修跟着牵出一个桀骜冷淡的剑修……
跟拔胡萝卜似的,一扯一大串,什么体修和尚法修,看得高白眼花缭乱。
他忍不住问:“现在修真界修士这么……亲昵吗?”他们剑修不是一向独来独往,不和人接近吗?
秦千凝不懂哪里不对:“很亲昵吗?朋友之间牵牵手很正常吧。”
朋友?这两个字在高白心中盘旋,品味起来充满迷茫,多么陌生的词。
他背着手,淡淡道:“我们剑修不交友。”
秦千凝嘴巴飞快:“所以这就是你被困死在这里没人救你的原因吗?”
高白:“……”
他几度张嘴,硬是不知道怎么反驳,甚至回忆着极其模糊的过往反思:我是不是真的死在没朋友上?
他沉浸在惆怅中,秦千凝他们已经开始在殿内摸摸抠抠了,主打一个有好东西不能放过,通通收入师姐(秦姐)的储物囊。
等高白回过神时,秦千凝已经把殿内圆桌拆了下来,一只手夹着桌腿,一只手推着大桌板在地上滚:“赤风,你储物囊还有位置没,帮我装一下。”
高白:?
他感觉自己回忆里加起来的震撼都不如这一炷香多,忍不住伸手想拦住忙得脚不沾地的秦千凝。
却在下一刻,看见秦千凝穿过了他的手。
他愣在原地。
秦千凝停住脚步,礼貌道:“节哀。”
高白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回忆涌现,他声音很低很轻:“……你果然说得没错,我已经死了。”
他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暮色,千年前的人,如今还在为执念逗留,连自己已生死都忘了,实在可怜。
秦千凝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和尚,可以给你超度。速度快的话,今年内就能投胎做人重新开始修炼了,再快一点,说不定你还能来看我们五境大比呢。”
高白的忧伤瞬间散了一半,留出空间给无语。
显德从旁边路过,小声嘀咕:“再次强调,我不会超度。”
秦千凝同样小声与他咬耳朵:“哄哄老人家怎么了?”
高白:……
他忍不住开口:“你们小声说话我也能听见的。还有,我不老,我也就三十岁。”
偷家暂停。大家坐在高高的家具堆旁边,听高白讲那过去的事情。
他作为正道最后的防线,只身入魔窟,与御兽宫魔主同归于尽,二人神魂消散,但都有保底术,留下了残念。
魔主残念被困在宫外,他却被困于宫内,一直苦等,希望有一朝能有人到来,告诉他最后正魔之争谁胜谁负。
秦千凝道:“魔道已经死光光了,这方魔域被炼化成了秘境,放我们小辈进来比试。”
高白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千年执念,等的就是这短短几句话。
秦千凝骄傲道:“您现在看到的,都是大比的好苗子,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高白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他看着他们,心中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在盘旋:千年后修真界的希望居然歪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修真界是真的要完蛋了吧……
另一边,显德作为写手,对故事的细节很好奇,忍不住问:“前辈,有一个问题是我比较想请教的,您当初怎么杀到这里来的?”
高白回答:“当初十二魔主只剩两人坚持,我杀了另一人后,已折损了大半功力,不小心被御兽宫魔主抓住。她将我囚禁于此,没有立刻杀我,而是说要慢慢折辱我……”
秦千凝摸下巴:“emmmm。”
本来她不emm,大家也不会想歪的,她一emm,大家都开始emm了。
显德二话不说,已经掏出了纸笔奋笔疾书,灵感爆棚,准备出去写一写正魔那些扭曲的情感故事。
高白说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了:“我问一下,千年后的年轻修士们都是你们这样的吗?”
秦千凝:“那倒没有,我们比较鹤立鸡群。”
高白觉得她没有文化,所以才会用错成语,没有纠正。
正准备松一口气时,却听她道:“五境大比还没开始,所以其他四境的我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向我们学习优秀品质,慢慢变成我们的形状。”
高白才三十岁,自认为年纪不大,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但此刻他竟忍不住脱口而出:“成何体统!”
绝望归绝望,执念已解,他的残念很快就要消散了,高白道:“这千年内,我慢慢锻炼残念,将识府凝华成型,希望能有人传承我的剑法。”他嘴上嫌弃秦千凝,但还是下意识看向她,“我的剑法一直是五境第一,你想学吗?”
秦千凝很实际:“你还能坚持吗?”
高白:“……识府传功很快,不需要多久。”
“可是我是器修。”
“……我对我的水平有信心,榆木疙瘩来了我也能教出五境第一剑。”有没有搞错啊,还挑上了?他当初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留抹残念是为了渡劫吗?
秦千凝屁股动了动,高白以为她心动了,下意识摆出师父的姿态:“但学习本剑法需得在火海中苦心磨炼十年那么长的时光,淬炼本心,品味苦难。”
秦千凝:“……”本来就不想学,现在一说,更不可能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