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姐姐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叫靠谱吗?
“有一说一。”笑完后,秦千凝严肃了表情,认真道,“这个凤冠挺贵重的,我得把它带出这个鬼地方。”
大家:“……”
几句话的功夫,旁边的迎亲鬼就等不住了。
它打断众人,阴森森对着秦千凝道:“夫人莫要误了吉时,起轿吧。”
秦千凝成了新娘,确实不是“闲人”了,它们动不了她,但不代表能无限容忍她。
不等秦千凝争辩,迎亲鬼一挥手,花轿起,所有的鬼魂齐刷刷抬头向前,整齐划一地迈步。
他们身上鬼气森森,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让出道路。虽然这群鬼停止了攻击,但对他们的敌意不减,秦千凝成为新娘子只是权宜之计,他们必须尽早想出办法,快速离开这个鬼地方。
轿帘被迎亲鬼强行盖下,但侧边的小帘子被人掀开,秦千凝探出半个脑袋:“我进来的时候碰到一只在街上游荡的鬼,他保留了神智,可以正常对话,看上去十分惧怕这个鬼主。他提到了子时城主娶亲必须回避,我猜测只有这个时间点鬼兵和迎亲鬼出没,到了白日应当会好一点。”
“那我们怎么撑到白日呢?”计绥强调道,“在不把你嫁出去的前提下。”
秦千凝无所谓地摆摆手:“只要不死,成亲算什么,只是不知进了城主府会不会安全点。”
大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语气听上去一点儿也不怕,甚至还有一点儿好奇和兴奋。虽然没有见到鬼城主,但众修已经预感到了他鬼生怕是不能安息了。
由于出了秘境后大家都先跟着秦千凝去取回了储物囊,所以现在身上保命法宝不少。
除了万壑宗,其他四个宗门都有点财力。大伙跟着花轿走,纷纷掏出攻击灵器、防御法宝和符篆等物塞给秦千凝。
秦千凝也不客气,通通接过。鬼城主再怎么也是个大boss,她不敢浪太高。
大伙儿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往轿子里塞东西,远远看去,有一种十里红妆嫁女儿的感觉。
沧海宗和青光宗转角遇见爱,一拐弯便看到了这一幕。
刚把自己保命佛珠给秦千凝的显德眼尖,看到了他们身后源源不断的追兵,立刻人仗鬼势大喊:“住手!好大的胆子,那可是城主夫人的小姨子小舅子!”
沧海宗和青光宗:?
他这句话仿佛一句困咒,立刻将追兵们定在原地,不再动弹。
迎亲鬼浑身颤抖,估计是被这群无耻修士气得,他僵硬地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花轿内:“呵呵,夫人的亲人可真多呀。”
秦千凝撩起花轿帘,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嗯呢,大家族,一百零八号姐妹兄弟,我是他们的掌心宠,长街送嫁不过分吧?”
见到花轿里面坐着秦千凝,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沧海宗和青光宗修士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当场眼前发黑。
看看花轿旁送嫁的三宗修士,再看看阴森凶狠的迎亲鬼,索恒连连后退几步,痛心疾首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你们是莫逆之交,心头羡慕不已,却没想到在危急之际,你们竟然卖友求荣,将她送到恶鬼的手里!”
莫名其妙被骂了的三宗:啊?
索恒看着古板,实则脑洞比显德还大,脑补了一系列民间献祭故事,当即就沉痛地闭上了眼。
“我虽与秦道友结交不久,但我欠她一命,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她被强行送入□□窟里。”
一头雾水的三宗:“……”哥们儿你究竟脑补了怎样的故事啊?
迎亲鬼:?
远在府内的城主莫名想打喷嚏。鬼怎么会想打喷嚏,他百思不得其解。
显德甚至忍不住想给索恒鼓掌了,平日里看着严肃刻板,没想到编故事比自己还厉害还抓人眼球。他一时感觉遇到了强劲对手,成为五境第一写手的梦想摇摇欲坠。
还是秦千凝最先从无语中缓过来,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他们牺牲我,强行将我献祭给鬼主,是我自己想嫁的。”
听到秦千凝这么解释,索恒身边青光宗修士们和剑修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唯独索恒本人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你……何时与他有的缘分?”脑海里闪过一见钟情,情定前世,早死的竹马阴间再见等各种爱情故事,索恒认真道,“人鬼殊途,秦道友,慎重。”
大伙儿嘴巴张成鹅蛋大。
原来平日里看着最正经的人,原来内里是这么放荡不羁爱脑补啊。
显德都要怀疑索恒私下有在偷偷看自己写的话本,他不接受索恒比自己天赋异禀这个解释。
秦千凝扶额:“索道友,是这么一回事儿,城主娶亲,闲人回避,那成为迎亲的主角,就不需要回避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秦千凝何时有这么认真正经解释过一件事,不正经人自有不正经人磨。
索恒眉头紧紧蹙着,神情几度变化,终于睁大眼,恍然大悟。
他略带尴尬地僵硬收剑,迎亲队伍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红着脸向花轿旁的三宗修士道歉:“抱歉,是我一时心急,误会了各位。”
大家摆摆手表示没事儿,反正社死的不是我们。
索恒一时浑身跟蚂蚁爬似的,面皮僵硬,按剑走到花轿附近,加入送亲队伍。
平日里大家接触不算太多,总觉得和这群正经修士有壁,无法成为贴心好友,但今日索恒的表现,让秦千凝觉得:嗯,有点神经,可以愉快地加入我们。
她掀着轿帘和索恒说:“索道友,你是怎么想歪那么远的?”
索恒脸更红了,万幸此处没有留影石,要不沧海宗的风评将会大大受损。
他解释道:“因为秦道友平素行事与众不同,我便排除了正经计谋这个答案,下意识往其他方向想去。”
秦千凝:……
秦千凝放下轿帘,先下了886。
维持秩序的鬼兵一直紧紧跟着他们,迟迟不散,几乎布满了所有的街道,一群人跟随花轿行走,虽没有受到攻击,但仍感觉到了他们的虎视眈眈。
根本找不到可以逃离的时机,难不成真要把秦千凝送去成亲?
就在众人心焦不安时,黑漆漆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宫殿,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随着人群的靠近,慢慢亮起一盏盏绿幽幽的灯笼,如野狼凝视。
秦千凝打量着宫殿,又看着被鬼兵围得水泄不通后路,都走到这步了再拼命杀出去,还不如进殿看看自己的老公长啥样。
她抓起被自己踩的脏兮兮的纸人,一掀轿帘,准备出去看看。
刚一动,一直僵硬的迎亲鬼猛地闪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夫人,仪式未开始,不可随意下轿。”
秦千凝还真不懂娶亲是什么规矩,脑海里闪过各种电视剧情节,隐约记得新郎好像要来迎接新娘……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忽然一阵极冷的威压降临,在场的修士无不毛骨悚然,下意识运转起了灵气抵御这森森鬼气。
风吹鬼嚎,一道黑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站在殿前抬眸看向前方。
“活人?”他声音极冷,充满了诧异。
漫天的纸钱纷飞,阴风发出尖啸,诡谲而怪诞。
鬼主终于露出了真容,出乎意料地,他看上去并不像适婚年龄的成人,更不像索恒脑补中的□□老头,而是一个身材细长的少年。
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穿着与纸人身上相配的婚服,脸色与白纸无异,唯独嘴唇鲜红如血,在绿光照耀下显得面目狰狞。
秦千凝下意识看向手上的纸人,同款白脸红唇,原来这就是夫妻相。
这煞白的脸,她抹粉也达不到啊。秦千凝感慨道:“原来在这场爱情里,我注定是输家。”
城主:?
迎亲鬼:?不会真如那名剑修所言,其实一人一鬼是相爱的吧,这女修是人吗口味这么重。
习惯了她随时发癫的众修士们:……又开始了。
阴凄骇人的气氛瞬间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少年鬼主表情裂了一下,这才将注意力从一群修士们转移到花轿前。
他看着带着凤冠的秦千凝,眉头紧锁:“你谁?”
秦千凝:“你未过门的妻子。”
鬼主:……
他忍不住问:“你是人是鬼?”太离谱了,什么鬼玩意儿。
被一只鬼问这个问题,秦千凝也沉默了。
两相沉默中,秦千凝转移了话题:“我们乃西境最强五宗的精英弟子,身上秘宝无数,解决不了城中所有的鬼物,但也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重创你。”
刚才人家正经的时候,她胡说八道,别人被带偏了,她又开始直入主题了。
鬼主哪还不明白这群人是来捣乱的,他筹谋已久的时刻被破坏,还受这群蝼蚁人修的威胁,当即大怒,二话不说,朝他们释放全部的鬼气。
有防御法宝的立刻打开防御,剑修们迎难而上,直接挥剑斩去。
灵气与鬼气对撞,以他们为中心爆发出极强的光球,身后站立的鬼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大家神魂一震,差点灵力乱窜。
这一招算是领略了鬼主的能力,一人对所有竟然毫无压力。
他的修为在化神!
在场弟子们最高的也就筑基,抱团打他都不够塞牙缝的。
秦千凝觉得这次有点玄,正在绞尽脑汁想方法时,一道极强的鬼气直直冲着她而来。
哇,这鬼也太记仇了吧!
秦千凝立刻掏出无数的防御灵器抵抗,可鬼主显然被她挑衅到了极点,这一击实实在在的,她手上的法器接连碎裂。
法修们立刻为她护身,但他们顾着自身都已经很困难了,别说秦千凝。
她刚才收集了一袋子防御灵器,手速飞快地拿出来用,可惜根本无法彻底接下这一击。
那抹杀气腾腾的鬼气穿破重重阻碍,逼到了她眼前,秦千凝忍不住闭眼,
完了,她灵石还没用完呢……
下一刻,剑光大盛。
一条白色巨龙从她胸口钻出,盘旋于空中,一声长吟驱散所有的鬼气,旋即化作万千刀光,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直冲向鬼主。
幽黑的空间被这光影点亮,大家能清楚看见万千剑光汇聚在一起,穿过了鬼主身体,将它猛地击溃在地。
秦千凝愣愣地抬手抹了抹防御衣,胸口镶着一片护心玉。
她立刻明白了这剑意从哪儿来的。
是沧尘。
沧尘被废前,虽只是元婴期,但剑修是所有修士里可唯一越级挑战的修士,不愧是剑道天才,剑意精凝,竟可直逼化神期。
这道留在玉内的剑意让众人跨时空感受到了沧尘当年的风光,要有多么强的天赋,多么坚定的道心,才能从小小门派中走出这么一个剑修。
剑意随心,沧尘的剑气不仅是利,还有极强的浩然明净正气,如长空明月,能驱散所有的黑暗污浊。
这正是鬼魄最怕的东西。
鬼主痛苦地匍匐在地上,狠厉地抬头,双目血红,神色扭曲,但却没有继续攻击。
他不确信秦千凝身上还藏有多少这样的剑意。
问题来了,秦千凝也不知道有多少。这玉肯定是沧尘在被废前制作的,谁知道他当时做了多少个?
她想,这种剑意很难得,估计不会做太多。
可是秦千凝这次倒是没猜对。沧尘这一生茕茕孑立,踏上了一条苦修之道,落月寒山,大漠长河,独行独坐间也会偶感孤寂,于是他便生出了收徒的想法。
剑意每精进一些,他就会费劲苦心留一道进去,想要将来把这些玉当做收徒礼送给徒儿。
只是后来变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合眼缘的徒儿,就从巅峰跌落,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直到遇到秦千凝,沧尘又想起了过往的时光,想到那份赠予未来徒儿的心意。他这等废人自然是不能收徒的,所以沧尘也没提过玉的事儿,只是让炼器师将这些玉藏于防御衣中,让过去的自己为这个错过的徒儿护航。
秦千凝曾说过沧尘看着冷面冷心,其实心里很是柔软,但她也没想过沧尘那么柔软,留剑意进玉内如此费劲儿,他想到徒儿,留一个,想到徒儿,再留一个……陆陆续续的,竟然留了一箱子玉。
这些玉被藏于防御衣内,密密麻麻的,秦千凝如今相当于一个巨型大杀器,行走的弹药包。
她本人是不知道的,但她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
于是她嘴角一歪,一幅“小小鬼主,可笑可笑”的样子,看着鬼主道:“都说了我们是精英弟子了,你真以为我们没有任何大能护身的手段就敢只身前来?”
好大的口气,好自信的态度,就连身后的队友们都怀疑秦千凝是真的有点东西了。
“你想做什么?”鬼主起身,忌惮地盯着她。
“我不做什么呀,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秦千凝一幅十分苦恼的模样,“我们既无怨也无仇,何苦打得两败俱伤?”
鬼主眉心忍不住跳了跳,拜托,你还戴着凤冠捏着我的纸人新娘呢,你说我们无冤无仇?
秦千凝好像也想到了这点,尴尬一笑,找补道:“我也不算是破坏了你的娶亲吧,少了一个纸人新娘,我不是赔上了自己吗?”
鬼主:……
“赔你就不必了。”真的会谢。
秦千凝十分疑惑:“为何,我还是比这个纸人好一点……嘶,你口味好特别,玩儿太大了吧?”
鬼主手握成拳,不断劝自己冷静冷静。
“我娶纸人乃遵循六界法则结阴亲,你不懂鬼界规矩就不要胡说八道。”真是开了眼了,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这种人。
秦千凝觉得他逻辑不是很对:“那我和纸人不一个道理嘛,我如花似玉,你一看就死了很久,算老牛吃嫩草,占了大便宜了。”
鬼主本来还在三观重组中,不懂哪儿来的疯子要强行嫁给自己,听到她后面那几句话,彻底爆发,尖着嗓子吼道:“我死时也才不过十五!死后便没有长大了!”
他性格看上去确实不够沉稳,像个未长成的半大少年,应该没有说谎。
“但是你死了最少一千年了吧,加起来——”
鬼主气得跳了起来:“那不算!!!”
秦千凝连连道:“好好好,不算不算。”她一幅沉稳大人模样,无奈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天地可鉴,谁面对这种场面能冷静。
身后瞪着眼睛看秦千凝戏耍鬼主的修士们一时唏嘘不已,万幸他们是队友而不是敌人,否则气都能被她活活气死。
他们默默地在心头给鬼主点了个蜡。
鬼主不愧是万鬼头头,秦千凝一说,他还真是冷静了下来。
“我结亲算好了时辰,不能耽搁。”他掀起眼皮看秦千凝,其实她说的没错,活人比纸人好,纸人他试了无数次都失败了,活人结阴亲准成。
明明刚才要嫁的人是她,她却说翻脸就翻脸:“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你先说清楚为何要结亲,我再考虑要不要嫁给你。”
鬼主:“……”
身后鬼兵和迎亲鬼们忍不住转了转僵硬的眼珠,那吃瓜的姿势做得足足的。
鬼主抽了抽嘴角,对他们道:“进殿内谈吧。”
秦千凝防备:“你殿内没有猫腻吧?”
鬼主已经被气到自暴自弃了,冷笑一声:“你身上的剑意可以把我屋顶都掀翻了,你怕什么?”
也是,秦千凝点点头,跟着鬼主走近了殿内。
殿内点着白烛,气氛比外面还阴间,但秦千凝丝毫不惧,因为这座大殿真是装修得太豪华了,比御兽宫的魔主还要富有。
她眼神四处打量着,鬼主幽幽叹息一声,自顾自地道:“我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困了多久,或许外界已经过了几千年了吧。”
他便讲述起了千年前的过往:“我乃中州娄家嫡幼子,娄家曾是顶级世家,却慢慢呈现颓败之气,当时世道大乱,魔、邪、正道纠缠不休,我八字极阴,是鬼修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家主便动了心思,同鬼修做交换,将我折磨致死并炼化成家鬼,守护着娄家。”
他说得简短,但听的人都沉默了,明白他省略过去的细节有多残忍。
秦千凝道:“现在已经没有鬼修了。”
鬼主神色动了动,语气平淡地继续道:“被至亲残忍害死并炼化的鬼魄乃极恶之鬼,威力极胜,我受他们驱使,让娄家短暂地回到了巅峰时期。但邪魔外道终究不容于世,何况还是中州正道世家,娄家被正道讨伐,我自然也逃不了。”他话锋一转,道,“但我被净化后,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进入了这方界域。”
秦千凝自然而然问出了那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鬼主摇摇头:“不知道。我猜测这里是介于人界和冥界之间的空间,极为封闭,能量凝滞,这里有无数魂魄被困住游荡,千年来也没能找到出口。”
秦千凝懂了,当初杀死鬼主的人或许是谅他虽手满鲜血,但也是被人驱使的受害者,所以并未将他打得魂飞魄散,而是将他净化送他去投胎。
但鬼主和停留在这里的其他魂魄一样,去冥界的半道被截胡,困在了夹层里,一直找不到出口。
“那你为何要成亲?”秦千凝问出下一个问题。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鬼主也不藏着掖着了,道:“我这种家鬼除非魂飞魄散,否则要一直受人驱使,非亲人解缚不得摆脱,更不会投胎。所以我想娶阴亲,让妻子为我解缚。”
“为何要纸人,女鬼不行?”
鬼主摇头:“不行,家鬼受人驱使,女鬼是鬼,没法控制我。”
秦千凝疑惑:“那纸人也不是人啊。”
鬼主被她的语气激怒,辩驳道:“除了纸人,这里只有鬼!我也是没有办法,便想用写了活人八字的纸人替代活人,试图躲过六界法则,成功结亲后再操控纸人为我解缚。”
他气哄哄反驳了一通,低下头,丧气道:“但每一次我都失败了。”
他这个模样看着确实可怜。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少爷,却被亲人炼化成家鬼,后来被正道消灭,仍保留三魂六魄理智,没有成为只留念恶的残魄,想来生前是个善良的人。
秦千凝嘴毒,心不坏,见状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要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打瞌睡送枕头,我这不是给你来当老婆了吗?”
鬼主:“……”
记起旧事的一腔苦楚怨恨通通化作了无语,他道:“你确定你是正道的吗?”
秦千凝假装没听见,继续道:“而且我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
鬼主犹豫道:“什么好消息?”
“恭喜你,你家里人一千年前就死光啦!”
鬼主:……
果然就不该接茬。
他神色几番变化,煞白的脸硬是生出了五彩斑斓,最后化作了麻木一笑:“行吧,也算好消息。”
“所以这里的鬼城都是你的地盘?”见他脸色好了点,秦千凝便开口问细节。
鬼主点头:“算是吧,在我的私域下,都是我的地盘。这是我在娄家练出来的功夫,只要进入了我私域的鬼魂,都将听我号令。”
厉害啊。
秦千凝表示惊艳,并追问:“那你解缚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不是说这里是封闭的空间,你要怎么出去投胎呢?”
“我不知道,只想着先解缚再说,这里出不去进不来——”鬼主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他被秦千凝搅昏了头,现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你们怎么进来的?!”
秦千凝耸肩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进入了一方充满死气的秘境历练,那方界域估计和这里挨得很近,秘境被炸烂后生出了无数裂缝,我们从裂缝里来到了这里,我猜测是那一下炸开了和这方界域的通道。”
鬼主脑袋又开始发晕了:“等等,秘境……被炸烂?我没听错吧,是秘境?”
秦千凝一幅老实人的面孔点头。
鬼主沉默了,过会儿才道:“那现在空间应该开了。”
“意思是找到裂口就可以出去了?”秦千凝有点激动。
鬼主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哪儿有那么容易,第一,我们不知道裂缝在哪儿;第二,这方界域里的鬼魂什么都有,既有普通凡人修士,也有极恶的未被打散的魔道恶魂,千年过去,他们已然形成了势力;第三,就算在我的私域里可以暂保你们安全,但也保不了多久,因为你们是活人,而我的私域里只有鬼和亲人可以久留。”
秦千凝认真提取他话里给出的讯息,问:“裂缝有多难找?魔魂有多难对付?”
鬼主道:“首先裂缝现在不在我私域里面,不然我一定能感受到,但你们却掉入了我的私域,那么裂缝一定在不断地移动变化。至于魔魂,由于法则原因,他们闯入不了我的私域,但若是我踏出私域,对上他们便是送死,因为他们在不断炼化魂魄、驱使恶魂、建立大军……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摸我的遗物!”
家鬼私域里的东西都是他生前遗物和家里人烧的贡品,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摆件。
秦千凝尴尬地收回手,狡辩道:“你我即将成为夫妻,夫妻俩又不是外人,我摸摸拿拿怎么了。”
鬼主:“……我还没说要娶你呢。”
别的不说,要呆在他私域里,就必须成为他的亲人。姻亲也是亲,所以这个婚,成定了。
秦千凝冷哼道:“你不想解缚了?”
鬼主面皮一僵,很想嘴硬反驳,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与活人成亲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秦千凝很懂什么叫一张一弛,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见他一脸抗拒,安慰道:“没事儿,也不是非要和我成亲,和他们也行啊。”
她指着身后的一群修士安利道:“男的女的少的更少的都有,还有和尚,保证口味丰富!”
鬼主抬头,看向她身后那群个头高大的男修和有点懵的光头佛修们,煞白的脸一绿,仿佛吞了只苍蝇。
娶一个,剩下的拜干亲,这就是一带一路,通通划到“亲人”的范畴里。
当然,如果干亲不符合法则,那就——
秦千凝一拍大腿,想出一个完美的注意:“这样吧,你把我们都娶了,坐拥三宫后院,享齐人之福!
身后的修士们:……
鬼主:……
秦千凝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拍着鬼主的肩真诚感叹:“娶这么多人,这么丰富的品类,你小子可是捡到大便宜了!”
鬼主一言不发地看着秦千凝,你确定是捡到大便宜,而不是捡到大便吗?
他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了,为何遇到了她,却还能生出想死之心呢?
“行了,别磨磨叽叽的。”秦千凝把手往桌面上一拍,“娶一个和娶一窝,你选吧。”
鬼主感觉他的天空失去了颜色,沉默半晌,道:“那还是先试试娶一个,剩下的拜干亲,看看能不能纳入我的私域。”
他实在不想娶这一大家子。
秦千凝道:“也行,那我们先拜个把子,你稍等。”
鬼主无力地点点头,看着他们跑去殿门处对着天结拜,神情有些恍惚。
他没体会过热闹,从出生到被虐死,那一生一直是被关在府中的,死后化为家鬼,更是不能迈出私域一步。彼时他与家人的关系十分复杂,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主仆的关系。
所以在漫长孤苦的岁月中,他也曾生出过想法:若我在神魂消散前,能体会一次正常人能感受过的热闹欢声该有多好。
但……也不必要这么热闹吧。
鬼主脑瓜子嗡嗡的。
秦千凝拜完把子,遵从电视剧里的标准行为,“啪”地一下把空酒坛子摔向地面,碎片四溅,残余的液体在地面留下不规则的图案。
鬼主捂着额头:“你扔酒坛子干什么?”
这个不必要的动作把他殿门前弄得脏兮兮的,他还要动用鬼力清扫!
秦千凝:“仪式感。”她转头问鬼主,“所以等会儿我们需要喝交杯酒吗?”
鬼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喜欢玩闹,根本没把结阴亲当成正经事看待。
鬼主有点怀疑自己对队友的选择,但现在后悔也没用,私域里只有他们闯了进来,一时还真找不到别的活人来帮忙。
他道:“你确定要亲自嫁给我吗?”
鬼主现在觉得娶个和尚或者壮得像山似的体修也不是不行,都比这个面善心疯的女修好。
本来就是秦千凝坐进花轿,才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她做事有头有尾,再加上没把这事儿当正经成亲,十分大气地道:“就是我了,你小子有福了。”
这福气要不起啊。
大殿里用白烛和香摆出了阵法,中间留出了空位给新娘新郎站,鬼主站进右边的空位,尽量维持表情的冷静:“那就速战速决。”
他抬手,一串红线飞入手中,对着秦千凝道:“缠到双手手腕上。”
他在做鬼这方面是资深专家,摆阵作法这些都不需要秦千凝操心,但她嘴巴闲不下来,一边缠着红线一边道:“仪式这么简单吗?”
鬼主冷静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当然比这个复杂多了,但他觉得能省的都赶紧省了,实在不想在这个环节耽搁太多功夫。
正闭眼准备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念咒时,秦千凝在旁边小声疑惑:“对了,不是要红盖头吗?”
鬼主的念咒被打断,睁眼道:“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一小会儿?”
谁叫他往那一戳,眼一闭,秦千凝都不知道仪式已经开始了,以为他正在生无可恋地默哀呢。
她道:“别这么叫我,乱了辈分。”
鬼主:“……”
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快的成亲仪式出现了,鬼主舌头念得起火,白蜡的烛火猛地增大,二人手上缠着红绳变得滚烫,发出刺眼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