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并不为自己做主出气,冉清委屈得有点鼻酸,但冉滢却反倒不气了。
她看着冉元洲的背影,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笑。
低调?她冉滢出身高贵,生来就是天材地宝的养着,凭什么低调?因为有一个出身不怎么样的父亲?
这些时日流言再起,难免传入她的耳中。
当年计绥被接入冉家,冉滢自然是坚信了父母的说法,认为计绥是个出身低贱的庶弟。但随着年龄渐增,她发现父母的说法并不那么可信,计绥真的是晚出生的那个吗?
但无论事实如何,真相只能是冉家认定的那一个。否则她的身世将沾上污点,她也无法面对带给她那么多自豪的生父。
冉元洲自然不知道女儿心中那股怨气,进了厢房后,他掏出留影石,仔细观看本州大比的影像。
他记不得计绥的长相,毕竟将这个儿子丢到后院,任由冉家刁难这么多年,他一眼也没去看过。
但他认得出万壑宗中谁的剑法最出众的,剑意凛然,愈战愈勇,计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他暗恨冉家的孩子资质平平,自己的天赋无人继承,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令他无比厌恶的孩子却继承了。
他看着影像忍不住想,他在计绥这个年龄时还没能接触修炼呢,不知他将来会不会超越自己?
冉元洲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意荡然无存,看着那个在对敌中不断领悟剑意的身影,讥讽地道:“你该感谢我,若不是逼死了你那累赘的娘,你也踏不上这通天之道。”
灵舟平稳地前行,剩下的时日里,秦千凝读完了往届大比记录,心里有了点儿底。
但每届的参赛弟子和秘境都不一样,光看往届的可不够。
他们本次参赛代表的是本州,因此备赛方面倒不用自己出力,很快便有人送来了其他两州的大比记录。
一州名为飞沙州,此次参赛弟子有剑修、丹修、音修、符修。
一州名为西阳州,此次参赛弟子有剑修、法修、体修,里面还有一个宗门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合欢宗。
他们比赛风格各异,获胜宗门都在最后关节进行了厮杀,看上去并不融洽,不知西境大比能不能默契合作。
西境大比是混战,最终角逐出五个宗门送往五境大比,往届常常会出现各自为营、无人合作的局面,靠单打独斗决胜出五个宗门。
万壑宗的单独实力并不强,秦千凝自不可能单打独斗,伟大的领袖也说了,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是不知其他三个宗门愿不愿意合作,能不能默契。
两月的飞行时间,所有宗门都在紧张备赛,下了灵舟后才有功夫全部聚在一起。
秦千凝提出合作的事宜,有着过命的交情,其他三宗并未拒绝,而是道:“大比秘境多种多样,规则也不一样,若到时候可以合作,我们自然是愿同你们合作的。”
这话确实不是搪塞,有一届秘境极大,有一宗门进去了俩月也没遇上其他宗门。
但既然要谈合作,也不能光提一嘴就行,大家还是要商议一下策略的。
入住西境大比场地后,其他四宗轮流来万壑宗住处商议了一番,其中只有百里门话最少。
“我们一定要好生合作,我娘去找卦师算过了,说我们两个宗门互旺。”
秦千凝不知是应该为他的真诚而感动,还是为他的迷信而无语,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了,行吧,你们去玩儿吧。”
相比于沧海宗的古板、青光宗的随性,归一寺的大师们最让秦千凝头疼。
无他,跟文化人打交道实在费劲儿。
而且归一寺这次还来了个重量级人物。
“这是我的师兄,筑基期,法号显德。我们这些佛修都注重‘修’一字,但师兄却更注重‘佛’一字,随师父周游五境,渡苦海,见厄难,见性志诚,佛法精湛。”
之前的领头人解释道:“本州大比时,师兄还有最后一方苦地未至,便将试炼的名额让给了小师弟。这次西境大比,师兄将登场带领我们试炼。”
他说着,让出位置来,身后的和尚便缓步迈出来,神色平和地道:“阿弥陀佛,师弟谬赞了。”
他的嗓音清澈空灵,澄心净耳,披着雪白的袈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却已修得出尘的气韵,丰姿隽爽,低垂眉眼时,总似带着几分悲悯。
刚才的弟子道他修的是‘佛’字,确实所言非虚,他光是立在这儿,四周气氛便变得安静而悠远,连一向跳脱不正经的秦千凝都不自觉端正了身子。
“大师好。”她乖乖双手合十。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依旧和缓:“秦道友好。我有看过你的比赛,表现十分优异。”
明明是同龄人,说起话来却总透着一股长辈的温柔。
秦千凝十分不自在,语气僵硬地道:“呵呵,是吗,哈哈。”
显德念了声佛号,不再开口了。
秦千凝不自觉松了口气,之前的小和尚们虽然老爱说文绉绉的废话,但她能毫无负担地跟他们闲扯唠嗑,但在这位佛子面前,实在是束手束脚,不好造次。
大家简单约定了西境大比的合作后,归一寺的和尚们便告辞离开,他们一走,万壑宗院里立刻放松下来。
“呼——”赤风长舒一口气,“真是怕了这群和尚,在他们面前,总感觉自己有什么罪孽一般。”
“可不是。”张伯修接道,“尤其是那个显德大师,一副佛法精深的模样,感觉很难和他搭话。”
秦千凝不满道:“现在知道说话了,刚才怎么不说话装高手?就把我推出去和这群和尚打交道。”
计绥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到时候大比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入场需要和他们合作,交流都成个问题。”
不过无论他们如何担忧,大比总是要进行的。
同本州大比相比,西境大比阔绰大气更多,各项流程虽然差不多,但给人的气势完全不一样,连秦千凝都有点小紧张。
入场时,各州宗门交叉排队,万壑宗两边都是其他州的宗门弟子。
旁边有人在议论:“听说此次其他四境也会来人,不知他们现在到了没。”
西境大比的获胜弟子将参加五境大比,其他四境这个时候来观赛,也是存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思。
每境的大比时间不一样,正好错开可以去他境观赛。不过以万壑宗的条件也没法去其他四境看大比,那都是顶级宗门和世家才能去的。
人家都开始想着五境大比的事了,秦千凝却连其他四境是个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楚呢。她一直是考前抱佛脚的作风,准备等西境大比完了再了解其他五境大比。
她背着自己缝制的双肩小书包,一脸严肃地支起耳朵偷听其他州弟子的闲聊,企图从中探听到有价值的东西。
但旁边排队的弟子似乎发现了她的偷听,很不爽地朝这边看来。
秦千凝一脸无辜地看他。
西阳州虽然五宗没那么和睦,但在穿衣打扮上很有团魂,都在上半身用昂贵珠线绣满了纹样,各宗颜色不一样,随着光线的不同还有偏光出现,尽显奢靡。
但秦千凝不会欣赏,打眼一看,只感觉他们州所有宗门都穿着带偏光的马甲。
对方看不起没有团服的州,更看不起寒酸的万壑宗,当然,最最看不起的是:“为何练气五层也能参赛?你们州未免太落魄了。”
秦千凝握紧她的双肩包肩带,“唰”地举起手:“真人,有人攻击我!”
马甲州弟子:“?”
负责坐镇维持秩序的修士走过来,威压一放,大家都静默了。
他走到秦千凝面前来,见她穿得穷酸,抠着书包带,像极了可怜无辜的小学生,很难觉得她在挑事。于是他问:“何人生事?”
秦千凝指了下马甲州的那群弟子。
对方立刻腿软了:“冤枉!真人,我绝没有攻击她,我怎么会在入场时攻击人?”
那真人转头看秦千凝,打量她是否有受伤的痕迹,秦千凝却道:“他用语言攻击我了。”
她指指自己的心脏:“这里痛,心境不稳了。”
真人:“……”
马甲州弟子:“……”
真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懵,转身看向马甲州弟子,例行警告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对方委委屈屈,唯唯诺诺应了声。
想要瞪秦千凝,也不敢,怕她又举手告状说他眼神攻击。
很快,轮到万壑宗入场检查。
进入检查场地后,秦千凝的平替散夜塔果然被拦下了:“西境大比不允许用此物。”
秦千凝挣扎道:“为何?我是炼器师,此物是炼器材料,非成品,怎么不能带?”
检查的修士也不恼:“这是规定,西境大比主持方已与你们州主持方通过气儿。”
秦千凝所处的州每界都是倒一,修真界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弱就要被人欺。
秦千凝见挣扎无果,便放弃了,继续让修士检查。
对方拿起下一个储物袋,一探,愣了,全是黄灿灿的铜片,怎么装了一兜镲子?
“你带上镲子做什么?”对方不是炼器师,没看出这是和平替散夜塔原理一样的灵器,激活可用。当然,就算是的话,现在也无可奈何,西境大比只禁止了平替散夜塔。
秦千凝问:“不是可以带凡物吗?”
“是可以带,但……你一个修士,装几大兜镲子干什么?”他不理解。
“实不相瞒,我们宗门不景气,平日里我就接点私活儿,去迎亲纳吉队伍里奏乐,舞龙舞狮的奏乐活儿我也干。”
检查修士震撼了。
他难以想象能有宗门穷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有宗门弟子会做这种活儿,他看着秦千凝,一时间脑海里全是咚咚锵咚咚锵的音效。
“那你也不应该装这么几大兜啊?”
“我们全宗门都上,整座城的成亲奏乐都被我们包了。”
真是一个自强不息的小白花,修士甚至有点感动了。
但下一刻,他就感动不出来了。
略过几大兜镲子,接下来迎面走来的队伍是秦千凝的宝贝破烂儿,修士探一个麻一脸,探一个麻一脸,好不容易把她身上的储物袋探完了。
她脱下书包,“咚”地放在桌面上:“还有这里面都是。”
修士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劝道:“妮儿啊,你买个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行吗?”
秦千凝:“太贵了。”
修士:“……”这么穷的宗门到底是怎么混到西境大比来的?
检查完秦千凝,堪比检查完三十个人的量,修士长叹一口气,感觉人都老了一岁。
终于,在所有人检查完后,众修进入秘境入口处,规则总算宣布:“此次秘境为一方被魔气摧毁的界域,各宗修士需在里面呆满两月,以驱魔数量和范围计分排名。提前出局者,个人分值将归零,队伍分值不影响,祝各位修士取得佳绩。”
除了时间和计分方式,其余什么信息也没有,难度比本州大比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话音落,秘境开启,秦千凝头晕眼花了一瞬,脚下腾空,整个人砸到了地上。
本州大比秘境开启时可比这个温柔多了,秦千凝从地上爬起来,呸了几口泥沙,一抬头,傻了。
我小伙伴呢?
黄沙漫天,可视度极低,在目之所及范围内,除了沙,就只有她一人。
她在西境大比记录里读到过这种情况,秘境足够大的话,传送时便会分散传送,随机落地。这种单独一人的,秘境该有多大啊?
她无奈地往前走,准备先走出黄沙范围再说。
走了百米的样子,眼前黄沙里隐约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秦千凝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警惕地停下脚步,手往储物袋里揣。
很快,对方回头,露出清俊出尘的脸。
“秦道友。”显德双手合十,既不惊也无喜,神情一如既往地平和。
既然说好了合作,秦千凝也相信这群和尚不会骗人,更别提眼前这位佛光四射的大师了。
她放下警惕,朝他走过去。
“大师好,大师可知这是个什么情况?”对方出身和阅历都吊打自己,秦千凝不羞于问人。
显德对她点了下头,算是对她问好表示礼貌地回应,然后才道:“我曾听过类似的秘境,魔气摧毁了一方界域,死气弥漫,唯邪修可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邪修也被魔气感染。死气不断蔓延,最后有大能出手隔绝这片界域,做成芥子空间。”他眉心微蹙,悲悯气韵更重了点,“这场试炼,怕是极难。”
大师好,大师妙,大师什么都知道。
秦千凝问一句,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愧是佛家人。
说完自己的推测,显德转头看向秦千凝,知道她修为不高,宽慰道:“越危险的地界,越能历练,这种界域里的机缘法宝也很多,说不定还能找到大能遗府。”
秦千凝点头:“谢谢大师。”
显德再次礼貌点头,两人便沉默地前行,希望能走出这片黄沙地。
也幸亏黄沙极大,秦千凝一开口满嘴沙,硬生生地忍住了,要不走这么久的路,她高低要拉着大师尬聊。
走了快半个时辰,眼前的一望无际的黄沙终于到了尽头。
秦千凝抬头,于黄沙中看到了巍峨老旧的古城门。
城门上方牌匾已然被风沙磨去,只余下历经沧桑的城墙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显德念了句佛号,轻叹:“满城风沙……”
秦千凝立刻竖耳恭听,以为他又猜出了几分秘境的情况。
却听他用澄澈慈悲的嗓音感叹道:“……凋零了谁的繁华岁月。”
秦千凝:???
秦千凝看着萧然尘外的大师,总感觉他像一位未曾见过面的故人。
大师感叹完,侧头发现秦千凝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十分平心静气地问:“秦道友,怎么了?”
秦千凝收回目光:“没什么。”
大师浓眉大眼的,看着像个正经人,一定是她误会了。
两人继续前行,走到城门下时,大师的表情终于变了:“城里有很强的魔气,秦道友要小心。”
秦千凝跟着警惕起来:“多谢大师提醒。”
她虽然平常跳得高,但该怕死的还是怕死,现在没有高手师弟师妹在身边保护她,她得小心地苟着。
大师眉头微蹙,低声念了几句经文,身上慢慢散发出纯净的白光。
不愧是佛修,好高级。
秦千凝站在旁边,感觉自己被圣洁的他衬托得灰头土脸的。
她好奇地问:“大师,你这光能驱散魔气吗?”
大师淡淡地道:“有一点效果,但更多的是清一清身上的灰。”
秦千凝:“……”你这个和尚还挺讲究,不是说行至人间至苦处吗?苦行僧是你这样的?
心里吐槽着,面上还是十分客气。
“还是大师厉害。”秦千凝背着手,自然地蹭到了他身边。
古有匡衡凿壁偷光,今有小秦厚颜蹭光。
除了有点刺眼以外,没别的毛病,秦千凝感觉吹到脸上的沙都少了。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躲在大师背后,大师给她挡了风。
大比刚刚开始,秘境极大,各弟子随机分散,还在探索地图中,暂时没什么看点。
相较于本州大比而言,西境大比的观赛席更大、更阔,呈圆形,中部投影比赛场景。众人坐于其间,一眼望去,竟无法看清对面的席位情况。
“听说其他四境来人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坐在哪儿。”有人同身边的低声道。
“中州的人估计不会来,他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会提前过来打探对手情况。”
修真界大陆分为五块,东南西北为四大境,中间围住的州叫中州,与其他四境宗门遍地不同,中州以世家为主,是规矩最重的地方。
“哼,都是一群假清高的家伙。若是真才高行洁,也不至于满大陆都知道温家出了一名惊才绝艳的麒麟子了。”
“呵,传得神乎其神的。许多人都说有麒麟子在,中州今年的胜率大大提升,我倒要看看五境大比时,那温家麒麟子表现如何。”
“就算再怎么好,也是他个人的剑法高超。五境大比考验的是宗门所有参赛弟子的实力,我不看好。”
“确实,再怎么强,能压过北境那群家伙吗?”
北境常年雪虐风饕,环境极为恶劣,锻铸了一批百忍成金、剑心坚凝的剑修。他们从小到大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肉身有体修的特质,心境有苦行僧的坚韧,剑意还傲雪欺霜,简直是作弊般的存在。
“嘘——”旁人突然提醒,讨论的修士立刻闭上嘴。
余光里,远远走来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剑修,身形颀长清癯,气质凛如霜雪,面带覆面法器,只露出一双森然清冷的眉眼。
他们往这边走来,坐席上的修士们纷纷下意识闭上嘴,目送他们路过。
待他们路过后,众人才松了口气,讨论声骤起。
“一群怪人,这里又不是北境有妖风寒雪,带什么面罩。”
“他们走哪儿都这个打扮,听说北境人为了锻造更强的肉身,从小苛虐自身,面罩下全是腐肉白骨,所以在重塑肉身前一直带着面罩。”
“啧啧啧。”
五境各有特点。中州是世家传承,北境是苦,南境是富,东境是雅,西境……不好意思,西境又穷又大,正在西部大开发中,特点是每年都倒数。
不得不说,北境有人来看西境大比,大家没觉得被窥探,反而有一种“你们还真看得起我们西境”的自嘲。
大家强行嘴硬道:“或许是今年我们西境实力上来了吧,归一寺有天生佛心的显德,沧海宗有剑意中正的索恒,都是不错的好苗子。”
提到好苗子,大家便不自觉地在影像里寻找他们的身影。
漫天黄沙,邪气肆虐,确实不好找人,但谁叫显德是个爱穿白色袈裟的光头,最为突出,现在还在散发白光,跟个小灯泡似的,一眼找到。
小灯泡后面紧贴着一个穿着丑陋的女修,显德走一步,跟屁虫走一步,显德再走一步,跟屁虫再走一步。
小灯泡停住了脚,优雅地转身:“施主,你不要老踩我的袍角。”
秦千凝:“啊哈哈不好意思啊大师。”
还是大师脾气好,若不是穿得长袍,秦千凝指定把他两只脚的鞋后跟都给踩掉,他也只是语气平平地提醒一句,完全没在意别人蹭他的佛光。
走到城门下,四周干净了不少,墙砖都透出了本来的颜色,秦千凝灵光一闪:“不知城外随机生成了多少我们的人,我们要不要在石墙上留点信息,等他们进城的时候便能看见。”
大师好像不会拒绝任何事一般,点头道:“秦道友聪慧。”
妈呀,好有边界感的一人,太客气了,总感觉不好拉进距离。
秦千凝在心里吐槽,掏出冉清那把匕首。
经过她的改造,这把匕首早已面目全非,没人能认出来,但锋利度依旧。
“不知留下什么信息比较好。”大师有点困扰。
秦千凝也没想好,但她手动得比脑子快,刀一举,手一抬,三下五除二,极快地刻下鬼画符。
“……”
显德盯着占了半面墙的“秦千凝到此一游”,心情有点复杂。
狗爬的大字在刀刻的加持下,更加歪歪扭扭,辣眼至极。
不知为何,他看着这面古墙,有种自己助纣为虐毁掉了古韵的愧疚感,虽然他明白这里明明是早就魔气吞噬了的城邑。
怪就怪这几个大字很奇妙,简简单单的,却透着极低的素质。
刻完这几个字,秦千凝才道:“我们要不要留点正经的重点信息?”
大师:……
你写这几个大字原来不是正经留信息,那意义在哪?
进入秘境后,磁场和外面不一样,无法辨认方位,分不出东西南北。
秦千凝留下一根箭头,表示她往前方直行,希望友人能跟过来。
她发现了新大陆,觉得这个方法很有用,一路走一路刻。
大师跟在她后面,身上的佛光都黯淡了一点。
显德神闲气静的营业表情里透出了一丝丝迷茫。
明明是来试炼的,为什么有种牵着破坏大王熊孩子来旅游的感觉……
大师的沉默,也是场外观众的沉默。
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秘境里这么……撒野。
秘境不会回收重置,这届用了,几十年后可能还会拿出来给大家试炼,她的留字将和里面的邪气魔气一起永存,算是经典咏流传了。
终于,刻了一段路,秦千凝手酸了,放弃。
“哎,也不知道我的小伙伴们去了哪,走了这么大一段路,一个人也没见着。”
说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街道转角就走出来一人。
西境大比虽然是比赛,但也是一次历练的好机会,才开场大家都不想出去,所以互相的敌意没那么强。
秦千凝和显德看着前方来人,并没有抢先攻击。
黄沙漫天,看不清来人的身影。
秦千凝碎嘴巴开始狂念:“菩萨保佑是我们州的,菩萨保佑是我们州的……”
显德:“……”到底谁才是和尚。
可惜,秦千凝的希望没能成真。
来人露出了身影,穿得旧旧烂烂的,像几十年没换衣服没净身一般——嗯?
秦千凝瞪大眼,来人和常人无异,但作为一个依赖灵气的修士,她能明显感觉对方身上魔气四溢。
什么玩意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显德已拽着她的手臂连连后退:“邪修!”
不仅是邪修,还是千百年前的邪修,被魔气吞噬后灵智全无,和魔兽一般死去,只剩下攻击的本能。
显德是筑基三层,却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这名死去的邪修显然比他二人厉害。
他还在飞速思考怎么攻击时,秦千凝已经惊得跳了起来:“我去,丧尸啊!”
显德忍不住纠正道:“不是尸傀,只是邪修,具体修的什么还有待商榷。”
他们在这儿科普的功夫,那邪修已捕捉到灵气,忽然全身加速朝这边冲过来。
秦千凝:“大师!快,灭了它!”
显德:“?他修为高于我。”
“可你是佛修诶,不应该佛光一散,邪气驱散吗?”
僵尸靠道士,丧尸靠和尚,很合理嘛。
两人嘴上不停,脚上也不停,飞快地往后跑。
秦千凝扭头,发现那邪修虽然身姿飞快,不断往外散溢魔气,但确实不像有智商的摸样。
她便一边跑,一边往地下扔灵器,不知道地还以为她是袋子漏了,一路跑一路掉。
佛修虽好,但施法有技能读条时间,一路跑一路念咒,在显德开大之前,只能靠秦千凝来拖住邪修了。
她丢了一路镲子,在邪修终于踩上第一个时,灵气精准外溢,跟点鞭炮似得,一连串镲子全部被激活。
“咣!咣!锵!”
身后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显德念咒差点嘴瓢了。
他惊讶地回头看,就发现秦千凝丢了一路的金色镲子正规律地自动合拢击打,邪修脚步不停,路过一个又一个镲子,音波发出攻击,他的速度明显减慢。
物理伤害不大,精神攻击挺强。
明明是诡异惊悚的追击画面,却在“锵锵cei锵锵cei”的背景音效下,透出一种喜庆的氛围,邪修跑动的脚步都显出了几分雀跃。
震撼不提,他的读条时间终于完了,法杖重重落地,以他为圆心,猛地向外散发出巨大的白光。
凝明正心,大力鬼神褫魄逃逝,破魔、破邪、破妄!
白光所到之处,黄沙消散,魔气净化,邪修受到重创,踉跄后退几步,僵硬地倒下。
场外观众皆被这动静给吸引,看着施法的显德,皆凝神屏息。
北境的人坐于高台,微微蹙眉:“筑基初期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个显德倒是不容小觑。”
对手感到威胁,本州的弟子们只有激动。
“不愧都说归一寺显德佛法精湛,看来这次他们州可捞着宝贝了。”
影像里,佛光纯净,来势汹汹的邪修一击而倒,十分地震撼。
下一刻,邪修倒在了秦千凝的擦子上。
“咣!”
大家:“……”
还剩一点魔气残留,邪修□□挣扎着,似乎想要对他们发出攻击,但……
“咣!咣!铛!”他压着镲子,发出了更多的声音,也受到了更多的攻击。
秦千凝警惕地躲在显德背后:“还没死呢!”
显德:“……嗯,我听得到。”
他朝邪修走去,在对方发出魔气攻击前,举起法杖,对着他就是一杖子,直接来了个物理超度。
秘境上方的长老们:“……”他们沉默着,给秦千凝他们那州记上了分值。
场外观众:“……”大师,你怎么有点儿不对劲?
看书了解过秦千凝的观众:“……”痛心,又一个正经好青年被这个秦平替带歪了。
“阿弥陀佛。”
显德对着地上的尸体道,身上溢出白光,净化掉法杖上的污渍。
他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人,刚才的动作有点粗鲁,转身解释道:“秦道友,刚才——”
笑死,秦千凝刚才根本没往这边看,只顾着回收她的破烂铜片。
拿起一个,丢除尘决,塞兜里,动作十分娴熟流畅,看来是经常做这种回收破烂儿的事。
显德单手立掌:“秦道友和本州大比记录里的记载相差不大呢。”
秦千凝敏感地抬头:“不,那里面对我有很多污蔑!”也不知道镜头在哪儿,她对着天空大喊,“我是正经人!我没有带歪本州风气!”
其他的什么穷酸、抠搜、嘴毒……她都忍了,说她带歪风气,这纯属子虚乌有,凭空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