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忙把孙娘子的酒杯给撤下来了,“她没喝过酒,这一喝就醉,竟说起胡话来,有那合适的该找还是得找,等我这老婆子入了土,你跟孩子可如何办?
”这话从前倒是能让孙娘子害怕几分,可如今她是一点也不害怕,直接拉着李婆子的手说,“婆婆,我现在也是攒了钱的人,就算不靠男人也能活得下去。”
林春燕怕说下去不好收场, 接了话茬,“说起招人来,我这还真有这打算。”
其他人一听都是一愣,但是细想来如今他们这摊子做得越来越大, 可不就是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手。
张大娘怕林春燕冲动, “我看咱们还是再等等, 那菊花酥不过也就做这几天,过了明个也就做不了了, 何苦再招人。”
这时又心疼起要给出去的铜板来了,其他人都知道她这脾气, 只捂了嘴笑。
张大娘也不觉得丢人,只心里想着那些个钱都是从他们家出, 可不就是要自己多想着,林春燕到底年岁小,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等席间众人散了, 林春燕去了张大娘的屋子, 林桃红只以为是商量这招人的事情, 就想直接钻被窝睡下。
天气越来越冷了,以前还能直接打了井水来洗漱, 现在却不行,非得用热水才成。
她又不愿意费那功夫,只想躲了懒。
刚躺下,就被一旁的王英娘给拉了起来, “你赶紧去洗, 一会儿燕娘回来了, 知道你没洗漱,少不得又要说你。”
林桃红把被子扯回来, “关你什么事,我就偏不去洗。”
说完就扭了身过去,王英娘上前推了推她,见根本推不动,这才罢了。
林春燕却是要问张大娘摆摊的时候听了什么,张大娘没想到她这样谨慎,只支吾着不肯说出来,被问得急了,她横着脸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我一个大人还能被骗了去。”
林春燕怕的不就是这个,一些人总觉得自个儿年岁长了见识得多,可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落了圈套。
林春燕就怕那金娘子说了些什么讨巧的话,让张大娘左了性子。
试探了几句,什么一本万利的买卖之类的,张大娘只斜着眼看林春燕,觉得这孩子今个怎么犯傻,“哪里有那样的好事,还一本万利!我呸,要真是那样的话,哪里能轮得着咱们,早就被别人抢了去。”
林春燕见她还清醒,知道她不会这样上当受骗就放了心,这时候才说起招人的事。
张大娘扭捏着身子,“也不是不让你招,只是总该和我商量一下,你那样大喇喇地提了出来,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有什么心思,总归不是咱们自己人。”
这事也是林春燕顺嘴就说了出来,原本就该找张大娘和林桃红王英娘一道商量的,又去那屋把他们两个叫了起来。
林桃红躺下就不肯再起来,只懒懒地挥着手,“我都听大姐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娘要是反对,你就啐她一口。”
林春燕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定然是没有洗漱的,冷哼一声说,“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我都说多少遍,你不洗漱就别上床睡觉,且那灶间就有热水,费个什么事。”
偏张大娘刚才也听了林桃红的话,直接就怂恿林春燕动手,“这孩子就是欠打。”
林桃红赶紧躺着,生怕挨了打。
张大娘哼哼几声,到底知道正事重要,就在他们这屋坐下,这屋里不像她那屋子空荡荡的,反而什么东西都挤得满满,窗台上摆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野花,倒是让人看得欢喜。
这花就是王英娘去山上的时候采摘下来的,知道林春燕喜欢就日日换了来,张大娘嘴上说着他们不嫌麻烦,眼里却也是羡慕的。
王英娘看出来了,先说等明个去摘花的时候,也给张大娘那屋放上一朵,“本也不值当什么,还以为大娘不喜欢这些东西。”
张大娘嘟囔了两句,到底没有拒绝。
林春燕这才说起正事来,“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说的话却也是认真的,只不过没先和大家通了气儿,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够呛,银子也挣了一些,我想着就先招个人来,帮着咱们上山捡橡子。”
说完之后她就看向这三人,“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见,咱们一道商量商量。”
林桃红这时候也不怕挨打,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我觉得是得招个人,这几天的回来就累得够呛,还要上山去。”
张大娘却说,“咱们村里那么多人,想来咱们家里帮工的人可不在少数,咱们找了谁去?”
怕找了这个,又得罪那个,最后反而闹得不美。
林春燕也在想这事,捡橡子果和他们家做工却不太相同。山上大片都是,一个人的人手也有限,总不能把那片山都搬空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然咱们这样,也不指明了找谁来捡那橡子果,咱们和山楂一样论斤称。”
这样,村里面谁有空了,都能去山上捡橡子果,到了他们这里过了秤再领了铜板去。
王英娘又觉得这样,会让人知道他们那果冻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林春燕却不怕,“哪里是那样好做出来的,就像我之前说的,豆腐还都知道是黄豆做出来的,可又有几个人会做成?这橡子豆腐也是一个道理,就算做了出来,也没有咱那卤子调得好,这倒是不怕的。”
其他人各自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也都不再反对,张大娘起身的时候,先打了林桃红一下,趁着林桃红起不来,赶紧回了屋,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林桃红捂着被打的地方,只能委屈巴巴的起来去洗漱,怕林春燕一会儿也想打她。
到了第二天,张大娘先去和村里的里正说了这事。毕竟橡子是大家的,要是都来捡,总得同村里知会一声。
张家小娘子就隔了窗户往外瞧,见张大娘在那里说得唾沫横飞,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同自家堂姐咬耳朵,“你看见没,就她那粗鄙的样子,难怪她家男人会休了她,跟着外面的小娘跑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尤其是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另一个张家小娘就皱了一下眉头,没接她这话。
张家小娘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也不知道她来找爷爷是做什么。别不是又想占什么便宜。”
这是说的立女户的事情,她那次也偷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想单立出去,就觉得是占了林家的便宜。
听了一会儿,也没太听明白是什么东西,只听到一耳朵的橡子,那东西她是知道的,漫山遍野都是,不过都是长毛松鼠吃的,就是给三岁小孩玩,他们也嫌弃呢。
却不料里正听了以后,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颤着手指问张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家真要那橡子果?”
张大娘重重地点头,“要,拿来论斤称了换铜板。”
里正张了张嘴,想问一下张大娘,要这么多的橡子果是用来做什么的,可知道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他是张大娘的话,也不会说实话。
随即一想,他问那么多这个做什么,就算问明白了,他又能干什么,还不如就这样,捡了橡子果去换铜板来的实在。
这要是真的能成,别说是他这一家了,怕是整个村子都要记张大娘他们家的恩情。
之前他们家和洪娘子闹翻,之后洪娘子也不是没来找他们家告过状,说了多少张大娘的坏话,里正却是不管这事。
只让洪娘子自己解决,在心里早就嘀咕着,要是别的人家也好说,他能从中调和一下,那张大娘一家却和往日不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和村里好些个人家绑定在一起了。
人家那两房就不说了,本就是血脉关联,难免会冲在最前头,那赵怀子和狗蛋一家,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处处帮着出头,就连赵娘子一家,嘴上说着和张大娘不对付,可上次去盖灶间的时候,也是使了人去帮忙的。
洪娘子不就是怕把这张大娘一家得罪了,就得罪了这么多个家,才不敢上门去闹的。
见里正答应了,张大娘也不在这里多留,回家去路上碰到了好些个人,见了她就热情地打个招呼。
有那婉转些的,就问他们最近忙不忙,干脆一点的,直接就问张大娘还要不要人,他们也能去哪里干活呢。
张大娘从前哪里有这样受欢迎的时候,背地里都在说她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又懒又馋,名声差到有人见了她就掉头走。
如今再也没有这样的情景,一个个亲热的,好像张大娘是他们自个儿的亲人一样。
张大娘得意,把去捡橡子果换铜板的事情和他们说了,这些人各个反应和里正差不多,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之后,就都激动起来。
再也没想到,那山上的橡子果还能拿来换钱的,如果真能的话,他们岂不是每天也能有个进项!
这些人都在心里盘上起来,有些早早得到消息的,已经上山去捡橡子果了,也有人还在观望,怕是白捡一场。
“你们这里真的收橡子果啊?”
说这话的是柳娘子,她一早就知道了消息,慌得跟什么似的,拿上了背篓去捡了一箩筐的橡子果,又怕消息不准了,捡完又慌不择路地下山来。
只见林春燕点了头,柳娘子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白捡。”
林二婶就帮着把斤数称了,王英娘则在一旁帮着记账,这一箩筐刚好十一斤,王英娘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剩下的那一斤就记在了账上,说下次凑够了时再给她一个铜板。
柳娘子拿着那一个铜板,才觉得这事是真的,脸上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那一个铜板放在怀里又拿了出来,重新放在了袖口里。
觉得不安全,又放在了怀里,如此这般几下之后,才稍微冷静下来,也不和张大娘说闲话了,她之前还有一肚子的事要和张大娘说,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只恨不得现在就飞上山上,把那橡子果全都搬过来。
张大娘奇怪,“这婆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以前是恨不得长在床上。”
有刚往山上赶的,有从山上捡了橡子果下山的,见柳娘子这样奋力地往前跑,都有些吃惊,从前这婆子也是懒得很,成天只在外面说着话,连家里的饭都不愿意做,听说院里的土能有一指头厚。
除了张大娘,也没人愿意去她家歇着说话。
见她这样着急,就有人打趣,“这是要上山去捡金子不成?怎么这样着急。”
柳娘子在心里说,可不就是捡金子,那橡子果能换这么多钱,在她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她儿子马上要娶媳妇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这才勤快起来。
也有人拦着柳娘子问,“真的能换钱,你同那张大娘交好,知道这消息属实不?”
柳娘子在心里嘀咕,不知道属实不属实,干什么往这山上来,不是瞎跑一趟,又想起来她先前也是不确定的,只好点了头,“是真的能换钱,十斤就能换一个铜板。”
她这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到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上,人群一下子炸开了,像柳娘子这样奋力往山上走的人,立刻就变多了。
柳娘子跑不过他们,有些后悔自个儿多嘴。一想山上的橡子果还多得很,这才没了那么着急。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王英娘就换出去二十多文,橡子果也堆了半个院子。
有那干累的,坐在他们家里休息一会儿,顺便喝上几口井水,他们家的灶上日日是热着水的,可比自家喝着还要方便,就有人问王英娘,“你们要这么多橡子果是做什么?”
这人问的时候,眼珠子还滴溜溜地乱转,恨不得他们家看得清清楚楚。
早先时候,他们就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来,只等着谁跳出来先问,王英娘就说,“捡这么些这个东西,是想看看能不能喂鸡喂猪吃,要是能的话,我们家也养些来。”
这话半真半假。让人也挑不出错来。
陈婆子不信,“那橡子果那么硬,怎么可能喂鸡喂猪,别是骗我们。”
还有人觉得他们家是挣钱挣傻了,这些个橡子果要是能吃,早就被捡得光光了,哪里还轮得着他们。
只不过他们也不会说出来,谁还会嫌铜板多,就这一上午,腿脚好的人都已经挣了三四个铜板。
到了下半晌,来送橡子果的人更多了。等林春燕回来,看到那么些个橡子果,都大吃一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以后再也不愁没橡子果用了。”
感叹了两句,林春燕就把林二婶叫进来,要让她帮着一块做果冻豆腐。
林二婶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林春燕同她说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要教她做这果冻豆腐了?
推拒了几次,见林春燕是真的要教给她,才神色慎重起来。
“燕娘,我也不说别的话,你让我学,是看中我。我肯定会好好地帮你干下去,绝不让外人知道了。”
林春燕就笑,“婶子,别这么紧张,没那么严重。”
有了林二婶的帮忙,白天的时候王英娘也能稍微休息一会儿,且果冻豆腐的供应量越来越大,他们也得跟上才行。
她把橡子豆腐做出来的残渣交给孙娘子,让她从明个开始,把这些喂给鸡吃。
“这东西实在是不少,你们要是不嫌麻烦,也在家里养了猪或者鸡,只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喂。”
孙娘子刚才还有些羡慕林二婶,可也知道林二婶毕竟是林家人,跟他们关系更近一点,如今听了林春燕的话,心里的那些不平衡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反而觉得自个儿心胸太狭窄了些。
林春燕对他们如此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要和人比了去。
林二婶在一旁听见了,伸着脖子看那些豆腐残渣,问林春燕,“燕娘,这些残渣真的能喂猪吃吗?”
林春燕点头,“能的,里面随便拌些什么,猪吃的可欢实了,咱们家的那几只鸡日日都要吃这个呢,回头我也打算捉两只猪来呢。”
“如此这样,我可要拿回去一些,先给鸡吃一些。”
林二婶和孙娘子都盘算起养猪的事情来,要是猪不用吃粮食,也不用专门去打猪草,只吃了这橡子豆腐残渣能活的话,到了过年可不就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谁不知道,养头猪能让日子过得更好,可那买猪的钱就不是一般乡下人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猪还要吃那么些个粮食。
万一染了病,回头赔的血本都无,又找谁哭去?
林二婶犹豫不定,回去和林二叔商量了一下,如今家里的铜板也不少,拿出来数了数,刚刚够。
家里的三个孩子还说,也要帮着出份力,各自拿了一些私房钱出来。
林二婶拿着那些个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这日子是从前没想过的。
有了进项不说,连猪都能养了。
孙娘子回去也和自家的婆子商量,他们家原是有些家底的,李婆子再三询问那橡子豆腐的残渣,真的能用来喂猪,确定之后当即就拍板决定,“养!反正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咱们小树也长大了,不用像以前那样总要人操心,养了猪,过年咱们也能杀了吃?”
孙娘子就在一旁捂了嘴笑,“娘,瞧你说的,咱们三个人哪里能吃那么多肉,少不得要卖到屠户那里去。”
李婆子也跟着笑,“那咱们就留一些,剩下的全都卖了,那也是个进项不是。”
这样说定了,到了第二日早早地起来,就和林春燕说了买猪的事情,让她帮着一块给挑了。
林春燕答应了,去摆摊的时候,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
有那相熟的时刻就来问,“林小娘子,这是有什么好事,说来和大家伙听听。”
林春燕和他们也不见外,只把要养了猪的事情拿出来和他们说,“到时候有了猪肉,回头也能做好些个吃的来。”
这些个老饕餮听了这话,已经开始口水分泌,只问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林春燕就说了一些,像那红烧肉,梅菜扣肉,锅包肉等等,这些个老饕餮光听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尝尝那些个味道。
坐在那里等着肉夹馍做好的何娘子却认真得道了声恭喜,“这养猪可是大事,我们家从前也是养了几只猪。回回都盼着过年,要不是有了这猪肉,我家还不定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这何娘子也是个妙人,她娘家是屠户,小时候就比别人生得胖上几分,不过在这里没人觉得她这样难看,反而觉得她是个富贵命。从小就有好些个人家都想和她说亲。
这何娘子从小就爱吃,相看的时候,也得找那做饭好吃的,最后和酒楼里的一厨子成了夫妻。
两个人都长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就喜庆得很,生的儿子也圆墩墩,就叫喜子。
原听说这边摆摊子卖的东西很是好吃,何娘子早就忍不住想过来,偏她那丈夫是个心高气傲的,每次何娘子说要出去吃,他就觉得何娘子这是不喜欢他手艺了,少不得要捏酸吃醋一阵。
何娘子嫌哄他哄得费劲,每次都要偷偷地出来,回家的时候还要把嘴里的味儿弄干净了,再哄了家中小儿不要把实话说出去,实在心累得很。
这次也不例外,等炒面好了,何娘子满足地坐在那里,一手拿着肉夹馍,一手拿着炒面,还不忘林春燕给她拿一罐山楂罐头。
“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说要出来买山楂罐头,才有了这个空当。吃完了还得赶紧回去,不能让我家老郑给发现了。”
林春燕就在一旁笑,把糖水罐头放在了她这边,打趣着说,“那何娘子要不要再带个肉夹馍,你家那小儿也是精得很的。”
这说的却是之前几次,何娘子在这里吃了以后,空着手回了家,她那小儿猜到了几分,回来就告了郑厨子。让何娘子好一阵哄她那夫君,才把这事掀了过去。
何娘子一听,连忙让林桃红再做一个,“很是呢,那小孩如今精得很,不像从前能随便骗了去。”
正说这话,远远瞧见郑厨子过来,原来是因为他们酒楼想来买这个豆皮调凉菜,才使了他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林春燕给他们送了两回货,镇上的几家酒楼都傲慢的很,并不想要,可听说他们摊子上卖的特别好,味道上乘,赵记酒楼的掌柜又后悔了,亲自过来和林春燕说。
林春燕稍微为难了几次,也就松了口,酒楼掌柜就让郑厨子过来这里买,还学会怎么调凉菜。
今儿个就是来拿货的日子,郑厨子一眼就看见何娘子,夫妻两个四目相对,郑厨子的脸色都变了,指着何娘子捂着胸口,偏要做一副西子捧心状,让一旁的人看得都乐呵得不行。
何娘子也顾不上吃,拿了东西就去追郑厨子,哄了半天才好。
回去的时候,林春燕就去抓小猪仔,是在孙捕快的村子,他们这里的张屠户家里养着猪,是十里八村养的最好的。
这张屠户是个鳏夫,他家的猪都是儿子儿媳养出来的,他就是负责宰杀,日子要比其他人家都要好上不少。
林春燕挑了两只最活泼的,张家大郎帮着他们要送到家里,不然不好弄嘞。
上次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爱说闲话的李婆子见了林春燕,立刻兴奋起来,还以为她又是来找孙捕快的。
张大娘见她凑过来,直接就给骂了回去,李婆子是个欺软怕硬,见林春燕身边跟着张大娘,也不敢瞎说什么。
张家大朗就说,“这婆子成日无事就爱说闲话,不用理会她,因着说闲话,都挨了几次打,还不长记性。”
听说他们买了猪,村里又一下子沸腾起来了,原先打听那些橡子果是用来干什么的人,这次也不得不信了。
柳婆子在家里左想右想,要是那橡子果真的能喂猪,她何不也拿一些回来,他们家养不起猪,但是鸡总是有几只的。
像她这样想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人比较谨慎,觉得橡子果如何是猪也吃不了的,倒不如先观望观望,看看孙娘子和林二婶家他们都是怎样做的。
如今孙娘子家和林二婶家,俨然已经成了村里的一个风向标,只看他们两个如何,就知道林春燕他们家的动向了。
出乎这些人意料的事,孙娘子家和林二婶家竟然也买了小猪回来,一时又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人都挤在这两家的门口,纷纷踮着脚往里面张望,“这猪真的能吃那橡子果啊?”
要是真的能吃,他们也就不再捡了橡子果去换那铜板,留在家里喂猪,不是更划算了。
孙娘子的婆婆说,“那橡子果还得处理勒,哪里就那样容易,要真那样简单,就不会漫山遍野都是了,早就被人捡了去。”
她是问过林春燕的,就把那些橡子果的残渣拿了出来,“要费老大的劲才能弄出来,这样猪和鸡才能吃。”
有些人却想,这东西要是猪真的能吃,即便处理得麻烦一些,那也值得啊。
养猪在村里来说那可是头等的大事,谁家要是养了猪,能被羡慕一整年。
林二婶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钱娘子挤在前面,拉着林二婶说,“你和我说实话,这橡子果到底怎么变成这些东西来,要是我也能做的话,回头也去养只猪。”
其他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在一旁认真地听,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的消息。
林二婶就咧了嘴笑,“不瞒你们说,我们家也弄不成这东西呢,要费好些个工序才能得到,你们要是想要的话,不如就和燕娘他们去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怎么换,是个什么章程。
“你们要是信得过她,就让她帮着你们处理了,五斤橡子果能换半斤的这东西来。”
一听能换这么多,大家都震惊了,这样算下来可比换铜板划算多了,又去看林二婶家养的那两只小猪。
他们家发了狠,这次可是抓了两只来,这两只小猪正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吃着豆腐残渣,那叫一个欢实,让那些不相信的人也不得不在心里打起了主意。
当然也有人还想自个儿回家试一试,捡了橡子果之后也不去换豆腐残渣。
林春燕家的两只猪也被围观了,张大娘更是把这两头猪当成宝贝,还说要养在后院。
小时候那猪看着还白白胖胖,非常可爱,可以想到长大之后他们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以及难闻的味道,姐妹两个都不乐意。
“没的弄得家里都是一股味儿,还是弄远一些才好。”
张大娘不愿意,林春燕使了杀手锏出来,“娘你的窗户正对着后院呢,到时候夏天一开窗,就闻到一片味道,你要是乐意,那我也没意见。”
张大娘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到时候夜里还怎么开窗睡觉,便歇了这个心思,在他们家旁边的地方又建了猪圈,少不得要请人过来帮忙。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知道他们家有了猪,林二叔和赵怀子就主动过来帮忙,那边的李铁蛋看见了,噌噌噌地也跑了过来。
只这回就他们三个,狗蛋爹还在外面跑货呢,林三叔也不得空,在家里忙着做木工。
李铁蛋就羡慕,“你们都有了正经的活计,偏我在家没什么事干,什么时候让燕娘也帮我寻个活计。”
赵怀子最近心情不太好,直接呛他,“你不是还等着享女儿的清福,以后都要当员外家的亲戚了,何苦来做这些营生。”
这话把李铁蛋臊得不行,上次赵娘子去见李梨花,连人都没有见着,回来就狠狠地哭了一场,埋怨他把闺女给卖出去。
李铁蛋心里也不得劲,虽然他最看重的是两个儿子,可女儿到底在跟前养了十几年。
原以为是个好去处,谁知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夫妻两个这段时间没少吵架,李铁蛋埋怨赵娘子不把赵杏花给送过去,这样姐妹两个也好有个帮手,在那府里能互相帮衬着一些。
偏赵娘子觉得赵杏花长得太漂亮,怕到时候会分了女儿的宠,可如今女儿生死不知,还说个什么的宠。
赵怀子说完,见李铁蛋脸上表情不好,才知自己说错了。
李铁蛋挥挥手,“原就是你说的这样,是我对不住梨花,先前只觉得让闺女去那高门大院里也能见识一回,听说那里的丫鬟吃穿都和小姐差不多,可这进去了,生死就都不由咱们,连见个面都不成。”
叹息一声又说,“早知道还能有别的法子活得好,我就不让她去了。”
林二叔就说,“是啊,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好过骨肉分离。”
三个大男人都在那里沉默着,张大娘过来的时候见他们没什么精神,还有些奇怪,只问他们要不要喝豆浆。
几个人都要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觉得浑身都舒畅了,刚才那些想法也烟消云散,又重新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
林三叔在院子里做着木工盒子,这些却不是为那菊花酥做的,是为那山楂片和山楂糕做的。
凡事都讲究个包装,林春燕发现即便那带盒子的要贵上一些,可是来买带盒子的人还是大多数。
李氏在屋里张望了半天,见林三叔一直在那里坐着木工,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放下手中的绣帕,挑了帘子出来问,“不是说大房那边要盖猪圈,你如何不去。”
林三叔有些奇怪地抬头,“我在家里要做这些东西,二哥就说不用去,大嫂也没叫我过去。”
他奇怪的看着李氏,李氏从前不是最不喜欢他去大房那边帮忙了,怎么又问这样的问题。
怕她心里生气,赶紧保证自个儿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李氏被气得一个倒仰,“你怎地如此糊涂,还没你儿子机灵。”
四郎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五郎如今稍大一些,也能跟在四郎的身后,她知道跟在四郎的身后能吃上好的,尤其每次去张大娘那里,只要嘴甜一些,哄的张大娘高兴了,什么好吃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