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这套新娘嫁衣是付松从长期合作的当铺老板金广源处花三千多万买来的。知道这事内情的员工都觉得他疯了——别说这嫁衣的款式看起来并不算多古老,就算它真是一件古董,配套的饰物全是真货,那也不值这个价啊!
付松却不管他人的议论。自从把这套嫁衣买到手后,他就定制了一个立体衣架把它挂上去,摆在自己的收藏室里欣赏。这次大约是想着向其他人炫耀一下自己的新收获,这才借着慈善晚宴的名头,把这套嫁衣从家里移到酒店。
房间里的四个服务员看着挂在立体衣架上的嫁衣,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毛。
这立体衣架做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们每次偶尔转过头余光扫到嫁衣时,都会有种确实有个新娘穿着这身嫁衣站在房里,静静注视着他们的错觉。
终于,其中一人受不了地拿起房间里的一块防尘布,走到衣架前。
“田哥,你要干吗?”
“把这玩意儿盖起来,看着太渗人了。”拿着防尘布的男人说。
“别呀,一会儿老板过来要是看到会不高兴的,万一他怀疑我们动了他这宝贝……”同伴过来拉田姓男人的手。
两人推搡抢夺防尘布的过程中,田姓男人的手背似乎被凤冠上的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吃痛地缩回手,还没来得及检查,付松就推门进来了。
“付总!”
看见老板进来,在场之人无不打起精神。
付松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站在嫁衣旁的两人,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大部分挺着啤酒肚的中老年商人不同,付松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学者,无论对属下还是对客户都是彬彬有礼的。认识他的人无不称赞他的人品,但也都莫名有些畏惧他。
此时被付松注视的两名服务员就有种内心揪紧的紧张感。
田满志讷讷道:“没、没什么,就是听说这个衣服挺贵的,我们怕弄脏了,想给它盖一块防尘布。”他手上的东西没来得及丢开,急中生智之下现编了个理由。
刚才还跟田满志推搡的同伴也配合地点头。
闻言,付松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客气地说:“没关系,待会儿搬上台展示一下之后就要运走了,不需要这么麻烦。就是辛苦大家再守一会儿。我已经给财务那边说过了,按加班给你们算工资。”
听到这个好消息,连田满志在内的所有员工都面露喜色,纷纷大声道谢。
房里气氛正融洽,忽然又有人推门而入,动作还挺大,门板被推得“砰”地一声撞到墙上。
付松略皱眉,回头看清来人时,眉间褶皱又迅速平复下去。
“小致,你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付叔,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见在场还有外人,裘致也不是真鲁莽得完全不看场合,当场挤眉弄眼示意他姨父出来一下。
付松向来疼这外甥,也不问缘由,配合地走出门去。
田满志等人松了口气。他把差点惹祸的防尘布扔开,见自己被刮破皮的手背上渗出血来,暗骂倒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满嘴的铁锈味让他心怀怨怼地瞪了旁边的嫁衣一眼。但想到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下班了,他也不再生事。
“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找了个无人的空房间,付松慈祥地问裘致。
裘致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以自己的水平实在说不出什么委婉的话,索性实话实说:“付叔,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新收的那套嫁衣哪儿来的?”
付松微笑:“怎么,你也有兴趣?是有对象了,打算用来……”
“不不不!”裘致拼命摆手。且不说他一个浪子哪来的结婚对象,就算真有,他也不会让自己新娘穿这种鬼东西。“是……我之前看别人穿过那套嫁衣。”
“喔?”
看姨父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样子,裘致把前些日子夜半飙车,在荒无人烟的郊区遇到鬼新娘的事又说了一遍。并且强调:“付叔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做珠宝首饰的,别的东西我不敢断言,但那个嫁衣上配套的凤冠和首饰,真的和我见过的鬼新娘穿的一模一样,我绝对没有认错!”
“那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有小人想害你。”裘致表情很认真。虽然他成年后就很少跟长辈们来往了,但他还记得小时候姨父和姨妈带自己玩的情景。现在姨妈已经不在了,如果姨父也遇到点什么不好的事……
付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伸手拍拍裘致的肩,付松有些感慨:“小致也长大了,会注意一些细节,也会关心人了。放心,这个嫁衣是我从常合作的当铺老板那里收来的。据说是有个女生结婚没结成,觉得这衣服晦气就把它处理了,不是那种死人穿过的不干净的东西。”
裘致惊讶地瞪大眼。
“如果这嫁衣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也是不利婚嫁吧!”爽朗地笑了两声,付松还得回会场应酬宾客,又安慰了外甥两句便离开了。
被留在房间里的裘致风中凌乱了好一阵,直到迟迟不见他出来的何舟探头进来查看情况。
“喂,喂!老裘,你姨父怎么说?”
裘致回过神,缓缓道:“他说,这嫁衣是一个没结成婚的新娘卖给当铺的。”
何舟一怔,随即笑出声:“哈哈哈哈,这么说来,你那天遇到的所谓阴森森的女鬼,其实是在赌气的新娘吧?唉,半夜遇到她在路上走也说得过去了,大概人家刚闹完洞房。”
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阴影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驱散,裘致懊恼地叫了一声,不再纠结鬼新娘的事。
“虽然被耍了很不爽,但知道不是撞邪我也放心了。走,回会场喝酒去!”
两人勾肩搭背走出客房区。
又过去半小时,守在放置嫁衣房间里的四个人不知为何渐渐犯困。最初只是一两个人打呵欠,很快就全员都呵欠连天,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田满志隐约觉得不对劲,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但别说疼痛了,就连耳光的响声传入耳朵里,都像隔了一层水膜般含混不清。
糟!不会是有人想要偷东西,给自己这群人下药了吧?
狠狠拧了一下大腿上的肉,田满志努力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不对劲……通知其他人……”他摸索着碰到衣兜里的对讲机。
还没按下通话键,田满志就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瘫倒在地。
昏迷过去之前,他恍惚看到一个女人走进了这个房间。
慈善拍卖已经进入尾声。
容意在此期间匿名拍下了一个看起来灰扑扑的破碗,那是今晚所有的拍卖品中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有点阴气附着的东西。不过钱转出去了,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功德金光出现,看来此界的天道并不认可这种慈善活动。
对于这个结果,容意并不是很意外。天道对于“功德”的衡量标准本就跟凡人所想并不一致,不是说做了善事就有功德,而要看某个人做的事对一方世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是能推动一方世界发展的,即便造成血流漂卤的惨况,也有可能被认为是大功德。
由此推之,容意先前帮助餐馆老板何朋兴生魂回体后获得功德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救了他的命,而是有别的缘故。
看来得抽空再去那家餐馆走动一下。
从沉思中回过神,容意才注意到会场中央舞台上似乎半晌没传出声音了。她抬头看过去,只见司仪跟几个神色慌张的工作人员站在舞台边缘,似乎正在小声讨论什么。接着,那个姓付的中年男人也走过去了。
这个时间好像应该是最后的收藏品展示环节?
没兴趣了解那套嫁衣出了什么问题,想要验证的东西也已经验证完毕,容意在会场中其他宾客议论声渐渐变大的时候站起身。
“你要干吗?”一直留意这边情况的容绮立刻问。
“晚宴不是结束了吗?我先回去了。”容意说完,不等容弘业表态,便向同桌其他人礼貌地点点头,推开椅子。
容绮还要再说什么,被容太太在桌面下按住了手。
朝女儿摇了摇头,容太太低声道:“想想周大师的样子……”
容绮瞬间安分下来。
和容意一样提前退场的人也不少。她从会场出来,发现电梯口站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之前对着她大叫出声的那个年轻男子。对方此时正跟旁边的一个朋友说话,没有注意到她。容意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总算想起彼此在哪见过。
是那晚好心送她一程的人啊!
难得遇到,虽然自己也给过他谢礼了,但似乎还是该打声招呼?
自认是一个注重礼节的人,容意缓步靠近裘致,带着微笑道:“你好。”
男人转头看到容意,表情先是惊恐,而后又慢慢地和缓下来,甚至两眼流露出……同情?
容意尚未来得及琢磨对方情绪变化的原因,就听到走廊另一边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杀人了!!”
等电梯的众人听到这声尖叫,纷纷下意识地循声找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容意也顺势跟着人流一起来到出事的男洗手间门口。
一个男人面白如纸地仰坐在地,挡住了洗手间本该自动关闭的门板。
众人站在门边,从半敞的门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只横在血泊中的手。有胆大的男人相携入内看了一眼,很快就跌跌撞撞跑出来,扶着洗手台呕吐。
“报、报警!”其中一人喊道,“女士就不要看了,场面太凶残了。草,我今晚回去肯定要做噩梦……”
闻言,容意发现本就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裘致又后退了几步。
容意却是不害怕这些的。在其他人要么识相地避开,要么去找服务员的混乱场面中,她一人冷静地越过还坐在地上抽搐的男人,走进男洗手间内。
血泊中躺着的那具尸体穿着金枇杷酒店服务员的制服。他面朝天花板,两眼被人挖去了,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大张的口中不见舌头,这也解释了为何在尸体被人发现前,没人听见呼救声。男尸咽喉处狰狞的血口应该是致其死亡的原因,洗手间浅灰色的天花板上喷溅了不少血液,显然此地就是他遇害的现场。
现场的地面上,还有一串从洗手间内往外走的血脚印,已经被先进来的人踩花了一部分。
“脚印!那肯定是凶手留下的!那位小姐,你快出来,别破坏现场,不然晚点警方怀疑你了。”
听到提醒,容意带着心中疑惑,走回洗手间外面。
第21章 “不小心”透露
没想到好好的慈善晚宴却是这样的收场,参加宴会的宾客都在心里暗骂晦气,却无人关心死者是谁。鉴于在场几乎都是阳泽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甚至还有外地过来的名流,为免影响扩大,警方在核验所有人身份,并请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之后,便允许众人先行立场。
只是在排除嫌疑前,所有现场人员要离开阳泽市范围,都必须先行报备。
容意走出金枇杷酒店。
容家那一家子做戏也不做全场,在慈善晚宴上表演够了之后,借着发生命案,无人关注的时机悄悄走了,根本不管容意怎么回去暮山小苑。
她正拿出手机准备叫车,一辆有些眼熟的超跑停在她面前。
裘致打开车门跳下来,快步走到容意面前,一副准备秋后算账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嗨,美女,上次你耍我耍得够狠啊!”
容意:“什么?”
裘致:“我把你当成了女鬼,你居然也不解释!就那么上了我的车!你知道给我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吗?我这段时间天天觉都睡不着,一闭眼就觉得有人要杀我,我朋友们……”
“咳咳。”跟过来看热闹的何舟见好兄弟渐渐跑题,赶紧假咳两声提醒。
容意这时候才知道裘致今天刚见到自己时怎么跟见鬼了一样。
她微笑道:“我一个单身女生,大半夜的搭陌生男人的车,可不是得想点保护自己的办法吗?而且我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自己是鬼啊,一切都是你自己脑补的。”这几日跟着小鬼上网,她学会的新词可多了。
裘致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但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竟觉得眼前女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见裘致这么快就被容意的逻辑套进去了,何舟只好叹息着自己上。
“你好。”向容意伸出右手,何舟温文尔雅地说:“我是裘致的好友。有点事想要问你,请问你方便抽空回答一下吗?”
“什么事?”
“有关今天的命案,还有拍卖会上没来得及展出的最后一件东西。”
听到后者,容意挑了挑眉。她想了想道:“回答你们的问题也可以,不过你们得送我回家,我们路上说。”
何舟一口答应:“这是应该的。”
没来得及插话的裘致这时才吼出声:“应该个屁啊!你知道她住哪吗?!”
几分钟后,绝望的裘致被迫再度开着他的爱车,前往暮山小苑。一路上他嘴里的碎碎念就没停过,大抵是一些自己这车以后怕是不能要了之类的话。而坐在后排的两人完全把他当司机使,根本没人关心他在念叨什么。
何舟直入正题道:“因为被命案的事压过去了,所以容小姐你大概还不知道,今天目录页的最后一件非拍品,被人偷走了。”
容意发现她明明没有自我介绍,眼前这个男人却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因此慌张,只安静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何舟:“我从裘致那里得知,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身上好像就穿着那套嫁衣。但付先生说,嫁衣是他从一家当铺买来的。我冒昧问一下,你曾穿过的嫁衣,怎么会辗转到了付先生手上,而你又刚好今天也在现场呢?”
“你可别说两套嫁衣不是一套啊!我绝对不会认错!”驾驶座上的裘致不甘寂寞地刷存在感。
“是一套,不过我处理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容意平静地看着何舟,“那套嫁衣是别人送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就卖给源进典当行了。至于我为什么那么巧合地出现在今天的宴会上……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了容家最近的八卦消息才对。”
何舟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对方此时黑发垂肩,坐姿端正的模样看上去仿佛乖巧温驯的洋娃娃。但眼神却有种让人不敢与之长久对视的压迫感,仿佛她才是上位者,而其他人对她的任何质疑,都是僭越。
就在何舟挣扎着该转开视线,还是继续刚下去的时候,容意身上逼人的气势收敛了起来。
何舟长舒一口气,摊了摊手道:“看来我应该坦诚一点,不然我们这么一直绕弯子,等车开到目的地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何舟:“今天金枇杷酒店这两桩案子的负责人是我的一个亲戚。我在得知所有来宾都需要登记身份后,为了替老裘出口气,向他打听了你的身份。作为交换,他也要求我帮忙问一下你那身嫁衣的来历,以及此前有没有围绕那身嫁衣发生过什么纠纷?你现在告诉我的话,我转告他,大家都省事,不然警方给你发个传票之类的,把你叫去配合调查,也不太好吧?外面会把你穿成嫌疑犯的。”
“那也没什么,我这段时间反正一直都很‘出名’。”随口开了句玩笑,容意也不想跟这些人多费唇舌,坦然说:“那嫁衣是爸爸送我的,到底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我只在家族祭祖的时候穿过一次,觉得它让人不舒服,事后就处理掉了。”
“祭祖?”
何舟跟裘致听到这儿都很惊讶。
谁家祭祖穿婚服啊?!
容意仿佛此时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抬手捂住嘴唇道:“啊,这是容家的秘密……请你们除了告诉警方之外,别往外说。”
“所以那天半夜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搞探灵直播,也不是婚礼上被人甩了,而是刚参加完容家的祭祖仪式?”裘致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索性把超跑靠边停下,回头问。
容意点头。
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何舟跟裘致看容意的眼神都渐渐带上同情——什么样的人家,大半夜的办完祭祖仪式竟然会不管一个年轻姑娘,任她自己走路回城啊?难道这也是所谓祭祖仪式的一部分?
都是富二代,裘致二人自然知道,他们这圈子里搞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都有。容家这所谓祭祖,搞不好也是什么邪门术法之类。这涉及到人家的阴私,他们不好细问,就算问了,容意大概也不会说。
为了感谢裘致二人送自己回家,容意客气地邀请他们上楼喝杯茶再走。
裘致受到她的邀请十分感动,然后把头摇得都快掉下来了。
容意觉得自己作为暮山小苑的住户,应该替它正一下名:“这里其实很好的,风景优美,邻居也很好。上次我遇到歹徒入室,还有人替我报警。”
“这地方还有抢劫的?!”裘致非但没有被安慰到,表情反而更害怕了。
容意:“……”两世为人,她真没见过胆小成裘致这样的。
确认裘致二人是真的不肯上自己家做客后,容意也不勉强。不过分开前她要了两人的联系方式:“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我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之后你们如果知道什么内幕的话,记得跟我分享一下。”
“那可不行,万一你是嫌疑人呢?”裘致嘴贱了一句。
容意眯起眼看了看对方,忽然想起似地说:“对了,今天现场的那些血脚印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看着脚印觉得像是绣鞋踩出来的。”
裘致眼角有些抽搐:“你这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容意无辜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嫁衣像人一样到处走动,杀了人,慢慢离开酒店洗手间的画面罢了。对了,上次我送你的那枚戒指,跟嫁衣是一套的呢。如果那嫁衣真的邪门的话……”
不等容意说完,裘致拉上何舟,头也不回地开车逃了。
“容家的东西?”从何舟口中得知他打听到的情况,一名长相就很严肃的领导模样的中年警察皱起眉头。
何舟点点头:“说是祭祖的时候用的。我就觉得奇怪,谁家祭祖穿嫁衣啊?而且谁家祭祖挑大半夜的西郊……”
“容家在西郊确实有座老宅。”庄甘元插嘴道,“前段时间调查胡安复那个案子时,我和师父去那边看过。”
“胡安复案也跟容家有关?”领导惊讶了。
“他们家跟胡安复来往还挺密切的,在胡安复生前,容家几乎每个月都会请他上门看看风水之类。”庄甘元翻着自己的记录册。
何舟本来以为容意忽然说什么“嫁衣杀人”只是为了吓唬裘致,现在旁听警方的讨论,他竟也觉得背脊有些发凉。莫非那不是玩笑话,而是歪打正着说中了?
领导道:“看来得找个理由把容先生请来问一下了。老石今天不在吗?”
庄甘元:“师父之前好像想到什么,跑去翻旧档案了。”
领导点头:“等他回来,你把金枇杷酒店这个案子跟他说一下。让他跟楼家联系,请楼家那个少主去现场看看。”
提到楼家人,庄甘元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何舟还想问一下楼家是什么人,就被领导撵出门去。
“你一个外行,还想在这边站着听多久?走走走。”
“二叔,您这是过河拆桥啊!”被拖出门,何舟不死心地问:“你们刚才说的楼家是什么人?我们圈子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家啊!都现代社会了,怎么还有‘少主’这么复古的称呼……”
何则刚看着自己这个好奇心过剩的侄儿,头疼地抬起手,给他后脑勺轻轻来了一下:“早就跟你说不相关的事不要瞎问,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楼家不是普通家庭,正常人不与他们扯上关系才是最好的。”
“您不说,我自己到处问不是更危险?”何舟坚持。
“楼家是专门处理‘那方面’事情的家族。”何则刚说,“他们和我们合作很多年了。”
何舟傻眼:“那方面……您是说,鬼?”
“鬼怪,或者邪术。”何则刚不喜欢在这样的话题上多聊,简短道:“最近这一年,全国各地怪事越来越多了,所以这些玄学家族也开始活跃起来,楼家是其中的佼佼者。对了,你最近晚上别乱跑了,阳泽市现在也不太平。”
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连着两桩手段凶残的命案,也亏得死者都不是名人,否则早引起恐慌了。
跟何则刚聊完,何舟立马给自家兄弟打电话:“老裘,你要不赶紧把那个容意给你的戒指送到警局吧,我感觉这事真的有点邪。”
裘致几乎是飙车赶来的。
他到场的时候,那位神秘的楼家少主刚好也来了。
年轻男人不像其他玄学界人士刻意做复古打扮,而是穿着质感很好的休闲款衬衫长裤。他容貌清俊,面无表情,看着仿佛白玉雕成的人像,美则美矣,却缺乏生气。
楼续年戴上警方提供的塑胶手套,接过裘致递来的祖母绿戒指,细细端详了片刻。
“没有邪气。”楼续年笃定道,“不过这是真的老物件,应该有两百年左右历史。”
石建强闻言,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重点调查古董交易”的字迹。之后他拿出一份档案,翻到某一页道:“昨天看了金枇杷酒店的现场,我忽然想起十年前好像也有类似的案子,去查了档案,果然是的。”
档案中记载,十年前有个叫汪健平的男人死状与昨晚的受害者一模一样,都是被活活剐眼拔舌,而后割开咽喉。
“汪健平这个案子至今也是悬案。还有一点……”石建强又翻到另一页,用手指出其中某段,“汪健平遇害当天,他邻居家的女儿失踪了。昨晚金枇杷酒店的案子,我们排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女服务员下落不明。”
从警方查案的思路,石建强推理道:“也许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犯人做下的。而且受害者不止一个死者,每次都是一男一女。”
讨论中,没有人注意到裘致身上有一缕淡淡的黑雾飘散。
身在暮山小苑中的容意睁开眼,有些不太满意地轻哼了声。她借着提醒裘致“戒指”这个关键词的机会,给对方下了言咒,短时间内可以遥遥感知裘致的所见所闻。按理说,言咒的持续时间至少也有三日以上,结果她现在功体虚弱,对方身边似乎又有那种正气充沛的人在场,导致她的言咒才区区半日就撑不住了。
看向立在自家客厅里,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流着血,不停张合空荡荡的口腔却说不出一句话的男鬼,容意道:“你也听到了,此界的差役正在查你的案子,而且已经有线索了。你缠着我没用,去找他们吧!”
第23章 告诉我,你怎么死的?
男人长着跟金枇杷酒店洗手间里那位受害者一模一样的脸。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在容意进入洗手间查看后,就从金枇杷酒店一路跟到了容意家。之前搭乘裘致的车时,男鬼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是除容意之外,没人看得到他罢了。
因为这个男人顶多只能算怨念,并不带凶煞之气。
“我知道你是被人害了。”容意说,“但又不是我害的你,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在此界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听到容意的话,男人激动地挥舞双臂,似乎想通过肢体语言向她传达什么,但容意根本看不懂。她皱眉看着带有对方怨气的血飞溅到客厅各处,最终认命地拿过放在茶几上的速写本,撕下一条,而后运起仅剩的法力,用笔在纸条上写下一个“舌”字。
收笔后,容意一挥手,纸条便顺利飞入男人空荡荡的口腔中。
“……是、是个女的,她……”忽然能发出带着嘶嘶气音的声音,男鬼怔了怔,激动得眼眶中流出的血泪更多了。他利落地朝容意跪下,喊道:“高人,高人帮帮我,替我报仇!”
容意两条腿都缩到沙发上,避开了男鬼漫无目的的摸索,没让他碰到。
“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容意问。
她可不是正道那些大善人。上次帮小餐馆老板何朋兴,不过是因为对方先帮了她,双方结了因果。但这次这只鬼却是自己缠上来的,容意没有驱逐对方,已算大度了。
似乎察觉到面前这位高人不像各种民间传说中的那么热心,男鬼想了想道:“我还有些积蓄,您如果能帮我报仇的话,事后全给您作为谢礼!”
容意闻言轻笑了声。
且不说她现在暂时不缺钱了,这只鬼……
“你欠了一身的赌债,哪来钱给我?”容意在洗手间观察对方尸体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男人的面相上萦绕一层缺财的晦气,她轻松就能掐算出对方好赌,且因此才招来今日的杀身之祸。
不过……男人之死虽然与赌博有关,却不是他那些债主所为。
被容意当面揭穿谎言,男人畏惧地颤抖了一下。片刻后,他以头抢地,自虐般拼命磕着头道:“我知道我不该赌!是我鬼迷心窍了!如果不是欠了四十万的债,庄家威胁再不还钱要打死我,我也不会对那套嫁衣——”
容意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一挥,给男人下了封口咒,但为时已晚。
在男人说出“嫁衣”的瞬间,一道代表因果的暗红细线就将他与容意联系到了一起。容意僵直一瞬,放弃地叹了口气,挥挥手重新解除对男人下的禁制。
她道:“把你今晚经历的,事无巨细,全说出来吧。”看来此界的天道喜欢用因果逼人办事,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办完事之后,天道能大方点,再给她几点功德。
男人名叫田满志,是金枇杷酒店客房部的服务员,平时主要负责酒店房间打扫和一些日常的维护工作。他本来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老婆是他的同乡,两人当初一起来这个大城市打拼,他在工地上工作,老婆则做保姆,日子过得虽苦,却还算安稳。